唐澤彥的一聲厲喝讓周旺財不由的又是一個哆嗦,他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脣,猶豫了一會,深吸一口氣說:“礦上出事之後第五天,我接到一個電話,電話裡面直截了當的就問我要不要陰妻,二萬錢一具,新鮮的。還說‘如果要的話,現在就定死,放下電話就沒了’!我當時腦子一抽,就直接回了句‘要,定死了!六個,其中兩個要年齡大一點的’。然後那個人告訴我,從後天開始,自己帶車來拉!”
唐澤彥:“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周旺財搖頭:“不知道,這種事不興問姓名的!”
顧臻:“在什麼地方交易?”
周旺財:“在城西四十里,一個破磚窯!”
唐澤彥想了想,問:“那麼那個賣給你屍體的人長什麼樣子?”用眼神示意章繼軍掏出先前模似速畫。
不想視頻那端的周旺財卻搖頭了:“沒見過!電話裡面就說定了,磚窯裡有一輛三輪車,東西,哦,不……是人,也不是,是……屍體就在放在三輪車上,我把錢往地上一丟,扛起來就走,頭都不敢回呀……我每天晚上一趟兒,一共跑了六趟,電話裡面給那人說定了是二萬一具,跟馮礦長報價二萬三。”
唐澤彥劍眉微微一鎖,又問:“那通電話是怎麼打來的?打的是什麼人的電話?是你本人的手機嗎?”
周旺財又搖頭:“不是,一開始那個號碼打的是馮礦長辦公室的座機電話,我當時找馮礦長有點事要說,剛好當時馮礦長不在,辦公室沒人,我正打算走的時候,電話響了……”
顧臻:“他在電話裡也不問問你是誰?也不說說他找誰?”
周旺財繼續搖頭:“一句廢話都沒有!一上來就是死屍!我一想,家屬們正尋死覓活地鬧着,馮礦長也一直答應給兄弟們辦陰婚娶個陰妻好安息,再說二萬塊,好價錢啊!”
好價錢啊?!聽到這話,在場的人不由臉色全黑,那可是一條鮮活的人命啊!
周旺財的這番話讓唐澤彥與顧臻等人愈加困惑了。唐澤彥與顧臻互視了一眼,心照不宣的想:看來這個人的心思很密啊,且不畏死靈。這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眼前這麼好的一條線索就這樣斷了,楊亮在着急的同時更是氣得牙癢癢,連聲大罵周旺財辦事不靠譜,不是做生意的料。
聽到他的罵咧聲,蘭沐星與蘇語等人才覺得真正的好氣又好笑,這買賣屍體也能算得上是做生意,還辦事靠譜呢,怎麼個靠譜法,如果真如他所期望,太靠譜了,這案還有得破嗎?
罵到最後,楊亮垂頭喪氣的問向唐澤彥:“那現在該怎麼辦啊?”
唐澤彥彈掉指間的煙:“你先讓人拿着繼軍所似畫出來的嫌疑人畫像,到所裡和街道辦事處發動羣衆辨認,其餘的我們再想想。”
楊亮點了點頭,然後衝着身後的一名警員揮了揮手,甩手讓對方去辦,自己依舊賴在事務所裡不走。
蘭沐星狐疑的看着他,用眼神在問:你爲什麼不走?
楊亮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嬌羞’的笑着說:“這不快十一點了,嘿嘿,早上出來的太早,我家那婆娘還沒起來,所以也就沒有……”
不等他把話說完,唐澤彥便呼了一聲,然後扭頭衝着在隔斷小廚房裡忙碌的張姐喚了聲:“中午多加兩個人的飯量!”
楊亮連連擺手:“就加我一個人就行了,我老婆不來的。”
唐澤彥直接白了他一眼:“你老婆要是是來的話,那就是加三個半人的飯量了!”嗯,沒錯,你的老婆也很能吃!
楊亮乾笑着。
酒足飯飽後,顧臻將腿搭到茶几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猶如一隻慵懶的貓。問:“那個殺人賣屍的傢伙,是怎麼知道礦上出了事故,又是怎麼知道礦上鬧陰婚及馮礦長的電話號碼呢?”
楊亮雙眼一亮,隱帶興奮的說:“會不會是那個馮礦長或者是周旺財沒吐乾淨,向我們隱瞞了什麼呢?”
唐澤彥用一種看豬頭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馮礦長可以說是個老江湖了,他買賣屍體,是爲了平息事態,讓工人早點下井作業,也好讓自己早點賺錢。他有可能或者說有必要去參與殺人的事情嗎?難道他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嫌辦公室的椅子不好坐想嚐嚐鐵窗的滋味?所以,他根本就沒有必要向我們講假話!”
“那個周旺財呢,出事的那一段時間,從來沒有單獨到我市來過,他總是白天睡覺,晚上按那名三輪車司機的約定扛屍體回礦上交給礦難死者家屬驗貨,這是有很多證人的,另外,如果他參與了這場血腥的殺人賣屍活動,然後又半公開地大張旗鼓的往礦上拉屍體,那他不是瘋了就是傻了!因此,我覺得這個周旺財只是一個單純的買屍人!”
顧臻接話:“現在不管怎麼說,周旺財已經在我們手中,馮礦長也被密切的監視着,現在我們只要全力以赴的緝捕那個賣屍人,找到了他,這一切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蘭沐星突然探長脖子湊到顧臻面前:“要不,你跟楊胖胖再到那個礦上跑一趟唄。”楊胖胖是她對楊亮不成文卻成事實的稱呼!
顧臻一怔,反問:“你是懷疑這個賣屍的人與礦上有聯繫?”
蘭沐星嘴角一撇:“廢話!要不然他怎麼知道礦上出了事情,又是怎麼知道那個馮礦長的電話號碼?他總不能乾坤萬事掐指一算吧?”
顧臻眨了眨眼,略微疑惑:“而且,你也不認爲這個線人就是馮礦長或者是周旺財?”
蘭沐星也衝着眨了眨眼,說:“你沒發現無論是馮礦長還是周旺財都對這個賣屍人幾乎不瞭解嗎?這不就說明他們之前沒有交集。那個賣屍人又不是傻子,他當然會很清楚自己這不是在做普通的生意,而是殺人賣屍!按江湖老路走,做這種危險生意的人都不會把自己的腦袋交給任何不相干的人提着!我個人是覺得那個礦上一定還隱藏着一個與這個賣屍人多少有點沾親帶故的人!”
唐澤彥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對着顧臻燦爛一笑:“那就麻煩你再跑一趟了。”
顧臻很沒好氣的說:“來回油費與高速費你給報銷啊?”
唐澤彥伸手指向楊亮:“這不是有一隻現成的豬嗎?你看着隨便宰就是了!”反正楊亮最後也是向上級報銷。
楊亮頗爲怨念的掃了唐澤彥與蘭沐星一眼,這對男女還真是般配,損起人來一樣一樣滴兇殘!
後來顧臻牽着楊亮走了,事務所又安靜了下來。
看完最新一期時裝雜誌的蘇語將雜誌往旁邊一丟,偏頭看向唐澤彥:“我聽我大哥說,那名死者的家屬已經連發了三條聲明,並決定在明天上午要召開記者會,說是有猛料要爆,你不去聽聽人家都想說些什麼?”
一個工薪階層的家庭也有能力召開記者會,也算是一件稀奇事了。其中緣由大家心知肚明!
唐澤彥動了動眼簾,最終搖頭:“不去!”
蘇語:“聽說這次對方是鐵了心要將你送進去吃兩年了,甚至都不惜請了本市最爲出名的賀律師。”
唐澤彥眼角微微一抽:“賀褀?他不是你……”
蘇語:“嗯哼……”你敢說出來試試?
唐澤彥一愣,急忙噤聲。
蘭沐星像是捕捉了什麼似的,兩眼猛然一亮,滴溜溜的在唐澤彥與蘇語之間來回轉動着,突然間很好奇那個賀祺是個什麼樣的人。
只是淡淡的瞟了她一眼,蘇語便知道她在好奇什麼了,弧線優美的嘴脣微微一抽,涼涼的說:“你最好別對他太好奇,如果非得用一句話來形容他的話,那就是睚眥必報的僞君子!”想了下,加上一句:“你如果有那個好奇的閒心,倒不如讓你家男人多留點心,別到時陰溝裡翻了船怪我沒提醒!”
下午偷閒時蘭沐星從蘇語本人口中處得,蘇語在二十二歲時曾與賀祺有過短暫的四個月交往,最後這對外界看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戀情卻以一起鬧劇的形式收場,說起分手理由,賀祺對外一律都說是蘇語對唐澤彥舊情難斷,他在這段戀情中全然就是一個影子一個替身。
一直保持沉默直到今天的蘇語,始終沒有對除了唐澤彥與自家人之外的人說過,真正導致分手無非四個字:捉姦捉雙!
那個賀祺劈腿在先誹謗在後,而她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找人弄死他已經算是念舊情了!說到最後蘇語憤憤的咬牙道:“這麼多年我一直放任他像只瘋狗般亂咬,那是因爲我沒有遇到我真正在意的人,他的中傷對我來說無關痛癢。但是這次他如果敢攪黃我跟高藝之間的感情,我發誓不惜一切手段讓他橫屍街頭!”
看着她那磨牙切齒的模樣,蘭沐星知道她是說真的了。
想了想,蘭沐星主動討好獻媚:“要不,我找個人懂筋骨的人替你刀不見血的廢了他?”對於這種小人,就該心狠手辣,絕不姑息!
蘇語笑了下嚴肅的說:“這些都是萬不得已時才用的招兒,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讓你家男人悠着點。姓賀的這次之所以會接下這個案子,向弱勢羣體伸以援手是假,公報私仇纔是真的!他已經放話了,只要他接了這個案子,就是福爾摩斯也得進去蹲兩年,別提只是一個業餘偵探。”
蘭沐星挑眉:“這麼拽?他對自己就真的這麼有信心?”
蘇語:“當律師的哪個不是自信心膨脹像爆米花似的?”
蘭沐星:“你跟他交往了四個月,那你應該多多少少知道一點他的弱點吧?他怕什麼?”
蘇語的脣角浮起一抺譏諷的弧度:“賀祺?”
蘭沐星點頭:“我們現在說的不就是他嗎?”
蘇語:“一怕沒命,二怕沒錢,三怕沒權,第四沒女人。怎麼?你想色誘?”
蘭沐星翻了個白眼:“誘個頭啊!”愣了一下,她湊近,“你剛剛說他最怕死?”
蘇語警惕起來,一臉狐疑的打量着她:“你想幹嘛?我勸你最好別去招惹他。你是陰不過他的!”
蘭沐星睇了蘇語一眼:“我是沒打算招惹他,可他招惹我了啊。”禮尚往來是中華的傳統美德,不能到她這就失傳了!
見她露出一副‘小人報仇在眼前’的神情,蘇語伸手往她的額頭上一推,嗔罵:“忘了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如果你幫不了他,就別給他惹麻煩扯後腿,乖乖的做個背後小女人就是對他最大的支持!”
蘭沐星呆了呆,然後哦了一聲。
然而,她的內心卻已然決定了,只要那個姓賀敢真把唐澤彥給坑進去,她就天天蹲在他家門,見他一次打一次,一直打到唐澤彥出來爲止!
蘭沐星俯趴在牀上,邊玩手機邊注意着唐澤彥。
他已經保持同一個姿勢坐了半個多小時了,期間連眼皮都沒擡過,始終處於一種半閡半睜的狀態,顯然是在思考着什麼。
蘭沐星知道他雖然說了不參與明天的記者會,但其實還是很在意的,尤其是得知對方信誓旦旦的說手中握有可以將他一擊致命的猛料。同時她也知道,除了這些,他還在厭煩着那個叫賀祺的律師,據說對方是本市金牌律師,從無敗跡!
這次跨界的王牌對金牌,到底誰會笑到最後?
終於,唐澤彥有了反應,俊眸似有不滿的瞪了她一眼:“都幾點了,還在玩手機?”
見他責怪,蘭沐星索性順杆爬的撒起嬌來:“牀太大了,一個人睡不着,抱抱~”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抱抱瞬間讓唐澤彥臣服,只見他起身拋開一切麻煩,包括衣服,然後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所謂的何意百鍊鋼,化爲繞指柔大抵也就如此吧。
其實仔細一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無非就是權勢之爭罷了,只要有她在懷,一切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一夜貪歡的代價自然是腰痠背痛體軟如泥。
蘭沐星幾乎是被唐澤彥兇殘的連拉帶扯的從被窩裡拽出來的。
睏意濃濃的她接過唐澤彥遞過來的已經擠好牙膏的牙刷,塞進嘴裡胡亂的刷着。
只刷了幾下,她突然感覺胃部一陣翻騰,一個抑制不住,“呃……”整個人趴在洗臉池上吐了起來。
唐澤彥眯眼,一邊伸手替她輕拍着後背,一邊疑惑着。難道真的只是如那名婦科醫生所說的,假懷孕心理所致?
在感覺將胃掏出來洗了一遍的蘭沐星很是虛弱的倚靠在他懷中,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最近一刷牙就會這樣。而且我最近的記憶力似乎沒以前好了,總是記不住事。”
唐澤彥替她小心的擦拭着嘴角的污漬:“明後天我抽空再帶你去好好檢查一下。”
“好。”
死者家屬所謂的猛料爆出來了,那就是據知情人指證:當初在江濱別墅羣競標會場上,蘭沐星交給唐澤彥的那份設計圖紙並非真正丟失的那份,而是唐澤彥爲臨時趕製的仿品,並說唐澤彥這麼做爲得就是試圖以假亂真來騙得承建權!真正圖紙依舊沒有下落,所以唐澤彥必須爲這次悲劇負全責!
一時間,輿論翻騰。
唐宅大廳,看着唐老爺子甩到面前的猛料,唐澤彥的臉登時綠了,這分明就是瘋狗急了亂咬人!
唐老爺子柱着柺杖靜立於落地窗前,渾身散發着陣陣冷意,顯然,他在生氣!
“早知道用小彥的那份圖紙會攤上這事,當初還不如直接讓利那七千萬呢!”唐小暖雙手抱胸,輕聲嘀咕着。
她的聲音恰到好處的讓在場所有的人都聽得到。
唐老爺子乾枯的手在柺杖的龍頭處重重一握,轉身看向唐澤彥。
“事到如今,你打算怎麼收拾這個爛攤子?”
一直靜坐在唐澤彥身邊的蘭沐星在聽到爛攤子三個字後,嘴角不禁微微一抽,這事是他捅出來的嗎?孫子出了事不幫忙想辦法,只知道維護門面的頑固老頭!
蘭沐星已經清楚察覺出,一連串的突發事件已然讓唐老爺子對唐澤彥的態度已然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正如那次徐永美以子逼婚時他說過的那句話:‘他的孫子不只唐澤彥一個!’牆倒衆人推,唐澤彥那幾個平日裡本就奮發上進的堂兄表弟們,現在更是個個卯足了勁在爭上游!
聽到唐老爺子這樣問自己,唐澤彥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釋然一笑的聳了下肩:“你不是已經明確規定不讓我甚至也不讓顧臻介入調查這事嗎?既然這樣,我還能怎麼辦,當然是走一步看一步聽天由命唄,最不濟的結果無非是進去呆兩年。反正有人說了會等我。”說完,衝着蘭沐星眨了眨眼。
蘭沐星笑不出來,雖然她是外行,但她還是懂得進去呆兩年意味着什麼,如果真進去了,意味着他終身不得再從事建築一行。不能從事這一行,自然也就沒有了繼承唐氏的優勢,屆時,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將是過往雲煙。
不是說她捨不得他現在所擁有的耀眼光環,而是結果若真是這樣,她不服!這些明明就是莫須有的罪名,憑什麼要坦然接受不公的判決!
果不其然,唐澤彥吊兒郎當的模樣激怒了唐老爺子。
唐老爺子氣得將柺杖往厚重的地毯上重重一捶,指着唐澤彥大罵孽障。
“爸,你先別急着生氣,還是想想怎麼應付大門外那一羣煩人的記者纔是當務之急。”唐小暖伸手指了指與落地玻璃窗隔着一個草坪的鐵門,眼底盡是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
“外公,要不我出去解釋下?”沉默少語的喬弈出聲探問。
不料唐老爺子只是看了他一下,然後將手指向唐澤彥,怒氣難消的說:“這是他捅出來的婁子,自然就由他去收拾了。你們誰都別管,今兒他要是不把外面那些蒼蠅給我擺平了,就別進這個門!”
“不進就不進,誰稀罕?自立門戶怎麼都比看人臉色強。”一道不屑的輕嗤聲在蘭沐星的嘴裡溢出。
衆人倒抽一口冷氣,齊刷刷的看向唐老爺子。
果然,後者的臉色一片陰白!
羅鈺被蘭沐星這話給急得當場跳腳,這死丫頭怎麼就一點都不懂的審時度勢呢?雖然這是她的心裡話,但也不能當着大夥的面就當屁一樣的給放了出來啊!
捅了捅身旁靜默不語的男人,眼神暗怒:這都什麼時候了,自家孩子跟兒媳都快不保了,你還有心思在這裝深沉!
終於,唐澤彥的老爸唐少柏開了尊口,吐出來卻是險些讓羅鈺伸手掐死他的話:“沐星,道歉!”
蘭沐星一臉又驚又氣又不敢置信的看着唐少柏,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可是他第一次主動跟她說話,呃,只是這話……她會記住一輩子了,畢竟太震驚了!
眨了好一會兒的眼睛,蘭沐星嚥了下口水,從牙縫裡幽幽的吐出三個字:“不可能!”現在道歉不就意味着從慫?多沒面子。
“你……”
“啊……”
“好!”
一時間,大廳裡一片譁然,有人氣,有人樂。
唐老爺子轉過身,定定的看着蘭沐星。
蘭沐星壓下心底的畏懼,不怕死的擡眼回視着。
“我就是覺得你說話有失公平,什麼叫這是他捅出來的簍子?他當初用圖紙拿下江濱承建權爲得是誰,還不是你們唐家?現在出了事,你當爺爺不想着怎麼幫他渡過難關,反倒想着如何丟車保帥,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很卑劣嗎?你現在的做法在我看來就是典型的卸磨殺驢……”
她嘰裡呱啦的說了一大堆,但唐老爺子卻始終一直用冷冷的空寂的眼神看着她,不怒不氣。
終於,蘭沐星被他盯着發毛了,驀地閉嘴躲到唐澤彥的身後。
唐澤彥有些好笑的看了她一眼,終於知道怕了?剛剛看她說得那麼慷慨陳詞,他還以爲她會抗爭到底呢?不過,還是得謝謝她,因爲除了她,沒有人這麼不怕死的維護過他,從來沒有。
蘭沐星悄悄的拽了下唐澤彥的袖子,小小聲的說:“你爺爺現在的眼神好恐怖啊,就像在看、看死人……”
一邊的唐小暖聽後,不由噗笑出聲,無盡嘲諷的說:“你的反應似乎也太慢了吧,如果不是因爲念在小彥喜歡你的份上,你現在就是一個死人了。”
唐澤彥伸手將蘭沐星緊緊的護在身後,一臉警備的盯着唐老爺子,蘭沐星的提醒讓他猛然發覺,爺爺的眼神還真的有點怪異。
事實上,除了蘭沐星所說的那句像在看死人是真的外,其他的大家都猜錯了,包括唐澤彥也猜錯了。
唐老爺子的確是在看一個死人,一個死了半個世紀的人。
就在剛剛蘭沐星嘀咕出那句‘自立門戶怎麼都比看人臉色強’時,他整個人宛若雷劈,呆住了。
爲什麼?
爲什麼這個女孩會一再的重複出當年的她所說過的話,而且還是一字不差!
“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喜歡!”曾經的誓言在腦海深處翻騰,心絃一震,難道這是她的再次暗示:這個女孩她很喜歡?
強行忍下眼底的水霧,唐老爺子的神情漸緩,在衆人驚駭的目光中衝着蘭沐星微微一笑,笑得蘭沐星心肝脾胃腎亂顫。
看着唐老爺子那噙在乾癟脣角的笑,蘭沐星不禁頭皮發麻:呃,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不可笑的好。
唐老爺子的笑同樣也震駭的在場之人肝膽俱裂。
唐澤彥甚至攬着蘭沐星連連後退了幾步。
終於,唐老爺子開口了:“既然你這麼有意見,那就由你去擺平門外那些蒼蠅吧,如果成功了,我就給小彥一次證明自己清白的機會!”
衆人皆愣。
這是什麼情況?
蘭沐星最先回神,瞪大明亮的眼睛:“說話算數?”
唐老爺子老眼一眯,冷斥:“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了?”
“呵呵……”蘭沐星呵呵兩聲,卸磨殺驢過河拆橋算不算出爾反爾?一邊一臉凶煞的撩高袖子,一邊大步的走向大門,嘴裡輕念着:“不就幾個喜歡東家長李家短的狗仔嗎?有什麼不好擺平的……”
“爸,你怎麼可以指望那個野蠻的女孩啊,這下子我們唐家真要名譽掃地了。”唐小暖滿是懊惱的嬌嗔起來。
唐澤彥猛然回神,疾步追上:“星星,冷靜點、別衝動……做個文明人啊……”
可是已經遲了,蘭沐星已經嘩啦一聲的找開了大門,一手叉腰,一手氣勢如虹的直指前方,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霸氣。
唐澤彥捂臉,唔,這下又是一個新聞了。
擁堵在鐵門外的八卦記者一見是蘭沐星開了門,紛紛來了精神,一個個鑽破頭的往前擠,恨不得整個人貼到她的身上。
一隻特別長的話筒湊到了她的面前,尖刻的聲音響起:“蘭沐星小姐,請問唐澤彥先生用假圖紙套取江濱承建權一事你知情嗎?是否真如死者家屬所說,那張圖紙是經過你的手調換的?真正的圖紙是否真的依舊下落不明……”
蘭沐星粗魯的一把推開眼前特別礙眼的話筒,秀眉倒豎:“俺是俗人,你剛剛放了這麼多,我一句都沒聽懂!我也不想聽你們問那些無聊又幼稚的問題,我現在只說三件事。第一,既然對方說這些猛料是據知情人透露的,那就叫他把那個知情人的名字給抖出來啊,連名字都不敢說的人說出來的話也能信?”
“第二,我想借你們的嘴問問死者的家屬,有沒有到銀行存取過錢?有沒有注意到銀行櫃前臺的那句‘錢款當面點清,離櫃概不負責’的標語?當初競標時,唐澤彥提供的不過是一張圖紙而已,且不管它是真是假,最終採用權都在江濱主建方的手裡。既然他們採用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們認可了那份圖紙?既然他們認可了,現在出了事憑什麼只找唐澤彥的麻煩,而他們就像沒事人一樣?我說這話不是有意拉江濱主建方們下水,而是想提醒你們,有沒有覺得這件事的針對性太強?太偏激?”
“第三,也是我覺得最不可思議的一點,不管是誰的圖紙中標,都會有專門的行家進行驗收。當初那些行家都沒有懷疑過唐澤彥所提供的圖紙是假的,那個知情者憑什麼斷定是假的?還搞笑的說什麼真的圖紙依舊下落不明,那好,我就問問他,他是怎麼知道那份真的圖紙依舊下落不明?難不成在他的手裡?既然他可以懷疑唐澤彥所提供的圖紙是假的,那我可不可以懷疑他就是盜取真圖紙的賊?”
她的最後幾句話讓唐澤彥當即僵住,隨即心中悄然,原來想擊破這個謠言是如此的簡單,只是他被兜中網中點間迷了方向。
看向蘭沐星的目光愈發溫柔與欣賞,外人一直以爲她愚不可及,其實她只是懶得動腦罷了。呵呵,調皮的孩子往往都能聰明。
只不過她這一次算是徹底的激怒了那個幕後操縱者……俊眸微微眯起,他不會容許任何人傷害她!
羅鈺心頭一喜,看向唐少柏,滿是欣喜的說:“小彥看人的眼光不賴啊,這丫頭關鍵時刻竟然比我們還清醒啊。難不成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蘭沐星的一番話讓這些八卦記者位面面相覷。
趁着他們發愣,蘭沐星哐的一聲將大門重重的合上,她很清楚,如果現在關,等會這些靠嘴吃飯的人肯定又會放出一些讓人頭疼的問題,她沒有周總理的口才,她應付不了!
背靠着鐵門,她重重的吁了一口氣。
剛剛那番話並不是臨時反應,而是她從得知了對方所爆出的猛料後就一直在思考的問題。儘管如此,她還是好佩服自己,覺得自己好聰明好聰明。
睜眼對上唐老爺子,咧嘴一笑:“算擺平了吧?”
唐老爺子神色陰陽難定的看着她,默而不語。
蘭沐星的心咯噔了一下,不會吧,這老傢伙又想賴賬了?
她眼底的懷疑與不滿沒有躲過唐老爺子的眼睛,沙啞蒼老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這事若由小彥親身調查,那麼無論結果如何都是不會服衆的,既然你那麼在乎他,爲什麼不替他去查呢?”
蘭沐星聞言一愣,反問:“我去查和顧臻去查有什麼區別?”若按避嫌程度來說,她不是應該比顧臻更沒可信度嗎?
唐老爺子眨了下眼睛,若有所思的說:“區別在於你比較笨。”說完,在管家的攙扶下,轉身慢慢的走回大廳,留下一臉怒意的蘭沐星。
蘭沐星嘴角猛烈的抽搐着,尼瑪,這老傢伙是在拿她尋開心?!
她笨?她哪裡笨了!
她分明就是秀外慧中,大智若愚……眼睛猛得一睜,呆呆的望着唐老爺子離去的方向,嘴角浮起笑意。
是啊,她笨,至少外人都是這樣覺得,因爲她笨,所以不會有人留意她!
轉身摟上唐澤彥的脖子,在他耳邊轉語道:“叫顧臻來合演一場暗渡陳倉吧?”
想起上次的竊國行動,如果不是那個變態在緊急時刻伸手搭救,後果恐怕不堪設想!吃了一次虧,她不敢再第二次單獨行動了。
“暗渡陳倉?”唐澤彥挑眉,然後心領神會的捏了捏她的臉,毫不吝嗇的誇讚起來:“你真是越來越聰明瞭!”只可惜他不會同意,上次看到她手臂受傷時的那種惶恐現在回憶起來依然揪着心疼。
他很清楚,那個幕後操縱者同爲唐家人的可能性比任何別的可能性都大!剛剛爺爺所說的話,沒準對方也聽到了!說什麼,他都不會將她置身於險境中。
蘭沐星有些苦澀的笑了一下,會嗎?她怎麼覺得自己越來越笨了,最近好多事情總是轉身就忘,就如此現在,她又忘了自己把手機落到哪去了。再這樣下去,她會不會提前進入老年癡呆?
另一邊,顧臻讓楊亮穿上警服,帶着幾名當地警員威風凜凜地來次來到礦區。
全體礦工和家屬被召集在一起。
顧臻在說話之前狠狠的吸了幾口煙,然後將菸頭往地上一擲,用腳掌不停的輾壓,擡起微揚的桃花眼,冷冷的說:“殺人賣屍配陰婚是嚴重的犯罪行爲!經過調查,我們已經掌握了一些重要線索,我可以告訴大家,這一起犯罪活動,礦區是有內應的!我們這次重返這裡,爲得就是要把這個內應給揪出來!”
桃花眼流光輕轉,淡淡的掃過在場的每個人的臉,“當然,我們更希望這個人能夠自己站出來,以便爭取寬大處理!同時我也希望所有遵法守法的礦友及其家屬,積極地配合我們的工作,報告情況、提供線索,凡是知情不報的,法律上是有一條窩藏罪的!”
說完這些,他揮手讓衆人離開,然後悠閒的坐在礦長辦公室裡抽菸喝茶隨便吹吹牛。
傍晚,礦上的維修工李朝陽一臉蒼白地走進礦長辦公室,撲通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我自首!我自首……”
顧臻伸手拉了他一把:“起來,坐下說!”
李朝陽坐下後,哆嗦的說了口:“我老婆有一個遠房表兄,人長得很醜,四十好幾了,還沒娶上媳婦。在A市一家醫院的太平間工作,三年前我原先工作的那個礦上死了一個人,喪家託我打聽,希望找個陰妻,我無意間問了他,他說剛好有一個。過了兩天,我僱車把屍體拉回來了。我給了他一萬五,他回我三千。”
“到了礦上,喪家又謝了我兩千,所以這次礦上出事,我又找了他。他說,這事我千萬不要出頭了,把我們礦上的電話給他,他少不了謝我……那些屍體應該都是他找來的……”
顧臻一口打斷:“直接說,哪家醫院?叫什麼名字?”
李朝陽:“仁和醫院,苗楓林。”
顧臻直接掏出手機撥通唐澤彥的電話:“仁和醫院太平間,抓捕苗楓林!”
接到電話的唐澤彥看了蘭沐星一眼,“走吧,順便換個心情!”
他不想一直都被‘誰是背後算計他的人’這個問題困擾着。
蘭沐星傻眼,到太平間換心情?換什麼樣的心情……毛骨悚然還是心跳如雷?
看着他大步離去的背影,蘭沐星搓了搓胳膊,破着頭皮跟了上去。
離去時,她清楚的聽到了唐小暖的挑拔聲:“爸,你看到了吧,這根本就是扶不起的阿斗,這都什麼自身難保了,還會心思去管別人的閒事!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了!”
蘭沐星迴頭白了她一眼,不知道該怎麼說還說得這麼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