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絳紫軒書房內,一聲接一聲近乎抓狂的哀嘆聲此起彼伏,宛清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神情異常萎靡不振,一手往前了滾沾了墨的羊毫筆,在純白的紙張滾出來一條黑線,眼睛睜得圓溜,恨不得瞪穿了毛筆纔好。
梳雲站在一旁,眼睛就那麼望着那支筆一眨不眨,外面竹雲進來,就見宛清嘴巴撅着,了無生氣的憋悶模樣,在看着梳雲腳邊的廢紙簍子裡小圓紙團,忍不住輕笑出聲,將一杯清茶遞到宛清跟前,“少奶奶,您也練了一個時辰的字了,也該歇一會兒了,可別累壞了小少爺,回頭少爺要是知道了,定是要心疼的。”
竹雲說完,梳雲稍昂了有些酸澀的脖子,“就是,少奶奶,這練字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急不得,要慢慢來,反正少爺也沒說您一定得學會。”
趴在桌子上的宛清聽了,瞥頭斜眼睨了梳雲一眼,然後掃了竹雲一眼,直起身子氣悶的拿起那張塗鴉的紙,上面只有兩個東倒西歪的字,混蛋,“你們看看,練了多少天了還是一點沒變,照着這速度下去,我就是練上一輩子,白髮蒼蒼牙齒掉光也寫不出來一個端正的字,他要是心疼他兒子,會禁我的足罰我練字嗎?不學會成嗎?他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我的字醜,讓我在家練,我要是練不好,回頭傳出去,我還如何立足?!”
竹雲梳雲聽得掩嘴笑笑,就是在外間的南兒北兒都在抖肩膀,都知道宛清是跟莫流宸槓上了,少奶奶也知道自己的毛筆字難看,向來都是能避則避的,沒想到少爺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一點面子不給的批評她,莫不是打着出征見不着少奶奶,少奶奶拿他沒辦法的吧,她們都有心勸說兩句,可也無話可說,說讓她們少奶奶一手的字,雞扒出來的也要好看上三分,要是被少爺嗆一嗆就奮發圖強了,那可是好事一樁啊,梳雲輕咳了下嗓子,才道,“少爺定是嫉妒少奶奶能拿鵝毛筆寫的一手漂亮的字,他自知比不上,所以成心的打擊少奶奶,少奶奶,可不能讓少爺小瞧了去,不過,上午練一個時辰下午練一個時辰差不多了。”
宛清聽着上午一個時辰下午一個時辰,眉頭都扭成一團了,她的確在書房裡待了一個時辰了,可手拿毛筆的時間都沒有兩刻鐘,誰讓筆頭軟綿綿的,一筆下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完全不受她手腕控制,處處與她作對,就跟某人一樣,宛清想着,眉頭又擡了,“這不是我的筆,回頭給我重換一套來,我寫不好字肯定是這筆不好。”
梳雲聽得嘴角微抽,竹雲還是不忍心宛清那哀怨的眼神,都說孩子受孃親的影響很大,少奶奶要是一直這麼哀怨可怎麼辦,不會寫毛筆字怎麼了,少爺不過就是想給少奶奶找點兒事做打發打發苦悶的時間罷了,又不是真瞧不上少奶奶的字,再說了,少奶奶懷了小少爺這麼不喜歡寫字,將來小少爺生出來學着她可怎麼辦啊,竹雲忙道,“那就不學了,少奶奶又不是不會寫字,用什麼寫哪來那麼多的講究,少奶奶,少爺每日都給您送封信回來,您當真不回?”
宛清聳了下鼻子,“回什麼信,我就在王府裡禁足着,每日的練字練到廢寢忘食的地步,日漸消瘦,茶不思飯不想,做夢都在寫字,就怕寫出來的字污了他那什麼眼睛,把這些如實的告訴他,字沒練好,我不會給他回信的。”
竹雲聽得只想撫額,少奶奶,您能如實一點麼,廢寢忘食的地步,要真到那地步,這字也不至於半點長進沒有,竹雲還想着勸兩句,宛清眼睛一瞪,竹雲就點頭應下了,這些日子的信還不都是她幫着回的,她也在信裡再三提讓少爺把那話收回去的事,可少爺怎麼就是不聽呢?
宛清把桌子上的紙捲成一團,直接扔紙簍子裡去了,才問道,“這個月的月例都發下去了?”
梳雲忙點頭,扶着宛清往外了走,站在觀景樓上,梳雲道,“已經讓春兒幾個小丫鬟發下去了,少奶奶,這都到入冬的季節了,這觀景樓上風大,奴婢覺得這兩邊是不是該罩上棉簾子擋擋風?”
宛清眼睛掃了兩下,罩上簾子那不是黑了許多,但還是點點頭,那邊竹雲難得宛清主動問及這些事,忙道,“少奶奶,這幾日您的肚子是越長越大,以前是三四天得換身衣裳,現在怕是不成了,又是冬天,這衣裳該怎麼做,還得您拿主意才成。”
宛清聽了,手撫了撫六個月大的肚子,大着肚子穿衣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要是可以縮放就好了,宛清想了想,便道,“一會兒我再想想,你們的冬衣都有着落了?”
竹雲梳雲還有那邊的南兒北兒都連着點頭,絳紫軒裡的布匹多,少奶奶怕擱塵了一人賞賜了兩匹呢,就是太珍貴了,她們捨不得穿,也怕外面丫鬟說她們不懂規矩,就想着留了以後做嫁妝,反正她們的月例多,特地去外面買了上等的棉絮回來,半個月前就開始做冬衣了,已經做好一身了,東西南北四府都分出去了,王府雖大,可都是些丫鬟婆子,沒什麼煩心事,時間就多了,有足夠的時間製衣裳。
幾個丫鬟在想着事,樓下有叫喚聲傳來,南兒忙去外面瞅了,回頭看着宛清道,“少奶奶,是王爺身邊的小廝,說王爺在正屋等您,說是有事呢。”
宛清聽得一怔,要說她這個兒媳還真是不大合格,好似沒有專門去給王爺請過安,莫流宸給她禁足不許出王府,她對自己更狠,這麼些天連絳紫軒都沒出過,宛清不知道王爺來有什麼急事,忙由着竹雲扶着去了正屋,王爺坐在正屋裡喝着茶,那煙霧繚繞瞧不清王爺的臉色,宛清忙上前行禮,王爺點點頭放下手裡的茶盞,王爺身側的小廝手裡拿了個包袱,就聽王爺道,“這是你母妃特地給你做的,天氣漸冷,讓你別凍着自己了。”
宛清聽了忙接過小廝遞上前來的包袱,再就是像王爺道謝,宛清抱着包袱真是高興的不行,就是眼睛瞥到王爺眸底有一絲絲的嫉妒,宛清努力剋制自己,問了幾句王妃的情形,總之王妃一切都安好,宛清把包袱讓梳雲抱着了,見王爺沒走,就知道王爺是有事要說,果然,王爺從袖子裡掏出來一個玉瓶子,宛清覺得有些眼熟,就是不大記得了,王爺笑道,“時間久了估計都忘了,這是當初你送父王的見面禮。”
這麼一提醒,宛清還真記起來了,防止手皸裂的膏藥,宛清臉色有抹赫然,就聽王爺道,“這該是你自己制的吧,父王找人試過了,效果很好,邊關很冷,不少將士們手都皸裂了,於戰爭不利,如今宸兒不在,半月坊的事都有你做主,你把這防皸裂的藥膏制一批出來,父王要派人送去邊關。”
宛清有很長時間沒管半月坊的生意了,因爲京都的半月坊關門至今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她倒是閒來無事就寫了好幾張備用的方子擱那兒,冷魄去了北瀚,冷魂人在東冽,半月坊開門之日就這麼一直拖着,似乎還真不是個事呢,宛清想着這防皸裂膏藥正是半月坊開門的好機會,宛清想着便道,“宛清一會兒就寫張方子,派人送去制好,順帶制一批香出來,半月坊關門許久也該是時候重新開張了。”
王爺聽了輕蹙了下眉頭,“宸兒禁了你的足,你身子也重了,能打理生意嗎?”
宛清眼睛輕眨,“不礙事的,看帳比寫字容易多了,只是防皸裂的膏藥以前也沒有,這價格還得父王幫着定才成。”
王爺聽了嘴角有些輕抽,宛清這是讓他別忘記付銀子呢,還說的這麼隱晦,王爺忍不住搖了搖頭,“一會兒父王就進宮找皇上去。”
宛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一碼歸一碼,那些將士又不是錦親王府的,而且這膏藥要的也不是一盒兩盒,宛清有些好奇,畢竟手皸裂與人的體質有關,邊關也不是誰都皸裂,不知道這防皸裂的膏藥怎麼發放,到底所需的數量,宛清站起來送走王爺,然後回到觀景樓的香室,這是冬天,用的香與以往不同,夏天炎熱就該用冷香去燥熱,冬日就該用暖香添暖意,不單是京都的半月坊要換掉一部分冷香,其餘地方的也要,宛清就在香室裡寫香方,寫了約莫十一二種,然後就是防皸裂的膏藥了,用於邊關的要不同一些,朝廷沒有那麼多的銀子,只重在防皸裂,效果好就成,不似擱在半月坊賣的,要品種多,還要各種味道的符合各種各樣愛好的人,還要精緻的包裝,這價格就得翻倍了往上漲,當然了,也有同雪花膏一樣,物美價廉的,總之,各個需要的人都得考慮到,而且,一般皸裂的人大都是些勞苦辛作的人,得大批量生產才成。
宛清就防皸裂的方子寫了四五張,只要稍稍變一變,那就是十幾種了,宛清讓竹雲梳雲謄抄了兩份,讓暗衛傳到京都外的山莊,那裡蘇媽媽幫着訓練了不少制香的姑娘,還有以前受傷將養的,現在都閒的沒事,都巴望着半月坊重開之日。
宛清寫好這些,纔想起來王妃送她的包袱,忙去打了開來,裡面是一件狐裘披風,通體雪白的,那毛摸在手上軟和的不行,幾個丫鬟瞧着眼睛都直了,“王妃待少奶奶可真好!”
宛清摸着狐裘,心裡美的冒泡了,這可是王妃親手製的,瞧這狐毛,也不知道王妃從哪裡弄來的,王妃自己有沒有,要是王妃只有一件還給了她怎麼辦,宛清想着便道,“傳令給半月坊,給我找些狐狸皮來,我也做件狐裘披風。”
梳雲聽得一愣,少奶奶不是有了麼,轉念一想,定是做給少爺的,忙轉身下去了,竹雲卻是問宛清道,“少奶奶,您既是決定半月坊重新開張,那誰任掌櫃的?半月坊何時開門?”
宛清被問的愣住,扭眉想了想,“掌櫃的還是冷魄,那些記賬的有小允做,至於半月坊重新開張,也不用上回那樣隆重,過兩日讓小允在半月坊掛個牌子,現在是月初,這個月十五重新開張。”
竹雲認真記下了,宛清把包袱繫上,讓竹雲拿下去收好,走到桌子旁,準備端起茶盞喝着,那邊北兒上樓來稟告道,“少奶奶,冰嫺郡主來了,就在觀景樓門口候着。”
宛清聽了怔了一下,隨即把手中的茶啜了一口,點頭道,“請她上來。”
梳雲眉頭扭了兩下,少奶奶平素可是不請外人來觀景樓上的,怎麼今兒請冰嫺郡主上來,但還是轉身下去迎接了,宛清還在啜着茶,冰嫺郡主都到觀景樓下了,她要再下去請她去正屋說話,就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思了,前兩日梳雲還跟她重提了冰嫺郡主望着觀景樓發愣的事,不知道到底是有什麼事找她,與其費腦子去猜,還不如聽人家直接的問。
冰嫺郡主來過觀景樓兩回,現在的觀景樓與之前並無不同,所以也沒提那些誇讚的客套話了,相互見過禮後,冰嫺郡主就直接開門見山了,“宛清,我今兒來是有事要問你的,你也知道,端寧和阮大公子的親事原是定在這個月的月末,可我聽到流言說延期了,還是因爲端王爺的事,你大哥跟着端王爺去找鐵匣子至今音訊全無,可是出了什麼事?你別瞞着我,我知道你消息靈通。”
宛清搖搖頭,莫流暄的去向她還真不知道,就是端王爺的事右相也一再叮囑不許泄密,宛清寬慰道,“大哥吉人天相,能出什麼事,那些流言大嫂放在心上做什麼?”
當真是流言就好了,這可是太后身邊的嬤嬤告訴她母妃的,端王爺一個多月沒有音訊傳回來,太后質問皇上,皇上如實說了,冰嫺握緊了宛清的手,眼眶有些紅,“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才刻意隱瞞的,那日父王炸了御書房所用的是炸彈吧,你把鐵匣子打開了怎麼不說,何苦讓你大哥去追一個空匣子,以致我現在都沒他半點消息。”
宛清聽得眉頭緊蹙,卻是不言一語,冰嫺知道炸彈可以說是巧合,可知道鐵匣子被打開能說是巧合嗎,同時知道這兩件事的無非就是她和莫流宸還有王爺以及皇上還有右相,不知道她今天跑來到底是想問些什麼,就聽冰嫺半抽泣半抱怨的說着,原來是想看看鐵匣子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理由倒是合情合理,她也做過半年之久的世子妃,這鐵匣子就是從他們手裡頭丟的,更是連累大御遭受戰亂,她一直心愧難安,不管莫流暄是不是王爺的兒子,但是錦親王府的子孫那是肯定的,當初若非因爲莫流暄可以繼承世子爺之位,手握這鐵匣子,成爲大御唯二的鐵帽子,寧王爺也不至於把她嫁給莫流暄,現在鐵匣子和世子的位置都還給莫流宸了,她只有一個心願,就是親眼瞧一瞧鐵匣子裡面裝的東西,也算是曾經擁有過了,當初她沒能打開是她福薄,想沾着點宛清的福運。
宛清聽得眸底逐漸深邃起來,她既是知道鐵匣子裡面裝的是炸彈的配方,還藉着這些理由想看,宛清不得不懷疑,莫流宸一直懷疑寧王爺有異心,早在上戰場之前就已經讓暗衛去查了,更是把這事告訴了王爺,也不知道查的如何了,宛清想着便笑道,“寧王爺倒是什麼都跟你說,他都不怕你知道太多有危險,那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鐵匣子的確是被打開了,也多虧了那場大火,不然相公也打不開鐵匣子,只是纔打開呢,皇上就派了公公來收走鐵匣子,大嫂也知道,習武之人對於重量的覺察比一般人靈敏不知道多少倍,相公便將炸彈記在了心裡,又把東西原樣放了回去,鐵匣子引起三國戰亂,要是知道被打開了,還不知道給我們帶來多大的災難呢,所以我和相公便瞞着了,前些時候才研製了兩顆炸彈出來,原是想送給皇上的,哪知道皇上不要,還說是煤炭,父王覺得他侮辱了錦親王先輩們的智慧,這才讓皇上見識一下煤炭的威力,後來鐵匣子的事就被皇上知道了,記載鐵匣子開啓的密碼的畫軸也被父王送給了皇上,你知道的,皇上怕我和相公守不住,他得自己保管了才放心,現在鐵匣子丟了,要是畫軸也丟了,錦親王府可真擔待不起,我們是臣,拗不過他,鐵匣子還是原來的鐵匣子,只不過曾今被打開過了一回,後來父王知道我們曾經打開過,沒動裡面的東西還隱瞞他,把相公一頓訓斥了。”
宛清說了一大通無非就是關心第一句話時冰嫺郡主的反應,果然有一瞬間的錯愕,但隨着宛清後面的話漸漸的沒什麼起伏了,宛清卻是嘴角微弧,看來皇上身邊果然有寧王爺的人,王爺的確曾秘密的把畫軸給皇上送去過,不過那是假畫的畫軸,這事夠隱秘,知道的沒幾個人,宛清反握着冰嫺郡主的手,“當初是我和相公刻意隱瞞才使得鐵匣子的秘密沒幾個人知道,父王和皇上是不許泄密的,你既是知道,那我告訴你也不算是泄密,但是你得發誓不外傳。”
冰嫺郡主點點頭,還是不大確定的來了一句,“當真沒拿出來?”
宛清搖搖頭,“那時事發突然,我們也不知道父王是要把鐵匣子給皇上送去,當時是想拿出來的,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我們也沒那個膽子,鐵匣子是錦親王府祖傳的,看看尚可,誰敢拿出來,萬一損毀弄丟了,這責任誰擔待的起?只要東西記住了,有沒有又有什麼關係。”
冰嫺郡主這才惋惜的嘆了口氣,說既然瞧不見,那她就先回去了,宛清站起來要送送她,給梳雲和南兒使了個眼色,兩人會意的送冰嫺郡主下樓,送她們出了絳紫軒,然後便往王府的大門口處走,走了好一段路,南兒才嘆息的道,“少奶奶現在撒謊的本事越來越高了,真真假假的,誰分得清楚。”
梳雲忙瞪了她道,“別亂說話,少奶奶是信任我們才什麼都不瞞着我們的,方纔不也沒騙郡主麼,不過就是稍稍隱瞞了一點點嘛,那灰不溜秋的球配方就擱在畫軸裡,皇上又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沒什麼用,不是被少爺改過了麼,沒什麼威力的,最多也就是炸個魚什麼的,這還是少奶奶幫着出的餿主意,上回少奶奶笑的那個得意勁,少爺都說她是狐狸投胎的,有的縮小了十倍,有的五倍,誰知道呢,得一個個的試,要試上四五十回呢,誰有那閒工夫,一個不好會死人的,一般人只會認爲自己制的不對,絕對不會想到他們敢騙皇上,少奶奶最狡詐了,誰讓皇上老欺負她的,就該把他最想要的東西放他眼皮子底下,讓他到處找去,找到了還是錯的,得走快些了,五姑娘應該就快要到了。”
兩個丫鬟一路將宛清一頓好誇,身後頭掩在大樹敝處的丫鬟扭着眉頭,疾步往回了走。
觀景樓上,宛清正好目睹丫鬟向冰嫺郡主稟告這事,嘴角弧起一抹弧度,稍瞥了下頭,吩咐竹雲,“去將負責查寧王爺事的暗衛給我找來。”
竹雲點點頭,福身往下了走,約莫半刻鐘後,一個暗衛出現在宛清面前,宛清啜着茶,問道,“這些時日都查到些什麼了?”
暗衛忙回道,“寧王爺的親信是掌管國庫錢糧的,當初潼南賑災的銀子有一半被吞,就是歷年賑災一般都是寧王爺親去的,不是他也是他的親信,屬下已經讓人分批去查那些親信了,昨兒有個招認了,其餘的暫時還沒有消息,還有,寧王爺手下有不少的人,像是個秘密的組織,屬下已經稟告王爺了,只是那日暗衛下手時,不小心逃了一個,只怕已經打草驚蛇了。”
宛清聽得點點頭,王爺貪墨可不是件小事,寧王爺在朝中的位置不低,需要那麼多的銀子做什麼,賑災都是些肥差,一般歷代皇上都不奢望那些賑災的銀子悉數用在百姓手裡,但是儘量選清廉官吏去辦這事,就怕銀子被貪墨了,“沿着這條路往下查,證據足夠的時候,整理成冊拿給我看一下,或許就有貪墨的賬冊在,找到它,另外派幾個暗衛潛進皇宮,去找右相,讓他安排你們守衛御書房,幫皇上抓賊。”
暗衛點頭領命下去,暗衛一走,樓下就有個甜濡的聲音傳來,宛清臉上綻開一抹笑意,宛絮來了!
宛清才站起身來,那邊樓道就有噔噔噔的聲音傳來,三姐姐幾個字一直就沒停過,宛清也是高興呢,宛絮揹着個小包袱上來,見了宛清,忙打開了,“三姐姐,這是我幫着抄的佛經,給你。”
宛清翻看着,那個汗滴滴的,七八天的時間,她可是一篇也沒寫呢,宛絮倒是寫了不少,宛清忙拉着宛絮坐下,“你上午得去公主府學習,下午還得幫着抄佛經,吃了不少的累吧。”
宛絮連着搖頭說不累,宛清給她倒了杯茶,宛絮喝着,眼睛卻是瞅着宛清的肚子,“娘說,現在能聽到寶寶的動靜了,是不是真的?”
宛清點點頭,宛絮眼睛睜得圓溜,耳朵直接就湊到宛清肚子上了,屏住呼吸,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好半天,才擡頭看着宛清,“三姐姐,他們估計是睡着了。”
宛絮有一絲絲的失望,但是一想她可以在這裡住四五日,總能聽到的,就跟宛清聊起天來,正聊着呢,北兒上來稟告道,“少奶奶,長公主府的小世子來了。”
宛清聽得有些愣住,宛絮也不解,他來做什麼?
宛清讓竹雲下去接他上來,然後才捏了宛絮的小臉,笑道,“他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定是找你來的。”
宛絮嘴巴撅着,“他今天可沒少奚落我,我纔不想見到他呢,三姐姐,我進去躲躲。”
宛絮說着,就往宛清臥室裡鑽,那邊莫冗祁噔噔噔的上來,站在臺階上眼睛橫掃,然後跑進來瞅着宛清,“宛絮人呢?”
宛清啜着茶,悠哉悠哉的瞅着莫冗祁,輕搖了下頭,“宛絮說你今兒奚落了她,不想見你呢。”
莫冗祁白眼暗翻,就在宛清對面坐了下來,從懷裡掏出來一個藥瓶子,“誰奚落她了,那是她活該,誰讓她在先生教學的時候偷偷抄佛經的,她又不是尼姑,抄什麼佛經,這藥是給她的,看在她今天捱了板子的份上,我不跟她一般見識。”
那邊宛絮就趴在門上呢,聽了嘴巴撅的不行,奚落了她再來送藥,她三姐姐這裡有的是藥,宛絮伸開手板心,先生打的板子印子還在呢,不能碰,一碰就疼,門外,宛清瞅着包袱,裡面一大摞的佛經,原來是這麼抄好的,宛清輕咳了下嗓子,“宛絮,出來,三姐姐有話說。”
宛絮這纔開門出去,先是狠狠的瞪了莫冗祁一眼,這才低着頭往宛清這邊走,宛清拉着她坐下,看她的手心,一隻手心腫了,一隻還好,宛清瞪了宛絮道,“好的不學,抄佛經祈福那是心意,只要心誠哪怕是一篇也足夠了,你卻害得自己因此捱了板子,你讓三姐姐說你什麼好。”宛清無奈的嗔瞪了宛絮一眼,拿過莫冗祁的藥膏,就要給宛絮擦。
宛絮把手往回了收,“我纔不要他的藥,要不是他,我也不會被先生髮現,就是他害得我挨的板子,他是故意的!”
莫冗祁說的臉有些微微訕然,他的確是故意的,他不過就是想先生訓斥她兩句,誰讓她天天都抄的,但是沒想到先生下手這麼的狠,一點也不顧及人家是個姑娘,二十板子啊,跟他挨罰的時候一樣,他這不是已經知道錯了,還特地給她送藥來了,先是去的顧府,沒想到她都沒回去直接就來這裡了,莫冗祁把手直接伸在了宛絮面前,“是我害你捱了罰,我讓你打回來。”
手就伸在宛絮跟前,宛絮撅着嘴臉撇在遠處,宛清還真有些佩服莫冗祁的敢作敢當,伸手把宛絮的臉搬過來,“人家都認錯了,咱也不能小氣量了是不是?言和吧。”
宛清說完,打開藥瓶子幫宛絮抹藥,這回宛絮沒有拒絕了,但瞧莫冗祁的臉色還是不大好,但也沒有那麼氣了,幾人就在屋子裡說笑了兩句,莫冗祁沒法久待,就先告辭了,留下宛絮待在宛清這裡,宛絮的手挨的木板,塗了兩日的藥就全好了,宛清教她彈琴唱歌,日子過的舒暢的不行。
這一日,宛清正教宛絮彈曲子,外面竹雲進來稟告道,“少奶奶,少爺又給您來信了呢。”
宛清擡眸掃了眼竹雲手裡的小竹筒,繼續教宛絮彈琴,宛絮沒有動手,而是瞥頭望着宛清,“三姐夫的信呢。”
宛清瞅着宛絮,宛絮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宛清輕嘆了一聲,不能不看了,回頭二夫人肯定要是問她話的,宛絮不一定會站她這邊的,要是二夫人又登門訓斥她那不是找罪受,宛清伸了手,竹雲忙把小竹筒給遞上了,宛清拆開瞅着,只見上面寫着:娘子,你氣爲夫沒關係,別把氣撒咱兒子頭上,你不睡他就睡不好,那毛筆字不練就不練,但是一定要寫回信,不然夜不能寐的就是爲夫了。
宛清聳了下鼻子,誰有功夫生你的氣啊,她忙着呢,宛清把信塞竹筒裡,然後準備繼續教宛絮,宛絮瞅着她,“娘教我們要禮尚往來,三姐夫給三姐姐寫了信,三姐姐也該回一封纔是,宛絮不急着練琴,三姐姐先忙吧。”
宛清聽得愣愣的,那邊梳雲過來扶宛清起來,宛清還能說什麼呢,只得往書房走,宛清一走,那邊竹雲就對宛絮豎起了個大拇指,宛絮咧嘴一笑,擡頭看着外面的天色,嘴角就癟了下去,今天是第五天了,一會兒她就該回顧府了。
宛清在書房裡寫了三言兩語出來,那邊顧府派來接宛絮回去的馬車已經到了,宛清真想跟着一塊兒回去纔好,都是他害的,宛清親自送宛絮到王府的大門口,門口的護衛瞅見宛清心都打顫,就怕她一意孤行的出門,她手裡又有免死金牌,誰也攔不住啊,宛絮就在大門處回頭瞅着宛清,“三姐姐,宛絮回去了,回頭我再來看你。”
宛清點點頭,宛絮福身出王府的大門,麻利的上了馬車,搖搖手就消失在了宛清的視線裡,留下宛清站在那裡瞅着外面的跳着擔子的行人,心裡直嘆息,她怎麼就淪落到這般境地了呢?
宛清站了兩分鐘,就轉身往回了走,這些日子天氣是一日比一日冷,路旁的梅樹上都掛了三兩多梅花了,梳雲瞅的只嘆息,“當初要不是這梅花,五姑娘現在或許還在梅苑被欺負呢。”
宛清也同意這說法,要不是想着去摘早梅,也不能遇到宛絮被欺負,好在一年過去了,宛絮活潑開朗了不知道多少,那邊竹雲笑道,“這梅花開了,一年一度的梅花宴也快開了呢,只是今年不知道寧王爺趕不趕得及從北瀚回來,寧王妃一個人怕是忙不過來。”
宛清聽得笑笑,梅花宴參加過一回也就成了,正如莫流宸所說的,她都出嫁了,看了也沒用,她現在連門都出不去!
宛清繼續往回走,遠遠的就瞧見觀景樓上南兒在來回的溜達,瞧見宛清,就在那裡比手畫着,宛清瞧得不大明白,梳雲笑道,“少奶奶讓暗衛查的事有消息了。”
梳雲朝着招招手,南兒忙轉身往觀景樓裡面走,下了樓就往宛清這邊跑,手上拿着本賬冊,對宛清道,“這是方纔暗衛讓轉交少奶奶您的。”
宛清接過賬冊隨手翻閱着,上面記載的都是些銀錢數,數目不小,宛清隨手翻着,轉身往另一條路上走,竹雲梳雲忙問着,“少奶奶,咱這是要去哪兒?”
“去找王爺。”
外書房,門口站着王爺的貼身小廝,遠遠的瞅見宛清,眼睛狠狠的眨巴了兩下,然後利索的敲了兩下書房門,“王爺,世子妃來了。”
說完,然後給宛清行禮,書房內,王爺正和右相商議着防皸裂的藥膏呢,聽見小廝說宛清來了,蹙了下眉頭,示意開門讓宛清進去,宛清瞅見右相也在,嘴角有些弧度,忙上前行禮問安,右相點頭笑道,“世子爺不在,世子妃獨攬大局,這防皸裂的藥膏可是又給朝廷立一大功。”
宛清謙虛的笑着,“什麼立功不立功的,若非父王提及,宛清也不記得膏藥的事了,功勞是父王的,半月坊只是掙點銀子罷了。”
右相大人聽得直笑,回頭朝王爺道,“王爺,我可是羨慕你有一對好兒子媳婦啊!”
王爺擺擺手,但是眸底皆是笑意,但還是刻意板起臉來,“宸兒不在,半月坊的事我和右相也只能找你商議了,昨兒你讓丫鬟送來的防皸裂藥膏,這價格父王也不懂,右相也不清楚,只是朝廷這一回需要的不少,少說也得三萬盒。”
宛清還真的不大習慣獨自一人談錢的事,坐着吧,不恭敬,不坐吧,腰痠,那邊右相讓宛清坐下,然後在宛清對面坐了,宛清扭了眉頭,想了想道,“這些日子山莊已經在製藥膏了,已經有一萬盒了,邊關也不是誰的手都皸裂,現在天氣日漸冷冽,父王還是先將這一批送去吧,這些算是半月坊免費送於那些將士們用的,若是效果好,宛清將製作的方子送到潼北去,那裡離邊關不過三五日路程,到時候需要多少,讓相公自己派人去半月坊取,這價格不如等相公從戰場回來再算如何?”
右相大人聽了瞥頭看着王爺,王爺也不知道宛清此舉是何意,點頭算是同意了,那邊右相還有疑問想問宛清呢,“那日,你派了五名暗衛要給皇上當侍衛守護御書房,這抓的什麼賊?”
宛清嘴角淡笑,回道,“有人懷疑炸彈的配方在御書房裡,準備盜取,至於哪一天動手,宛清也不大確定,不是宛清手伸的太遠,實在是皇宮的守衛讓人不大放心,這才……。”
宛清越說越尷尬,可也沒有右相還有王爺尷尬,皇宮的守衛的確很差,那些人也不知道在裡面藏匿多久了,或許與四下的人都很熟,很難揪出來,可炸彈的配方什麼時候在皇上那裡了?王爺瞅着宛清,詢問緣由,宛清撓着額頭,“有人問宛清炸彈的事,宛清只好全推到皇上那裡去了。”
王爺聽的嘴角輕抽,說這回就算了,下次不能再這麼做了,宛清都應下了,然後把手裡的賬冊送到王爺跟前,“父王,這是相公之前讓暗衛查的事。”
王爺隨手翻着,右相也湊了過來,忍不住笑道,“方纔王爺還抱怨被人捷足先登了,原來這人是世子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王爺笑笑不語,這樣的捷足先登他倒是喜歡,能省他不少事,王爺瞅着賬冊,越看臉越黑,那邊右相也笑不出來了,宛清知道兩人有事商議,福身退了出來,回絳紫軒。
果不如宛清所料,第二天晚上,就有人潛進御書房盜取畫軸,這一回有宛清的設計,事情鬧得很大,沒辦法,事情不往大了鬧,沒辦法引起皇上的注意,御書房寶貝太多,不抓活口,難聽人家說找的是什麼,凡是對鐵匣子覬覦的都是大御的敵人,覬覦炸彈的人更是心懷叵測!
有了盜取炸彈配方在前,王爺隨後把那些證據送上,皇上也有心理準備,可是宛清沒料到,寧王爺的罪證還沒送到皇上跟前,一隻飛鷹就傳回北瀚的消息來,寧王爺說服了璟蕭然借兵二十萬,條件是隨後將她送上!這還是明面上的條件,暗地裡的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宛清看着寫着這消息的紙條,氣的沒差點動了胎氣,一國使者在某種程度上就代表了一國之君,寧王爺又是皇上親自派遣的使者,位高權重,此行的目的就是商談二十萬精兵的事,現在寧王爺自作主張和北瀚達成協議,不管皇上認與不認!當初皇上就要拿她換取二十萬精兵,寧王爺可以說消息閉塞,來個死不認賬,反正已經達成協議了,更改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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