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王爺,你……你怎麼能……”

“放肆,賤人,跟我滾出去……把司徒蘭給本王送來。”

“王爺,司徒姑娘不在府裡。”外面丫頭戰戰兢地回答。司徒蘭被大皇子迷暈後,大皇子還是命人將她送回護國侯府去了,到底還是對護國侯府有些忌憚,只是伴着去的那人便說是司徒蘭病了,被大皇子救下云云。

“那你進來,本王收了你放房。”大皇子在裡面又吼道。

那丫頭原是陳妃的陪嫁,長得卻是中等,陳妃自己長得老相,便不願意身邊之人太過出色,選的都是些中規中矩的人,以往大皇子看在陳閣老的面上,對陳妃很是客氣,對她身邊之人也還算規矩,而且,也有些看不上這幾個的姿色,這會子,他突然開了口要直接擡舉她,那丫頭聽了不喜反而一臉慘白,像是要上刑場一樣,掉轉頭就想跑。

這時,大皇子在屋裡久戰不下,心中又怒又躁,白晃晃的身子一晃就到了門外,正好看見先前回話那丫頭也正往穿堂裡跑,似是在躲他,大喝一聲道:“不識擡舉的東西。”

那丫頭嚇得不敢再逃,膽戰驚心地回頭,一擡眼,卻是看到大皇子渾身不着寸縷的樣子,嚇得尖叫一聲,捂住臉便跪在了地上,不敢再跑。

而屋裡還有兩名執事太監,還有一個婆子,那是陳妃的奶孃,見了這情形,驚愕的同時,更是羞紅了臉,也氣得嘴脣都在打哆嗦,擔憂地看向內屋,卻是也不敢作半句聲,只能狠心默默地向角落裡退去,主子這是醜態百出,如今他正狀似瘋狂,等他清醒時,回想起方纔的情形,一想到有誰看到了他出醜的模樣,定然是要滅口的,她在大宅子裡呆得久了,自是非常懂得趨利避禍,這會子也顧不得陳妃了,只能先躲了再說。

大皇子衝到那丫頭面前,胖手一把揪住了那丫頭,像提只小兔子似的將那丫頭提起往內屋而去,那丫頭連哭都不敢大聲,只能哽着喉嚨嗚咽着。

而阿妃,這時也知道扯了一塊牀單裹在自己身上,趁大皇子不注意,才從內屋溜了出來,悶頭往偏屋而去,剛走幾步,便被那婆子一把扯住,陳妃像只受了驚的兔子,突然被人碰到,嚇得猛然驚呼,那婆子捂住了她的嘴小聲道:“王妃,是奴婢。”

陳妃這纔沒有再叫,伏進那婆子懷裡便嗚嗚地哭了起來,那婆子哪敢讓她就在正屋裡哭,忙半抱半拖地就往東廂房裡去。

陳妃被那婆子安置在東廂房裡的牀上,蓋上了兩牀厚厚的錦被,陳妃渾身還在不停地抖着,臉色蒼白,兩眼空洞而無神,她也大家閨秀,家世顯赫,自小受盡父母寵愛,學的就是女訓女德,最是端莊穩重,自持身份,從來將那些哄男人的手段看成下作下賤之事,而今天,卻是被大皇子當成狗一樣的污辱痛打,讓她做……那種羞死人的事,這讓她的心靈一時難以轉過彎來,好半晌還處在呆滯之中。

以往怕的便是大皇子與自己身邊的丫頭眉來眼去,而這會子,卻是巴不得大皇子能暫時忘了自己就好,這個人,今天簡直就變了一個人,像一頭野獸一樣在發狂,而他……他的那個能力似乎,真的不行了,他們也成婚有兩年之久,大皇子再如何縱慾過度,到了她牀上,也不會疲軟如此,狂躁如此,今天……他究竟是怎麼了?

正胡思亂想,便聽到裡屋傳來自己貼身丫頭的求饒聲:“王爺,王爺,求您饒了奴婢,饒了奴婢吧。”

接着,又聽到大皇子狂怒的吼聲,嘶聲竭力,如困獸在嚎叫,陳妃不由又是一陣哆嗦,淚眼朦朧地看着那婆子,那婆子眼中卻是露出沉戾之色,小聲道:“王妃,今兒個王爺可是見過那司徒姑娘的,是不是王爺對她行止不端,所以,被她……”

陳妃聽得一怔,很快明白了大皇子的意思,她雖是害怕現在的大皇子那狀若狂獸的模樣,但畢竟是自己的丈夫,他若真的不能人事,那她的後半輩子不是要守活寡了嗎?

方纔她也聽口聽到大皇子說要將那司徒蘭剝淨了送到屋來的話……聽說,那女人其實是真心喜歡寧伯侯世子的,只是因爲藍氏太過優秀,將她的鋒芒都蓋了去,纔會不得寧伯侯世子的眼,王爺突然說要娶她進門,怕只是她敷衍王爺的話,又被王爺纏得急了,纔會……好狠的女人啊……陳妃一時氣得咬牙切齒,手指甲掐進了皮肉裡而不自知。

正暗恨司徒蘭時,裡屋裡傳來一聲刺耳的慘叫,那聲音悲慘而絕望,陳妃聽得心提得老高,突然一扯錦被,將自己縮進了被子裡躲了起來。

那一夜,大皇子正妃的貼身丫頭全身青紅紫綠,頭髮都被生生揭了半邊頭,嘴脣竟是被咬去了上半脣,血肉摸糊,而陳妃娘娘第二天卻是使人將她偷偷地拖到郊外的亂葬崗給扔了。

正妃院裡的人也來了個大清洗,凡頭天晚上在陳妃院裡值守當差的,打的打,賣的賣,更有些是莫明的失蹤了,找不到人影。

陳妃認定那些人是逃走了,但大皇子卻是一派寬宏大度地樣子,說那些奴才逃了就逃了,王府決不再追究,王府裡隔得遠些的院子裡的奴才雖是不明白那些人好好的爲何要逃,卻也還是感念王爺厚道仁愛,對背判自己的人都如此大度,真真是個仁人君子,比起二皇子的清冷陰鷲來,大皇子要仁厚得多。

大皇子於是在王府裡的聲望又進了一層,王府的奴才們還將這事傳了出去,不明真相的,便只道是陳妃刻薄,使得那些奴才們在王府呆不下去,纔會逃,又更加覺得大皇子的厚道與寬仁了。

素顏第二天仍是懶懶的,並沒有起牀,葉成紹早早就起來了,在她身邊膩歪了一陣,臉上雖是笑嘻嘻的,眉宇間卻是凝着一絲凝重,素顏便問他皇宮裡的事情,他只道皇后娘娘的冤屈已伸,已經回到自己宮裡,並無大礙,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素顏也就沒有多問,自己是如何中的毒,當時完全不知道,但後來一想,卻是瞭然,便深懼深宮裡的可怕,拉着葉成紹的手就不肯鬆,清亮的大眼裡滿是擔憂:

“相公,若是能早點去兩淮,那就早些動身吧,不要太捲入宮裡的爭鬥了,能遠離朝堂是最好的。”

葉成紹聽得微怔,大眼凝在素顏的臉上,好半晌才道:“娘子,你難道就不想要……想要那最榮耀的權勢和地位嗎?或許,我也可以……”

素顏聽得大驚,大大的雙眼裡全是震驚,心中一慟,好半晌,她才幽幽地道:“你……真的想要那個位子嗎?”

“如果我想要呢?”葉成紹試探着問。

素顏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清亮的眼睛像是要看穿葉成紹的靈魂一樣,靜靜地開了口道:“你是我的相公,你想要什麼,我會竭盡全力去幫你,哪怕是整個天下,我也會幫着你去奪回來。”

葉成紹聽了整人似乎都輕鬆了下來,嘴脣一咧,將素顏一把摟進懷裡,撫着她的頭道:“娘子,那不是我想要的,但是,如今是不想要,也不得不要了,虎無傷人意,人有害虎心,尤其是現在,我有了你後,我們夫妻風頭太盛,他們已經將我當成了絆腳石,不除之會寢食難安,不爭,你和宮裡的那位都難保全,你們是我最親的人,我不得不爲你們的安全考慮。”

素顏聽得默了默,葉成紹的話她很理解,這一次自己突然中毒,肯定是嚇壞了他,也震怒了他的。

曾經,他也是爲了自保,不惜自污自毀,讓自己的名聲成爲京城最臭的一個世家公子,成爲一個不學無術又品行頑劣的人,也許,那樣,他才能安全地長大了吧,她的心又是一緊,一股憐愛痛惜涌上心頭,鼻子酸酸的,聲音也澀澀的,帶着一絲的哭腔,將頭埋進葉成紹的寬闊的胸膛裡,嗡聲嗡氣的:“嗯,相公,我幫你,只要你喜歡,我都幫你奪來,我們把那些害過你的人全都懲治了,我們……我們要給自己的孩子創造一個安寧祥和的空間。”

葉成紹聽了心都快化成水了,一直以來,他都知道素顏是不喜歡爭名奪利的,更知道素顏骨子裡的傲氣,她是個獨立性極強的人,喜歡的,是簡單寧靜的生活,她所想要的,不是榮華,也非權勢,她要的,只是兩個人,手牽着手,一起慢慢的走過人生四季,她要的,是專心專情的愛,她的眼裡容不得一點沙子,可是,成爲帝王,又怎麼可能會……所以,葉成紹是知道她最不願意他爲了那個位子去爭,也更不願意他坐上那個位子的,可是,今天,她……竟然不但同意了,而且,還這樣的支持他,這讓他詫異的同時,又感動莫明,真想將她就此揉進骨子裡去,藏在心窩子裡,收藏好,即保護她,又不讓他人覬覦。

素顏被他抱得骨頭都要化了,從他懷裡擡起頭來,指尖在他俊逸的臉龐上,順着他輪廓輕輕描繪,眼裡帶了笑:“宮裡頭應該還有不少事情要你去處理裡吧,去吧,早朝晚了可不好。”

葉成紹想的卻不是早朝的事,他依依不捨地放開素顏,托住她的腰又將她放回被子裡,伸了手,將她周身的被子掖緊,又附下身,在她額間輕輕一吻道:“娘子,你是不是感覺到了究竟是誰要害你?”

“只是猜到了一點,不過,這一次也算是各方力量的交合了,那個幕後黑手自然是想要了我的命的,但是,下手過程中,自是有另外幾方勢力都注意到了,他們衡量之下,也在其中推波助瀾,當然,有幾方勢力是不想我死的,我還是有些用處的,只是想利用我的中毒又達到另外的一種目的,所以,中間又有了變化,原本是要了我小命的那個毒,似乎又變成了只是看着兇險異常,實際只是嚇人的紙老虎了,相公,你好像要跟陳太醫聊聊了。”素顏從被子裡伸出手來,拿手戳着葉成紹的胸前的虎形吊墜玩,邊說邊道。

葉成紹聽得眉頭一皺,陳太醫可是他的人,素顏這話讓他心生了警惕,昨天的那種情況……陳太醫怕是真的在裡面也起了些作用的。

一垂眸,看到素顏晧玉般的手臂露在空氣裡,調皮地在玩他的吊墜,無奈地捉住她的手,又將她放進被窩裡去,柔聲道:“會凍着的,乖,不要再拿出來了。”想了想又道:“今兒怕是有不少人會來探病,沒得又要擾你清靜,不若你還是別起來了,免得那些人又要煩你。”

素顏聽得心頭暖暖的,又把手從被子抽了出來,去推他:“好啦,你越來越婆媽了,快走,快走。”

葉成紹正要走,一看她的手又伸了出來,無奈地將她捉住,又放進被子裡道:“你又不肯在被子裡放手爐子,這會子我走了,你睡着就不能發熱,一會子冷了怎麼辦,你看你,又把手拿出來了。”

素顏簡直要暈了,這個男人怎麼有向婦男進化的趨勢呢?自己又不是小孩子,哪裡就這麼脆弱了。

一衝動,又想掀被子去推他,這過,身上的被子已經被他掖了個嚴實,她也怕他就此動不了身了,老實地直直的睡在牀上,對他道:“嗯,好啦,好啦,一會子我冷了,就讓紫睛給我燒個懷爐來就是了。”

葉成紹這才放心地走了,素顏睡在牀上卻是再也睡不着,在乾清宮看到的那雙狠毒的眼睛不時的就浮現在她的腦海裡,那雙眼睛並不年輕,有些熟悉,卻又總想不起是在哪裡見過,讓她好生詫異。

心裡隱隱也明白,自己的毒應該是在乾清宮裡就中了,她也是學醫的,知道很多的食物是不能混吃的,單吃一種時,那種食物還會對身體有益,更不會有中毒的跡像,但是,如果幾個混雜在一起,那便可能會產生劇毒,那個人,應該是對宮裡特別熟悉,而且,又在宮裡有很大的勢力,也對幾位主子的性情熟知的,那人的心機還真不是一般的深沉,機謀縝密,竟是步步殺着,算計奇準,她若不是一直是清醒着,只是睜不開眼,也不會想透,那些人最終要害的會是皇后娘娘。

那雙眼睛究竟是誰的?素顏拼命在腦子裡搜尋着,在牀上翻來覆去,小半個時辰也沒睡着,這時,就聽到紫睛在外頭輕聲問:“大少奶奶,起了嗎?侯夫人一大早兒過來了看您來了。”

素顏一聽,不由眉頭蹙得老高,辰時不到她怎麼就來了?侯夫人是長輩,來了不見怕是又會遭人詬病,她只好打起精神起來,如今她也明白了,身上的毒素應該還沒有徹底清除,而那毒藥最終是不會要她的命的,只是讓她渾身乏力罷了,看來,下毒之人應該是不想讓自己跟着葉成紹去治河吧,如此一來,她便想得越發的透了,立即又想到了太后。

太后是最不希望自己去兩淮的,但是,皇后一再的阻攔,而皇上又是贊成的,所以,無奈之下,正好發現有人在對自己下手,便順手推舟,把那致命的藥,改成了另一種讓自己乏力的藥,從而不但阻止了自己去兩淮,又達到了陷害皇后的目的,嗯,應該是這樣,素顏對太后有種特殊的感覺,她一直便不太相信太后想要置她於死地,所以,便是知道太后也是幕後人之一,心裡也恨不起來。

“進來幫我梳頭吧。”素顏在牀上懶懶的說道。

進來的,只有紫睛,紫綢卻是沒來,素顏不由詫異,紫睛不等她開口便道:“紫綢昨兒個有些着涼,奴婢便沒讓她起來,大少奶奶,您是要起麼?爺走時吩咐了,說您身子還沒復元呢,還是躺着好了,侯夫人也說,不用您起來相迎。”

素顏聽了便從善如流的點了頭,只讓紫睛給她稍稍把頭髮理了理,便披了件錦襖,背後靠着個大迎枕子,歪坐在牀上。

紫睛便出去送信,一會子,方媽媽便面夫表情地陪了侯夫人進來,侯夫人卻是一臉的笑意,一見素顏歪坐在牀上,忙道:“坐起來作甚?快躺下吧,別再涼着了,紹兒回來又心疼了。”語氣親熱巴巴的,像是她與素顏原就是一對關係融洽的婆媳一樣。

素顏也只好笑道:“倒是煩憂到母親了,您還這麼早就來看望兒媳,讓兒媳心中好生不安。”

侯夫人笑着坐到素顏的牀邊,很親切地幫她扯了扯被子,又道:“如今你可是咱們大周朝的第一才女,整個侯府都跟着你沾了光呢,連着一直不成器的紹兒也出息了,這可真是侯府的一件通天的大事,侯爺昨兒個可是一直興奮着,但一聽說你被人害了,又急得不行了,一再的催促我親自來照顧你呢。”

這話聽着有些酸,又有些巴結的意思,素顏聽了心裡就有些發麻,轉頭一想,怕是爲了文嫺的婚事吧,她記得,幾位畢賽前幾名的名貼都送到宮裡頭去了,如今幾位世家公子與小姐最後如何婚配,怕是有了些眉目,侯夫人最心疼的便是葉紹揚和文嫺,葉紹揚如今身中惡毒,一時難以清除,侯夫人怕是對文嫺的婚事寄予了很大的希望的。

她身子疲累,所以,也不想與侯夫人太繞彎子,好把話說明白了,自己也能再躺一躺,而文嫺如果是中意東王世子的話,只怕有些難道,那東王世子看着溫雅,只怕眼界高得很,也是個有主意的,便是東王妃喜歡了文嫺,東王世子也不見得會看得上她,這種事情,看得就是緣份,強求終歸是不好的,再說了,自己雖是得了太后和皇后的眼緣,但也不一定就有影響到東王世子婚配的本事,於是便道:“娘,紹揚的病……可好了些?我這些想起了兩個簡單的方子,雖不能立即見效,但長期服用,對於他身上的第二總毒素的清除還是有些作用的,您不防拿去試試?”

素顏這是想轉移話題,只要侯夫人不得文嫺和文靜幾外的婚事,不拿那事來求她就行了。

果然侯夫人聽得眼睛一亮,鼻子就有些發酸了,熱切的看着素顏道:“聽說,你給了太后一個方子,太后用了後,說是身子骨強健得多了。”

素顏點了頭道:“嗯,那方子,您也可以用的,您要是喜歡,也一併試試吧,那個……八珍粥之類的東西,就不要再吃了吧。”素顏真的是出睚一片真心,但願能軟化了侯夫人的心,不要再與葉成紹和自己爲敵纔好,如今,他們夫妻所面臨的危險已經不限於這大宅子裡了,更大的,更多的,都是來自外面,她不想自己還要分出心思來與侯夫人鬥,更不想葉成紹回到府裡來,還要爲家事煩憂,所以,能盡理減少內部敵人,那便想法子減少些吧。

侯夫人聽得一震,臉上的笑容一僵,好半晌,卻是神是黯然的幽幽道:“怕是……一時也戒不掉,劉氏那賤人,竟然早就對我下了手了,我如今還……真一天不吃那粥便欠得慌,看什麼,做什麼都不對勁。”

素顏聽了卻是鬆了一口氣,侯夫人肯當着她的面承認自己身上也是中了毒的,說明她對自己的敵意着實少了很多,便笑道:“二弟的毒癮比您的更重,如果二弟能有毅力忍得住,母親,您也一樣能行的,您要給二弟做個榜樣,這樣才能鼓勵到二弟有決心繼續下去啊。”

侯夫人聽得眼眶就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眼眸道:“嗯,爲娘知道的,有幾次,我想那粥想得慌時,就去了紹揚屋裡,看着他念書,陪他說話兒,好像忍忍也就過去了。我聽你的,以後,會控制自己的。”

素顏聽得便笑了,對紫睛道:“去拿紙筆來,你也是個識字的,幫我記下方子。”

又對侯夫人道:“給二弟的方子,您也可以用點,毒性是一樣的,若是能堅持,應該也能斷到那毒癮的。”

紫睛聽了便出去拿紙筆,素顏便告訴侯夫人一個方子:甘草六錢,防風三錢,每日煎水喝,早晚各一次,半邊蓮一錢,萬年青半錢,也是早晚煎水,各服一次,長期服用,應該是有用處的。

又把給太后吃的那個五黑籽粥的方子告訴了侯夫人,侯夫人拿了方子,看素顏的眼神也真誠了一些。

但她還是不肯走,仍是坐在素顏的牀邊上,素顏無奈地在心裡嘆氣,只能裝作有氣無力的樣子,眼睛半開半閉地看着侯夫人。

侯夫人見了就有些坐不住了,但她心裡着實是急,只好乾笑着道:“想不到,文嫺那孩子昨兒個也得了個好名次呢?兒媳啊,聽說你這一次與東王妃相交關係甚是融洽,東王妃還下了貼子給你,說是要約你去香山院苑去玩兒?”

果然來了,素顏聽了很是從善如流地說道:“嗯,是有這事呢,王妃是想我教她做操,又討要一些美容養顏的方子,前兒個壽王府裡的賞梅宴雖是熱鬧,但倒底人太多,王妃打算着把幾家關係還算好的公子,小姐們全約了去呢,哦,母親,到時讓文嫺妹妹也跟着我去吧,那天,京裡頭不少名公子也在的,以妹妹的才貌,怕是早就有幾位夫人早就看上她了。”

侯夫人一聽這話,果然高興,笑道:“嗯,那感情好,到時候,你可要多帶帶你三妹妹,聽說,那東王世子還給你伴過奏,應該跟你也是熟的吧。”

侯夫人一高興,這話說得就有點不經大腦,素顏聽着就有些生惱,便道:“母親,那世子只是遠遠的合了下音,當時相公也在幫我配着劍舞呢。”

說得好像自己跟東王世子有些暖昧不明一樣,素顏忙澄清着。

侯夫人立即也聽出素顏的意思來,不由就有些不自在了,笑道:“嗯,嗯,那是,娘就想着,去了香山後,能不能你也拉了那世子來,與文嫺幾個一起彈彈曲子,文嫺那孩子的琴技可是不錯的,世子應該與她合得來纔是。”

素顏聽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只好點了頭,便微閉了眼睛,侯夫人見了便起身告辭,但是才走了幾步遠時,她又回過頭來,狀似無意的說道:“說起來也是怪,昨兒個你們都去了壽王府,娘一個人在家就閒得慌,又擔心着你們幾個在外頭會不會被欺負,想找白媽媽說話來着,卻是連找幾次,也沒見着人影,你說她一個受了傷的老婆子,不呆在屋裡養傷,沒事到上逛什麼?”

素顏聽得震驚,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侯夫人,侯夫人卻是不再多說,輕飄飄地走了出去。

素顏細細地品着侯夫人的話,突然眼睛一亮,是的,那雙眼睛,那雙看似熟悉的眼睛,分明就是白媽媽的,她一個侯府的老媽子,怎麼可能會在乾清宮裡出現?看那樣子,似乎對宮裡熟悉得很啊,難道,那天下毒的,會是她?

侯夫人這是在投桃報李麼?或許,她怕是早就懷疑了白媽媽,但懼於白媽媽身後的勢力,不敢反抗吧,白媽媽不是侯夫人的奶嬤麼?難道,不是的?

想了好一陣子,也沒想明白其中的關節,後來,竟是睡着了,中午時,葉成紹還沒有回來,方媽媽卻是帶來了個令素顏震驚的消息,大皇子竟然向皇上討了恩典,要娶司徒蘭爲側妃,而二皇子,竟也提出求娶素麗爲良娣的話來,這讓素顏好生擔心,她可不想素麗嫁入皇家,給二皇子做側室,且先不說皇家的爭鬥又多麼激烈狠毒,光二皇子那個人,就不是很地道,還不如東王世子。

他分明是與葉成紹關係不錯,但葉成紹挨罰時,他裝作不知,根本就沒有幫葉成紹說過半句話,後來,自己中毒以後,躺在馬車裡,雖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神志卻是清醒,若非素麗機警,自己的名聲怕是也要被他污了,他……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二皇子一表人才,又是親王身份,想嫁給他做良娣的京城閨秀不在少數,畢竟二皇子也是有上位的可能的,如果將來二皇子登上大寶,那側妃也就會變成四妃之一,那份榮華,又豈是一般的公卿之正妻可以匹比的?所以,二皇子此舉也算得上是擡舉了藍家,擡舉了素麗。

而且,老太爺如今也與二皇子關係甚好,只是這求娶之意一說,老太爺和大老爺肯定就會應下,那素麗的終身不就會……

素顏一時心急如焚,就想要快些起來,回孃家一趟,趕快阻止了就好。

方媽媽一看她那着急上火的模樣,不由一臉的不贊同,說道:“大少奶奶如今正病着,這種事情,也不是親家老爺能做得了主的,你還是好生歇着,只管寫了書信去宮裡頭,跟皇后娘娘支會一聲,想來,你愛妹的心思娘娘應該也明白,不會同意這事的。”

素顏當然也想到了這點,只是如今皇后都自身難保,因着她中毒的事,跟皇上也鬧了起來,只怕她根本就不會關注這事,也不想管這事啊。

素顏還是坐了起來,讓紫睛幫她穿衣,無論如何,不回孃家,就得去宮裡頭,晚了,只怕素麗就被亂點鴛鴦了。

頭來有些昏沉,素顏便拿自己制的薄荷汁放在鼻間聞了聞,還是讓紫睛進來給她更衣,紫睛卻是懶懶的,神情很是落寞,似乎有心事的樣子,素顏不由皺了眉道:“你究竟想要如何,我也關注你不少日子了,你的小心思我也明白一些,只是看着你打小兒就服侍我的份上,我不想說穿,我如今已經是爺的人了,這輩子,除非他做了對不住我的事情,是不可能離開他的,你既是與那人有聯繫,不如明白的告訴他,請他不要再存任何妄想了。”

紫睛聽得大震,立即在她面前跪了下來,顫着音道:“大……大少奶奶,奴婢並沒有做什麼對不住你的事情,您……”

“我正是知道,你並沒有做什麼太過愈矩的事,才一直縱着你,並沒有說你什麼,可你這個樣子,讓我看着很是不舒服,早就跟你說過,你若還是放不下他,我便將你送到中山侯府去,以我和侯夫人的交情,侯夫人肯定會善待你的,他既是肯暗中與你聯繫,自然也是看重你的,應該也不會爲難了你。”素顏截口打斷了紫睛道。

紫睛卻是立即紅了眼道:“晚了啊,晚了,中山侯夫人向皇后遞了牌子,說是要求娶壽王府的姑娘,壽王府出來的人,又豈會容得下奴才這樣的人在世子爺身邊……若再知道奴婢曾是您的丫頭,只怕更是不會給奴婢活路了……”

素顏聽得一怔,原來中山侯夫人又經求娶了壽王的那個庶女麼?也是,壽王妃似是很看中那位小姐,對她還算是寵愛,王府的庶女給侯府世子做正妻,也不算是落了上官明昊的身份,再說了,那位壽王千金長得也是溫婉可人,力事穩妥大氣,侯夫人應該也是喜歡的。

她拍了拍紫睛的肩膀,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你能想通這一點,也還算是有救,只是,你在我身邊也做了不少小動作,再呆下去,也很不合適了,如今你也看出來我與爺的感情,你雖沒有對我如何,但我也不能容許身邊之人對爺不忠,明兒個起,你就不要再在我身邊了,去外頭院子裡當差吧。”

素顏有些厭倦的揮了揮手,讓紫睛起來,紫睛一聽,立即哭着抱住素顏的退,“大少奶奶,奴婢知道錯了,奴婢知道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素顏有些不忍,但一想到紫睛多次對葉成紹不敬,又在自己與葉成紹之間作下不少小動作,心便又硬了起來,對方媽媽道:“帶她下去吧。”

方媽媽便去扶紫睛,卻是對素顏投了一個贊同的目光,紫睛賴在地上還待要再救,方媽媽卻也懶得再去扶她了,揚了聲,叫進兩個粗使婆子,讓她們將紫睛拉了出去。

紫睛沒想到素顏會如此絕情,臨出門時,眼神幽怨地回看了素顏一眼,卻是不再哭鬧了,乖乖的跟了那兩個婆子走了。

方媽媽見了便皺了眉道:“大少奶奶,是不是將她打發遠一些?”

素顏便想起自己身的衣服和葉成紹身上的衣服,一大半都是出自紫睛之手,紫睛不過也是少女情懷對上了上官明昊,感情有時能矇住人的心智,做出一些糊塗事也是有的,何況,紫睛也一直還算規矩,做得也不算太出格,她念在紫睛服侍自己一場,想着先讓她去了外院,再給她配個有潛質的外管事,將來她嫁了人,心就會安下來了。

中午,葉成紹回來了,臉上卻是帶着舒心的笑,素顏看他心情好,便拽着他問:“相公,今天宮裡有什麼好事麼?”

葉成紹笑着說道:“也沒什麼,只是護國侯不肯將司徒蘭許給大皇子,在朝堂裡與皇上頂了兩句而已,可是,太后做主了,護國侯也沒辦漢,看來,司徒蘭是要嫁給大皇子了,哦,大皇子府裡昨天出了一樁醜事,大皇子的正妃躲在偏房裡哭了一個晚上,府裡頭死了個丫頭,情狀很慘啊,很慘……”

很慘你笑得那麼得意做什麼?素顏好生不解,不由拿手指戳葉成紹,這廝不是那麼狠心的人吧,人家死得慘,他卻這樣的幸災樂禍。

“嗯,她被丟在了亂葬崗,今兒個我着了人,把那屍體又擺在了大皇子的王府前,呵呵,護國侯只要細查,便是知道那丫頭是如何死的,這戲,又好看了,哈哈哈。”葉成紹笑得一臉的得意,伸了手,捉住素顏的手道:“不是說讓你好生歇着的麼?怎麼又起來了?”

“我要進宮去,二皇子要娶素麗,我可不答應。”素顏急急的對葉成紹說道。

葉成紹聽了眉頭皺了皺,深深地着素顏道:“皇上好像應了啊,娘子,你這付樣子,能去宮裡去?我當時也想了法子要反對的,可是……”

素顏聽得大急,忙附在他耳邊嘰哩咕裡說了好一氣,又把葉成紹往外推,連連道:“快,快走,快去幫我辦了這事。”

葉成紹忙安慰她道,“你使了青竹去就行了,不用我親去的。”

素顏一想也是,使了青竹去就成了,一時,又叫了青竹來,吩咐了幾句,青竹飛身走了。

過了兩天,藍家立即傳出藍三姑娘突發暴病,躺在牀上人事不醒和話來,皇上和太后聽了便不是很樂意了,叫了二皇子進宮,好在兩家也沒有許婚,更沒有換庚貼,一切還算來得及,皇家可不能要個病殃子做兒媳。

二皇子卻是一臉篤定,怎麼都不肯鬆口,只說素麗是會治好的,還隔三岔五的就去了藍家探視,皇上和太后也沒法子,配婚的指令也一直沒下,就在觀察素麗的病情,如果能好了,便是將她給了二皇子也行,反正只是個良娣,並非正妃,倒也不算是太重要。

素顏聽了這才鬆了口氣,她的身子也好轉了很多,便想着要親自再去宮裡一趟,這一天,青竹伴着她坐了馬車出了門,但馬車剛行至一條巷子時,突然就停了,一柄秋水寒劍帶着刺骨的森冷突然就往車裡刺了進來。

青竹反應及快,拉起素顏便往後一仰,堪堪躲過了那一擊,長袖一捲,便將那柄劍卷得老高,再攬住素顏的腰,從馬車的另一邊撲了出去。

這時,小巷子裡竟然沒有一個行人,四名夜行衣人手拿長劍向素顏和青竹逼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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