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葵和鹿端都是蜀中本領最大之人,也正因此,才落在最後面督促民衆,做壓陣收尾工作,不料,大雨來得如此快,如此猛烈,而且還有令人措手不及的不明飛行物砸下來。
二人已經顧不得別的,只能亡命飛奔。
彼時,尚未恐懼,認爲不過是地震後的暴雨而已。
可是,雨下得越來越大,隨後,還夾雜着冰雹,二人完全分不清楚東南西北,只能按照記憶中的方向,往岷山的方向飛奔。
可是,血肉之軀,豈能抵擋冰雹暴雨?而且,很快,地下就匯聚成了河流,原本乾涸的塵土瞬間被凝結,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味。
鹿端的聲音就像暴風雨裡的樹葉,瑟瑟發抖:“我從未見過這麼大的雨……”
然後,他說不下去了,不是因爲悲哀,是沒力氣了。
幾萬年來,人類從未見過這麼巨大的暴雨。
錦葵聽不真切,只是最大限度護住心脈,盡力往前跑。
可是,茫茫黑色暴雨裡,二人左衝右突,很快就失去了前行的方向,身後,彩羽龍一聲淒厲的慘叫,很快,無數的冰雹便將它徹底掩埋。
盆地積水,難以排除,腳下的水,迅速上漲,然後,沒過****。
二人就像漂浮在湖泊中的一艘小舟,隨時會顛簸傾覆。
就在這時候,前方忽然出現一頭龐然大物,就像一座會移動的小山似的,亡命飛奔。
錦葵大喜:“蜀龍。”
自從大旱之後,水源缺乏,蜀龍的飲用水量巨大,錦葵防它渴死,就將它放在了三十里外的蜀江邊上,不料,它竟然跑到了這裡。
“快,鹿端,快上去……”
二人飛奔上蜀龍的背脊,轉身撲在蜀龍的肚子下面,儘管還是落湯雞一般,可那種刀刺一般的疼痛總算暫時消失了。
二人鬆一口氣。
蜀龍龐大的身軀就像一條大船,飛速在暴風驟雨中前行,兩條長達十來米的長腿邁動,錦葵從來不知道蜀龍居然能跑得這麼快。
這一刻,忽然好生感激玄王,要不是這頭蜀龍,自己和鹿端就死定了。
蜀龍亡命飛奔,二人穩穩躲在蜀龍的肚子下面,但聽得噼裡啪啦的冰雹聲越來越激烈,錦葵好生擔心,真怕這些冰雹會把厚厚的龍甲也給砸穿了。
儘管重達上百噸的蜀龍皮粗肉厚,可終究也是血肉之軀啊。
漸漸的,地上的水越來越高,蜀國處於盆地,本就容易積水,三面環繞,只有三峽一個出水口,現在大水聚集,很快就湮沒了周圍的茅舍屋檐,整個大地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錦葵在漫天大雨裡睜大眼睛,只見高大的刺桐樹在身後一一退去,這些原本十幾米高的巨樹,此時只剩下可憐的一點樹冠,頂端上的紅花在悽風苦雨裡做着最後的掙扎。
郫邑完蛋了。
自己苦心孤詣那麼久,上萬的新移民,原本即將復興的國家,就這麼被一場大雨毀於一旦。
所有的努力,不是敗給敵人,而是輸給了上天。
她不知道這場大水什麼時候才能退去。
她只是在戰慄裡,強行鼓起那就要鬆懈下去的勇氣。
她只是焦慮,早上纔出發的那一批人,能順利趕到岷山山上嗎?這麼大的暴雨,唯有到達岷山頂端纔有可能避開大難。
可是,瀰漫的大水就像瘋狂的追兵,在身後咆哮着追趕蜀龍的腳步,儘管蜀龍奔的是高處,但漸漸地,大水也已經湮沒它的小半條腿了,逐漸地,它奔跑的速度慢下來,氣喘吁吁,彷彿再也受不了狂風暴雨如尖刀一般的刺激……
錦葵和鹿端,在它沉重的喘息聲裡,慢慢地聽到一股死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