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柔聞言,頓時就大吃一驚,趕忙搖頭道:“二小姐,這是絕對沒有的事情,她……她信口雌黃,二小姐……二小姐你要是不信,可以查賬的!咱們醫院一共跟三家藥行收藥,尋常採藥人拿來的藥,咱們也收的。二小姐,這些帳,賬簿子上邊都有的,您不信的話,就去賬房去查,奴婢深受二小姐的大恩,哪裡敢做出這種喪良心的事情?”
顏小熙表情一寒,森森地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查賬!”
李芙蓉便出去叫了賬房把賬簿子全都搬進顏小熙的診療室。
顏小熙找到巧柔出嫁前的賬本,一連查看了好幾本,又找出那小丫頭接手藥房事務之後的賬冊,最後猛地站起身,捧起一摞賬簿子,一股腦地丟到那小丫頭身上。
“自己看看!”她怒聲道。“再給我編個瞎話出來!”
那小丫頭卻咬死口道:“二小姐,奴婢沒撒謊,真是巧柔姐叮囑我的。”
說着,她可憐兮兮地看向巧柔,“巧柔姐,事情明明是你讓我做的,你怎麼不承認呢?是你說,你以後就是華家的人了,難免要爲自己的將來考慮,可是你出身不好,沒有靠山,只有我幫你多收一些‘華記藥行’的草藥,華家的人才會看重你。”
巧柔聞言,“噗通”一下給顏小熙跪了下去,“二小姐,這丫頭是胡說八道,求你明鑑,奴婢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混賬話!”
顏小熙抱着肩膀坐回到椅子上,半晌沒有吭聲,似乎是在判斷,巧柔和這丫頭,到底誰在說謊?
診療室裡詭異的安靜。
突然,顏小熙開口道:“芙蓉啊,打發小六子去伢行,伢行裡有個叫言六婆的牙婆,讓小六子壩言六婆帶過來!”
“是!”李芙蓉趕緊出去,吩咐小六子做事。
伢行離這裡倒是不太遠,小六子去了沒多久,就帶來了一個牙婆,這牙婆大概五十歲出頭,長得瘦高挑,像根竹竿,高顴骨,薄嘴片,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
她對於跪在診療室裡的那幾個丫頭全都視若無睹,只是大笑着奉承着顏小熙,“哎呦,我今兒算是見着真佛了,顏小姐你照顧了我多少生意,我一直想見你,可是身份低微,一直都見不到。不知道今兒二小姐今兒叫我來,是還想買人啊,還是手底下的小丫頭不聽話了,想打發掉?”
顏小熙呵呵一笑,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把手中的一張身契放到了她的面前,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道:“言媽媽,我想問問你,可記得這張身契?”
言六婆把身契拿了起來,仔細地看了看,像是做她這種生意的,若是不識字,可是很麻煩,故而,她倒是認識幾個字。
看完之後,她點頭道:“我記得這張身契,這丫頭名叫何鳳春,今年十四歲了,是我打別人手裡買的。”
顏小熙漫不經心地問道:“別人?也就是說,你沒見過她爹孃了?”
“是啊!”言六婆得意地笑道。“這丫頭,是我打成婆子手裡邊買來的,這成婆子是惠縣人,每年來一趟京城,把她買來的小丫頭送到京城來賣掉。我瞧着這丫頭人乾淨,又識字,也懂規矩,就把她買下了,當時花了我八兩銀子呢。”
“那好!”顏小熙揚起嗓門。“芙蓉啊,去賬房拿二十兩銀子來,給言媽媽做辛苦費!”
言六婆陪着笑臉道:“顏小姐,你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我就是了,平日裡你照顧了我不少生意,我不過是跑了這一趟,怎麼還能拿錢呢?”
“應該的!”顏小熙笑道。“勞煩言媽媽這麼半天,言媽媽也辛苦了。”
“這是小事!”言六婆不好意思地道。“舉手之勞而已!”
李芙蓉沒一會兒,便拿了一個足有二十兩的大銀元寶過來,交到言六婆的手中,開口道:“言媽媽,還請笑納!”
言六婆眉開眼笑地給顏小熙施了個禮,“二小姐,多謝你的擡舉,你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
“沒什麼事了,芙蓉啊,好生送言媽媽出去,不要怠慢了。”顏小熙下了逐客令,把言六婆送走,隨後走到那小丫頭跟前,蹲下身子,與那小丫頭平視。
“何鳳春?”顏小熙輕聲喚着她的名字。“你是不是以爲我查不出來你的來歷?我還告訴你,只要曾經買賣過你的人還活着,我早晚能找出你的來歷,不信咱就走着瞧。”
何鳳春害怕,渾身上下劇烈地顫抖起來,看着顏小熙的目光中也充滿了恐懼。
顏小熙伸手端起她的下巴,聲音低沉,極有魅惑性地開口道:“來,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是誰把你安插到我身邊的?”
“是……”何鳳春在一瞬間,彷彿失去靈魂一般,喃喃地回答起顏小熙的問題。“是‘華記藥行’的少東家,少東家說,我若是能管上藥房,就能大批採買‘華記藥行’的藥材了,還能借機偷學二小姐的藥方子,若是能學到幾個秘方,‘華記藥行’就能賺更多的錢了。”
巧柔聽了這話,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突然尖叫起來,“不——這不是真的!你瞎說!你瞎說!你這是誣衊!”
說着,她跌跌撞撞地打地上爬了起來,衝到何鳳春跟前,用力掐住何鳳春的脖子,就想把何鳳春掐死。
顏小熙抓住巧柔的胳膊,用力地把她甩開。
何鳳春被巧柔的舉動給驚醒,驚魂未定地用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空氣。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剛剛說的話,隨後擡起頭來,用震驚的眼神望着顏小熙,她從來都沒想過同顏小熙說實話的?剛剛倒地是怎麼回事?她怎麼就說了出來?
巧柔跌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她便是再單純,這會子也想明白了,如果何鳳春說的是真的,那麼華家的少東家娶她爲妻,很可能就是一個局。
顏小熙面沉似水,抱着肩膀瞪着何鳳春,寒聲道:“我數十個數,你若是說了,我留你一條命,你若是不說,我就把你送進官府,說你偷我的東西!”
顏小熙冷笑着道:“進了大牢,你若是想活下來,可就不容易了!”
何鳳春思前想後,求生的慾望終究佔了了上方,只好把牙一咬,開口道:“我說!不過我說了以後,二小姐你可要說到做到,留我一條活命!”
顏小熙自顧自地坐下,“說吧!”
何鳳春深吸了一口氣,先是扭臉瞥了一眼巧柔,這纔開口道:“我真名不叫何鳳春,叫華春兒,是‘華記藥行’莊子上的一個普通的農家女。八歲那年,我被挑到少東家身邊做事,跟着少東家學了不少藥材的學問。半年前,少東家突然找到我,說要給我假造一個身份,讓我混到醫院裡來做事,並且許諾我,只要我乖乖聽話,就讓我爹做莊子上的莊頭。”
“我本來挺害怕的,不敢來,但是我爹孃和家中的兄弟姐妹全都勸我,我沒辦法,就只好來了。”何鳳春說到這裡,發出一聲苦笑。“我無所不用其極地討好巧柔姐姐,我裝着對醫術很感興趣的樣子,每天和巧柔姐姐學東西。”
“後來,我們少爺便娶了巧柔姐姐,把藥房管事的這個位子給騰了出來,因爲我打小就接觸藥材,對於藥材很是熟悉,又刻意在巧柔姐姐面前表現得很好。所以,理所應當地就成了藥房的管事的。”
顏小熙聽了她這番話,似笑非笑地看向倒在地上的巧柔。
就見巧柔露出呆傻的表情,顯然是對於自己成爲別人利用的工具很是不可思議。
何鳳春也瞥了巧柔一眼,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可憐巧柔姐姐從頭到尾都沒發現,這是一個局,她還真以爲我們少東家願意娶她。少東家娶她,不過是爲了讓她把藥房管事的位子讓出來罷了。”
顏小熙大聲道:“來人!”
一個小丫鬟怯怯地打外邊走了進來,顏小熙開口道:“去把素娘給我叫來!”
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不一會兒,便把素娘叫了過來。
素娘是醫院裡負責外務的,諸如安排馬車接送病人、聯繫工匠、採買雜物之類的活計都由她來負責。
“二小姐,你叫我?”素娘進了門,見到診療室裡跪着好幾個小丫頭,視若無睹地問道。“可有什麼吩咐要我去做?”
顏小熙用手指着何鳳春和另外那三個小丫頭,聲音冷冷地開口道:“她們幾個壞了規矩,拖去後院,重打二十大板,叫醫院裡所有的人都去看。再有犯的,一併處置!打完了以後,再叫個人牙子來,把她們帶去賣了!”
素娘點了點頭,二話不說,便出去叫了幾個粗壯的婆子進來,把這幾個小丫頭跟拎雞仔似的拎走。
那幾個小丫頭有不服氣的,忍不住辯駁道:“二小姐饒命啊,這事跟我們沒關係,我們只是按照春兒姐姐的吩咐做的。”
顏小熙自然不會搭理她們,等診療室裡清淨下來,她纔看向巧柔,“華大奶奶,你還在這幹嗎?沒你的事了,你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