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馬七娘的婆婆知道,馬七娘沒死,以後這日子肯定是沒法子過了。
首先,馬七娘的孃家人知道這事,就不會饒了他們一家子。
再來,馬七娘傷了身子,以後肯定是生養不了了。
第三,馬七娘傷了身子,肯定是要將養,那得花多少錢啊。
如今“東國公府”的大少奶奶託付的事情沒成,五百兩銀子是拿不到了,以她家的條件,肯定是花不起這個錢的。
還有一點,便是她心虛,她偷着暗害了馬七娘,馬七娘好了,肯定是會報復的,若是哪天給她在飯食中下點藥,那她這條老命可就交代了。
想到這裡,她馬上一口答應下來,“休了她就休了她,如今她身患惡疾,又有七出之罪,我休了她是理所應當的。兒子,你去,請人幫忙寫封休書來,咱們衛家不要她了!”
馬七娘的丈夫還有些猶豫,但是讓親孃一瞪,馬上便轉身,找了自家一個親戚,開口道:“四叔,你老識文斷字的,勞煩你,給寫封休書吧!”
顏小熙打發人送了筆墨過來,衛家這位四叔便幫忙寫了一封休書,馬七娘的丈夫在上邊簽字畫押,然後把休書給了馬七娘。
看着她丈夫那個窩囊樣,馬七娘手中攥着休書,露出一絲冷笑。
馬七娘的婆婆知道兒媳婦昨天晚上聽見了自己的話,生怕她當衆說出事情的真相,回頭再牽連出“東國公府”的大少奶奶來,那樣的話,她們這一家三口可就活不成了。
所以她走得很是利落。
圍觀的衆人看見他們一家子那麼爽快地就走了,紛紛起鬨。
顏小熙衝他們抱了抱拳,“各位父老鄉親,多謝列位仗義幫忙,請各位散了吧!”
說罷,她領着人轉身進了醫館。
李若偉跟了進來,低聲問道:“二妮子,這是怎麼回事?”
顏小熙便將李若偉給叫到診療室裡,低聲把事情的經過給說了一遍。
李若偉不禁大吃一驚,“二妮子,你是怎麼得罪的‘東國公府’?”
“我也不知道,小表舅,你得去幫我打聽打聽,這位‘東國公府’的大少奶奶是什麼來路?”這個時候,顏小熙是深深地感覺到,宋玉傑不在身邊,是有多麼的不方便。
像是這種消息,往常都不需要去查,宋玉傑便能告訴她。
李若偉點點頭,“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盡力去查的。”
顏小熙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這真是閒來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轉過天來,李若偉便傳了消息過來。
“‘東國公府’的大少奶奶名叫阮夕雲,是當朝的一品丞相阮陸恆的女兒,她的丈夫原本是‘東國公府’的世子爺,但是三年前卻得了急病死了。”
顏小熙忍不住笑起來,不過笑容有些冰冷,“原來是她!”
李若偉擔心地問:“二妮子,你認得她?”
“不認得,不過見過一面。”顏小熙冷冷一笑,暗暗在心中盤算,要怎麼修理阮夕雲?
李若偉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二妮子,實在不行,還是問問王爺怎麼辦吧。”
顏小熙不置可否地笑笑,就在這時,就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小姑娘急匆匆地打外邊跑了進來。
進來後,小姑娘定了定神,飛奔着撲了過來,跪到顏小熙的面前,拼命地給她磕頭。
“顏小姐,我求求你,救救我娘,我求求你了……”
“李芙蓉?”顏小熙認出這姑娘,趕忙過去將她扶了起來,開口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李芙蓉抽噎着,眼淚大顆大顆地掉:“顏小姐,你那天幫我爹治了腿,又給了我們二十兩銀子,我和我爹孃,就回到村子裡,暫且租了一個小院子過日子。
“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娘讓賭坊的人賣進妓院的事情叫村子裡的人知道了,他們今天闖進了我家中,把我娘抓走了,他們說,要把我娘浸豬籠……”
“顏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娘吧……”李芙蓉說着,又給她跪了下去,拼命地給她磕頭。
“快起來,別耽誤時間了!”顏小熙知道人命關天,不敢再耽擱時間,趕忙拿了自己的藥箱子,便帶着李芙蓉離開了醫館,坐了馬車往李芙蓉家中去了。
在馬車中,她同李芙蓉打聽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原來,李芙蓉同她的爹孃接受了顏小熙的幫助,便打算接着過日子,租一間房子,再買幾畝地,如今已經差不多能開始種地了,只要一家三口勤勞點,好歹也能把日子過起來。
但是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今天突然就有一羣人闖進了她家裡,說她娘被人賣進妓院去,是個不貞的女子,住在村子裡,丟了村子裡的臉,按照族裡的規定,應該抓去浸豬籠的。
後來,有人說,她是賤婦的女兒,肯定也不是什麼好姑娘,也要抓了她去浸豬籠,還是她爹,拼命讓她逃出來。
“也不知道我爹怎麼樣了……”李芙蓉抹着眼淚道。“我跑出來的時候,看到有人用棍子在打我爹……”
“沒王法了……”顏小熙氣得渾身上下直哆嗦。
“顏小姐,我不認識別的大人物,我只認識你,求求你,救救我爹孃吧。”李芙蓉哀求地望着她。
“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去救他們的。”顏小熙答應了她的請求,擡手揉了揉她的頭。
在李芙蓉的帶領下,馬車來到一條河邊。
河邊聚集了至少好幾百人,一個個羣情激昂的,衝着河中指點着什麼。
一個村婦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呸!不要臉的賤貨,居然還有臉回到李家臺子來,簡直是丟我們李家臺子的臉。”
“就是的!”另一個上了年紀的婆子道。“當我們李家臺子是什麼地方?咱們這裡可容不得這種東西,沒得教壞了小孩子!”
“我看那蘇氏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果不其然,都讓人賣到妓院裡去了,居然還有臉回來。”
“娘,娘……”李芙蓉下了車,便往河邊跑,一路飛奔着,視線梭巡,四處尋找着她孃的身影。
但是卻一無所獲!
“哎呦,這小****回來了,抓她,把她也抓去浸豬籠……”
“對!把她也抓去浸豬籠!”
一羣婦人說着,便衝過來抓李芙蓉。
但是,她們的手才碰到李芙蓉的衣裳,就覺得一股大力傳來,幾個人全都給震飛。
顏小熙下了馬車,沒想到還沒怎麼地呢,這幫村民就要抓了李芙蓉去浸豬籠,不禁氣壞了,隨腳踢起幾顆小石子,打翻了這些村民。
村民們沒有想到,居然還會有此變故,不禁嚇壞了。
有膽大的男村民上前質問:“臭丫頭,你是幹什麼的?爲什麼要管我們李家臺子的閒事?”
“路不平有人踩!”顏小熙冷冷地道,冰冷的視線在那人臉上掃過。“誰敢傷害李芙蓉,就只有死路一條!”
說着,她看到一旁有塊半人高的大石頭,隨即一腳踢了過去,大石頭轟的一聲碎成了一塊塊的。
村民們這回是真的害怕了,看着她的眼神充滿了各種情緒。
就在這時,突然有一道矯健的身影穿過人羣,來到河邊,“噗通”一聲跳下河去,不一會兒,那人從水底撈了一個藤編的豬籠上來,大聲叫聲:“二妮子,快來救人啊!”
原來,把蘇氏打水底下撈出來的竟然是宋玉傑。
這些日子,宋玉傑天天守在醫館對面的酒樓裡,今天看到顏小熙匆匆出門,察覺到有事,便跟了過來。
顏小熙也顧不得同他置氣了,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就見宋玉傑手起刀落,已經將豬籠上的繩子給割斷。
“娘,娘……”李芙蓉認出,那籠子裡被捆住手腳的女子正是她娘,趕忙撲了過去。
“李芙蓉,你先閃開!”顏小熙把李芙蓉推開,指揮宋玉傑將蘇氏打豬籠裡抱了出來,割開捆住蘇氏手腳的繩索。
等她給蘇氏把了脈之後,她的臉色不禁一陣陰沉。
蘇氏……已經死得透透的了!
“娘,娘,你怎麼不說話啊?顏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娘吧……”李芙蓉在一旁淚漣漣地央求顏小熙。
顏小熙咬了咬牙,開始給蘇氏急救。
她不肯相信,前些天,她才把這個苦命的女人打“鴛鴦樓”裡救出來,怎麼這纔沒幾天,這個女人就又死了?
她能把上吊的蘇氏救回來,她不信,她救不回溺水的蘇氏。
但是這一次,她卻失望了。
她一遍遍地重複急救的動作,心臟按摩,人工呼吸,再心臟按摩,再人工呼吸。
可是沒有用。
蘇氏躺在那裡,身體的溫度越來越冰冷,越來越僵硬。
死不瞑目的眼睛無神地望着天際,彷彿在控訴着什麼。
李家臺子的村民們陸續離開,河邊安靜下來。
只有顏小熙,在不知疲倦地給蘇氏做着急救。
突然,“喀”的一聲輕響,顏小熙手下的動作一滯,無須探入神識,她也知道,蘇氏的肋骨被她按斷了。
李芙蓉失望地望着她,“顏小姐,我娘……是不是已經死了?”
顏小熙看着她,突然覺得眼眶一陣溫熱,她無言以對。
她頭一次覺得,自己是那麼無用!
“他們憑什麼這麼欺負人啊?”李芙蓉不禁失聲痛哭。“他們憑什麼要殺了我娘啊?我娘招他們惹他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