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嬤嬤話音剛落,林梟就蹙眉道:“妹妹的閨房,豈能隨便讓人搜查,本公子看這房間並沒有任何異常,想必就算有賊人,看到我們這麼多人,也早就趁亂跑了。”
他雖然不知道老太太打的什麼主意,卻明白女兒家的房間讓人搜查,是件很難堪的事,所以極力反對。
聽到林梟的話,許嬤嬤微微一笑,“回公子的話,老夫人關心大小姐安危,一發現有黑影,就命人守住了窗戶和門口,小賊一定無法逃出去。”
許嬤嬤如此咄咄相逼,林青雲就算再後知後覺,也察覺到了對方可能有什麼陰謀,正要開口阻止,卻見林卿微微朝自己搖了搖頭,趁林青雲微微愣神的功夫,林卿緩緩向前走了幾步,似笑非笑道:“如此說來,僅憑一個不知道真假的黑影兒,嬤嬤就確定是賊人,而且這賊人還藏在本小姐屋裡?”
許嬤嬤哪裡敢確定,但想到沈流雲信誓旦旦的話,暗暗攥了攥拳頭,咬牙道:“奴婢看得一清二楚,那賊人的確進了小姐院子。”
“是麼?”林卿語氣一頓,淡淡道:“若本小姐說沒有,嬤嬤是不是要認爲本小姐私藏賊人?”
林卿這話雖然說的不甚嚴厲,但也含了幾絲指責的意味,許嬤嬤到底是下人,不敢明目張膽地跟林卿僵持,慌忙垂目道:“老奴不敢。”
從進屋起,沈流雲就恨不得馬上將林卿的“情人”揪出來,如今見許嬤嬤漸漸處於劣勢,忍不住脫口道:“姐姐,嬤嬤也是爲了你的安全着想,畢竟許多人都看到了黑影,若是以訛傳訛出去,對姐姐的聲譽也不好。”
林卿笑容滿面地看着沈流雲,淡淡道:“將軍府一向守衛森嚴,多年來從未發現賊人,而且這賊人不去珍寶閣,不去銀器坊,偏偏來本小姐院裡,這想法還真是讓人費解,妹妹說是麼?”
沈流雲正愁找不到合適的機會把事情往林卿身上引,沒成想林卿竟然自己主動提出來,心中暗喜,面上卻假裝思考道:“賊人的心思,妹妹如何得知,不過姐姐芳名動京城,如果說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心生傾慕,倒也不是說不過去。”
“表小姐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那賊人不是想偷東西,而是來私見大小姐?”三姨娘白氏一向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兒,連忙接話道。
“胡說什麼!”林青雲臉色鐵青地瞪了三姨娘一眼,旋即深吸一口氣,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林卿,溫言道:“卿兒,依爹爹看,還是搜查一下吧!”
林青雲自然不願意讓自己的掌上明珠受委屈,可是沈流雲和白氏已經把話挑明,若強行壓制下去只能落人口實,最好的辦法就是現場搜查澄清。
“老身也正是這個意思。”老太太就着沈流雲搬過來的椅子坐下,幽幽道。
“卿兒自問心胸坦蕩,自然沒有什麼不能搜的,但是……”林卿優雅地朝老太太和林青雲福了一福,正色道:“如果搜查不出什麼,祖母和爹爹是否應該爲卿兒做主
?否則縱了這種捕風捉影的毛病,日後豈不是人人都能隨便找個理由搜查院子,這次是卿兒,下次就不知道會是哥哥還是二位姨娘了。”
林卿這番話,不動聲色地把白氏二人劃入了自己的陣營,獨獨將老太太和沈流雲孤立出來,也暗示了一切都是她們在搗鬼。
在這將軍府,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一聽這話,二姨娘肖氏神色微微一變,旋即向林青雲道:“妾身認爲大小姐所言極是。”
三姨娘見二姨娘如此,亦連連點頭道:“是啊老爺,妾身認爲有賊人自然要嚴懲賊人,如果沒有,一定要嚴懲奴婢,否則日後傳出去,外人豈不是會以爲咱們將軍府人人都可以潛入,沒得連累老爺英名。”
其實,在之前的很長時間,肖氏對老太太是極盡巴結,百般討好,老太太確實也爲她爭取到了很多利益,以至於肖氏雖然只是個妾室,但一應用度跟正室所差無幾。待林卿母親去世,肖氏立刻就瞅準了當家主母的位子,對老太太更加曲意逢迎,原本一切都應該進展順利,可惜,她的美夢還沒做幾天,林如玉就帶着沈流雲投奔了孃家,老太太爲了讓自己女兒過的好一些,自然不願意林青雲續立繼室來分薄自己手中的權利,明裡暗裡百般阻撓,正好林青雲思念林卿母親,也不願意有人取代她的位置,如此,肖氏扶正的事就無休止地拖了下來,她深以老夫人爲恨,又察覺出林青雲對沈流雲的不滿,她能說出這話,也就不奇怪了。
見平時一向對自己低眉順眼的肖氏,白氏,這會兒竟然齊齊站到林卿這邊,老太太氣得胸口一起一伏的,心裡不住地暗罵她們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但白氏既然把事情上升到了將軍府顏面的高度,她也不能不顧及,低頭沉默須臾,又看看許嬤嬤,下定決心道:“做錯事理應受罰,許嬤嬤雖然是爲卿兒好,但若搜查不出什麼,老身自當嚴懲她。”
老太太的表態並沒能讓林卿滿意,只見她諱莫如深地看了對方一眼,追問道:“祖母認爲怎麼罰合適?”
林卿現在的種種表現,在老太太看來,無非是色厲內荏罷了,遂反問道:“卿兒覺得呢?”
以林卿兩輩子對老太太的瞭解,早就料到她會如此說,遂認真道:“捕風捉影,威逼主子,責打二十大板,趕出府去!”對膽敢對自己不利之人,林卿絕不會手軟。
聽到林卿的話,許嬤嬤嚇得膝蓋一軟,顫抖道:“大小姐……”
“可以。”老太太擡手打斷許嬤嬤的話,如今最重要的是趕緊找出賊人。
事實上,林卿越是提出種種理由來阻止,老太太就越是覺得她心裡有鬼,反正房間是搜定了,她現在對許嬤嬤提出來的懲罰有多嚴苛,到時候,就能將相應的懲罰加註在臨清身上,誰都說不出來什麼。
見林卿終於點頭,老夫人和林青雲各自調出幾個下人開始在房間裡四處搜查,在他們不停翻找的時候,屋裡除了林卿之外,其他所有人的
目光都牢牢追隨在這幾個人身上,當然,老夫人和沈流雲是希望趕緊找到賊人,而林青雲等人則正好相反。
屋子並不是很大,沒過多久,就只剩下牀榻和唯一的紅木衣櫃沒有搜查,的確,這屋子裡最有可能藏人的就是衣櫃了,見下人的雙手握住衣櫃的把手,沈流雲幾乎掩飾不住眼底的得意,只盼着下一秒就會看到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從衣櫃裡狼狽地逃出來……
然而,沈流雲幻想中的情形並沒有發生,櫃子打開後,裡面盡是一些衣服,下人仔仔細細翻找過後,恭敬道:“回稟將軍,老夫人,大小姐屋裡全部搜查過了,什麼都沒有。”
這番話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讓沈流雲渾身冰涼,之前激動到近乎沸騰的血液也彷彿凝固了一般,嘴裡呢喃道:“不會的,怎麼可能沒有人,肯定是沒搜查仔細。”
另一邊,許嬤嬤的臉色比沈流雲還要難看幾分,因爲這個結果意味着她很可能要被趕出府去。
肖氏和白氏一直暗中注意着老夫人這邊的情況,沈流雲自言自語的聲音雖小,但還是讓她聽到了一些,似笑非笑地問道:“看來沒有找出賊人,表小姐十分失望呢!”
雖然心裡是這麼想的,但這時候就算給沈流雲十個膽子,她也不敢承認,只能將不甘深深壓在心底,儘量露出一個尋常的笑容,柔聲道:“三姨娘說笑了,我只是擔心萬一櫃子裡藏了人,突然竄出來,會做出什麼窮兇極惡的事,一時有些害怕而已。”
對於她們的對話,林卿彷彿充耳不聞,只對林青雲道;“爹爹,既然已經搜了,倒不如將整個院子都搜一遍,以徹底打消疑慮。”
林青雲在官場多年,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林卿的意思,當下命令道:“按大小姐的吩咐去做。”
下人匆匆領命出去了,大約過了一盞茶時間,陸續回來報告,無一例外,沒有任何發現。
“哎,好好的一覺愣是被攪了!”林卿疲憊地打了個哈欠,又伸了伸懶腰,頗有些無奈道:“許嬤嬤,如今都搜查過了,您老人家對這個結果可還滿意?”
許嬤嬤原本就嚇得直哆嗦,聽到林卿的話,哪裡還站得住,撲通一聲跪下道:“奴婢真的看到了黑影,絕不敢欺瞞大小姐啊!”
“許嬤嬤已有五十六歲了吧,如此高齡,竟能在如此漆黑的夜晚,一眼看到黑影兒,而且還能準確地判斷出是賊人,並且藏進了本小姐的院子,”林卿輕輕擡手,將衣服上微不可見的灰塵彈走,帶着幾絲敬佩的口吻道:“嬤嬤在府中多年,本小姐竟然不知您是武功高手,實在是有眼不識泰山了。”
聽了林卿這番明褒暗貶的話,衆人紛紛回過神來,是了,她們跟許嬤嬤幾乎是一道過來的,爲何只有許嬤嬤看到黑影?難道許嬤嬤有武功,視聽之力遠在她們之上?這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嘛,如果不是,那就只有一個解釋,就是根本沒有黑影,一切都是許嬤嬤自己編造出來的謊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