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蘭是因爲喝了藥心裡鬧騰,在水榭邊閒逛時看見東陵無絕的。確切的說,東陵無絕並沒有發現她的存在,因爲,他正跟榮紫璇在水榭涼亭裡說着什麼。奇怪的是,周圍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就連吳庸也不知去向。
這種情況,如果不是商談什麼機密要事,那就是你儂我儂的二人世界了。
沐蘭剛被東陵無絕與莫言的基情震驚過一次,這會看到這兩個人單獨在一起,心裡的好奇頓時熊熊燃燒。
卓纖纖,莫言,榮紫璇,東陵無絕究竟更在乎哪一個?沐蘭內心一陣沸騰,只小小的掙扎了一下,便剋制不住拋棄了道德,選擇窺聽真相。
藉着水邊那排花圃的掩護,沐蘭貓下身子,輕手輕腳的向涼亭挪近。
“您能夠相信我,我就已經很欣慰了。至於旁人怎麼看,怎麼說,對我而言都不重要。您也知道的,我並不看重這些。”榮紫璇的聲音溫婉清悅,隱隱約約傳入沐蘭耳裡,“說起來,也是我有不對,一聽說她在您這鬧了事,便沒剋制住自己的脾氣,一心只想着訓斥她一番,這纔給了別人栽贓的機會。”
“她的性子是縱了些,你治一治她也好。”東陵無絕淡淡說着,似乎心情還不錯。不過,這話聽在沐蘭耳裡,卻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個“她”,怎麼聽着這麼像是自己?而且,聽這意思,有人把她中毒的事栽給皇后了?
正想着,那邊榮紫璇輕笑一聲,應道:“我要真那麼做了,就怕到時候君上您又心疼呢。”
東陵無絕不以爲然的道:“朕是念在她背井離鄉一個人在西楚,所以並不想過於苛責她。可她若過份驕縱,你便儘管按規矩罰便是。”
聽他這麼說,榮紫璇眼裡的光芒更柔了些,“說起來,錦福宮也收拾妥了,這次她也算遭了罪,您便索性赦了她,讓她早些搬過去住吧。省得她再把您的一片好心當了惡意,在心裡落下個埋怨。”
沐蘭不由得在心裡讚了一句,這話說得狠啊,如今她住在寒午宮,想必整個後宮的女人心裡都忌憚着吧?榮紫璇這一番話,不光可以明正言順的讓她搬出去,還能落得個賢惠大度的好名聲。
“她便埋怨又能如何?”東陵無絕語氣裡多了幾分玩味的嘲諷,隨即,似是意識到泄了情緒,話峰一轉,又道:“聽說她可是把你氣的不輕,你倒還爲她說好話?”
榮紫璇柔柔的笑着,道:“您別把我想得那麼好,我可也是有私心的。您把她留在寒午宮,這滿後宮的嬪妃可都盯着呢,雖然她們嘴上不說什麼,心裡總難免有個什麼想法。讓她入駐錦福宮,一來,算是您賣我個面子,畢竟我和她曾紅過臉,希望借這件事,讓她莫要再記恨我。二來,也算是安了這後宮的人心。反正,君上若是想見她,在哪裡不一樣?”
如果說她先前那番話還有爭寵上眼藥的嫌疑,那麼,這番剖白說下來,反倒顯得磊落又識大體了。
沐蘭這纔不得不欽佩,這榮紫璇能穩坐後位,還真是有些手段。
果然,東陵無絕頓了片刻,才道:“當初也是情況緊急,怕誤了她,寒午宮離得近,所以,才讓她先住進來。難爲你如此操心,這件事便交由你來安排吧。”
榮紫璇欠了欠身,“那我就在這裡謝過君上了。”
東陵無絕微一頜首,“朕知道你一心爲朕分憂,這些年來,辛苦你了。”說着,語氣認真的道:“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朕承諾你的,便絕不食言。”
“君上……”榮紫璇聲音裡竟有了一些哽咽,又極力壓制住,笑道:“您說這話就見外了,這世上,怕再沒有人比您對我更好,若能爲您做些什麼,我會很高興。”
好一齣帝后和協的戲碼,沐蘭正偷看得唏噓不已,冷不丁一個什麼東西砸在了她頭上,差點害她叫出聲來。
擡頭一看,旁邊的玉蘭樹樹蔭裡竟隱約現出一個身影來,而砸在她頭上的東西,竟是一顆核桃殼。
這樹上居然藏了個人?
那人顯然是早就看到她了的,見沐蘭擡頭,竟還伸指放在脣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透過枝葉,依稀能看出是個身着華服的少年。
本以爲是偷聽被人發現了,但此刻沐蘭終於反應過來,感情樹上那位跟她是同道中人,而且,人家還是有備而來,一邊偷聽,一邊還磕核桃。
不過,她敢說,剛纔那顆核桃殼一定是他故意砸的,力道還不小。沐蘭揉着腦袋,微怒的衝他比了比拳頭。
核桃兄見狀,居然樂了,衝她曬然一笑,隨手又摸出一顆核桃來,看那意思,竟是要與她同分享?
可沒想到,就是剛纔那點動靜,那邊的東陵無絕已有所警覺,冷聲喝問道:“誰在那裡?”
沐蘭心中一驚,樹上那位核桃兄也變了臉色,忙用口型示意她“快走”。
走?往哪裡走?好在那位核桃兄沒有見死不救,仗着站得高,看得遠,伸手往左邊替她指了條明路。
一時間,沐蘭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了,藉着花圃的掩護,手腳並用的爬向左邊那棟屋後。
剛站直身子,還沒來得及選擇哪條路逃跑,隔着這棟宅子,隱約傳來了東陵無絕的聲音,“應弦?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隨即,另一個陌生的少年聲音應道:“今兒中午進的城,這不,惦記着您和紫璇姐姐,就進宮了。想不到,一來便看到你們躲在這裡說悄悄話。”
那位核桃兄居然挺身而出替她打掩護?沐蘭心裡頓時不勝感激。否則,東陵無絕才說要榮紫璇治理她,被這兩人當場逮到,那才真叫送菜上門呢。
可是,又忍不住好奇,這核桃兄到底是什麼人物,聽他說話的口氣倒像是東陵無絕的什麼人,還直呼皇后爲姐姐?
那頭,東陵無絕又道:“你這上樹的毛病怎麼總改不好?既然回來了,就進宮住幾天吧,這晴天水榭一直爲你留着,正好你也可以陪紫璇說說話。”
那少年也不推搪,道:“既然君上這麼說,那我今天可就住下了。”
兩人又寒暄了些什麼,卻並無實際性的內容,沐蘭一時乏味,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趕緊跑路。
這地方本該離寒午宮不遠,然而,向來沒什麼方向感的沐蘭在幾棟亭臺樓閣間轉了幾圈之後,發現自己有些找不着北了。
眼看着天正漸漸黑下來,總要在被東陵無絕發現前趕回去纔好。正想着要不要找個侍衛宮女問個路,拐角處突然衝出一個人來。
“原來你在這裡?可叫我一頓好找。”那人一看到她,便開口抱怨。
沐蘭定神一看,這人一身淺色華服,面容清朗俊雅,再加上那隨意不羈的說話語氣,不是那核桃兄是誰?
高興之下,沐蘭也沒聽清他說了什麼,便忙開口道:“太好了,快再給我指個路,寒午宮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