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緻的偏殿,處處盡顯格調。
東隋王眼中盡是怒火,雙拳緊握,一字一句道:“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十幾個強者,全部死絕,秦丘,你當雨宮的人是大街上找來的嗎!”
秦丘臉色蒼白,顯然傷勢還很重。
他咬牙道:“陛下,惡瘴森林之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此乃疥癬之疾,非刮骨而不能治癒也!”
“四年前,我們本有能力一舉破之,當時卻顧忌代價,猶豫處置。”
“當時花劍奴還未至宗師,辛妙娑也修爲不精,二者合力都擋不住我。”
“如今花劍奴一日千里,萬靈劍法配合神王劍法,所向無敵,我連二十個呼吸都撐不住。”
“那辛妙娑也悟通法則,隨意改變地形,屢次幫助異人開闢生路。”
“我不敢想象,再等四年又會如何!”
他跪了下來,大聲道:“請陛下不要再顧忌那些迂腐文臣之異議了,什麼民生經濟,什麼稅收糧食,只要剷平異人族,惡瘴森林大量資源,我東隋予取予求,自可一壯國運。”
“加之靈武大地無主,我們甚至可以依靠惡瘴森林豐富的資源,再次組建大軍,征伐靈武,東隋可立朝也!”
沒有哪個國王經得起這番話。
東隋王騰地站了起來,滿臉潮紅,低吼道:“好!開疆拓土,東隋立朝,本王有這個膽魄!”
“東境大平原駐軍八百萬,全部出動,征伐惡瘴森林,半月之內,把異人族全部滅殺!”
......
小鎮大約有四千餘戶人,坐落於平原的東側,緊靠一條大河,大河對岸,便是雄山偉脈,物資豐富。
這裡是靈武大地東北部邊境,地理位置絕佳,百姓本該過着富足的生活。
奈何一場戰火襲來,兵戈大禍降臨,小鎮十四至六十歲的壯漢都被大夏軍隊拖走,用以苦役,而適齡女子,則被抓走用以陪牀。
剩下的老弱病殘無種地之能,無生存之力,餓死了大半,兩萬餘人的小鎮,便自身三千餘人苟延殘喘。
直到前天,神易玄宮的人來了,大量的糧食和生活物資有序發放,才終於讓這些百姓有條活路。
“不要哄搶,物資管夠,有序排隊,慢慢來。”
一個獨臂的青年吆喝着,扛着一袋袋糧食往架子上擺。
一個拄着柺杖的老人,牽着大約六七歲的女童,領了糧食之後,便要跪下來磕頭。
獨臂青年連忙制止,急道:“老人家快站起來,咱們神易玄宮不興這個,你且帶着孫女兒回去,有什麼需要的給我們說。”
老人激動得點頭,忍不住拉着獨臂青年的左手,笑道:“好人,你們都是好人,我都聽說了,神易玄宮的好漢們一直在打敵人,都快把他們趕走了。”
獨臂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哪裡算趕走了,神易玄宮實力到底還是不夠強,多數時間都在打游擊而已。
“你們來了我這個老東西就安心了啊,我死了倒還好,可憐了我的乖孫女兒。”
她說着話,便殷切期盼道:“好漢,要不...我把我的孫女兒送給你當婢女?不要錢,只要她能吃飽穿暖,不受欺負就好。”
獨臂青年面色大變,當即道:“老人家切勿胡說,且饒我一命吧,咱們神易玄宮有規矩的,誰敢做這種事,是要打斷雙腿,廢掉修爲的。”
老太婆愣了好久,纔不斷點頭,嘴脣顫抖着看向獨臂青年空蕩蕩的右衣袖,道:“全靠你們了,咱們這些老百姓全靠你們了,你這個手,是打仗的時候沒的吧?”
獨臂青年臉色陡然漲紅,一時間滿臉羞愧。
老太婆道:“乖孫女兒,給好漢磕個響頭,以後長大了要記得恩情吶。”
小姑娘還沒來得及動,獨臂青年便轉頭跑了。
他進了屋子,趴在牆角,鼻頭髮酸,不禁哽咽流淚。
他的手,不是斷在戰場上,是被二哥砍的。
這是他曾經背叛神易玄宮的代價。
他是如此恨曾經的自己,他視這隻斷臂爲此生最大的污點。
“蕭舵主,這裡的水源有大問題,河裡面屍體太多,污染很大。”
蕭四慌忙擦了擦淚水,乾咳了兩聲,才大聲道:“組織水性好的兄弟們,把屍體撈上來安葬了,用丹藥淨化水源,這個不能省。”
“是!屬下知道了。”
外面傳來了吆喝聲,蕭四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
他自嘲一笑,道:“真是個廢物,也算經歷過風雨了,這麼大了還掛不住眼淚。”
他嘆着氣,身後卻傳來平淡的聲音:“因爲老百姓樸素而真摯的情感,往往最打動人心,流淚的又何止是你一人呢。”
蕭四回頭,看到了一個身穿黑衣的青年,看到了那一張熟悉的臉。
他張大了嘴,幾乎不能呼吸,幾乎忘記了一切,腦中只剩下轟鳴之聲。
“宮...宮主!”
“宮主!”
蕭四撲騰一下跪在了地上,剛擦乾的眼淚頓時又流了出來。
他聲音都沙啞了,哽咽道:“蕭...罪人蕭四,參見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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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柔和的力量,將他擡了起來。
易寒面色平靜,緩緩一笑,道:“你被催眠之下,故而泄露神易玄宮之秘密,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這四年來,你從底層做起,穩紮穩打,爲神易玄宮立下汗馬功勞,也幫助了無數百姓。”
“那一老一小對你的感激,便是你無罪最好的證明。”
易寒點頭道:“蕭四,你如今修爲不如從前了,氣勢不如從前了,但人格卻比從前高貴了。”
“你死去的大姐和二哥,該瞑目了,他們泉下有知,會爲你高興的。”
聽到最後一句話,蕭四再也繃不住了,身體顫抖着,痛哭出聲。
易寒看向門外,笑道:“走吧,我們出去看看這裡的百姓,我剛到這裡半個時辰,還不熟悉情況。”
“是...是!”
蕭四連忙擦了擦眼淚,整理儀容,挺着胸膛朝外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說道:“大夏軍隊入侵靈武以來,第二年就打到了這裡,我們神易玄宮也配合郭軍師進行了戰鬥,奈何實力差距太大,轉移任務太重,被迫提前撤離。”
“所以百姓們就遭殃了,這裡被洗劫了好多遍,大多數被抓走的男男女女,都幾乎死絕了,我們想救也救不會來。”
“蕭總管派我過來,也是不放心這裡剩下的百姓,他說神易玄宮做的不好,沒能救得了他們,但卻絕不能讓他們的父母無人贍養,也不能讓他們的子女夭折。”
“所以物資方面,也儘量先滿足這邊。”
易寒點頭道:“蕭三做得不錯,神易玄宮的能力有限,但神易玄宮卻絕不會推卸責任。”
蕭四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宮主,這四年您...您去了哪裡?我們一直在找,在打聽您的消息,甚至多次與天地樓溝通,但都沒有結果。”
易寒灑然一笑,下意識看向了南方。
“去了哪裡?”
易寒自言自語,隨即輕輕道:“去了一趟地獄,閻王爺不收我,我便回來了。”
他看到了滿街的孤寡老人和孤子孤女,看到了面黃肌瘦又恐懼的他們。
他低聲道:“是啊,靈武大地,我回來了。”
“我看到了你們的生活,看到了你們遭受的一切,我怎麼能不讓他們付出代價!”
他的聲音很小,除了蕭四之外,沒有其他人聽到。
但是...四周數以千計的百姓,卻不知何時,陸陸續續把目光看向了他。
一個個苦弱的身影,一張張迷茫的臉,一道道炙熱的目光。
他們呆呆看着易寒,緩緩朝他走來。
剛纔那個六七歲的小姑娘眨着眼睛,有些膽怯,輕輕問道:“是易寒哥哥嗎?”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像是一道驚雷,劈在了所有人心頭。
一個個百姓,無聲地跪了下來。
神易玄宮的弟子們,滿臉漲紅,死死咬牙,重重跪在地上。
“這片大地不該有人再跪着,正如之前我們的承諾,神易玄宮要你們站起來。”
易寒平靜的聲音傳到每一個人耳中,一股磅礴的力量不知從何處而起,擡起了衆人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