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趙凱離職

天氣彷彿一下子冷了,還不到十二月中旬,上海竟稀稀落落地飄起了雪花,從半夜到清晨,便也在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行走在馬路上,擁擠在地鐵裡,安坐在汽車中,人們紛紛換上了厚實的衣裝,迎來了這個城市真正意義上的冬天。

李天明又把部門例會改到了一天一次,這個年度只剩下半月了,他要求部門所有的人進入衝刺狀態,抓住一切機會,把有可能的訂單和項目務必簽下來,爲全年的業績畫上完美的句號。今天的會議也照例進行,每個銷售經理彙報了項目跟蹤和簽約的情況,重要的項目李天明逐一過問並做出建議和指示,然後讓大家抓緊去執行。末了他對陳鋒說,一會兒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陳鋒從會議室回到自己的小屋,把電腦和記事本放在桌上,便去了李天明的辦公室。李天明讓陳鋒關上門,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陳鋒,我聽說前兩個季度,你有意讓你組裡的人最後的完成率都在100%以上,有這回事嗎?”李天明開門見山地問。

陳鋒心裡暗暗吃了一驚,這是誰嘴這麼欠,向老闆打小報告?針對二季度的結果,李天明開始搞了個業績大排隊,還玩什麼‘末位淘汰’。不過那次陳鋒並非有意讓自己組裡的人都過關,因爲之前誰也不知道李天明會來這一手。但是三季度,他確實特別留意了這件事,因爲手下的兄弟們都不容易,他不想讓任何一個人落到被PIP的地步。

“沒有啊,都是銷售自己做的,他們都很努力。”陳鋒回答道,腦子也依舊快速地運轉着。

“我看了你組裡每個人的訂單來源,個別銷售一多半的訂單都是和經銷商籤的,這怎麼解釋?”李天明是個做事很精細的人,沒有充分準備他是不會輕易出擊的。

“哦,這個呀。李總,是這樣的,我組裡分別在上海和北京的,都不只是一個銷售,所以以往我們就有所分工。比如說在北京,鍾工喜歡跑終端客戶,所以他的訂單基本上是和客戶直接籤的,但是象秦楚燕,她本身又是個女孩,我們就安排她多協助經銷商,她自己跑的項目,也大多從經銷商那裡出貨,所以經銷商的訂單,自然就落在她頭上多一些。上海這邊也是類似的情況。”陳鋒解釋道。

“唔,聽上去也合理。不過,陳鋒,你應該知道,我今天和你談這個事情呢,是因爲我覺得很嚴重。如果只是你一個組的每個人都達標,我不會太在意的,但是你也清楚,我們三季度除了Richard的電力和他acting的鋼鐵兩個組,你們其它組都是所有人全部達標。開始我還以爲是這幾個組的人都更努力,但最近有人給我講了這個事,我認爲不是空穴來風。或許你沒有故意這麼做,但是別人可能故意這麼學。如果這樣下去,那我們制定這些激勵的政策,就毫無意義了。”李天明嚴肅地說道。

“是,李總說得很對。”陳鋒附和道,儘管心裡覺得彆扭。

“我們的團隊裡年頭長的人不少,相信時間久了你們都有感情。但我們是個公司,每個人必須靠自己的能力,靠自己的努力。作爲經理,我們可以幫他們一時,不能幫他們一世,必須讓他們知道競爭的殘酷,而不是舒舒服服大鍋飯混日子,這對那些想上進的人也是不公平的。我們搞這個排隊呢,不是要刁難哪個員工,而是激勵他們人人爭先,相互競賽。只有這樣,他們纔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百分百的努力去工作,對他們的成長也有幫助。當然,不行的必須淘汰。”李天明繼續說道。

陳鋒沒有搭腔,只是點了點頭。

“你的化工組最大,對整個部門都很重要,接下來的半個多月,不會有問題吧?”李天明換了句話說。

“項目方面沒問題,我每天都會盯着進展情況的。經銷商方面,我晚上就去北京,和他們商量,回來以後再把上海的幾家跑一跑,別的地方的經銷商就看時間了,顧不上的就電話和他們談。”陳鋒說。

“好,一定抓緊。前兩個季度我們不錯的,最後一個季度了,又關係到全年,最好不要出茬子。”李天明囑咐道。

“好的,我會盡力的。”陳鋒說。

北京的雪下得很大,氣象臺說這次雨雪天氣範圍非常廣,幾乎覆蓋了大半個中國,從西北到東北,再到黃淮和長江中下游地區,都籠罩在一大片的降水雲團之下。

薛大魁這幾天有點煩,食不甘味,寢不安枕,像熱鍋上的螞蟻。部裡的徐處長被雙規了,主要是經濟問題。聽說徐處長被帶走以後,調查組從他家裡起獲了幾十張銀行卡和存摺,還有數百萬的現金,以及價值不菲的古玩字畫之類,整個金額近一個億。

大官大貪,人們已經習以爲常了,從新聞上看,近來小官大貪也是層出不窮。徐處長一個小小的處長,斂財如此龐大的數字,可見蛀蟲之心大如鬥,權力尋租真得是沒有底線。

薛大魁惶恐不安是有道理的,徐處長幫過他很多次,他自然也是投桃報李,在這個利益輸送的鏈條上,他早就和徐處長拴在一起了。但是徐處長進去有些日子了,並沒有任何檢察院反貪局的人找過他,所以薛大魁又幻想着,跟徐處長結交的人,他老薛恐怕也就算個小螞蟻,或許徐處長根本想不起他來,也就不會供出來。

幻想歸幻想,薛大魁是鬼精鬼精的人,他還是要做兩手準備。其實早在幾年前他就開始準備了,辦了全家移民加拿大,現在兩個兒子都在那邊讀書,自己的老婆也在那邊照顧他們。在北京的只有薛大魁,還有就是他的老爹老孃也被從老家接過來住。薛大魁在多倫多也註冊了公司,有意把一些業務在兩個公司之間進行,所以和羅德里克的訂單,他有時會選擇用加拿大的公司簽約,再賣到中國來。薛大魁自己則每年在中國和加拿大之間來回跑幾趟,刷一刷出入境記錄。

陳鋒來了,薛大魁還是很高興的,只是關於四季度的存貨,薛大魁現在卻另有想法。徐處長的事情現在還不明朗,他不想把過多的資金投放在北京的公司這邊。況且前兩個季度已經存了大量的貨,銷售進度卻並不令人滿意。於是薛大魁帶陳鋒看了自己的倉庫,那裡果然堆滿了羅德里克的儀器儀表,當然也有魁勝公司代理的別的公司的產品。

“兄弟你可看見了,我這倉庫都滿滿當當的了,一半都是你們羅德的東西。再做庫存,我得有項目呵,能把這些庫存出一出才行。別說現在老哥的錢都壓在這裡了,就是還有錢訂貨,你讓我放哪兒呢!”薛大魁呲牙咧嘴地說。

陳鋒從心底裡是不贊成李天明這麼做的,開拓市場不是一日之功,經銷商被壓到極限也就不會再就範,他們是生意人,自然會計算怎樣去週轉自己的資金是最有利的。況且二三季度下了太多庫存訂單,四季度即使不再壓貨,全年指標的完成應該也問題不大。所以見老薛這樣說,陳鋒也不強求他,只說你看情況吧。兩人又閒聊點別的事,一起吃了個飯,陳鋒又去到其他經銷商那裡轉轉。

回北京的高鐵上,陳鋒接到趙凱的電話。高鐵上信號不佳,趙凱嗚哩嗚嚕說些什麼,陳鋒是一句也沒聽清。後來稍微好一些了,陳鋒問他剛纔講什麼,趙凱卻說先不說了,等你回到上海吧。陳鋒以爲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下了車也就沒給趙凱回電話,直接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陳鋒到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趙凱,結果他還沒有到,陳鋒只好先回自己的屋去了。參加李天明每日例會時,陳鋒悄悄問趙凱,昨天打我電話啥事兒?趙凱說回頭跟你說,等開完會。

會議結束後,陳鋒回屋裡放下電腦,就拐出來去找趙凱。趙凱說這裡也不方便,咱倆下樓找個地方。陳鋒很奇怪,覺得趙凱神神秘秘的這是怎麼了,什麼事情在自己的辦公室都不能說。但是他並沒有追問,跟着趙凱一前一後出來了,從前臺那裡坐電梯下到一樓,又出了寫字樓的大堂,走到大廈旁邊一個僻靜處,這才站定了。

“搞什麼,辦公室裡不能說,跑到這裡來?”陳鋒不解。

“我不想在辦公室裡說。”趙凱說。

“什麼事這麼機密?”陳鋒問。

“我要走了,離開羅德里克。”趙凱說。

“啊,什麼?”陳鋒驚訝地大聲叫了出來。

“你看,我就知道你是這個反應,所以才拉你到這裡。”趙凱說。

“可是,爲什麼?是你自己要走嗎?”陳鋒急切地問。

“不是,李天明那貨要開掉我。”趙凱說。

“到底怎麼回事?”陳鋒着急得不行。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的勞動合同這個月底到期,前天HR的人來找我,說李天明決定不和我續合同了。我問她爲什麼,她說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Joanna說,好像問過李天明,李天明說是明年要重新調整組織架構,沒有合適的職位安排給我,其它就一概不知了。”趙凱說。

“他媽的,這準是藉口,再怎麼調整也不可能把市場部撤了吧!”一向說話很注意用詞的陳鋒,情急之中竟然爆了一句粗口。

“那你有沒有直接找過李天明?”陳鋒又問。

“我當然找了,問他爲什麼不續我的合同,我工作上不達標嗎,還是我違反了公司哪條哪款?他說都不是,我問他那爲什麼,他說的和HR的人講的一樣。我問他以後沒有市場部了嗎,他沒回答。只說雖然你是合同到期不再續的,但是公司還是會按照你服務的年限給予補償,並且會多付一個月薪水讓你找工作。”趙凱說。

“這什麼邏輯,誰還在乎那幾個月的補償怎麼的!”陳鋒不屑道。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所以我又對他說,死也要死個明白,我寧願不要你的補償,你告訴我真正開我走的原因。”趙凱說。

“對呀,他怎麼回答的?”陳鋒問。

“他什麼也沒說,後來只說希望我理解公司的決定。其實哪是什麼公司的決定,完全就是他李天明的決定。我想着不管他是什麼原因,既然要把我掃地出門,再和他理論也沒什麼意思,所以我就走了,直接到HR那裡把字簽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攤上這樣的老闆本來就憋氣,這下也好,爺我還不伺候了呢!”趙凱說。

“哎,也是,早死早超生。”陳鋒玩笑道。

“沒錯,你看東進不也挺好的嘛,想想這樣也好,誰也不可能在羅德里克幹一輩子不是!”趙凱說。

“是啊,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陳鋒問。

“還沒想這個事呢,不急,回頭休息休息再說吧。況且李天明說了把我的工資結到一月份,我得上班上到這個月底。他對我不仁,我趙凱不能不義,該做的事情我還會認真做好的,也讓他李天明瞧瞧,老子是有職業道德的人。”趙凱說。

“也好,到年底年初了,機會相對多一些,正好也找找工作。只是你這一走,就剩下我了,感覺好孤單啊!”陳鋒感嘆道。

“沒事兒,咱們的約定不變,每月必須聚一次。”趙凱說。

“對了,這事你告訴曉菲了嗎?”陳鋒問。

“還沒有。公司裡目前知道的,可能就是蘇影。”趙凱說。

“蘇影知道?你跟她講的?”陳鋒詫異道。

“咳,我不是去找李天明理論嗎,可能講話聲音大了點,恰好被經過的蘇影聽到了。過後她來找我,問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剛纔好像和老闆吵架似的,我覺得蘇影爲人挺好,就告訴她了。”趙凱說。

“哦,她怎麼說?”陳鋒隨意地問。

“蘇影和你一樣,就覺得好突然,而且李天明讓一個人走,又不明說理由,那個冠冕堂皇的所謂調整組織架構,顯然是託辭。所以她也感到很奇怪,但也猜不透是什麼原因。”趙凱說。

“咳,算啦,管他呢,反正字也簽了,知道與否也無所謂了!我想着這樣吧,別等到月底了,哪天我們幾個一起吃個飯吧!”趙凱接着說。

“好啊,回頭問問曉菲的時間。”陳鋒同意。

陳鋒把幾個主要的經銷商都跑了一遍,情況很不樂觀。基本上都和薛大魁一樣,每個老闆都抱怨庫存太多,沒錢再繼續壓貨。往年這時候,經銷商會主動下一些存貨訂單,根本不需要辦事處玩命督促,因爲羅德里克美國總部有個習慣,每年的一月一日就開始漲價,通常三到五個點,有些老一些的產品甚至漲價幅度達10%。

但是今年經銷商們有些力不從心了,李天明過早地透支了他們壓貨的能力,絕大多數經銷商老闆都表示,即使漲價幅度再大,他們也不想存那麼多貨了,畢竟銷售進度跟不上,壓貨越多他們的壓力就越大。這個情況不只是陳鋒的化工組,其它幾個組也都差不多。李天明極其不滿意,在最近的一次例會上一直虎着臉,訓了這個訓那個,一幫下屬便都悶着頭不吱聲,搞得李天明也無可奈何。

趙凱打電話給顧曉菲,說了自己要離開羅德里克的事,還說想提前聚一聚。周磊的公司最近在上海周邊一些城市拓展業務,顧曉菲也忙得三天兩頭往江浙地區跑,偏巧陳鋒又出了趟差,這事竟拖延了下來。直到聖誕節前兩天,終於幾個人都能騰出空來,便約了個地方吃晚飯。顧曉菲對趙凱說把蘇影也叫上,趙凱說好呵,多個人更熱鬧些,況且他也知道了蘇影曾經和陳鋒的關係,現在和顧曉菲又好得像親姐妹一般。

飯桌上大家基本圍繞着趙凱要離開的事聊,又是欣喜這麼些年一起在羅德里克建立的情誼,又是感慨如今各奔東西,原來天下真是沒有不散的筵席,於是免不了唏噓浩嘆。

“上半年東進走了,下半年曉菲又離開,現在你也撤了,哎,我成了孤家寡人嘍!”陳鋒與趙凱碰了一杯酒,仰脖喝了,嘆息道。

“沒事,這不蘇影還在嘛,你陳大才子上班有美人在側,回家有嬌妻相伴,多好呀,嘆什麼氣!”趙凱壞笑着打趣道。

蘇影的臉紅了起來,陳鋒正要說點什麼回敬趙凱……

“趙凱,你瞎說什麼呢?嘴裡永遠都沒個正經!”顧曉菲嗔怪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就開個玩笑,蘇影你不介意吧?”趙凱賠笑道。

“沒關係,怎麼會呢,陳鋒不介意就好。”蘇影大大方方地說。

“趙凱,我跟你說,這次李天明莫名其妙讓你離開,弄不好就是因爲你這張嘴。”顧曉菲說。

“我這張嘴怎麼了?”趙凱問。

“你想呵,你平時說話老是沒個把門的,管不住嘴。其實很多人都對李天明有看法,但是你說話總那麼尖刻,沒準兒有些話就傳到李天明的耳朵裡去了。這個人那麼陰,公報私仇唄!”顧曉菲說。

“呵,不至於吧,李總好歹那麼大老闆,不會這麼小心眼吧!”蘇影有點無法相信。

“蘇影,你和陳鋒一個樣,太好心太善良了。甭管多大老闆,這人性的東西很難改變。你沒聽說過李天明和儀表部以前的老闆楊方博在美國讀書時的事?”顧曉菲說。

“有點耳聞。”蘇影說。

“那時候人家老楊又沒害他,相反還一直幫他,他自己喜歡一個女的追不上,結果人家女生喜歡上了老楊,他就跟老楊結了仇。而且自從他來了羅德里克,處處否定以前老楊做的工作,你們說,這種人是不是心胸狹隘?所以他要聽到了趙凱說他的那些話,心裡不恨纔怪呢!”顧曉菲說。

“可我也沒當着他面說呀?”趙凱說。

“你是沒當他面說,架不住有人溜鬚拍馬,打小報告。”顧曉菲說。

“哎,聽曉菲這麼一說,我突然想起個事來。”陳鋒接口道。

“什麼事?”趙凱問。

“趙凱,你還記得上回嗎,在北京參加多國儀器儀表展,那天晚上劉勇請咱倆吃飯,說他要辭職去朋友的公司。”陳鋒說。

“記得。”趙凱說。

“那次劉勇提醒咱們小心黃國峰和羅大瑞,說他無意中聽到黃國峰給羅大瑞講咱們那次和東進吃飯的事情,那次你恰好說了李天明在美國和老楊結仇的那點事。羅大瑞什麼人誰不知道,李天明來了以後他成天哈着這個新老闆,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陳鋒說。

“我也看出來了,六月份李天明不是一口氣拜訪了好多經銷商嗎,你們幾個銷售經理也分別陪着,凡是有羅大瑞參加的,他都鞍前馬後對李天明可用心了。我當時就覺得,這個人很善於討領導歡心。”蘇影也說。

“你們看看,我沒說錯吧。這事兒羅胖子百分百告訴了李天明,而且指不定怎麼添油加醋了呢!李天明本來就特忌諱他那點兒破事,偏巧二季度儀表部業績放了個衛星,李天明一下子成了羅德里克的風雲人物,什麼事都被挖出來傳一傳。這下可好了,弄不好他還以爲這事就是你趙凱給傳出來的,肯定恨你恨得牙都癢。”顧曉菲分析道。

“沒想到李天明是這樣的人!”蘇影感嘆道。

“我還沒想到黃國峰、羅大瑞怎麼都變了呢!老黃也算老人了,而且是東進推薦的,以前看着挺老實的人。羅大瑞來得晚一些,但早先好像也不是這樣呵!”陳鋒也感嘆道。

“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呀!以前大家面子上都過得去,那是因爲老楊在這兒當頭。你們想呵,就老楊那個性,羅大瑞想拍都找不到馬的屁股在哪!自古以來,明君殿前聚忠良,昏君身邊多佞臣,這當領導的要是個正直的人,即便隊伍裡有個把小人,也沒機會翻什麼浪,可如果換了個奸詐陰險的人坐在上面,小人得志,迫不及待都露頭了。”趙凱說。

趙凱一席話把大家全逗樂了,顧曉菲嚷嚷說喝酒吃菜吧,這半天光說話了,都忘了乾一杯。於是四個人斟滿了杯子,蘇影說她酒量小,不敢都幹了,喝了一小半,顧曉菲很爽氣,和陳鋒、趙凱都一飲而盡。

說到這裡,陳鋒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來。

“兩週前李天明找我,說三季度的業績,他聽說我們故意讓每個銷售都過關,逃避做PIP,很可能也是羅大瑞這廝彙報的。”陳鋒說。

“還有這事?”顧曉菲問。

“我當然沒承認,而且也給了他合理的解釋,但李天明顯然不相信我講的。憑良心說,三季度我是有意識地調了調個別人的業績,但其實幅度都不大,況且那麼些存貨訂單,本來也應該合理分配一下。你們說說,只要達不到100%完成就要PIP,這是什麼搞法,竟然還美其名曰是爲了激勵員工上進!”陳鋒直到現在還一肚子的氣。

“是啊,我也聽說過別的公司搞什麼‘末位淘汰’,這種方法其實很值得商榷,弄不好不但激勵不了員工,對大家的自信心是個打擊。而且即使這樣做也分什麼樣的業務,咱們屬於相對傳統的行業,採取這樣的方式管理銷售,很可能適得其反。”蘇影說。

“現在我也看明白了,李天明、羅大瑞就是蛇鼠一窩,反正我再幹一個星期就滾蛋了,他們愛咋咋地。陳鋒,蘇影,你們還在李天明手下,小心點沒壞處。”趙凱囑咐道。

“咳,看看這節奏,恐怕不定哪天,我也得走人,即使李天明不拿我開刀,我可能也呆不下去!”陳鋒說。

“哎,陳鋒,那這四季度馬上就結束了,你手下那些人的業績……”顧曉菲問道。

“不理他,只要我陳鋒還能管化工組到最後一天,絕不讓我的兄弟姐妹們有一個人做PIP。”陳鋒堅定地說。

工作再多再忙,個人的事情也很重要,陳鋒和王盈盈商量着去民政局把結婚證領了,然後在春節的時候辦婚禮。

兩個人沒有刻意選擇那些所謂“吉利數字”的日期,就根據自己的時間安排去的。那天去領證的情侶不多,所以沒有怎麼等候,所有手續很快就辦完了。

出了民政局大門,陳鋒還是抑制不住內心有些小激動的。他拉着王盈盈的手說,這回是真有老婆了,也真有家了。

“怎麼,沒這個紅本本之前咱倆是過家家不成?”王盈盈笑道。

“當然不是,我早就認定你是我老婆了。照理說,除了法律上的意義之外,有沒有這個本本對咱倆也沒啥區別,不過今天揣着它,我感覺還是與往常不一樣。”陳鋒說。

“有什麼不一樣?”王盈盈問。

“什麼不一樣,我一下也說不清,就是感覺。可能是這樣,感覺以前是你和我,今後不光你和我,還有從這裡蹦出來的小生命。”陳鋒伸手摸了摸王盈盈的小腹說。

“去去去,你自己蹦去吧!”王盈盈輕輕打了一下陳鋒的手,把它撥拉到一邊。

陳鋒嘻嘻笑着,卻順手摟住了王盈盈的腰。

“你那麼想早點要孩子?”王盈盈問陳鋒。

“哦,不是,無所謂,我都聽你的。”陳鋒說。

“其實我也挺喜歡小孩子的,暑假回老家,我同學的女兒都開始學走路了,好可愛的。”王盈盈說,眼裡閃動着愛的光芒。

聖誕節放了一天假,兩個人去挑結婚對戒。王盈盈說求婚鑽戒陳鋒買得太過貴重了,結婚戒指買個便宜點的就好,陳鋒高低不答應,說一輩子就這一次,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老婆,簡單一點可以,但是絕不能寒酸。兩個人爲這事爭得不亦樂乎,許久不能達成一致。最後……

“我是你老婆嗎?”王盈盈盯着陳鋒的眼睛說。

“當然,現在連本兒都有了,法定的。”陳鋒說。

“你的愛情法則怎麼說的?”王盈盈問。

“第一,老婆永遠都是對的;第二,如果……,哎,不對,你在這裡等着我呢!”陳鋒笑了起來。

“那你遵守不?”王盈盈繼續問。

“好吧,就聽你的。”陳鋒還是妥協了。

聖誕節之後,羅德里克中國公司的財務部發出通知,把今年的財務截至時間延到了十二月三十一日。Smith做着最後一搏,希望儘可能把全年的數字做得好看一些。最後幾天,李天明幾乎沒在辦公室出現,每日例會也暫時取消了,要求每個銷售經理寫郵件彙報訂單進度。

很多人都猜測李天明幹什麼去了,卻莫衷一是。陳鋒問過李天明的秘書Emily,她竟然也不清楚,說估計還在上海吧,因爲要是出差的話,應該讓她訂票的呀。不過她小聲對陳鋒說,呂嘉華有可能和老闆在一起,你看他恰好也沒在。

正在衆人亂猜的時候,陳鋒卻接到了李天明的電話。李天明先是問陳鋒在哪裡,陳鋒說在辦公室,李天明便說你現在找個沒人的屋子,我有事情和你談。

陳鋒心裡咯噔一下,莫非李天明也要拿自己開刀,像趙凱那樣讓他也走人?唔,很有可能,在李天明的眼裡,陳鋒和趙凱走得太近了,大概都屬於前任楊方博的餘孽吧。咳,走就走唄,有什麼大不了的,正好和老趙作個伴,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但是也不對呀!老趙是正趕上與羅德里克的合同到期,雖然莫須有的理由,但李天明作爲上司不予續約,老趙也沒什麼脾氣。可陳鋒剛在年初續簽了勞動合同,而且已經是無固定期限的合同,他李天明也不能說解約就解約吧!且看他到底玩什麼花招。

陳鋒一邊思考着,一邊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把門關上了。

“李總,我現在回我小屋了,您說吧。”陳鋒把手機貼在耳朵上。

“從下個月起,我打算讓你來負責市場部,就是趙凱那個職位。你有什麼想法嗎?”李天明說。

“市場部?可是趙凱一直做得很好,爲什麼讓他走呢?”陳鋒沒有回答老闆的問題,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

“這個不是我們今天要討論的內容。”李天明理都沒理陳鋒的問題,直接推了回來。

“那化工組的銷售……”陳鋒又問。

“以後沒有化工組了,而且也沒有任何行業的劃分了,我們整個的銷售團隊要重新整合。”李天明不容陳鋒講完,便回答道。

“不知道要怎麼整合?”陳鋒鍥而不捨地問。

“這個我們還在討論中,沒有完全定下來。不過等到下週,你們應該都可以清楚了。現在你只需要告訴我,市場部經理的職位,你願不願意接受?”李天明說。

“沒有別的選擇?”陳鋒還是想盡量弄清楚,李天明到底要怎麼整合這個部門。

“暫時只有這個位子適合你。”李天明似乎不原意和陳鋒多談。

“李總,必須要馬上答覆嗎?我考慮一下可以嗎?”陳鋒問。

“可以,不過要儘快。”李天明說。

陳鋒掛斷李天明的電話後,轉身就去找趙凱。他把這個情況簡單地對趙凱說了,問趙凱怎麼看。趙凱沉吟了一會兒,也有些摸不着頭腦。這李天明也太那個了吧,調個組織架構也搞這麼神秘,像是見不得人似的。

琢磨半天,趙凱說很可能他把所有銷售合在一起,讓一個人管,但那樣的話,這個人下面掛的人也太多了呀!沒有行業了,唔,對了,或許他不按行業分,按地區劃分。可要是這樣的話,負責總體銷售,最合適的人應該是你陳鋒呀,他爲什麼讓你接我這攤呢?難道是負責總的銷售的這個人,要從外面找?

趙凱又像是對陳鋒說,又像是自言自語。陳鋒說,算啦,愛誰誰,你就說哥們要不要答應李天明的安排?趙凱說答應呵,不答應你怎麼辦?他給你其它選擇了嗎?陳鋒說這不搶了你的飯碗嘛。趙凱說,我的飯碗已經被人家砸了,沒什麼搶不搶的,這個飯碗你不端肯定有別人端,李天明既然不給你選擇的餘地,又對整個調整的事諱莫如深,擺明了就是要逼你就範。你不答應,他或許不能直接開你,因爲你已經無固定期限了嘛,但是他回頭給你安個更難受的位置,你幹還是不幹,到時候就是逼着你自己離開公司。所以話說回來,市場部經理這個位子還是很不錯的,也不需要背數字,你先接了再看情況唄。

陳鋒覺得趙凱分析得有理,又仔細想了想,於是打定了主意。一個小時後他回覆了李天明,表示接受公司的安排。

回覆了李天明之後,也就半個小時,蘇影來找陳鋒,問他李天明有沒有找他談過組織架構調整的事情。

“找我了,他讓我接老趙市場部經理的位子。”陳鋒說。

“啊,這樣呵?我還以爲他會讓你做直銷業務的銷售總監。”蘇影沒想到會是現在這個結果,完全出乎自己意料。

“什麼?直銷業務銷售總監?”陳鋒詫異道。

“哦,他對我說明年把銷售分成兩部分,直銷業務和分銷業務,他讓我管分銷的部分。”蘇影說。

原來如此。

“這個倒也合理,你本來就負責分銷商管理。”陳鋒說。

“可是我還以爲他讓你負責直銷業務呢,我覺得既然要這麼調整,你是最合適的人選。”蘇影很不理解李天明的安排。

“咳,想必李天明不這麼認爲吧。”陳鋒說。

“太奇怪了!”蘇影想不明白。

“要說也不奇怪,其實李天明早就對我的業務思路不太認同,這次沒讓我和老趙一起走人,或許已經算手下留情了吧。”陳鋒說。

“什麼手下留情,依我看他就是不喜歡你們原來這批人。看來曉菲說的沒錯,凡是走以前的老闆楊方博那個路線的,他就要清除掉,換上他喜歡的、聽他話的人,唉,一朝天子一朝臣呵!”蘇影感嘆道。

“沒關係,不管銷售了也好,省得爲數字的事,每到月底季度底,吃不好飯睡不好覺的。”陳鋒輕鬆地說。

“是啊,這麼一想也是。反倒是我這差事更不好乾了,以前只是管管經銷商,說穿了就是個虛職,不需要爲數字頭疼,往後就不同了,我還不知道怎麼弄呢!”蘇影有些一籌莫展。

“別想那麼多了,船到橋頭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陳鋒說。

“也只好如此了。哦,對了,老趙走之前是要和辦公室的同事一起吃個飯的,對吧?”蘇影說。

“對,明天中午。老趙應該是讓Emily幫忙訂地方。”陳鋒說。

這一年的最後一天,也是趙凱在羅德里克工作的最後一天。

臨近中午的時候,趙凱發出了最後一封郵件,他關掉了電腦,拔下電源線,把電腦交到了行政部。除了電腦,其它的手續之前都已完成,各種各樣的文檔資料、辦公用品、公司門卡還有胸牌都交接給了相關的人,並在物品清單上籤好了字。

陳鋒問趙凱,一會兒吃過飯你還來辦公室不?趙凱說不來了。陳鋒說那我幫你收拾下東西,直接拿下去。趙凱說沒什麼東西要收拾,環顧了一遍辦公室,他從牆上取下幾張同事們的合照,說只帶走這個就好。

出門的時候,陳鋒回頭看了一眼趙凱的辦公桌,桌上的文件、樣本都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簽字筆都放回筆筒裡,一座水晶獎盃靜靜地站立在靠牆的位置,那是兩年前趙凱獲得的最高榮譽:Top Marketing Award。

今年最後一天,出差的人也都回來了,除了李天明和呂嘉華,儀器儀表部上海辦事處幾乎全員都在。Emily訂了兩個大桌沒坐下,只好臨時又加了一桌。李天明打電話給陳鋒,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地說,自己有事趕不回來,讓他代表自己敬趙凱一杯酒。

吃過了趙凱的散夥飯,二十多號人逐個與這位老同事話別,之後陸續走回公司去了。陳鋒、蘇影還有市場部在上海的兩個人,一直陪着趙凱走到了公司附近的一條主幹道上。趙凱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依次和四個人擁抱過,拱手抱拳說再見,然後鑽進了車裡。

看着載有趙凱的出租車往前開去,漸漸地遠了,很快就淹沒在奔涌不息的車流裡,陳鋒的心裡空落落的,只感到無邊無垠的落寞和孤寂,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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