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王盈盈在學校,剛幫導師做完一個研討會的資料準備,包包裡的手機響了。王盈盈看了一眼,是個陌生的號碼。
“喂,誰呀?”王盈盈問。
“盈盈,你好嗎,我是小哲,歐陽哲。”電話裡的聲音說。
“歐陽哲?你找我有事嗎?”王盈盈似乎不喜歡聽到這個名字。
歐陽哲是王盈盈的高中同學,初戀男朋友。高三第一學期時,有一次歐陽哲大膽向她表白,王盈盈就和他好上了。後來高中畢業,王盈盈考取復旦大學,歐陽哲則上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學。雖然在不同的城市,兩人一直保持着戀情,網絡傳書,電波示愛。直到大三快結束時,因爲歐陽哲的劈腿導致了最終分手。
“我現在也在上海,我想和你見一面。”歐陽哲說。
“我不想。”王盈盈沒好氣地說。
“盈盈,你聽我說,我沒別的意思……”歐陽哲話說了半截。
“那你什麼意思?”王盈盈打斷了他。
“你別生氣,我就是想見你一面,當面向你道歉。”歐陽哲說。
“道歉?不用了。”王盈盈一口回絕。
“盈盈,我是真心的,你聽我解釋好嗎……”歐陽哲急切道。
“解釋什麼?解釋你的背叛?解釋你也是迫不得已?這麼多年,我和你早沒關係了,我不要你解釋,也請你不要打擾我的生活!”王盈盈再次打斷了歐陽哲,不客氣地說道。
“盈盈,你就那麼恨我嗎?”歐陽哲沮喪地說。
“我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當年看錯了人!”王盈盈冷冷地說。
“對不起!”歐陽哲道歉道。
“你不用說對不起,我們也不用見面。就這樣吧,我還有事。”王盈盈說完,就把這次通話摁掉了。
連續做了好幾天,終於把一件浩繁龐雜的工作完成了,王盈盈本來是很開心的,卻沒料到這個電話卻給她添堵,破壞了美好的心境。
歐陽哲,這個她幾乎從記憶裡刪除了的名字,他怎麼在上海,爲何突然要給她打電話,還要道歉!王盈盈不需要什麼道歉,當年她明確提出要和歐陽哲分手的時候就說過,或許可以原諒他劈腿這件事,但絕不會原諒他劈腿的理由,所以那時候她就說過不要他道歉,只希望別再糾纏,各自都好自爲之。
晚上回到家,王盈盈的表現和往常沒太大差別,但陳鋒還是覺察到未婚妻情緒不高,於是擔心她是不是病了。
“老婆,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陳鋒關心道。
“沒,沒怎麼。”王盈盈說。
“那是心情不好,碰到煩心事了?”陳鋒問。
“咳,還說呢,今天下午歐陽哲突然打電話給我,說他在上海,想見我一面,莫名其妙!”王盈盈氣呼呼地說。
“歐陽哲?……噢,他呀!他打電話給你?還想見你一面?”陳鋒想起這個人是誰了,王盈盈以前跟他提過。
“嗯,我不想見他,拒絕了。”王盈盈說。
“好,拒絕了好。那我老婆幹嗎還不開心啊?”陳鋒摟了一下王盈盈的肩膀說。
“人家本來今天心情不錯,都讓他給毀了!”王盈盈噘着嘴。
“哦,也是,怎麼着都膈應不是嗎!那就讓老公來安慰一下我家寶貝受傷的小心靈吧。”陳鋒摟住了王盈盈整個人,情意款款地說。
吃過晚飯,兩人收拾洗涮了鍋碗盆碟。陳鋒打開電腦,打算繼續做今天在辦公室沒完成的一個文件,王盈盈俯在他脊背上看。
“老公,你多久能弄完這個?”王盈盈問。
“說不好,能弄多少算多少吧。”陳鋒說。
“今天不弄了行不行啊?”王盈盈從背後抱住陳鋒的脖子。
“怎麼啦?寶貝。”陳鋒停住手,轉過臉看着王盈盈。
“我不想你這麼辛苦。”王盈盈心疼地說。
“謝謝老婆!沒事的,再說早晚都是我的活。”陳鋒說。
“那你明天上班再做唄,工作哪有做完的時候。我現在想讓你陪我說說話。”王盈盈懇求道。
“好吧。愛情法則第一條,老婆永遠都是對的。”陳鋒笑着說,隨手把電腦合上了。
兩人坐到沙發裡,王盈盈挨着陳鋒,把腦袋靠在他肩膀上。陳鋒感覺到王盈盈依舊有些心緒不寧,或許和下午歐陽哲的那個電話有關係。
王盈盈與陳鋒好上了以後,跟他說過自己的前一段感情。
高中的時候她和歐陽哲都是班上的尖子生,學習上互幫互賽,漸漸地互有好感,後來兩個人就戀愛了。不過那時候要衝刺高考,兩個少男少女也沒什麼時間能花前月下,精力都投入到緊張的功課裡了。一直到高考結束,整整一個暑假才真正讓他們浪漫了兩個月,一起爬山、看電影、與同學聚會、騎單車去郊遊,快樂又豐富多彩,兩人的感情也加深了很多。
上大學後,王盈盈和歐陽哲一南一北,除了每年兩個假期能見面,基本上通過網絡和電話談戀愛。比起經常能粘在一起,這種異地戀情自有另一番味道,在王盈盈的心中,她一直保持着對愛情最純真的感覺,然而歐陽哲後來的行爲卻褻瀆了這份純真。
大三那年的夏天,王盈盈另一個在北京的同學告訴她,歐陽哲腳踩兩隻船,在本校還有一個女朋友,兩人經常出雙入對,極爲親暱。王盈盈開始怎麼也不信,那個同學賭咒發誓,說不願看到她被歐陽哲欺騙,才告訴她的,後來還偷偷拍了歐陽哲和那個女生在一起的照片發給她。於是王盈盈便質問歐陽哲怎麼回事,歐陽哲起初不承認,等王盈盈拿出證據後,他又乞求王盈盈的原諒,辯解說那個女生死纏爛打追他,他並不喜歡她,但是她的父親是個高官,她說畢業後能幫他留京。
王盈盈那時很傷心,說我們的感情呢?我們的感情在你心裡還不如一個留京指標嗎?你既然這麼現實,那你我就算了吧。歐陽哲死活不肯,說他真正愛的還是王盈盈,與那個女生只是逢場作戲,畢業了就一定會和她分手的。還說王盈盈不是想考研嗎,他希望王盈盈考北京的學校,這樣就能在一起了。
王盈盈極爲震驚,也極其失望。她怎麼也想不到,歐陽哲會變成了這樣的人,變得讓她完全不認識了。竟然爲了小小的利益,欺騙兩個女孩子的感情,更可恥的是,他居然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是錯誤的,或許還自以爲聰明睿智吧。那個高中時單純的歐陽哲哪去了?那個三年來與她談理想談人生的歐陽哲哪去了?
王盈盈心裡痛憤交加,毅然決然與歐陽哲分手了。後來再沒有他的消息,她也不想知道他的消息。王盈盈對一個人的品行看得極重要,何況又曾經是自己喜歡的人,她無法接受他這樣的想法和做法,分手時決絕地對他說朋友都不要做了,她在自己的生命裡徹底把歐陽哲拉黑了。
“還在爲下午的事不開心?”陳鋒輕聲問道。
王盈盈沒說話,做了一下深呼吸,而後微微嘆口氣。陳鋒知道她心裡還是綰了個結的,便摟得更緊一些,下巴輕輕抵在王盈盈的頭頂,他想讓她感覺到更多的溫暖和保護。
“不要爲不值得的人煩惱,那樣你是用別人的錯懲罰自己。你現在有我呢,聽話,開心起來。”陳鋒娓娓勸道。
“嗯。”王盈盈仰起臉笑了。
“這就對了嘛,笑起來多好看哪!”陳鋒低頭看着自己心愛的人。
“不笑就不好看嗎?”王盈盈撒嬌地說。
“好看,我老婆天生麗質,啥時都好看,我是說笑起來就更好看了。”陳鋒笑道。
“那你說,是我好看,還是蘇影好看?”王盈盈一本正經地問。
“這……,你好看。”陳鋒說。
“哼,你猶豫了,猶豫了說的就是假話!”王盈盈哼唧道。
“都好看。”陳鋒說。
“不行,你必須選一個。”王盈盈從陳鋒懷裡爬起來,搖着他肩膀。
“必須選一個?”陳鋒看着王盈盈的眼睛,疑問道。
“對。”王盈盈也看着他,肯定地說。
“不選成不成?你就放過我吧,老婆!”陳鋒懇求道。
“不成!”王盈盈目不轉睛地盯着陳鋒。
“唉,我說了是你,你又不信,我要說是她,你指定不高興。難怪連夫子都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陳鋒嘆道。
“不許抱怨,老老實實回答問題。若是回答不好,要受罰的。罰你什麼呢,對,就罰你今天睡沙發吧。”王盈盈命令說。
“喔,這麼嚴重呢!看來我得好好思考一下怎麼回答。”陳鋒邊說邊在王盈盈臉上看來看去,試圖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不能思考,一經思考就不是你真實的想法了。”王盈盈說。
“你好看。”陳鋒馬上接口道。
“爲什麼?”王盈盈問。
“不爲什麼,你不讓思考,所以沒過腦子直接說的。”陳鋒笑道。
“我不信,你騙人,你明明想了一下的。”王盈盈嬌嗔道。
“沒想。”陳鋒否認道。
“想了,你就想了。”王盈盈使勁搖着陳鋒的肩膀。
“好好好,想了,想了。”陳鋒毫無辦法,只好順着王盈盈說。
“快說,怎麼想的?”王盈盈眼裡閃着期待的光芒。
“蘇影同學的美呢,是如花似玉,我老婆的美呢,是清新脫俗,一個是人間國色的絕代佳人,一個是世外仙姝的氧氣美女,不過我更喜歡純天然不雕飾的美,所以當然就是你。”陳鋒一本正經地說道。
“油嘴滑舌!”王盈盈輕輕打了陳鋒一下。
“你看,我就說嘛,我怎麼說都要被你挑毛病!”陳鋒說。
“誰讓你酸文假醋地轉一堆破詞兒!”王盈盈說。
“得,想拍個馬屁吧,還班門弄斧了。”陳鋒自嘲道。
“好吧,算你過關了。”王盈盈說。
戀人之間,夫妻之間,偶爾玩鬧一下是必要的。不但爲平淡的生活增添一些情趣,也能很好地加深彼此的感情。陳鋒表面上是個憨厚耿直的理工男,骨子裡卻是個浪漫主義的情種。蘇影說得很對,陳鋒的浪漫要看對誰,只有真正走進了他內心深處的那個人,才能感受到這個剛毅木訥的男人,其實也是懂得玩點情調的。
“哎,老公,當年蘇影和你分手,你恨過她嗎?”王盈盈窩在陳鋒的膝蓋上,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一句。
“幹嗎突然問這個?”陳鋒不解。
“哎呀,你就說說嘛!”王盈盈嗲聲嗲氣道。
“怎麼說呢,剛開始有一點兒,後來想通了,不恨。”陳鋒說。
“想通什麼了?”王盈盈問。
“一個女孩子,孤身一人在國外,生了一場大病沒人照顧。張黎陽幫了她,也喜歡她,能給她依靠。她從感激到感動,後來產生感情,想想也是順利成章的事情。那時候我在哪,萬里之外,就算她告訴我,也只能乾着急,做不了任何事。”陳鋒說。
“那你後悔放她走了嗎?我是說出國。”王盈盈問。
“不後悔。要不怎麼能遇到你呢,我的真命天女。”陳鋒笑道。
“哎呀,你正經點!”王盈盈嗔道。
“真不後悔。有句話說,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我和她應該算是有緣無份吧。愛情是相互擁有對方,而不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佔有。當時的情況,張黎陽更能給她幸福,而她也愛張黎陽更多,我應該祝福他們,所以我從來不後悔做這樣的決定。想來一切都是爲了讓我重新上路,尋找真正屬於我的幸福,結果我就找到了你。”陳鋒動情地說。
“老公你說得真好,我好感動。我跟你也來個約定吧。”王盈盈說。
“什麼約定?”陳鋒問。
“假如哪天你不喜歡我了,喜歡上別人了,你一定要告訴我。不管我還多愛你,我都不和你鬧,我放你走。我會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望着你,祝福你。”王盈盈說。
“小傻瓜,說什麼呢,今天一直怪怪的。我不許你這樣想,千辛萬苦才找到你,我可是打定主意要和你白頭到老的,到什麼時候你都別想把我轟走。我要親眼看着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長出皺紋來,這裡、這裡青絲變成白髮……”陳鋒說着,在王盈盈的臉上、頭上、鬢角指指劃劃着。
王盈盈不覺眼眶一熱,點點淚光在眸子裡閃動,她爬起來在陳鋒臉上吻了一下。
“老公,謝謝你,我愛你!”她柔聲說。
“我也愛你!”陳鋒溫情脈脈地看着盈盈的眼睛。
陳鋒和王盈盈一邊看着電視節目,一邊卿卿我我說着話。這時候陳鋒的手機響了,他夠了過來,是顧曉菲。
“陳鋒,你沒出差吧?”顧曉菲有些急切地問。
“沒有呵,我在家裡,有事嗎?”陳鋒說。
“太好了,你去看看蘇影吧,她好像病了。我剛纔打電話給她,半天才接,說話有氣無力的。我有點擔心,可不巧和周磊今天在寧波,就麻煩你了。”顧曉菲說。
“好,我馬上去。”陳鋒說。
“怎麼了?”王盈盈問。
“曉菲說蘇影病了,她不在上海,讓我去看看。”陳鋒一邊說,一邊起身去穿外套。
“我和你一起去。”王盈盈也從沙發上站起來。
“好,咱們得快點。”陳鋒說。
兩人出門的時候,陳鋒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九點三十分。
陳鋒一路上把車開得飛快,還好晚上的路況不錯,所以很快就到了宋阿姨家所在的小區。這是個老小區,院裡不好停車,陳鋒把車停在了小區門口馬路邊的停車位上,和王盈盈小跑着進了小區,快步上樓。
足足敲了兩三分鐘的門,才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蘇影掙扎着把房門打開了。陳鋒和王盈盈看見她臉色慘白,佝僂着腰,一手捂在肚子上,快要倒下去的樣子,趕緊上前一步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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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影你怎麼了?”王盈盈問。
“肚子疼……”蘇影的聲音很弱。
王盈盈把蘇影攙扶到沙發上坐下,陳鋒去廚房拿了只杯子,倒了一杯熱水端過來。王盈盈舉着,蘇影喝了一口。
“什麼時候開始疼的,吃藥了嗎?”王盈盈問。
“下班回來…疼的,吃了一片…止疼藥,好像沒,沒效果。”蘇影彷彿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不行,你得去醫院。”陳鋒果斷地說。
“來,蘇影,我們去醫院,我扶着你。”王盈盈說。
陳鋒在客廳裡尋摸了一圈,拿上了蘇影平時上班背的包,和王盈盈一同攙扶着蘇影出了門。
只下了半層樓梯,蘇影就痛得滿臉的汗珠子直落。
“陳鋒,你揹她。”王盈盈說。
“這……”陳鋒有些猶豫。
“別!”蘇影咬着牙關直搖頭。
“快點,還愣着幹什麼?”王盈盈瞪着陳鋒。
陳鋒趕緊答應着,走到蘇影前面蹲下來。王盈盈扶着蘇影俯身到陳鋒的背上,陳鋒從後面托住蘇影的腿,背起來往樓下走。
經過一系列檢查和化驗,醫生告訴陳鋒和王盈盈,患者屬於急性闌尾炎發作,情況還是比較嚴重的,闌尾內腔已有阻塞和積膿,幸虧你們送來的及時,否則很可能發生穿孔,引起瀰漫性腹膜炎,不過我們已經做了必要的處置,暫時無大礙。
陳鋒和王盈盈聽了,總算稍稍鬆了口氣。只聽醫生又說,鑑於患者目前的情況,我們建議儘快進行手術。
“大夫,手術有風險嗎?”王盈盈問。
“任何手術都是有風險的,不過闌尾切除算是常規的手術,你們不用太過擔心。”醫生說。
“好吧,我們聽大夫的。”陳鋒說。
“那你們跟我來,我這就開單子,你們去辦住院手續吧。”醫生說。
蘇影的手術很順利,醫生說住一個星期院就差不多能回家了。近期稍微注意下飲食,剛開始忌油膩,不要吃牛奶雞蛋等高蛋白的食物,也不能吃含有粗纖維的食物,建議吃一些冬瓜、蘿蔔、米粥、雞湯、魚湯之類對胃腸好又滋補的飲食。
王盈盈打電話向學校請了假,留在醫院裡照顧蘇影。陳鋒幫蘇影請了病假,還說自己可能也抽時間到醫院幫忙,畢竟蘇影是一個人在上海,家人不在身邊。這件事李天明倒是很通情達理,他囑咐陳鋒,代表他本人向蘇影轉達問候,讓她好好養病,早日康復。顧曉菲和周磊辦完事,立馬從寧波趕回來,到醫院來看蘇影。
蘇影特別感動,她覺得有這些朋友真好。陳鋒自不必說,她知道他最樂於助人的;王盈盈,她可是陳鋒的未婚妻,她讓陳鋒把自己從四樓背到樓下,又背到小區外面的車裡,還特意請假陪着自己;顧曉菲,她打電話時聽出自己病了,就要陳鋒過來送她到醫院,現在又和周磊來看自己。蘇影聽到顧曉菲和王盈盈商量着要輪流照顧自己,心裡是既溫暖又覺得過意不去。她打電話給在哈爾濱的父母,說了自己生病住院的事,蘇媽媽當天就坐飛機到了上海。
陳鋒從浦東機場接到了蘇影的媽媽,開車出了機場,問阿姨您是先把行李放去蘇影家裡,再去醫院,還是直接去醫院。蘇媽媽惦記女兒,說直接去醫院吧。
進了病房,蘇媽媽看到蘇影躺在病牀上面容憔悴,心酸不已,上前去抱着女兒,兩眼淚水漣漣。蘇影見到媽媽,也情不自禁,喊了一聲媽,就在媽媽的懷裡哭了。一旁的王盈盈見此情景,眼眶也溼潤了起來,她拉了拉陳鋒的衣袖,小聲說,我也想我媽了。
蘇影母女倆擦拭了眼淚,蘇影媽媽從牀沿上站起來,在陳鋒搬過來的凳子上重新坐下。
“媽,我介紹一下,這是陳鋒,我同事。”蘇影說。
“小陳我認識了,剛纔在機場他介紹過自己。”蘇媽媽說。
“這是陳鋒的未婚妻,王盈盈。”蘇影指着王盈盈說。
“阿姨您好!”王盈盈問候道。
“你好!你好!這麼俊的姑娘!小陳你好有福氣呵!”蘇媽媽讚揚道。
“阿姨您過獎了,蘇影姐纔是真漂亮呢。”王盈盈不好意思起來。
“太謝謝你們了,多虧你們這些好朋友。我家小影一個人在上海,我們在這兒也沒什麼親戚,要不是有你們,你看這次多危險呀!”蘇影媽媽萬分感激地對陳鋒和王盈盈說。
“阿姨您別客氣,幫自己朋友,應該的。您坐了幾個小時飛機,讓陳鋒帶您去附近吃點東西吧。”王盈盈說。
“不了,太麻煩你們了。”蘇媽媽說。
“不麻煩的。”陳鋒也說。
“真不用了,這家醫院的飯菜還不錯,回頭我們多買一份。盈盈,陳鋒,你們回去吧,這兩天太辛苦你們了,都沒休息。這裡有我媽呢,你們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吧。”蘇影說。
“是啊,是啊,這裡有我呢,你們回去休息吧。”蘇媽媽也說。
“行,反正醫院也只讓一個家屬晚上陪護。阿姨,有什麼事叫護工做就行了。”陳鋒說着話,和王盈盈從凳子上站起身。
“阿姨,辛苦您了,那我們先走啦。”王盈盈說。
“哎喲,這姑娘就是會說話,是我和小影要謝謝你們呀!”蘇媽媽說。
“有任何需要,打電話。”陳鋒向蘇影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好,路上開車小心點!”蘇影對陳鋒說。
“蘇影,我們明天再來看你。”王盈盈說。
陳鋒和王盈盈走後不久,普外科的主任帶着一幫子人查房,簡單問了術後情況,叮囑幾句就走了,又去了別的病房。後來護士來過一次,拔了蘇影輸完液的吊針,說今天的藥都輸完了,好好休息吧。病房裡另一張牀恰好空着,沒有了其他人打擾,娘女兩個自是有許多的話要嘮。蘇影問媽媽,爸爸的身體和工作好嗎,蘇媽媽說都好,就是最近單位裡忙一些,要不這次就一起來了。
說起蘇影的這些同事和朋友,蘇媽媽想起一件事來。
“小影,那個小陳我瞅着面熟,名字也像是聽過。”蘇媽媽疑惑道。
“媽,您可能記岔了。”蘇影不想提及舊事。
“不,我沒記岔。剛纔在機場接上我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小夥子在哪見過,他自我介紹姓陳,說阿姨您叫我小陳就行。我着急趕快來醫院,也就沒再多問。剛纔你說他叫陳鋒,陳鋒……”蘇媽媽使勁回想着。
“哎呀,媽!”蘇影試圖阻止母親往下想。
“對了,想起來了,是不是你在上海唸書時的那個男朋友?咱家好像還有一張你和他那會兒照的像呢,模樣沒大變化。”蘇媽媽說。
“媽,您幹嗎呀?”蘇影嗔道。
“不幹嘛,唔,你說,是不是他?”蘇媽媽問女兒。
“是。”蘇影承認道。
既然已經被母親看出來了,蘇影也不想否認,於是把自己和陳鋒又遇到的經過,簡單跟媽媽述說了一遍。
“這個小夥子挺好的,人長得精神,心眼也好。”蘇媽媽說。
“媽,說這幹什麼!”蘇影不想和母親聊陳年舊事,況且陳鋒和王盈盈已經談婚論嫁了。
“哎,你媽也是感嘆一下。要是當年你不出國,或許能和這個小陳好下去,現在沒準都結婚了呢!”蘇媽媽說着,真就嘆了口氣。
“當年我不想出國,是你和爸非要逼我去的!”蘇影話裡有些許埋怨。
“那不也是爲你前途嗎?你看咱鄰居,還有你爸同事家的孩子,好多都到國外念個文憑,回來好找工作呀。”蘇媽媽辯解道。
蘇影低頭不語,她又想起了張黎陽。蘇影心裡並不怪父母,可能人生就是這樣的,顧曉菲說得對,很多事情看似偶然,實際上是必然。當你回頭去看的時候,無論是不是重新選擇,其實都不過是如果,現實是沒辦法再改變的。
“我知道小張是個好孩子,對你特別好。可是這件事畢竟過去這麼多年了,你也不能總苦着自己。”蘇媽媽很心疼女兒。
“媽,不說這個了,行嗎?”蘇影懇求道。
“媽媽知道你不愛聽嘮叨,你們現在的年輕人都有自己的主意,媽媽也能理解。但是你也老大不小了,一直這麼着一個人,我和你爸總是不放心呢!”蘇媽媽說着,眼圈開始紅了。
“媽,你別難過,我答應你,碰到合適的,我會考慮的。”蘇影看不得母親落淚,心裡也一下子柔軟了,趕緊安慰道。
“你想通了?”蘇媽媽望着女兒,有點不太敢相信。
“想通了。”蘇影肯定地說。
“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蘇媽媽高興地說,聲音有一些顫抖。
蘇影看到母親臉上孩子般的笑容,一陣心酸,忽然有點愧疚。想來這些年父母爲自己的事,承受了多大的煎熬。其實他們也沒有給自己那麼多壓力,很多擔心都是藏在心裡的。孩子是媽媽身上掉下來的肉,如果自己不快樂不幸福,對他們而言無疑是災難。
“女兒呵,那現在有目標沒?”蘇媽媽試探道。
“媽,您幹什麼?這又不是商店裡買東西,人家等着讓你挑!我才二十九歲,您怕我嫁不出去還是咋地?”蘇影嬌嗔道。
“好,我不問了,只要你想通了媽就高興。”蘇媽媽說。
蘇媽媽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心情舒暢了許多。自己女兒的條件,她還是很自信的,要模樣有模樣,要學歷有學歷,以前她和蘇影爸爸擔心的無非是,蘇影陷在和張黎陽的感情裡太深了,任誰也敲不開女兒封閉起來的心。如今女兒自己想明白了,事情或許就不難了。
蘇媽媽振奮得不能自已,藉着上洗手間的空,偷偷給蘇影的爸爸打了電話,向他報告這個喜訊。蘇爸爸也如釋重負般高興,又問了閨女的手術情況,得知一切都順利,竟歡喜得半宿沒有睡着。
歐陽哲輾轉打聽到王盈盈的男朋友叫陳鋒,還了解到他在一家叫羅德里克的美國公司上班,於是查詢了羅德里克上海辦事處的總機號碼,竟然問到了陳鋒的手機號。
“您好,哪位?”陳鋒看到一個陌生號碼,還以爲是客戶。
“您好,您是陳鋒陳先生嗎?”電話裡的人說。
“我是陳鋒,您是……?”陳鋒說。
“不好意思呵,很冒昧打電話給您。我叫歐陽哲,我是王盈盈的高中同學。”歐陽哲說。
“歐陽哲?你找我什麼事?”陳鋒很詫異,這個歐陽哲怎麼會給我打電話,他又哪來的自己的手機號碼?
“陳先生,您可能不知道我。我是王盈盈同學,以前做過錯事,傷害了王盈盈的感情,一直想向她表達歉意。現在我正好在上海,想當面向她道歉。”歐陽哲說。
“那你找我幹什麼?”陳鋒說。
“我聯繫過王盈盈,她說不想見我。”歐陽哲說。
“她既然不想見你,那就不要見了。”陳鋒冷淡地說。
“陳先生,我想請求你幫幫忙。”歐陽哲懇求道。
“對不起,我幫不了你什麼。再見。”陳鋒準備結束通話。
“陳先生,陳先生,您千萬別掛電話。我就說一句話,說完了,您再掛電話,我保證絕不再打擾您!”歐陽哲急促地說。
“那好,你說。”陳鋒允道。
“我不想王盈盈一直恨我,儘管我們現在都有各自的生活,可畢竟曾經是同學。”歐陽哲說。
這句話讓陳鋒突然有所觸動。幾天前那個晚上,陳鋒明顯能感覺到王盈盈心緒不佳。嘴上說是把這個人徹底忘記了,但心底裡終究還是有個結鬱在那兒。陳鋒知道王盈盈是什麼樣的女人,初戀對她而言是聖潔的,哪怕最後兩人走不到一起,但留存在心裡的應當是美好的記憶,可偏偏她的初戀不堪回首。王盈盈有點完美主義傾向,每回要是有人提到自己的初戀男友,王盈盈心裡便覺得彆扭。
如果歐陽哲是真心悔錯,給人家一個道歉的機會也未嘗不可。更重要的是,若能借此讓王盈盈消除那個多年的心結,豈不是很好。
“你想讓我做什麼?”陳鋒問道。
“陳先生,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先跟您見個面。”歐陽哲說。
“……,好吧。”陳鋒想了半分鐘,然後答應了。
“謝謝您!那您什麼時候方便?我怎麼找您?”歐陽哲很高興陳鋒答應了他的請求。
“週五下午吧,四點鐘左右,你到我公司附近一個茶館,名字和地址我發信息給你。”陳鋒說。
“謝謝,謝謝您!”歐陽哲興奮不已。
蘇影出院了。
陳鋒恰好要參加外高橋石化一個項目的洽談,顧曉菲到醫院幫忙辦理了出院手續,又開車把蘇影娘倆送回了家。
第二天是星期六,陳鋒和王盈盈去蘇影家裡看她,王盈盈捧了一大束鮮花,陳鋒拎着一大袋子水果。蘇影媽媽開的門,見是他們,高興地眉開眼笑,熱情地把兩人讓進客廳裡,還一個勁地說感謝的話。
蘇影也從沙發上站起來,走過來迎接,王盈盈趕緊上前,把她拉回去又在沙發裡坐下。
“剛做完手術,別亂動。”王盈盈說。
“沒那麼嬌貴,醫生說只要不劇烈運動就行,而且休息幾天應該就能上班了。”蘇影笑道。
“現在有媽媽陪着,特幸福吧?”王盈盈笑嘻嘻地說。
“是啊,有時候也想,我們背井離鄉幹什麼呀!我還真羨慕那些在老家的同學,有份過得去的工作也就行了,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在一起。”蘇影感慨道。
“小王,小陳,你們和小影嘮着,我先去忙了,今天在這兒吃飯。”蘇媽媽說,然後去廚房了。
“是啊,我媽做飯很好吃的,你們今天也嚐嚐她的手藝。”蘇影也說。
“好,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王盈盈愉快答應了。
回家的路上,陳鋒開着車,王盈盈坐在旁邊的位置上,和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陳鋒忽然想起歐陽哲的事,於是把他怎麼找到自己,又在昨天下午見了一面,講給王盈盈聽。
“你幹嗎要去見他?”王盈盈生氣地說。
“老婆,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說,好嗎?”陳鋒說。
“我能不急嗎,你都不和我商量,這本來是我的事情,你憑什麼擅自做主?”王盈盈一臉的嚴肅。
“老婆,對不起,應該先跟你講,可是對你講了,你不願見他,也一定不同意我去見他。但我想着,歐陽哲千方百計找到我,可能是真地對以前的事悔過了,也誠心想求得你原諒的。授人玫瑰,手有餘香,何不給他一個機會呢,畢竟,看到一個人現在的好,總勝過記着一個人曾經的錯。”陳鋒很認真也很耐心地說。
王盈盈沒有說話,沉默了一小會兒。
“那你和他聊什麼了?”王盈盈問。
“其實也沒聊太多,他就講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說你和他分手後,他知道以你的個性,是無可挽回的,他很懊悔做這樣的錯事,所以和那個女孩也分手了。畢業後他離開北京去了深圳,也換過幾個工作,後來進了一家很大的通訊公司,現在也有新女朋友,事業和生活都不錯。但是他一直心中有愧,不想讓你心裡恨他,也不想讓自己總懷着這個心結,就想着要找個時機親口對你說對不起,希望你能原諒他。這次他來上海,是公司有一個項目在這邊,歐陽哲是項目經理,大概要待一個月左右。所以纔打電話給你,沒承想你斷然拒絕了。他覺得你對當年的事還是沒放下的,更堅定了向你道歉的決心,這才又找到了我。”
“那你是什麼意思?”王盈盈沉吟許久說。
“我倒覺得歐陽哲是誠心誠意的,人都會犯錯,重要的是犯了錯能知錯改錯。看得出來,他對你們當年的初戀也是很珍視的,所以才那麼在意你對他的看法,你一直不原諒他,他一直就心裡藏個疙瘩,這是個要面子的人。我想着要不幫他個忙吧,如果能就此讓他解開這個心結,不也是好事嘛。”陳鋒說。
陳鋒這麼說其實是一語雙關,他太瞭解王盈盈了。歐陽哲,陳鋒只是見了一面,並不能下結論他是怎樣的人,但是在王盈盈的心裡,的確是有這樣的心結的。與其說給歐陽哲一個求得王盈盈原諒的機會,陳鋒更想讓自己愛的人徹底消除心底裡藏了幾年的陰霾。
“換別人早吃醋了吧,怎麼你還那麼樂意讓自己老婆見前男友?”王盈盈側過臉,看着正在開車的陳鋒。
“這個吃什麼醋,小瞧你老公了吧,不自信的男人才會吃醋。”陳鋒哈哈笑道。
“我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是幫我。”王盈盈說。
王盈盈不愧是個聰明的女人,她把整個事情細想一遍,就明白了陳鋒的用意,這也算是心有靈犀吧。王盈盈對陳鋒講過她和歐陽哲的事,這是她的原則,因爲她願意對自己愛的人坦誠過去的一切。但也僅僅是講過那一次,後來再不願提及,而且無意中觸碰到這個話題,王盈盈便流露出不開心,這些都被陳鋒看在眼裡,記在心上。三年多的相處,陳鋒知道王盈盈是個對感情有潔癖的女人,她嚴格要求自己,對另一半品行上的瑕疵也是不能容忍的,哪怕是像歐陽哲,一個早已分手了的前男友,在她內心深處留下的陰影卻沒有隨着分手而煙消雲散。
“你看出來啦?”陳鋒笑着問道。
“那是,你這麼聰明,總不能找個傻老婆吧!”王盈盈也笑起來。
“那你同意見他一下,接受他的道歉?”陳鋒見王盈盈笑了,知道她已經被說動了。
“不過你得陪我去。”王盈盈說。
“那是當然,我還沒傻到讓自己老婆單獨去見前男友!”陳鋒笑道。
“咦,是誰剛纔說的,不自信的男人才吃醋!”王盈盈打趣道。
“這是兩碼事,自信歸自信,該看着還是要看着。你是我老婆,我得保護你,保護我們的愛情。”陳鋒說。
這件事開始,王盈盈是極其抗拒的,經陳鋒這麼分析解釋,想明白了便覺得陳鋒處理問題的確智慧,於是心裡更加崇拜這個男人了,而且也更加篤定了自己的選擇。
“老公,你對我真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王盈盈說。這話聽起來雖然肉麻,但確實是她心裡所想。
“謝謝老婆誇獎!我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當然要對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好呀!”陳鋒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