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15——3

“他這麼個打法是不要命了嗎?”

已經在場上打了整整兩個鐘頭沒休息過的墨圳, 運動服的前襟和後背已經汗溼了一大塊,額頭和脖子上也是有一層汗珠。

宋之澈輕笑了一聲,說:“老婆都跑了, 還要命做什麼?”

“五十步笑百步, 某些人怎麼突然有心情來陪我們做這些流汗的運動了?”陸川一陣見血, 宋之澈嘴角一抽, 睨他一眼沒說話。

溫洛回樑宅住了不到兩天後就和墨圳一起搬回了江水芷岸, 兩人的生活真的就在那一夜之間恢復了正常,她也沒再對他使用軟暴力。

就這麼過了兩個星期,她居然又再一次憑空消失。

他想不通問題到底出在哪兒, 她氣也撒了火也發了,打罵也都做過了, 這段時間她甚至比之前更加的乖巧, 每天都會給他做好飯菜等他回家, 早上甚至會比他起得早,幫他把要穿的衣服挑選搭配好。

一切都按照正常更好的軌道發展着, 她怎麼有玩起了人間蒸發呢?

知道她離開還是通過秦蒙的口,那天他正在開會,手機就拼命地振動了起來,在第三次來電的時候他終於說了聲“抱歉”,到門外接通了電話。

從溫洛出事到現在, 小籠包一直都養在樑宅, 秦蒙說溫洛臨走前交代他到樑宅將小籠包接過來, 然後交給墨圳。

臨走?

墨圳不解。

“董事長今天開始休假, 公司的一切事物都交給了總經理。”秦蒙也愣了一下, 溫洛的機票倒是她去訂的,見她最近心情很好, 他自然就認爲她和墨圳已經和好了,況且她還幫許若也買了一張機票,他自然就認爲她是和朋友去旅遊,這麼看來,墨圳不知道?

“假期有多久?”良久,墨圳才嘆着氣問。

“……三個月。”

於是當天晚上墨圳就把最空閒的宋之澈、陸川以及徐至臻拉了出來,三個人輪番揮拍上陣,而墨圳已經在場上打了整整兩個鐘頭的球沒有休息過。

“第一次見他這樣,真是三生有幸。”徐至臻換下場來休息,喘着粗氣朝躺在場上的墨圳大喊:“過來喝水!”

“小洛有本事,把他捆得死死的,他現在這樣,跟當時陳妤在的時候完全兩個極端!”

“小洛也夠能折騰他的!”徐至臻失笑。

“大boss還沒獻身呢。”宋之澈似笑非笑的,另外兩人向他遞過去詢問的眼光,“那個護妹心切的人還沒亮相。”

第二天早上那個護妹心切的人就如狂風急雨般地衝進了墨圳的辦公室,秘書阻攔不及,有些着急地說:“對不起,總監,我攔不住他。”

看清楚來人後墨圳點點頭,“是我朋友,你出去吧。”

樑巳徵和年初的時候沒有什麼變化,大概是夏天的緣故,頭髮理得很短,身上的穿着也比較隨意,比着正裝的時候看起來年輕了幾分。

“要喝什麼?”

樑巳徵啓脣一笑,涼涼地說:“你認爲我喝得下去?”

墨圳在心裡嘆了口氣,該來的始終躲不過,從出事那天他就在等待樑巳徵的出現了。樑巳徵向來護短,一開始的時候也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他,溫洛是他最寶貝的妹妹,讓他莫要負了她,而最終他的確是傷了她。

“我想你也自知百口莫辯,說以你聽我說就好了,”樑巳徵隔着辦公桌站在他面前,他也只得陪他站着,“洛洛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剛好我也焦頭爛額,所以沒能多深思你們的關係,你怎麼答應我的?你怎麼照顧她的?你知不知道我都捨不得傷她一根頭髮!你說的愛就是讓她流血讓她痛嗎!”

說到後面樑巳徵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語氣而變成了怒吼,抓起桌上的筆筒就朝墨圳身上砸去。有一支水性筆沒有蓋上筆蓋,在墨圳的淡藍色襯衫上留下了一道突兀的黑色印記。

“對不起。”

“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洛洛!還有那個死去了你都還不知道它的存在的孩子!”

面對樑巳徵的指責墨圳無言以對,他已經聽了太多,概括起來就是一句話:歸根結底錯的都是他墨圳。

許若剛和秦越分手,傷心之餘找到溫洛哭訴,心情尚未恢復平常的溫洛也緊跟着難過了好一陣。

溫洛立馬找譚昊拿樑巳徵的聯繫方式,那不容拒絕的姿態讓譚昊感到了事態的嚴重性,當即把他自己也剛得到不久的號碼給了溫洛。

拿到號碼後溫洛立即和許若敲定散心旅遊的地點,第三天便踏上了前往海南的飛機。

接到溫洛的電話時已經是半夜,樑巳徵正在給兒子換尿不溼,孟西西把電話遞給他的時候臉上帶着一絲慌亂,他安撫性地拍拍她的肩膀。

電話那端的溫洛低聲地哭泣,一遍遍的重複着“哥哥我好想你”,那一聲聲抽泣彷彿鞭子在笞打着他的心。

趕到溫洛住的酒店時她已經止住了哭泣,打開門時她提醒他小聲一些,以免被隔壁的許若發現。

“到底怎麼了?”溫洛在電話裡說得不清不楚,只是不停地說着自己好難過,好想他,驚慌之下他便立即尋了過來。

“我懷孕了,可是孩子……沒了。”

說到痛處她的眼淚再也無法制止地流了下來,樑巳徵聽見她的話,心裡一驚,着急地捧着她的臉,急切地問:“怎麼回事?別哭洛洛,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溫洛一口氣沒提上來便開始打嗝,於是只能斷斷續續的告訴樑巳徵最近發生的事,她連細枝末節都沒有放過,包括墨慈對她說的那些話。

“我來這裡是爲了躲他,不是不原諒他,我是原諒不了我自己,我連肚子裡有了我們的孩子我都不知道!我有什麼資格去怪他!他一定知道孩子是怎麼沒的了,可是他還對我那麼好,我很心虛,他怎麼能對我那麼好?我哪裡值得了……”溫洛在樑巳徵的懷裡哭得泣不成聲,他胸前的衣襟已經溼了一大塊。

“你很好,你什麼都很好,不許這麼說自己!”

“不,我不好……我一點都不好……我打了他!我居然打了他!我的心好疼,我怎麼會打他?除了你再也沒有人對我那麼好,他幫我做早餐,晚上會督促我睡覺,不讓我熬夜,提醒我按時吃飯,他連酒都不讓我多喝……他……對我那麼好,可是我居然殺了他的孩子!我殺了他的孩子!”

樑巳徵死死地箍住掙扎的溫洛,動彈不得的她只能軟綿綿地靠在他的懷裡。

樑巳徵當時真想立馬就飛到墨圳的面前賞賜他一頓拳腳,他從小呵護到大的寶貝,怎麼就能被傷害成這個模樣?縱使溫洛有過錯,可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又是誰?

他不是不喜歡墨圳那類家裡背景很複雜高深的人,而是如果作爲結婚對象的話,或許會不盡人意。

可是當時看見溫洛滿臉幸福嬌羞的模樣,那是從前即使和林莫在一起也沒有過的,他的要求其實很簡單,只要能讓溫洛開心,能保證她不受傷害也就足夠了。那是他也因爲私自結婚的事和樑國安鬧得很僵,自己都分-身乏術,況且溫洛也已經把生米煮成熟飯,他自然也就沒再堅持己見。

那晚他也曾語重心長地對墨圳說,溫洛之於他要比樑未夏更加的重要,她的童年過得不算美妙,而他曾陪在她身邊近十年,她對他的依賴感是很難被人替代的,可是卻終將有人來取代他,既然墨圳接下了這個責任,就要保她一輩子平安快樂,無病無痛,這是每個兄長最真心也最實在不過的願望了。

可是墨圳他做了什麼?如果不是他答應那場荒誕可笑的相親,那麼這一切又怎麼會發生?

於是他連夜趕到機場,買了最早的一班飛機回N市,下了飛機之後便風風火火地朝墨圳的公司奔去。

“我可以告訴你洛洛在海南,可是你最好不要去找她!你讓她一個人冷靜一段時間,不然她早晚會被自己逼瘋,許若和她在一起,你放心好了,我也不會讓她出事。”

墨圳點頭,他是很想去找她的,可是或許分開一段時間對於她以及他們會更好一些,最近他也有些喘不過氣來。

樑巳徵已經走到門後了,墨圳跟在他身後,突然樑巳徵回頭,一雙鷹眼盯住墨圳,“我忘了還有這個,也是你該得的!”

話音剛落,拳頭已經砸到了墨圳的臉上。撞擊到的地方剛好是腮邊,口腔內壁撞到堅硬地牙齒,被劃開了一個小傷口,嘴裡頓時瀰漫着一股鐵鏽般的血腥味。

樑巳徵覺得那一拳根本不足以發泄他內心的恨,跟溫洛受的傷比起來更是不值一提,從小到大溫洛受一點小傷他都會當做大事一般地細心呵護,她第一次喝酒到胃出血的時候他說是衣不解帶地伺候着都不足爲過。

他捧在手心裡寵着的妹妹,怎麼就能夠被和她最最親密的人傷害了呢?

他不願去想溫洛又有哪些不對的地方,不論她做了什麼,在他這裡她永遠都不會錯,所以他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墨圳的頭上,作爲一個男人一名丈夫,不能保護自己的妻子愛人安全不受傷害,他必定是個失敗者。

他本不想和墨圳多說什麼,他只想用行動來表示自己的憤怒與不滿,可是理智告訴他不能由着自己的想法來。

即便身心受了那麼重的傷,溫洛心心念唸的仍舊是墨圳,纔會叫着墨圳的名字哭暈倒在他的懷裡,甚至夢囈都是他的名字。

看吧,她依舊那麼愛墨圳,那麼他又怎麼能傷害這個即使給了她傷痕和眼淚還是讓她義無反顧不放棄的人呢?

她是他這十多年來埋藏在心裡最幽暗有深的角落裡的秘密,也是他的獨家記憶,那是他這輩子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

命定不能屬於他的,他只能竭盡全力地去保護她,愛護她,告訴他不論在外面遭受了怎樣的暴風雨,他這裡永遠是她可以隨時停靠的溫馨港灣。

那些說不出也不能說的感情,只能永遠地放置在黑暗裡,一直到世界的盡頭,一直到腐朽羽化。

辦公室的門大喇喇地開着,外面的員工都一臉驚訝地看着這個臉頰腫得老高還泛着淤青的上司,全然不覺自己已經停下了工作。

墨圳試着用舌頭觸碰了下傷口,立馬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擡頭看見外面一羣對自己行注目禮的下屬,面無表情地關上了門。

墨圳果真沒有去找溫洛,他的生活變得跟和溫洛在一起之前一樣,每個星期按照設定好的套路進行着,如果一定要說有些什麼改變的話,那就是多了一隻呆萌的薩摩。

他也沒有再去聯繫溫洛,既然樑巳徵知道了她的行蹤,那麼樑巳徵定然不會讓溫洛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他有微博,是公司高層集體註冊的認證賬號,所以重新註冊了一個賬號去關注了溫洛。

她最近的一條狀態是她離開的那天上午,照片上兩個女孩挨在一起對着鏡頭燦爛地笑着,背景是有着深藍色靠椅機艙,只有一段文字:離開你,我才發現自己那愛笑的眼睛。

他記得那個女孩叫許若,是她從高中時就很親密的朋友。

是啊,即使是這看似甜蜜溫馨的兩個星期,她都沒有像這樣笑過。他也才恍然想起來,原來她真正笑起來是這樣的。

第一次和她約會時,如果那算是約會吧,她從棧道那端跑過來時擡頭看着他笑,就是這樣的,眼角都跟着上揚,眸子裡閃耀着點點光芒。

還有後來在球場上,在她介紹壁畫時,在她第一次親吻他後……

她從前是那麼愛笑,爲什麼他也是在她離開之後才發現呢?

狀態下面有幾條回覆,墨圳認識的只有秦越,除了那次順路載他之外,婚後溫洛還給二人做了正式介紹,由此可見秦越與她的關係之要好。

墨圳一目十行地看了下,接着又立馬倒回去看其中一條回覆。

“若今夕一別,一別永年,蒼山負雪,浮生盡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