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15——2

溫洛幾乎是三天沒有下樓, 每天都是邱瑤瑤給她送食物進來,每次都會和她聊上一會兒,從期刊雜誌的封面女郎到今年夏天盛行的各色衣裙, 都是些女孩子長聊的話題。

那晚之後溫洛不像前段時間那般抗拒墨圳了, 她最近很容易發冷, 夜晚都是抱着他睡。可是她仍舊不和他說話, 必要的對話都是不慍不火, 無形中給他們兩個之間豎了一道薄膜隔開。

墨圳也無奈,可是她的轉變已經夠了,只要她不拒絕他, 不推開他,就好了, 一切都會重新開始的, 他想。

第四天邱瑤瑤配着溫洛去醫院複診, 在大廳裡剛好看見宋之臣,他拿着一張X光圖在認真的看着, 應該是剛從放射科出來。

“阿臣哥哥!”邱瑤瑤大叫着跑過去,也不顧這裡是人來人往的醫院,高分貝的聲音在頗爲安靜的大廳顯得有些突兀。

“什麼時候回來的?”宋之臣笑,在邱瑤瑤的熊抱下他不得不彎腰低頭來將就她。

“前兩天,一直在家陪我嫂嫂呢!”邱瑤瑤說着纔想起溫洛, 轉頭找到她的方向後指給宋之臣看。

宋之臣朝溫洛打招呼, 關心道:“恢復得怎麼樣了?”

溫洛莞爾, “問這問題也不怕我尷尬。”

宋之臣乾笑兩聲, 他這是職業習慣了, 一開口就是說過千百遍的臺詞,一時就忘了這算是個不太愉快的話題, “還會開玩笑,看來恢復的還不錯。”

“原來你們認識啊?”

“嗯,一起打過球,還有哥哥他們。”宋之臣解釋。

邱瑤瑤似懂非懂地點頭,忽而湊到宋之臣耳邊說:“嫂嫂在家都不說話的,怎麼一見到你就會開玩笑了?”

宋之臣微訝,復又拍拍邱瑤瑤的頭,“快陪你嫂嫂去複診吧,我還有工作,”又朝溫洛說:“晚上下班再去看看你,未夏挺擔心你的。”

雖然溫洛並沒有告訴樑家人真相,可是既然宋之臣和樑未夏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宋之臣知道的事,樑未夏就沒有不知情的理由了。

複診完後墨慈送她們兩個下樓,墨慈有些疲倦地按了按太陽穴,這一幕剛好被溫洛看見。

“大姐,你不舒服嗎?”

“昨晚沒睡好,多多有點鬧。”多多是謝以寧的乳名,他也在放暑假,跟着謝天華回謝家住了一段時間,前幾天纔回來。

“小孩子當然是要多鬧騰些,這挺好的!”溫洛笑笑。

墨慈第一反應是說一句“你也生一個吧”,可是突然想到似乎時間不對,笑笑沒說話。

“大姐,嫂嫂可以出門嗎?我想去買雙高跟鞋,好多同學都有呢!”邱瑤瑤晃着墨慈的胳膊討好似的問。

“可以去的,小心點好了,別傷到,別亂吃東西就好了。”墨慈是對着溫洛說的,說到醫囑她立馬又回覆了一副嚴謹的模樣。

謝天華抱着謝以寧從一家兒童服裝店出來,臉上還掛着寵溺溫和的笑容,他的五官不算出衆,但是多年官場生涯讓他添了許多讓人望而生畏的氣勢。

邱瑤瑤昨天還和謝以寧一起看動畫片呢,現在看見他立馬就蹦躂上去了,她俏皮地朝謝天華打招呼:“姐夫!”

雖然謝天華和墨慈的婚姻已經到了盡頭,可是邱瑤瑤喜歡謝以寧卻是和其他人沒有任何關係的,謝以寧懂事又活潑,就連溫洛那麼冷情的人都非常喜歡。

“姨姨!小舅媽!”謝以寧趴在謝天華的懷裡,看見兩人後立馬揮着雙手給兩人打招呼,想從謝天華的懷裡掙扎出來,謝以寧叫溫洛“小舅媽”的原因是他說溫洛很年輕,怎麼能叫大舅媽呢?

溫洛臉上掛着笑站着沒動,邱瑤瑤立馬如疾風般的跑了過去,搓揉着謝以寧地臉逗他:“多多想姨姨了沒啊?”

“多多想姨姨!”

“乖!親一個!”邱瑤瑤把臉蹭上去,可是謝以寧卻不像往常一樣乖乖地湊上來親她,倒是朝溫洛的方向伸開雙臂。

“小舅媽!抱抱多多!”

溫洛莞爾,平時在家裡的時候抱多多都是在沙發上,她也是坐着的,自然是花費不了多少力氣,現在可真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謝天華用疑問的眼神看了邱瑤瑤一眼,邱瑤瑤突然想起來似的對謝天華說:“這是我嫂嫂,我哥哥的老婆!嫂嫂,這是多多的爸爸。”邱瑤瑤叫墨圳都叫的是哥哥,叫墨軒從來都是二哥,墨軒不止一次的反抗,爲了公平要叫墨圳大哥不是?這麼一叫好像他和她不親似的。

見着謝以寧和謝天華親密而又自然的模樣,溫洛自然而然的就能猜到謝天華的身份,況且墨慈剛纔也說過多多的爸爸休假,他跟着爸爸去逛街了。

“你好!”謝天華還抱着謝以寧,騰不出手來,只得抱着謝以寧同溫洛打招呼。

“你好!”溫洛不知道該怎麼叫謝天華,便省略的稱呼。

“和小圳什麼時候結婚的?怎麼我都不知道?”

“還沒辦酒席,過段時間吧。”溫洛笑着敷衍,見到這樣算是半個家人的人,倒是有些不知該說什麼。

“哦,這樣,小圳福氣倒是好!”

溫洛笑而不語,把目光轉移到謝以寧身上,做着搞怪的表情逗他。

“你大姐在上班呢?”

“對啊,不過看起來她挺累的,她說昨晚多多大半夜才睡呢,今天又上夜班,哎,她年底升主治醫生就好了,不用值夜班了。你不知道大姐這兩年好辛苦,眼角多了好多皺紋,眼袋還好深,我給她推薦了好多眼霜都沒用呢。”邱瑤瑤說起來就沒邊沒際,收不了口,謝天華倒是沒覺得厭煩,而且每個字都聽進去了。

“你姐姐工作起來不要命的,誰勸都不聽。”謝天華無奈地笑,這可是他那幾年的切身體驗。

“你去勸勸說不定她會聽呢?”邱瑤瑤小聲嘀咕,可謝天華還是聽見了。

“多多去和媽媽說好不好?”謝天華用臉去蹭兒子的臉,柔着聲音哄他,“多多和媽媽說,讓她多休息一些,不然媽媽會生病的。”

“媽媽沒有生病,是小舅媽生病了!外婆說小舅媽的寶寶沒了,所以……”

謝以寧的話沒能說完,邱瑤瑤動作迅速地捂住了他的嘴,乾巴巴地笑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的確是童言無忌,謝天華也是結過婚還有了孩子的人,自然懂得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溫洛摸摸謝以寧的頭,“多多要乖乖的哦,不然媽媽也會生病的哦!”

“那媽媽的小寶寶呢?”謝以寧眨巴着大眼睛,有些擔憂的模樣。

這個話題……

“你姨姨和小舅媽還要逛街呢,我們去吃冰淇林好不好?剛纔你不是說要吃嗎?”謝天華把話題轉開,很顯然冰淇林的吸引力更大,謝以寧歡快地朝謝天華臉上就親了一記。

“小舅媽再見!姨姨再見!”

兩父子已經走遠,溫洛卻還一直盯着他們身影消失的方向,邱瑤瑤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晃,“嫂嫂!回魂了!”

“嗯?”溫洛回過神,繼而尷尬地笑笑。

邱瑤瑤咬脣,欲言又止地,最後一跺腳,說:“嫂嫂,就算你要生我氣我也要說你了。”

溫洛被她突如其來的義正言辭的模樣弄得一愣,“怎麼?”

“你和哥哥鬧彆扭那麼久,哥哥對你怎麼樣你比我們都清楚,他在你面前倒是無所謂的樣子,可是你見到他靠在沙發上那疲倦的樣子嗎?媽媽都很心疼他,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你這樣讓我們很爲難的。”

“是嗎?”溫洛低笑,“原來你都覺得我在無理取鬧。”

“我不是那個意思!”邱瑤瑤連忙辯解。

“沒關係,我是那個意思就對了,好了好了,快去看鞋,早點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邱瑤瑤的這番話起了作用,當晚溫洛竟然下樓吃飯了,劉媽欣喜地添了一副碗筷,又把給她準備的湯端上來。

溫洛聞到那股熟悉的中藥味時皺了皺眉,撒嬌道:“又是當歸!劉媽,我都喝膩了,下次換個好不好?”

所有人都被她一百八十度地大轉變弄得又驚又喜,邱燕埋怨地看她一眼,語氣裡滿是寵愛,“胡鬧!現在身子還沒好呢!好了之後你喝什麼我都不管你!”

“真的嗎?”她兩隻手握住墨圳的手臂輕輕晃着,“你聽見了媽媽說的了,你也不許再給我喝那些苦得要命的中藥!”

墨圳的確是去替她開了幾服中藥,都是些治宮寒以及補血的藥,每天下班前都去醫院取回來。藥房代煎的藥汁裝在白色的塑料包裝中,睡前他會用微波爐溫了之後倒在碗裡給她喝,她都會一聲不吭地喝下去,眉頭都不皺一下。

“不行!”墨圳果斷拒絕,她的身體很虛,如果不養好以後很難受孕,孩子倒是小事,關鍵是每次經期她會更加地受折磨。

“還是那麼兇。”她小聲嘀咕。

邱燕頻頻朝墨圳使眼色,溫洛明顯求和的信號她都發現了,他兒子怎麼就那麼遲鈍?再這麼強勢下去估計以後溫洛就真不理他了!

墨圳余光中看見邱燕的暗示,想了一會兒終於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這個療程還有兩包,喝完就不喝了,好不好?”墨圳捏住溫洛端着湯碗的手腕,她順勢把碗放到桌上。

“真的?不騙我?”

“嗯。”

“那……我想明天回樑宅。”

墨圳的笑頓時僵在嘴邊,驚慌地問:“爲什麼?”

“洛丫頭,要是覺得委屈了就告訴我,就算沒有墨圳,光是看你爺爺我也要照顧你的!”

墨峻寧正是當年溫令承的首長,詢問到溫洛的籍貫時墨峻寧纔想起三十多年前的得意部下。

溫令承是大學畢業纔去當兵的,在那個年代有文化的兵是屈指可數,除了戰友外,墨峻寧對他也是另眼相看讚許有嘉。

“爺爺,你們想多了!”溫洛嗔怪一聲,“我來這裡沒有告訴外婆,我怕她擔心,我回去看看她們。醫生也說我恢復的差不多了,所以我想我們應該搬回去了。”

“回哪兒去?這不是家嗎?”

“爺爺!”

“好吧好吧!年輕人就是待不住家!老往外面跑!”墨峻寧故作惋惜。

“年輕人嘛,總喜歡自由點!”邱燕幫腔,他們倆的事只有他們能解決清楚,或許回到他們自己的地方會更容易些。

墨圳沒相信溫洛是真的放開了,只當她仍舊是在家人面前和他演一場恩愛伉儷的戲,所以洗完澡後回到房間,見到她開着檯燈在等自己時還是驚訝了一下的,往常她都是把燈關了的。

暖黃的燈光下,她的睡顏顯得十分的嬌憨可愛,他已經很久沒有在這樣的夜晚這樣地看過她了,每次面對他的都是她倔強的後背。

他剛躺下她就附了過來,兩隻手掛在他脖子上,眼睛也沒睜開,準確地找到他的脣就這麼貼了上來。

她剛喝過中藥,嘴裡有些酸澀的味道,舌尖上彷彿還帶着藥材的殘渣粉末,像逗小貓似的和他的舌頭嬉戲。

他穩住她的身體,沒有迴應她的吻,張着嘴任她索取。他的眼睛半睜着,這樣足夠他看清她的每一絲表情。

她的睫毛輕輕地顫動着,那微微的震動像是拍打在了他的欣賞,她的鼻尖蹭着他的,有時候會滑到他的臉頰上,她的手貼在他的脖子上,拇指輕輕地在上面來回摩挲着。

終於……

他翻身壓過去,對上她此時還帶着水光的雙眸,低聲祈求:“洛洛,我們不鬧了好不好?”

“好。”

尾音被他吞進了口中,相比於他強勢而不容拒絕的態度,他的動作卻如同羽毛般輕柔。像是捧着最珍愛的寶貝,怕一個閃失就給弄丟了。

她的身體讓他們今夜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靠着親吻和擁抱來聊以慰藉。

可是這樣無聲的語言已經足夠了,他們之間若要說明白個孰是孰非,還真是乏善可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