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1——2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 穿着寶藍色的大衣外套,短髮,此刻臉上也有着一些驚訝。

兩人對視片刻, 那女人先開口了, 臉上帶着得體的微笑, “我來拿墨圳的病歷和醫療卡, 既然你在我就不進去了, 麻煩你找一下拿給我好了。”

溫洛腦海中閃過千萬種畫面,可是沒想到這個女人只是那麼輕言軟語地請她幫忙。

都說伸手不打笑面人,即使她不清楚這個女人的身份, 可是這個人卻擁有墨圳家的鑰匙,自然和墨圳的關係不一般, 她沒有多做思考, 客氣地把女人請進來, 給她倒了杯熱水後便進了臥室去找女人說的東西。

把東西遞給女人後溫洛還沒想好要說什麼,只能微笑着問她是否還需要什麼。

女人搖搖頭, 盯着溫洛看了一會兒,看得她心裡有些發毛了才突然一笑,說:“我是墨圳的姐姐,我叫墨慈。”

“呃……你好。”

“不用那麼緊張,”墨慈見她笑得有些勉強, 出言安慰她, “我就單純過來拿東西的, 他現在在醫院呢, 腸胃炎, 老毛病了。”

“他沒事吧?”溫洛吃了一驚。

“沒事,最近應酬多喝酒多, 胃脆弱得很,晚上吃了點海鮮就開始喊胃疼,這會兒在總院呢。”

“那就好。”

墨慈打量了一下客廳,沒覺察到任何女性生活的痕跡,詢問到:“你住在這?”

“是的。”溫洛的表情有些尷尬,被老公的姐姐發現兩人同居,尤其是兩人是偷偷的結婚的,怎麼都不能輕鬆起來。

“他不愛說話,難得你能忍受他,”墨慈笑着無奈地搖頭,把手中的水杯放在茶几上,站起身,“我先走了,那邊還在等我,早點睡。”

溫洛在心裡舒了口氣,笑着送墨慈到門口,“姐姐慢走。”

溫洛在牀上翻滾了很久,一直在糾結着是否要給墨圳打個電話,可是轉念一想還是算了,畢竟已經大半夜了,再說,萬一是別人接的電話呢?

想起最後墨慈一臉的忍俊不禁,溫洛就很懊惱自己說的那句話,什麼叫“姐姐慢走”啊?生怕人家忘記你和她弟弟住在一起,忙着套近乎嗎?

昨晚猶豫不決的溫洛最後抱着電話睡着了,以至於今天晚上是被擱在腰後的手機振動弄醒的。

“喂。”憑着感覺接通了電話,聲音裡帶着不容忽視的睡意,她有些起牀氣,語氣也算不上太好。

“還在睡呢?懶豬。”

聽見墨圳帶着笑意的寵溺的聲音,即使還不太清醒,她的怨氣已經散了很多。

“看電影到兩點,好睏呢現在。”

“都八點半了,今天不上班?”

“嗯。”她翻了個身,整個人縮進被子裡,“我升職了。”

“嗯?”他沒聽清她的話,她的聲音太含糊了。

她簡要概括了一下昨晚年會上的事,話說的很慢,又斷斷續續的,好一會兒才說完。

墨圳確實是有些驚訝於樑國安的不留情面,可是這也是在他預料之中的。

他給溫洛的話也很簡單,無非是爲了讓她不那麼緊張,讓她明白現在時間的特殊性,作爲樑家人她現在不能再任性的忤逆樑國安,人生總有不順心的時候,可有時候我們卻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原則,委屈自己有時是逼不得已的。

兩人聊了大概半個多小時,墨圳那邊似乎是有人在和他說話,他把話筒捂住了,聽不太真切。

“今天開始我要回大院住,快過年了,家裡人唸叨着讓我回去,過完年就可以回來了,你照顧好自己,嗯?”

“啊……”難掩的失望情緒,“好吧,我應該也要回樑宅,按理說離你還挺近。”

“我會去看你的。”

她噗嗤一笑,“這句臺詞說得真是,男人對外面的小三經常說這句。”

“胡鬧!”他輕斥,卻聽不出生氣,反倒是有些縱容的意味。

“對了,你昨晚在哪兒呢?”她鬼使神差地問出了口。

“家裡啊,大院。我不是說過嗎?想質問我爲何夜不歸宿呢?”

聽他的語氣非常的乾脆,難道墨慈沒告訴他她見過自己?

“忘了嘛,你裝什麼委屈?”

“有嗎?”他裝無辜。

“我說,墨圳你臉皮越來越厚了!”

他在那端低低地笑着,半晌才說:“有個會,晚點打給你。”

“嗯,去吧。”說着她就打算掛電話。

“等等……”他出聲阻止她,在她的疑問下壓低聲音快速地說:“小寶貝,我很想你。”

說完他就火速地掛掉了電話,她還在這邊愣着,反應過來後哈哈大笑起來,墨圳啊墨圳,這麼急促地掛電話,風急火燎的,是害羞了嗎?

宋慶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年會過後第三天的下午就有人給溫洛打了電話,說自己是宋之澈,問溫洛今晚是否有時間,一起吃個飯。

溫洛見着推辭不掉,也不好拂了宋慶的面子,便答應了下來。

到約定的餐廳嗯時候宋之澈已經在哪兒了,他禮貌地站起來和溫洛打招呼,請她入座。

她對宋之澈的第一印象是和宋慶一點都不像,和宋之臣也沒有一點相似之處。留着很短的圓寸,臉上是明顯被曬出來的深膚色,可是看起來很年輕,不像有三十歲的樣子。

兩人吃的是中餐,過程中偶爾會閒聊幾句,也都是些家長裡短的話,並沒有涉及到工作上的事。

溫洛心裡一直覺得很奇怪,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在對面的人倒了第三杯茶後她終於想通了。

“你不是宋之澈吧?”

對方聽見也沒有慌亂,反而抱着手臂笑了,問:“何以見得?”

“我記得宋先生在國外生活了十年,紳士禮儀應當是會做得從善如流的,即使是中餐,也不會在倒茶的時候僅僅是把茶壺放到女士的面前,其次,你總是在避及有關工作的話題,最後,”她眨眨眼,“我想三十歲的男人不至於那麼嫩吧?”

對方無聲失笑,“要是說我保養得好呢?”

“眼睛!”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眼睛是不會說謊的,你的眼睛裡滿是青澀。”

“有道理,”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抿了抿脣,咧開嘴笑着說:“我確實不是宋之澈,可是你真的不記得我是誰了嗎?小陀螺。”

小陀螺……

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聽過,溫洛皺着眉回憶着,時間有些久遠,只記得一些零碎的片段。

那是初一的時候,溫洛因爲身高原因被老師拉進校田徑隊練習跳高,誰知道她卻完全不行,反倒是短跑速度極快,能比得上大部分男生。

於是就這麼稀裡糊塗地進了校隊,平時除了訓練外其他同年級或高年級的男生會教她打籃球,她學得很快,身體又小又靈活,加上又是女生,經常讓人追不上也不敢追,之後便得了個“小陀螺”的外號。

想起來後她是覺得眼前的人是有那麼幾分眼熟,可是仔細在腦海中搜尋了好幾遍,仍舊不能想起這人的名字,只依稀記得同樣是校隊的。

“想起來了?”他笑眯眯問。

溫洛有些尷尬地說:“你也是校隊的吧?可是我記不得名字了……”

“墨軒,記得嗎?”

溫洛如墨軒所願的表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聽見名字她是徹底想起來了。小陀螺這個外號還是墨軒給起的,當時她初一,他大她兩屆,校隊訓練的時候經常會碰見,她的三步上籃還是他教的。

墨軒直升了本校高中部,而溫洛初中畢業後就去了A市,她都是快開學了才知道要到A市上學,所以她並沒有和朋友和同學告別,和初中同學有好多年沒聯繫了。

“初中畢業後你神不知鬼不覺地就跑A市去了,劉老師好一陣傷心呢。”劉老師是體育組的組長。

“家裡有事,臨時才決定的,我都好久才緩過來。”

“你走了我可無聊了,沒小陀螺逗了!”

溫洛大窘,從前墨軒最喜歡逗她玩兒,那時候她還沒那麼容易炸毛,經常被逗得滿臉委屈。

等等……

墨圳,墨軒?

墨軒替宋之澈來相親。

溫洛理順了這些信息之後猛地想起一個問題,難道墨軒是墨圳的弟弟?這麼看來這個可能是絕對的。天底下有那麼巧的事情嗎?

“說了半天,怎麼會是你?”

墨軒調侃道:“難道你真想是澈哥來?”

溫洛笑罵:“想什麼呢!我就疑問!”

墨軒笑笑,耐心解釋,“昨天吃晚飯在院子裡打球,澈哥說起宋叔讓他相親,是個比他小十歲的姑娘,我們就問他名字啊,他說了之後我就自告奮勇地替他來了,沒想到你居然沒認出我來!”

“時間太久了,真記不清了。”

“這理由太牽強了啊!我都還記得清楚呢!”

“或許是我覺得那個時候的事都太丟臉了,選擇性遺忘了!”

“你是說我丟你臉呢?”他擡手想敲她的腦袋,被她笑着躲開。

“哪兒丟臉呢!就怕是我給你丟臉了,人都說我是你徒弟呢,可是你看我籃球還打得那麼差!”

“不差,我教的,聽說你現在改打網球了?”

溫洛驚訝:“你怎麼知道?”

“臣哥說的,澈哥的弟弟,你認識吧?”

溫洛點頭,對啊,他們都是認識的,她怎麼問了個最白癡的問題。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墨軒說自己考了軍校,現在在N市軍區的研究所實習,溫洛聽了連連誇他有本事,不過心裡卻沒那麼驚訝就是了,他那樣的家庭,考軍校自然是再容易不過了。

墨軒原本想送溫洛,看見她那輛耀眼的攬勝後開玩笑說自己不自量力了,溫洛無奈地搖搖頭。

其實溫洛不知道墨軒是喜歡過她的,對的,是喜歡過。那時候的溫洛遠比現在更可愛爛漫,一舉一動裡滿是小女生常有的嬌態,可是在球場和跑道上是卻和男生一樣具有爆發力,這樣兩個幾乎是極端的方面讓他不知覺地對她有了好感。

當時還有不少人對這個小女孩動過心思,但是都被他明裡暗裡的打發掉了,大家自然心領神會,知道他是打算追溫洛的,可是偏偏那時候的溫洛情路未開,根本沒有意識到墨軒對她的那一些特殊。

於是他教她打球,陪她跑步,訓練完之後和她一起走到校門口,見着她上了接她的車後才揮手道別。

她在球場上東閃西躲的樣子覺得煞是可愛,他就給她起了個“小陀螺”的外號,她聽到後鼓着腮幫子追趕着去打他,他故意讓她追到,讓她的粉拳砸在他身上,心裡卻是暖暖的。

他一直想等着她上高中就表白的,可是天不遂人願,她一聲不響地就不見了,她的同學也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原本她家裡的電話也變成了空號,甚至是老師都表示很莫名。

他想,或許這是命中註定的吧。就算是現在,年少輕狂已隨風散去,他仍舊相信,如果時間再多一些的話,或許他會去表白,或許他們,會在一起的吧。

今天替宋之澈來相親確實是他說的那樣簡單,不過他沒說的是當時何卿也在場,何卿附在他耳邊說:“你要去的話先問你哥答不答應。”

果然,他看見墨圳正神色複雜的看着他,他偷偷朝何卿使了個眼神,何卿似笑非笑地點點頭。

他當然沒傻乎乎地去問墨圳和溫洛到底是什麼關係,他裝作一點都不清楚似的談起溫洛是自己的中學時代的學妹,還講述了自己教她打球的事情,說的繪聲繪色,餘光瞥見墨圳有些陰鬱卻要裝作含笑的表情,他在心裡偷樂,能在墨圳的臉上見到這樣的表情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