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已經來不及了。
離開葉途飛之後,歐陽雪萍一路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進了房間,又趴在牀上哭了一會,心情這才平復一些,原本想去打盆水洗個臉,坐起身之後,卻發現門縫下有封信。
信是那個叫宋玉龍的國軍代表寫的。
信的內容也很簡單,不過就是把他如何跟葉途飛接觸的,如何獲得葉途飛承諾的,以及國軍方面給予葉途飛的條件等等,簡單陳述了一遍。
但這些內容,對歐陽雪萍來說,卻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對葉途飛頓生恨意。
歐陽雪萍的恨意不單純是因爲葉途飛竟然跟國軍走到了一起,更多成分是因爲葉途飛欺騙了她,她不能容忍被欺騙,就像上一次葉途飛夥同彭友明閆希文一起把自己騙到了二郎山。
愛有多濃恨有多深。
一瞬間,歐陽雪萍對葉途飛恨到了極點,她簡單收拾了一下行禮,牽過自己的馬匹,出了營地,向沂蒙山根據地的方向去了。
待彭友明找到歐陽雪萍的房間,敲了將近五分鐘的門也沒能把門敲開的時候,歐陽雪萍已經騎着馬走出了二郎山山口。
在等到彭友明確定了歐陽雪萍不在房間,四下裡找尋終於得知歐陽雪萍離開營地的信息時,只好去找了葉途飛,據實相告。
葉途飛一聽,急了,這丫頭片子怎麼這麼倔呢?上次就因爲倔着要走,結果讓自己捱了一槍,這槍傷剛好,又來了這麼一出,這樣下去,何時是個頭啊!
可怨氣歸怨氣,葉途飛還是跨上了馬,想去追。
剛起步,卻見到宋玉龍迎面走過來,招呼道:“六爺,有急事要出去?”
葉途飛來不及跟他搭話,一勒馬繮,就要奔馳,宋玉龍急忙攔住了,道:“六爺,再過一個小時,軍火就到了,你不在,我沒法交代,這個節骨眼上,六爺,您可得以大局爲重啊!”
葉途飛停了下來,問道:“你這話啥意思?”
宋玉龍笑了下,捋了捋頭髮,解釋道:“六爺,國軍的人也都不傻,他們把這一批軍火分成了兩部分,這先到的一部分只是其中的四分之一,主要是想看六爺您的態度。”
葉途飛皺緊了眉頭,道:“六爺的態度好,那麼剩下的四分之三就會順利運抵,六爺的態度要是虛假,那剩下的四分之三...”
宋玉龍接道:“那剩下的四分之三就會立即折回頭去。”
葉途飛嘆了口氣,問道:“這是誰出的鬼主意?是你的那個上峰嗎?”
宋玉龍搖了搖頭,道:“不是上峰,是我。”
葉途飛手持馬鞭,指着宋玉龍,道:“你這麼做,就不怕六爺我翻臉不認人,對你有所不利嗎?”
宋玉龍笑了,道:“爲了黨國的利益,宋某甘願肝腦塗地。”
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葉途飛猶豫了。
足足有十分鐘之久,葉途飛終於下定了決心,他跳下馬來,道:“好吧!我接受你的條件,咱們去接軍火吧!”
宋玉龍搖了搖頭,道:“六爺,這還不夠!”
葉途飛面露怒色,道:“怎麼講?”
宋玉龍不慌不忙,慢吞吞回答道:“六爺,我知道你跟共產黨走得近,我也知道,這都是因爲那個歐陽醫生,不過,現在六爺既然已經放棄了歐陽醫生,那麼,那些共產黨該如何處理呢?六爺,我相信您知道我的意思。”
葉途飛忽然大笑起來,笑夠了才道:“你就沒看出來六爺有求於他們嗎?若是你宋玉龍能給我調來一批黃埔軍官的話,我立即把他們送出二郎山。怎麼樣啊?宋少校?”
宋玉龍迴應以笑容,道:“一言爲定,六爺,黃埔軍官到來之時,就是您跟共產黨徹底劃清界限之時。六爺一項是一言九鼎,這一點,我信!”
葉途飛肅然道:“那當然,六爺我一項是吐口唾沫砸個坑,落地的承諾可比釘,宋少校,我葉途飛應了你了。”
宋玉龍笑了下,從懷裡掏出個爆竹,點燃了,就聽到一聲尖利的呼哨聲,一個火球沖天而去,與半空中再次爆炸,散出一團濃煙。
葉途飛蹙眉道:“感情你還留了這一手啊,是不是我若不答應你的條件,連那四分之一的軍火也得不到啊!”
宋玉龍將爆竹殘殼丟到了地上,笑道:“六爺,這都過去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等這事落定之後,宋玉龍向六爺負荊請罪。”
葉途飛閉着眼深吸了口氣,然後睜開眼呼出來,平復了心中的氣憤,露出了笑容:“宋少校言重了,你並沒有做錯什麼,換做我,只怕也會這麼做。”
宋玉龍道:“多謝六爺理解!六爺,請您移步,我想這會子軍火應該快到山口了,之所以勞您大駕,是因爲押送軍火的就是您一直想知道是誰的我的上峰。六爺,我的上峰親自押送這批軍火給您送到二郎山來,這足以見證我軍的誠意了吧。”
葉途飛將信將疑,跟着宋玉龍來到了山口。
等了約莫半個多小時,便看見遠處駛來一輛卡車,那卡車遠遠望去,像是小日本專用的卡車,但車頭上卻插着一杆青天白日旗。
卡車旋即駛到山口,待車子聽停定了,從駕駛室中跳下一人,張開雙臂,迎向了葉途飛。
“韓旅長?!怎麼會是你老哥?這,這,這也太讓人想不到了!”
葉途飛也張開了雙臂,二人緊緊地抱在一起,相互用力地拍着對方的後背。
“葉老弟,沒想到是你韓老哥親自押車吧!好了,好了,老哥這後背都被你拍散架了。”
二人好不容易纔分開。
韓鴻勳又招呼道:“趕緊叫你的弟兄們過來卸車搬貨!”
葉途飛疑道:“韓老哥你身邊沒帶弟兄們?”
韓鴻勳當胸給了葉途飛一拳,笑道:“是不是還得讓我的弟兄給你搬上山去?”
葉途飛大笑,道:“你要是願意,我也不反對!哈哈,我還真是納悶,這麼遠的路,你就一輛車開過來的?”
韓鴻勳本着臉道:“除了這輛車,還有第二輛麼?”
葉途飛道:“那好吧!這中午飯我可就不多準備了哦!”
韓鴻勳笑道:“那可不成,我跟弟兄們都誇下海口了,說到了二郎山,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弟兄們這才願意跟我來的。”
說着,向身後揮了揮手。
先是從卡車車廂中跳下來五名全副武裝的士兵,隨後,從遠處道路兩邊冒出來二十餘便衣漢子,排了隊,向這邊跑來。
葉途飛誇張道:“這麼多弟兄啊!這得吃掉多少隻羊啊!韓老哥,萬一你要是帶着弟兄們在我這山上呆個十天半個月的,還不得把我給吃窮了?”
韓鴻勳笑道:“放心吧老弟,老哥我忙的很,最多也就吃你一個月,哈哈。”
說笑着,韓鴻勳的那些便衣弟兄跑到了山口,這邊山口哨卡的弟兄也撤了路障,葉途飛韓鴻勳在前,宋玉龍帶着國軍衆弟兄隨後,最後是那輛卡車,浩浩蕩蕩,進了山口。
進了山口,又往前走了大約三百來米,葉途飛停了下來,對韓鴻勳道:“讓卡車停這兒吧,再往前車是走不動了。”
韓鴻勳看了看路面,道:“這路夠平整也夠寬的,怎麼說走不動了呢?”
葉途飛笑道:“這一整條山谷通道都做了手腳,過人過馬都沒問題,過車的話,呵呵,要不然韓老哥試試?”
韓鴻勳急忙擺手,道:“不試,不試,這卡車停貴重的,你韓老哥還指望它往回趕那三百里路呢!”
停好了車,山裡的弟兄開始卸車搬貨。
韓鴻勳命令宋玉龍:“小宋啊!你去指揮指揮他們,別毛手毛腳的弄壞了傢伙。”
打發了一直跟在身邊的宋玉龍,韓鴻勳又扯着葉途飛向前走了幾步,道:“這個姓宋的不是個省油燈,你得把他給我留在這山上,不然的話,你韓老哥說不準會倒黴!”
葉途飛不解,問道:“他也就是一個少校,韓老哥都貴爲少將旅長了,還會怕他?”
韓鴻勳呵呵大笑,指着肩上的簡章,道:“少將還是少將,但你韓老哥現在已經是師長嘍!”
葉途飛一怔,暗忖到,這國軍還真有意思,韓鴻勳三個月前在賈家汪折了上千人,回去後不但沒受處分,還升了官。
但臉上卻不能露出疑惑,只能充滿着笑容,道:“那得恭喜韓老哥高升哦!”
韓鴻勳壓低了聲音,道:“這個姓宋的,我懷疑他是軍統的人,你要是看不住他,那咱們老哥倆的事早晚會被他捅到上面去,到時候,你韓老哥說不準得背上一個通共的罪名哩。”
葉途飛頗有些糊塗,道:“你送我一批軍火,然後整編我的隊伍,這跟通共怎麼能扯到一塊去?”
韓鴻勳瞪着葉途飛,道:“你小子在老哥面前還不老實啊?我問你,你能跟那個女軍醫一刀兩斷?你能夠把彭友明閆希文趕下山去?你能騙得了宋玉龍,可騙不了我韓鴻勳啊!”
葉途飛笑道:“那韓老哥既然都明白,爲啥還要裝糊塗繼續送軍火給我呢?”
韓鴻勳向前走了兩步,邊走邊道:“不給你送點軍火,你能讓我上山?你不讓我上山,我能吃得到那傳說中的春峰羊肉,能喝到那春峰老燒?你還愣着幹啥呀,還不趕緊給韓老哥安排去?”
待葉途飛緊趕兩步追上來時,韓鴻勳又道:“中午把那幾個共產黨也給我叫上,就說一個姓韓的國民黨要來清剿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