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皓等老兵的加入使土匪營的實力大增。
這批老兵論起身體素質來,可能比不上土匪營的絕大多數弟兄,畢竟多年當兵也只是混個溫飽,營養長期跟不上。
要是論起彪悍血性,這批老兵同樣比不過土匪營的絕大多數弟兄,綠林好漢乾的是刀尖舔血的營生,早已經看透生死。
但是,這批老兵有的是經驗,是在炮火連天槍林彈雨中闖出來的經驗,這種經驗在土匪營中,也只有張羅輝鄧有福他們十多名老258團的弟兄才具備。
那十多名老258團的弟兄被作爲骨幹分配到各連,平均下來,一個連也不過三五個之多,根本不夠用。現在好了,一下子多了八十多老兵,各連一下子就解決了班長人選的問題。
反過來,這些老兵在經歷閆希文設計的死亡之局的時候,雖被激發出血性但卻是萬念俱灰。之後,葉途飛的親自作陪敬酒,使這些老兵頓生歸屬感,那場酒喝下來,所有老兵都認定了一個信念,和土匪營老弟兄一樣的信念,那就是這輩子都是土匪營的人,都是葉六爺的兄弟。
睡了一覺後,老兵們發現大夥被分開安排了,起初還有人懷疑這是不是葉六爺擔心他們在一起會有些小動作,可再一聽後面的安排,所有人的血都沸騰了,有少數還流了淚。
他們都被安排爲班長副班長的職務,有少數還被任命爲排長,而馮皓竟然被葉途飛直接收到了特種作戰大隊。
這種信任,這種重託,使老兵們熱淚盈眶熱血沸騰。
馮皓當時喟然道:“就一夜功夫,咱們就從狗變回了人,弟兄們,咱們要對得起六爺的這份信任和重託啊!”
對那些只願求生不顧臉面的皇協軍其他弟兄來說,日子可就沒那麼好過了。
穿着皇協軍的狗皮,雖然也要出操執勤上崗,但畢竟沒有修築工事那麼辛苦。一個個唉聲嘆氣,後悔自己爲啥當時就不能像那些老兵一樣寧死也要爭口氣呢?
可絕大多數情況下,機會往往只有一次,往往是一閃而過,抓住了,或許就能一步登天,沒抓住,也只能躲到一邊怨天尤人。
事實上,在做勞工的過程中,也隱藏着機會,若是能盡心盡力認認真真做事,張羅輝等負責監督工事的兄弟一定能看的到,說不準就會改變對他的看法。
可惜的是,這些人都不明白這個道理,在他們的心裡只有一個字:混!
那可不行!
張羅輝下了狠招,拿出了當年在國軍時候的招數,棍棒加皮鞭。
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些只想着混字的皇協軍們,在棍棒和皮鞭的威脅下,果然認真起來,果然盡力起來。
都是花一樣氣力,主動花出去和在棍棒皮鞭威脅下花出去,其結果卻是大相徑庭。
在棍棒和皮鞭的作用下,防禦工事的修築進程進展的非常之快。比工事進展速度還要快的是葉途飛的身體恢復速度。
也就是半個月的光景,葉途飛竟然恢復得跟正常人無異。
這個案例對歐陽雪萍來說只能用奇蹟來形容。
要知道,在那個年代,在那種醫療條件下,對這種穿透性槍傷的手術方式也只能是對傷口兩端進行清創止血縫合,至於創傷通道深處,那也只能是聽由天命。
這種手術的方式若是放到現代,非得讓外科醫生們指着鼻子痛罵一番,那不是救人,是害人!
可在那個年代,能做到的也就是這些了。
剩下的,就是傷員的造化了。
對葉途飛這個案例來說,已經不是造化的問題,那顆子彈在洞穿葉途飛的胸膛的時候,沒有傷及較大動脈,術後也沒有發生感染,創傷通道內積血的機化吸收也異常平穩,外部傷口縫合處的癒合也極其迅速。所有的這一切加在一起,令歐陽雪萍這位從德國留學回來的外科醫生大呼不可思議。
葉途飛對歐陽雪萍的評價僅是一笑而過,弟兄們對此,也是一笑了之。不可思議對葉途飛來說已經不是第一次,對弟兄們來說,那簡直就是家常便飯。
但是,沒多久,歐陽雪萍邊讓葉途飛重新深刻理解了不可思議這個成語的含義。
她竟然知道了葉途飛張羅輝等正在秘密聯繫國軍的事情。
共產黨最愛開會,尤其是有三五個呆在一起的時候,有個屁大點的事也喜歡開會討論。現在在二郎山,彭友明、閆希文、衛向東、歐陽雪萍都是共產黨,另外,衛向東的游擊隊隊員中,也有不少黨員,因此,他們隔三差五地就要開個會,有時候一天竟然能開好幾次會。
在會上,歐陽雪萍提出了自己的疑慮,她不經意間在張羅輝的住所發現了宋玉龍,起初他以爲宋玉龍是跟張羅輝在單獨聯繫,但不想,這個宋玉龍跟葉途飛也很熟悉,還經常見面。
彭友明是地下黨出身,搞個調查或搞個情報都是輕車熟路,三下五去二就搞清楚了宋玉龍的身份。
衆人被這個結果驚住了。
歐陽雪萍更是掉下了眼淚。
會開了一夜,最後也沒能討論出什麼結果。第二天一早,葉途飛見到了兩眼全是血絲的歐陽雪萍。
“你怎麼啦?眼裡全都是血絲,哭了?誰惹你啦?”
歐陽雪萍不做回答,把頭扭向了一邊。
“誰欺負你啦?告訴我,我幫你出氣!”
歐陽雪萍的頭扭向了另一邊,兩隻眼睛中滾落出兩顆淚珠。
“你倒是說句話啊!你到底是怎麼啦?生我的氣了?”
歐陽雪萍終於轉過臉來,看着葉途飛,仍舊不說話,但淚珠依然成了淚流。
葉途飛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對着面,沉默了片刻,歐陽雪萍頓了下腳,眼神中充滿了幽怨,道了句:“我真是看錯你了!”
然後,捂着臉轉身去了。
只留下葉途飛一個人傻傻地站在遠處,喃喃自語:“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站了一會,葉途飛想去找閆希文了解下情況,卻遠遠地看到閆希文正向這邊走來,於是趕忙迎上前去。
可是,閆希文卻是一副心思重重的樣子,對葉途飛也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對葉途飛所問之事,斷然不說一個字。
葉途飛隱隱感覺到問題所在,連忙去找了張羅輝。
一根筋的灰騾子哪能弄清楚這麼複雜的事,三言兩語便把葉途飛的思維搞得更加混亂,只好嘆口氣,先回去吃早飯了。
吃早飯的路上遇見了彭友明,葉途飛打了個招呼,趁機和彭友明搭上了話。
“彭書記,有件事我得跟你說清楚。”
彭友明指了指伙房,又指了下自己的肚子,道:“邊走邊說,行嗎?”
葉途飛道:“就兩句話,耽誤不了你兩分鐘。”
葉途飛堅持要站定了說,彭友明只好停下腳步,“好吧,你說吧!”
“第一句,我和歐陽雪萍之間的事,和我跟你們共產黨之間的事,是兩碼事,希望彭書記你們不要混淆在一起。”
彭友明愣了下,點了點頭,道:“那第二句話呢?”
葉途飛道:“國軍方面跟我有聯繫,我答應他們以接受整編來換取他們的武器彈藥的支持,這件事是我們土匪營自己的事,希望彭書記你們不要插手,也不要意圖以歐陽雪萍來對我施加壓力。”
看着彭友明一臉的愕然,葉途飛笑了笑,又道:“好了,就這兩句話,我說完了,咱們去吃早飯吧!”
彭友明還能有心情吃早飯?胡亂糊弄了幾口,便匆匆離開,去找閆希文商量了。
“他答應接受國軍的整編了?這個葉途飛,怎麼這麼糊塗啊!哦,老彭,你知道要整編葉途飛的是國軍那支部隊嗎?”
彭友明搖了搖頭,道:“現在還管這些幹嗎?現在對咱們來說,是這個二郎山還是不是我們能呆下去的問題,老閆啊,現在雖說是統一戰線了,可這國共之間,畢竟不是端一碗飯的啊!”
閆希文搖了搖頭,嘆道:“我總覺得這裡面有蹊蹺,以我對葉途飛的瞭解,他不應該是這種見利忘義的人,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彭友明道:“說實話,我倒是能理解葉途飛這種做法,對一隻抗日武裝來說,武器彈藥比什麼都珍貴,可惜啊,咱們太窮了,幫不上人家葉途飛啊!”
閆希文突然笑了,道:“我想明白了,老彭,葉途飛這是在求咱們哪!”
彭友明猛然轉身,盯着閆希文道:“求咱們?這話怎麼說?”
閆希文招了招手,二人湊近了,閆希文悄聲道:“他跟你說了兩句話,這兩句話其實說的都是歐陽雪萍,老彭你回味回味,是不是這個樣子?”
彭友明眯着眼琢磨了下,點頭道:“你這麼一說,倒還真是這麼回事。”
閆希文道:“我估計是雪萍這丫頭又給葉途飛臉色看了,葉途飛這小子,哪一點都好,就有一點不行,這小子不會哄女孩子!老彭啊,葉途飛是想讓咱們來做做雪萍這丫頭的工作,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開口,情急之下,就說了看似硬氣的反話。”
彭友明若有所思,道:“但願如此啊,若真是這樣,倒也沒啥大不了的,學萍這丫頭性子倔是倔了點,但還算是通情達理。老閆啊,這事咱們倆還是得重視,我去找雪萍,你去找葉途飛,咱們得把話說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