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巾落下,露出了一個,板寸頭。
在路上走了幾個月,原本光滑的頭上早就長出了寸許長的頭髮,襯着她現在那張還未長開的臉,唔,別有一番感覺。
雲蘅只覺得頭上一涼,下意識的就伸出雙手去擋。
末了摸到一手短短的頭髮。
周邊有斷斷續續壓抑的笑聲響起,但有一道笑聲卻是那麼的肆無忌憚。
雲蘅再是一直對自己說着要忍耐要忍耐,可還是禁不住的對着那個方向怒目而視。
一身戎裝的少年斜倚牆壁而立。微顯狹長的雙眼裡滿是嘲弄的笑意。
不若條桌後面那個男人的着裝嚴謹,遠處的那個少年無論怎麼看,他那滿身的戎裝看起來都是穿的那麼的漫不經心。
他面上的頭盔沒戴,只有鴉黑的頭髮在頭頂鬆鬆的挽了個圓髻。
但還是有幾縷頭髮散落了下來,在這微涼的秋風中不安分的飄動着。
少年俊朗不凡,面上隱隱邪肆的笑容也只會爲他更加分。
可是雲蘅還是怒了。
穿越前她從來都是覺得,自己的五官外貌哪一樣都是照着男人長的,無一不是在詮釋着何爲糙爺們一詞。只有那一頭烏黑飄逸的秀髮讓她覺得,自己好歹還算是有了女人該有的一絲柔美。而這個喜好也延續到了穿越後。
原本是個尼姑,沒法留頭髮也就算了。現在是有條件留了,她還打算着等自己的頭髮留長了,一定也會跟其他女人一樣,沒事就換個髮髻玩玩。可是現在不過才留了這麼短的頭髮,就像是特愛惜自己皮毛的貓,無意之間禿了毛,然後現在剛剛長出了一身短短的毛,藏着掖着的躲在黑暗處,就等着自己的毛全都長好了,再跑出來得瑟。可誰料想,就有那麼個不知高低的傢伙硬將它從暗處裡揪了出來,將它現在的這個囧樣暴露於人前。於此,雲蘅怎麼能不怒。
要不是迫於現在的這個明顯對她不利的形式,雲蘅覺得自己一定會擼袖子上前去教訓他一頓。
切,不過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屁孩。姐姐我不罵得你忘記自己的祖宗是誰我就跟你姓。
雲蘅腹誹。可也只是狠狠的剜了他一眼,然後復又低下了頭去。
現在最主要的任務是對付條桌後那個不動神色的男人。
許是剛剛雲蘅那生機勃勃的一瞪觸動了男人的哪根神經,他竟然不再追究她的真實姓名或者身份問題,只是手拿着毛筆,問着她:“哪個heng?”
“啊?”雲蘅茫然的擡頭,一時不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男人難得的解釋了一句:“你的名字,雲蘅,哪個heng?”
“哦,哦,”雲蘅總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正準備要回答,可那個讓她憤怒的聲音又帶着嘲弄的笑意響了起來,“我猜肯定是蠻橫的橫。”
雲蘅只憤怒的胸-部起起伏伏個不停,雙拳也是握的死緊死緊的,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前去給他一拳。
自己跟他根本就不認識的好嗎,這才第一次見面的好嗎,怎麼他做出來的事,說出來的話就像是故意針對她一般?我艹!她這是上輩子強了他啊還是輪了他啊。
雲蘅默默的安慰着自己,不要生氣不要生氣,沒必要跟一隻狂吠的狗一般見識。可是還是好想廢了他怎麼辦?
平息了很長時間,她纔將心中的怒氣壓了下去。而在此過程中,條桌後的男人依舊在靜靜的看着她。
無波無讕,那麼的平靜,可是雲蘅還是覺得似是有一桶雪水從頭頂倒了下來,她瞬間一個激靈,從滿腔的怒氣裡清醒了過來。
那個傢伙雖然討厭,可還真是提醒了她。蘅這麼女性化的一個字,說出來難保不會讓面前的這個男人懷疑。
思及此,雲蘅悄悄的垂下了眼皮,眼望着自己的腳尖,鎮定的回答着:“雲橫秦嶺家何在的那個雲橫。”
“嗤,”身後那道嘲弄的笑聲又響了起來,“還不就是蠻橫的橫字。”
雲蘅垂在身側的雙拳握的更緊了,嘴脣也是死死的抿着。
她怕她一個忍不住就衝過去揪着那個少年的衣領,然後對他破口大罵。
條桌後的男人卻是低着頭,手執毛筆,在他面前的那張白紙上寫下了雲橫這兩個字。
雲蘅不知道她將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命運就已經被這麼簡簡單單的決定了。彼時她依然還是恭恭敬敬的低着頭,不敢擡頭看着面前的這個男人。
這個男人給她的壓力太大,她覺得她的小心肝承受不住,所以還是能少看一眼就少看一眼吧。
但她的耳中還是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腳步輕浮,一如其人給雲蘅最初的印象。然後是腳步停住了,可是有聲音響了起來。
“展穆,”他仿似時時刻刻說話的時候都帶了一股嘲諷的笑意,“你可真是飢不擇食啊。”
雲蘅沒動,也沒有擡頭。可是她還是很仔細的捕捉着那個少年話裡帶來的信息。
原來,條桌後的那個男人叫展穆的麼?
“葉校尉這是何意?”
展穆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可這絲毫沒有將少年聲音裡的笑意給凍結掉:“像這麼弱雞一樣的人你都要收,難道不是飢不擇食?”
雲蘅的胸-部又開始急促的起起伏伏了。只是,等等,收?什麼意思?
有輕微的沙沙聲傳來,應當是展穆正在整理他桌上的紙張。而後就是他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響起:“現今動亂,反賊四處作亂,十四歲以上適齡的男子已經很少,自然是能收得一個,那就收一個。”
這話讓雲蘅聽得有些雲裡霧裡。她禁不住的就小幅度的擡頭看了過去。
一眼所見的卻是剛剛那個倚牆而立的少年正雙手抱胸的站在條桌後面,帶着笑意的雙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然後是微微的撇了撇嘴,有些嫌棄的說道:“你看她的這個樣子,瘦的就跟隨便來陣風就能刮跑了一樣似的。我看她都還沒有長矛高,讓她來當兵,上戰場的時候是她拿長矛啊,還是長矛拿她啊?得,我看她這樣子,頂多也就只配去當個火頭軍,掂掂飯勺。”
這麼一副完全被嫌棄的語氣是怎麼回事?雲蘅覺得自己胸中的那一口怒氣再不發泄出來就能把她給炸了。
可是,可是,他說,長矛?戰場?火頭軍?
雲蘅覺得,她應該是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了。
而展穆聽了少年的話,也當真又擡起頭來打量了一番雲蘅,再是點頭:“正好伙房那邊也缺人,那就讓她去當火頭兵吧。”
說罷,他微微的一揚手,先前帶着雲蘅過來的那個小兵立即又上前來立正站好:“展校尉。”
“帶她去伙房報道。”
平板的就跟一條直線的心電圖一樣的聲音,慢慢的吩咐着。
雲蘅傻眼了。
這算怎麼回事?在她還沒有說一句話的情況下,眼前的這兩個男的就這麼私自的決定了讓她去當火頭兵的事?拜託,能不能讓她這個當事人也發表下意見?
雲蘅內心十分激憤,但面上還是喏喏的說着:“那個,兩位校尉,那個,我......”
“你有什麼意見?”
還是那個帶着笑意的聲音。少年看着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隻被判了刑的寵物,任由她怎麼折騰,那也是白搭啊。
雲蘅選擇無視他,直接走上前兩步,對着展穆道:“展校尉,我想,我當不當火頭兵的這件事,是不是應該徵詢下我本人的意見?”
“怎麼,你不願意當火頭兵?”展穆看着她,一雙長眉微微的擰了起來。
離得近了,雲蘅方纔發現,條桌後的這個男人有着一張瘦削英俊的臉。
可是現在不是犯花癡的時候,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要去解決。
所以雲蘅很果斷的點頭:“是。我不想當火頭兵。”
我什麼兵都不想當。我只想老老實實的做一個小老百姓,安安穩穩的過我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展穆聞言,放下了手中的毛筆,沒有半分猶豫的道:“那好。那你就去當士兵吧。”
=_=b流汗!!這完全就不是一個頻道的好吧。
雲蘅正在仔細的斟酌着措辭,怎麼樣才能在不觸怒展穆的情況下,又能明明確確的告訴他,自己根本就不想當兵的這個事,忽然就聽到那少年笑的很神秘的在道:“小橫子,你知道以往那些不想當兵的人拒絕了展穆的下場是什麼樣的嗎?”
雲蘅現在已經無暇去計較這少年對她的這個稱呼了。因爲她的心中泛起了一絲很不好的預感。
“那些人的下場,是什麼樣的?”
雖然她是很有骨氣的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鎮定了,可是,那個少年還是很準確的捕捉到了她話語中的恐懼之意。
他先是哈哈大笑,忽而又止住了笑,一本正經的看着她道:“死了。”
雲蘅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僵硬的轉頭去看展穆。後者正面無表情的在翻看着手中紙張上記着的名字,仿似是根本就沒有聽到他們兩個人的對話,也仿似,就是無聲的默認了那個少年說的話。
雲蘅忽然就覺得,對於不答應他提出來的要求,然後下一刻就冷冷的殺了那個人的這種事,展穆他不是幹不出來的。
她無力的垂下了頭。縱然是心裡再有不甘,可還是小聲的說着:“算了,我還是去掂飯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