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蘅當然不會真的迎風流淚。實際上,當她剛剛派發完木桶裡的那些饅頭之後,李永祥就拉着她一起離開了。
而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看到那個李大夫的正面,唯有一個讓人浮想聯翩的背影而已。
心中的好奇之心一直在叫囂着,所以她忍不住的就在路上問道:“李大哥,剛剛那個,李大夫,他是什麼人啊?”
“他啊,他叫李翊,就是我們軍營裡的軍醫啊,”忽然又回頭神秘一笑,李永祥表情有些賤兮兮的道:“剛剛你看到他的樣子,有沒有一種很震撼的感覺?”
一說到這個雲蘅就鬱悶了:“可是李大哥,我就看到了他的背影而已啊。他長的什麼樣,我根本就沒瞧見。”
李永祥一副惋惜的表情:“那真是可惜了,你竟然沒看到他的樣子。我可跟你說啊,當時我第一次看到他樣子的時候,差點就沒直接給他下跪了。媽呀,真真是,真真是,”他似乎是在很苦惱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一雙眉毛緊緊的擰着。但忽而雙眉一展,很興奮的擡頭說着,“是了,仙人。他給我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讓人看了,禁不住的就想對他下跪。”
雲蘅滿頭黑線。什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嘛,感情剛剛你塞給他的那兩饅頭就不是人間煙火了。
但不得不說,她體內的八卦之心被李永祥的這番話給勾的完全復甦了,所以她立即興致勃勃的又問道:“李大哥,那個李大夫到底是長的有多仙人啊?你給我形容形容。”
李永祥爲難了:“沒法說啊。李大夫的那樣子,我根本就形容不出來。不過沒關係,反正以後你肯定能見到他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不過,阿蘅,”他忽然又一本正經的看着雲蘅說道,“李大夫爲人,唔,冷的很,不大好接近,你得做好心理準備纔是。”
雲蘅就覺得有些奇怪了。剛剛李永祥遞給李翊兩饅頭的時候,她很清晰的聽到了後者說了多謝兩個字,這麼看起來,他明明就還是很不錯的一個人嘛。
所以她就將心中的這個疑問給問了出來:“他冷?有多冷?有展穆那麼冷嗎?”
實在是在雲蘅的心裡,她覺得,沒有任何人能冷得過展穆了。
丫的根本就是一會走路的冰塊。
李永祥被她的這個問題給難住了。他琢磨了一會,有些笨拙的開始解釋着:“這麼說吧,展校尉,他就是塊冰塊,你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他這個人很冷,不好接近。可是李大夫,李大夫,該怎麼說呢,表面上看起來,他這個人明明就是,就是很知禮的,跟人說話的時候也不是跟展校尉那樣面上都是冷冰冰的。可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會讓人覺得他離你很遠,好像就是,唔,還是仙人的那種感覺了,你根本就沒法真的離他很近的那種感覺。”
雲蘅繼續滿頭黑線。不過神仙是吧,沒關係,她最擅長的就是將神仙拉下神壇這種事了。
接下來的日子,雲蘅很快的就與伙房裡的人熟絡了起來。而且由點及面,她也很快的就跟一些士兵熟絡了起來。
所以這晚天擦黑的時候,她和一大幫的士兵坐在一起,一邊烤火,一邊就天南地北的各種閒扯着。
燕地苦寒,雖然明明還是八-九月,可是夜晚就已經冷的讓人受不了了。
雲蘅憑着自己人小體弱的優勢,很容易的就在最靠近火堆的那裡找了個地方,舒舒服服的盤膝坐好。
她伸出雙手,靠近火堆。跳躍的火光中,她的一雙小手白皙玲瓏,被火光這麼一照,竟恍若透明。
她身邊坐着的一個士兵端着粗瓷茶碗斜眼看着她。忽而一臂伸出,攬住了她的肩膀,對周邊人笑道:“你們快來看,當初我就跟你們說,伙房的那個雲蘅長的好,比那些娘們長的都好,你們還不信。現在你們仔細的瞧瞧,唔,這張臉,這雙手,這皮膚白的,有哪個娘們長的有她好?”
周邊的人聽他這麼一說,還果真就聚集上前來了。其中有一人笑嘻嘻的道:“果真,長的比營地裡的那些娘們好多了。”
他說的那些營地裡的娘們,指的是那些隨軍婦女,也就是營-妓。雲蘅這些日子在營地裡四處晃盪,也曾經見過。她當然是觸目驚心,行事也就更加的小心翼翼,堅定了不能讓自己其實是個女人的這種事被別人得知。
現在她聽到別人對她這樣的調侃之語,深知這時候若是嬌羞的紅了臉不說話,反而只會讓別人有所懷疑。所以還不如索性坦蕩粗魯一點。
正好此時有一個士兵笑嘻嘻的將手伸了過來,應當是想來摸摸她的臉,趁機揩油。雲蘅見狀,果斷利落的一巴掌呼了過去,將那人的手打落,然後笑罵道:“他媽的,老子長的男生女相不行啊?還有,吳老三,你再敢隨便摸我,信不信我剁了你的那玩意兒喂狗?”
她這話說出來,哪裡還有半分姑娘家該有的嬌羞和矜持?衆人哈哈一笑,也就轉而打趣那個吳老三去了。
一人笑道:“吳老三,你倒是扒下褲子讓雲蘅來剁啊。”
又有一人笑道:“就吳老三的那玩意兒,雲蘅就是趴在那找半天,那估計也是找不到的。丫的就是太監也比他的那玩意兒大啊。”
吳老三惱羞成怒,提起一腳乾脆利落的就踹了過去:“只會說我。你的那玩意兒倒能厲害到哪裡去?別忘了上次你和我一道去那些娘們那裡,最後是誰先出來的?”
這話題漸漸的就有些女人不宜了。雲蘅悄悄的摸了摸手掌心滲出來的冷汗,趁着衆人還在打趣吳老三,腳底抹油的就溜到旁邊的一個火堆去了。
這一刻她深深的覺得,花木蘭不容易啊。她得是有多強悍,才能在那麼多年裡沒有一個人發現她的女兒身。
而隔壁火堆旁圍着的一羣人正在吹噓的是軍營裡各自領導的光榮事蹟。
一人道:“嘿,我們展校尉的那一手長槍舞起來的時候,那個密不透風啊,你就是往裡潑水那估計都潑不進去的。”
又有一人道:“這算什麼?你是沒看到我們葉校尉的那手好箭法。百發百中那可不是吹的,喏,你們看,估計就是百步開外的一隻蚊子,葉校尉說要射蚊子的左腿,那就決計不會射到右腿上去。”
先前的那人就有些不服氣了:“我們展校尉上戰場的時候,那可是一槍就能挑了敵軍的主將,你們葉校尉能成麼?”
後面的這人也就叉腰回道:“這算個球啊?你們展校尉還得拍馬上前去跟敵軍的主將交手。這要是我們葉校尉啊,根本就不用出去,直接拈弓搭箭,就這麼一箭過去,敵將直接落馬了。嘿,我說,你是忘了上次我們葉校尉一箭射掉了敵軍旗幟的事嗎?那可是直接將敵軍的士氣都給滅掉了。你們展校尉有這本事嗎?”
“你,你,”先前的那人顯然是被氣的不輕,可是對這番話他又無法反駁,只好一個人氣悶的跑角落裡不做聲去了。
但云蘅顯然是有了興趣了。她抓着旁邊的一個人就問道:“葉校尉是誰?”
那人用看白癡的眼神看着她:“葉校尉你都不認識?”
雲蘅搖頭。她來到這個軍營裡之後,日常最常活動的地方就是伙房,然後就是跑醫藥院給那些病號送飯,平常時間閒了下來吧,也不過是滿軍營的閒逛。但這都不是關鍵,關鍵是,這葉校尉你就是擱他面前她也未必會知道他是誰啊。
所以她有些不服氣的回道:“沒有人跟我說哪個是葉校尉啊。那就是走路上我遇到了他我也不認識他的好吧。”
那人恨鐵不成鋼的說着:“葉肖啊。葉校尉真名叫葉肖。難道你就沒聽人提起過?”
雲蘅邪惡心思忽起,忙興致勃勃的問道:“葉xiao?哪個xiao?吹簫的簫嗎?”
那人這次還沒有回答,她就聽到身後有一道陰測測的聲音慢慢的響了起來:“讓你失望了。不是吹簫的簫,是肖想的肖。”
這道聲音雲蘅太熟悉了。她臉上一黑,第一反應就是想腳底抹油,趕緊的溜掉。
可是背後有人抓住了她衣服的後脖領,她就是再想跑,那也只能徒勞的在原地折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