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雨略有遲疑,看了眼天色,臉上竟有了少見的苦澀之意。苦澀的表情不過一瞬,晨雨還是堅決道:“單飛,你跟着我,我帶你去找鬼豐。”
她拉着單飛纔要衝出中軍帳,卻被曹洪攔住。
“你要帶單飛去哪裡?”曹洪喝道。
晨雨看了眼曹洪的眼眸,反問道:“你在懷疑我?”
曹洪反倒一怔,沒想到晨雨一開口就說破他的心思。
他的確對晨雨很是懷疑,暗想這女子整日和單飛在一起,對單飛的情意可想而知。“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曹洪對這句話深信不疑,暗想你永遠不知道一個女人爲了目的會做出什麼事情!單飛既然能爲了晨雨拒絕甄氏的婚事,就說明晨雨這女人絕不容旁的女人搶走單飛。
女兒對單飛很是有意,曹洪無論如何不滿,對這點卻是不能否認。單飛無心,曹洪也看得出來,可晨雨居然留着女兒給單飛的香囊,用意想想都是讓人心寒。
這女子武功奇高,若是真對女兒下手,女兒絕非這女人的對手!
鬼丰神出鬼沒,在場衆人能力都是不差,可對鬼豐的所在沒有頭緒,偏偏這女子能夠知道?
若說晨雨和鬼豐沒有聯繫,曹洪自然不信。
晨雨若和鬼豐有關,那劫走女兒一事就和晨雨有關。
從清晨到現在不過數個時辰的光景,對曹洪卻如幾年般漫長。他一生多在征戰和斂財中度過,只有三次纔有過短暫的間歇回顧下所爲。
一次就是他在汴水讓馬給曹操的時候,那一刻他想過自己若是死了,兒女會如何?不過他轉瞬又想,大哥曹操絕不會虧待他曹洪的家人。第二次回顧卻是他知道曹棺消失後,那時他只在想,原來人生就是這般侷促,兄弟說不見就不見,想要再談談的機會都沒有。他第三次回顧生平就是在今日的這幾個時辰。
他慶幸有個乖巧懂事的女兒,但從沒有去嘗試瞭解女兒,直到等女兒突然失蹤後,他纔在想,他這一生中,究竟爲什麼而活?
這念頭如此的強烈,讓他終於發現,他佔有的東西越來越多,可是身邊的親人呢?卻是越來越少。
如果女兒再失去了,他這一生,還剩下什麼?
花不盡到錢財嗎?
他絕不能再失去這個女兒!
雙眸噴火,曹洪緊緊瞪着晨雨,手握刀柄,暗想女兒的下落這女人肯定知道,絕不能讓她就這麼離開!
晨雨先是蹙眉,隨後眼中有些無奈之意,可還是輕聲道:“你放心,如果令愛真的在鬼豐的手上,我一定能最快的找到鬼豐,幫你救出女兒。”
她神色間也有幾分急迫之意,沒時間解釋其中的原委,拉着單飛向帳外衝去。
曹洪怒喝聲中,拔出腰刀就要向晨雨砍去。
晨雨一轉劍鞘,刺在曹洪的肘下,曹洪只感覺右手一麻,單刀早就脫手飛了出去,趁曹洪發怔的時候,晨雨早帶單飛去得遠了。
單飛雖不解晨雨爲何能找到鬼豐,但對伊人的判斷素來很是信服。二人一衝再奔的光景,很快出了荒涼的營寨,晨雨就要向山中奔去……
“等等。”郭嘉的聲音從二人身後傳來。
單飛回頭望去,見到郭嘉就在他身後不過丈許的距離,倒佩服這個大哥的輕功實在也是出神入化,皺眉道:“郭大哥……”
“我不是攔你們。”郭嘉道:“你們小心,給我們留下能跟上的線索。”
單飛和石來在挖礦時共事一段時間,倒也從石來那裡學會了不少摸金校尉特有的本領,獨特的聯絡方式亦是其中的一種。見郭嘉滿是關切,單飛道:“你放心,石來能找得到我們。”
他只說了這麼一句,就和晨雨奔入山中。
郭嘉看着二人的背影,眼中閃過絲憂慮之意。
不多時,曹洪帶着親兵氣喘吁吁的追來,見郭嘉獨自站在那裡,氣憤道:“單飛呢?”
他先被晨雨一招擊飛了單刀,又見郭嘉鬼魅一樣的跟了上去,那一刻差點驚掉了下巴。
這些年來,曹洪只見郭嘉和曹操極爲親近,有時出則同車,坐則同席,不解郭嘉爲何和曹操這麼合得來,但他從不知道郭嘉居然還有這麼高明的輕身功夫!
只是這會兒無暇多問,曹洪轉瞬忿然道:“你就這麼讓他們走了。”他認爲郭嘉既然在追,就一定追得上單飛二人。
“單飛、晨雨是在爲令愛奔波。”郭嘉誠懇道:“曹將軍,眼下大敵當前,個人恩怨和感情暫且放在一旁如何?”
曹洪明顯放不下的樣子,冷笑道;“你信晨雨會救寧兒?”
郭嘉正視曹洪道:“我信!”
曹洪反倒一怔,他知道郭嘉看人奇準,聽郭嘉如此信誓旦旦,終於心神稍定,轉瞬怒道:“你既然信他們,爲何不跟上去幫他們來找?”
他開始怕單飛撒手不理曹寧兒一事,後來又怕晨雨很有算計,如今聽郭嘉對單飛、晨雨很是信任,又感覺郭嘉所作所爲很是讓人費解。
郭嘉知道曹洪關己則亂,並不介意曹洪的這般態度,皺眉道:“我在想劫走令愛的究竟是不是鬼豐?若是鬼豐的話,他會有什麼目的?”
×××
日頭西轉,照蒼山凝翠、明山谷清幽。
晨雨入山後,時不時的擡頭看眼太陽的方向,觀察着山勢,腳步略急,玉額稍見細微的汗水,但並沒有絲毫猶豫之意。
單飛見晨雨對這裡頗爲熟捻的模樣,不解晨雨怎麼會對這裡如此熟悉?不過見晨雨少有的急切之意,單飛多次想要詢問,卻始終忍住沒有開口。他亦在觀察着地勢,在顯眼的位置留下摸金校尉獨有的暗記,方便郭嘉、石來等人能夠跟得上來。
約莫個把時辰的光景,近黃昏時,二人入深山不知幾許,晨雨飛身進了一處山谷,前方山勢突兀,倒和單飛在北邙山見到的北極星位入口所在的山谷很是相似。
“是這裡了。”晨雨歡欣道:“單飛,我師父對我說過這裡和異形香有關了,她曾來過這裡。我憑師父的形容來找此地,真怕找錯呢。”
單飛有些恍然,暗想難怪晨雨對此地如此熟悉。
若是旁人這麼說,他倒有幾分懷疑,但他知道晨雨的靈性,亦知道她有一套獨特的認知方式,憑師父所言找到這裡倒不稀奇。
“我覺得鬼豐極可能在這裡等你。”晨雨又道。
單飛倒是不解,反問道:“爲什麼?”見晨雨未答,又是看向天空,單飛忍不住道:“你總是看時辰做什麼?”
晨雨怔了下,並沒有回答單飛所問,只是在對面的山壁上尋找着什麼。不多時,她一扳山壁一處看起來極不起眼的石頭,身左有石壁突下,前方竟露出個黑黝黝的洞口。
單飛對這種機關並不稀奇,暗想當初通往巨人棺的洞口機關比這要高明很多,見晨雨就要鑽入洞口,單飛一把抓住晨雨道:“我在前面就好。”
他做這件事情自然而然,因爲這些日子面對危險時,他總是習慣擋在晨雨之前。
可他從未想到過晨雨嬌軀先是微顫凝立片刻,隨即迴轉身來撲入他的懷中。
單飛微愕時,就感覺有潤軟但微涼的紅脣吻在了他的脣上。
風吹拂,有日照影合。
那一吻如此自然而然,卻多少又有些突然。單飛先是意外,從未想到晨雨這般模樣,不過他隨即抱住了晨雨,感受紅脣潤涼的顫抖……
不知許久,晨雨終於緩緩離開單飛的身邊,卻被單飛一把拉住,急聲道:“怎麼了?”他真的不解,他知道晨雨喜歡他,可晨雨從沒有用過這種方式表達情感。
晨雨雙眸浮起淡淡的雨霧,可嘴角卻帶着燦爛的笑,“單飛,你要記得,你吻過我,我也吻過你!我們如今……都一定要記住自己的選擇。”
單飛只怕晨雨說出“兩不相欠”幾字,聽到後來,反倒一頭霧水,“什麼選擇?”
晨雨凝望着單飛的眼眸,輕聲道:“我給自己一次機會,也給你一次機會……你告訴我……”
頓了許久,晨雨道:“你是否真的決定和我並肩面對發生的一切。”不等單飛回答,晨雨輕輕伸手掩上他的嘴脣,滿是柔情道:“不要急於回答。我這幾天始終在思考這個問題,不肯對你說明一切,因爲我一直覺得,要發生的一切對你來說……是個很不公平的結果。”
眼中有淚光閃動,嘴角還是堅持帶着笑意,晨雨輕聲道:“我雖竭力的想要挽回一切,但究竟能做到什麼程度,還是沒有半分把握。你如何來選擇,對我來說都覺得理所當然。可對我來說,告訴你真相,本是我一個自私的選擇。”
單飛本是焦慮灼心,可看着伊人眼中的淚光,默然許久才緩緩握住脣邊的玉手,凝望着晨雨的眼睛道:“你無論讓我想多久,我的結果只有一個。無論我們面對什麼事情,單飛、晨雨都會並肩面對。”
淚水垂落,輕輕的跌入塵埃,無聲無色。
晨雨扭過頭去,許久才道:“謝謝你。”頓了片刻,晨雨似是下了決定,輕聲道:“你知道秦皇鏡是如何消失的嗎?”
單飛有些意外,不知道晨雨爲何突然提及秦皇鏡,可他知道所有的改變,本是從晨雨見到秦皇鏡的那一刻開始!
他等着晨雨的答案。
無論這答案如何,他都準備接受面對,可他沒想到晨雨給他個從未想過的結論。
“是曹棺在十數年前拿走了秦皇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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