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一個未出嫁的姑娘,與外人同吃同住消失三月,你不要臉皮麼?至於你,何久是吧?當我夯吾寨真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麼?”

說實話,對於香香下蠱馬大年,田大金雖然生氣,卻並不十分介意。香香下手是重了點,歸根到底還是馬大年咎由自取,但她無視族規與一個漢人私奔三月,卻是不可原諒的。

而這個叫做何久的居然視夯吾寨無睹,來去自如,若不加以懲戒,他人必效仿,長此以往,我夯吾寨必然會被漢人吞併,九泉之下,我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這也是他無法原諒的。

香香一口咬死是一個人出去玩,只是迷了路,後來在好心人的幫助下才能得以回家,並非是和何久在一起。

她一邊解釋一邊悄悄拉了拉何久的衣角。

何久自然心知肚明,但這個解釋讓他很不爽,他寧願被打得半死,也希望香香能夠承認兩人的同居關係。所以,當田大金質問他的時候,他板着面孔非常大聲地吼了一句:“真特麼的囉嗦!你不就是想從我嘴裡套出有沒有和香香住在一起麼?現在我就告訴你,我們不但住在一起了,我們還睡覺了!你能把我咋地?”

香香臉色一變,一旁的仙婆輕蔑一笑,翻譯成苗語說給苗王聽。

聽到仙婆說的話,香香突然從何久身後站了出來,指着她的鼻子對苗王說道:“她污衊好人!何久說的是沒有見到我,到她嘴裡卻變成了一起睡覺!你用心險惡,居心何在!?”

仙婆怒道:“何久都承認了,你還不承認?”

香香跟着罵道:“你胡說八道!何久剛纔說根本沒有見到我,是你在妖言惑衆!”

你一言我一語,一個說有,另一個說無,爭論不休,一時之間,不懂普通話的田大金竟也無法判斷孰真孰假。

有沒有被睡過其實很容易查驗,仙婆突然想起馬大年的那個主意來,若還是清白之身,她的胸口中央會有一顆紅痣。

田大金當即表示同意,命仙婆和幾個婦女陪同香香去裡屋脫衣查看。

“這是要幹什麼?”何久十分疑惑,顯然還沒有意識到危險降臨。

“我們生苗族未出嫁的姑娘胸口上都有一顆紅痣。他們說我被你睡了,要看我有沒有紅痣。真是可笑!”香香說的輕描淡寫,彷彿這三個月兩人真的沒在一起過。

何久還想說什麼,香香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他知道自己剛纔說錯話,惹她生氣了,只能乖乖閉嘴。

“你們如果串通一氣,把有的說成沒有,我該怎麼辦?倒不如就在這裡查驗,所有人都可以爲我作證!”

十里八鄉貌若天仙的香香竟然要當衆脫衣!

除了何久聽不懂苗語,雲裡霧裡一臉疑惑外,其餘人紛紛驚呆了,就連苗王也震驚不已。

玉手輕移,緩解繫帶,香香一手護胸,一手緩拉肚兜。峰巒起伏中,深邃峽谷間,一顆紅痣是那麼鮮豔奪目!

再看香香,輕蔑冷笑,目光嚴峻,在所有人眼裡,這一瞬間她顯得是那麼的神聖,那麼的高不可攀。

何久着實被嚇一大跳,感覺吞了一隻綠頭蒼蠅一般,渾身不舒服,趕緊拾起衣裳遮蓋住,可細看之下心裡不由恍然。

這哪裡是顆紅痣,分明是口紅點上去的!

見他發愣着,香香嗔怪一聲:“還看!看清楚了沒?”

聽到她的暗示,何久醒悟過來,將她胸脯遮擋得嚴嚴實實。這時候要是仙婆再要求看一次,那全都露餡了。

果然,仙婆帶着七分不信三分疑惑,推脫夜晚月黑風高看不清,要求做進一步檢查。

何久怒了,衣服脫了,也看過了,做事不要太過分!香香知道他的脾氣,見他上火了,心知不妙,伸手想要拉住他,卻晚了一步。他已衝上前,指着仙婆的鼻子破口大罵,什麼話難聽就罵什麼,髒話粗話猶如和尚手裡的念珠,熟練而又顯得那麼順理成章。

罵罵咧咧的說個沒完沒了,仙婆幾次想要插嘴,可恨的是何久罵人都不帶喘氣的,她根本就說不上話。即便強行蹦出幾個字來,也隨即淹沒在何久的口沫四濺中,要不是這時候田大金橫插一槓,仙婆極有可能被氣暈過去。

田大金的這一拳力道並不是很大,可對於本身就有傷的何久來說卻是致命的,當場就爬不起來了。

見他擡腳又要踹,香香大喊了一聲“金爺”,田大金收住腳,看着她,冷笑道:“怎麼,心疼了?”

香香道:“三個月來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族有族規,國有國法,任何人都不能凌駕於國法之上!夯吾寨雖不與外人聯繫,但何久若是死在這裡,警方必然前來調查。所有的壞人都必然難逃罪責!請苗王三思!”

田大金雖掌管着夯吾寨,但臨寨便是已經開放的矮寨和排寨,何人防火何人殺人下場如何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踢死何久固然容易,可何所懼的功夫他是領教過的,加上還是排寨姑爺的身份,他不能不有所考慮。

心念陡轉,他這一腳便踢不下去,但懲戒是必須要有的,喝令衆人將倒在地上的何久扔出夯吾寨,虎着臉,沉聲道:“今日,我暫且饒你狗命!從此以後,你若是再踏進我夯吾寨半步,左腳先進我砍斷你左腳,右腳邁進我砍斷你右腳!”

仙婆隨即翻譯給何久聽。哪知何久吃了秤砣鐵了心,說什麼也要與香香在一起,死活不走。幾個大漢二話不說,擡手擡腳的將何久扛出了香香家。何久的脾氣也是倔犟,掙扎着下來,不顧一切的往香香爬去。

見他執迷不悟,田大金冷笑一聲,喝道:“天堂走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闖!既然想死,那就成全你!”

語聲稍頓,他又衝着香香吼道:“至於你,雖未與外人行苟且之事,但私自外出,藐視族規,浸豬籠可免,懲戒須有。一月鞭笞一十,三月三十,吊起來扒光了給我打!”

對於細皮嫩肉的香香來說,莫說三十鞭子,就是三鞭也能要了她的命,可香香聽後卻只是淡淡一笑,倒是何久突然的竭斯底裡起來。

“香香!”

在何久撕心裂肺地吶喊聲中,香香雙手緊縛着吊在樹上,一個漢子擼起袖子,手持十餘尺長鞭,隔空揮了一下。

“啪”!

響聲清脆有力,猶如一道閃電劃過何久的心頭。

“打女人算什麼本事,衝我來!”

何久竭斯底裡的大叫,只不過他全然忘了田大金根本聽不懂普通話。

那漢子轉頭看向苗王,田大金示意衆人控制住何久,而後衝着漢子揮揮手。

接到命令,那大漢“喏”了一聲,雙手並用,衣帛裂響中,他好似在剝一隻竹筍似的,眼看着香香就要衣不蔽體,情急之中,何久突然拼死一聲大喊:“打我!打我!不要打她!”

苗語生硬,卻擲地有聲,只不過田大金根本不吃這一套,冷笑一聲,示意那漢子繼續。

隨着又一聲衣衫裂響,上上下下完美無瑕的雪白展現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

“打我!打我!不要打她!”何久的眼睛裡充斥着血絲。

只是語聲未落,忽聽“啪”!

清脆。

乾淨。

有力。

一道血痕斜跨在香香雪白的背上。

她秀眉緊鎖,緊咬雙脣,竟是一聲不吭。

這一鞭彷彿一把尖刀,深深地紮在了何久內心最柔軟的地方。那漢子揚手欲揮的時候,何久終於熬不住了,用笨拙的苗語向田大金坦白。

“是我帶着香香出去的……不能怪她……打我……打我!……”

仙婆冷笑道:“剛纔還說是香香一個人出去的,怎麼這會兒變成了兩人?到底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我現在開始懷疑那顆紅痣也是假的!”

何久正想說話,忽聽又一聲,“啪”!

皮鞭清脆有力,在夜空中扭擺着,嘶叫着,好似一條餓極了的巨蟒,將香香的玉.股撕咬得鮮血淋漓,也吞噬着何久滴血哭泣的心靈。

“是我的錯,打我!打死勿論!”

何久的這句話讓田大金心中一動。香香是夯吾寨人,也是蠱王最有力的爭奪者,他向來很器重她。三十皮鞭她一定熬不住,若就這樣打死了,不免有些可惜。如今有人出來頂罪,可以從旁證明香香並非主觀願意出去,而是受人蠱惑,既是這樣,那便情有可原了。

“你是說……是你帶香香出去的?”田大金放慢語速,儘量讓他能夠聽懂。

何久道:“是我!是我的錯!我認罪!”

“既然這樣……”

田大金撇嘴冷笑,揮揮手,示意那漢子將香香鬆綁。何久不顧一切地衝上去,脫下衣裳蓋在香香身上。

“你……爲什麼要認……你會被打死的……”香香臉色慘白,說話已經有氣無力了。

“千刀萬剮,我也不後悔愛上你。”輕輕拭去了臉上的淚水,仔細的爲她穿上自己的衣裳。

“久哥哥……”香香搖着頭,已經無法說出話來。

何久慢慢走向繩索,將雙手伸進繩套,大漢隨即將他吊起。

“好好活着!”

說完這句話,何久緊咬牙關,再也閉口不言,這一刻,他做好了死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