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要日至中天,太陽慢慢釋放着它細縷而強烈的光線,穿透幢幢疏影,投到古墓的前面,總算讓白銀太刀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不再在陰暗下驚慌失措。
花木良卻狠狠地對他說:“白銀老弟,前段時間,你沒有來,你不知道他有多壞,居然離間我和月妹的感情,整天都像蜜糖一樣,粘着她不放。”
“旁人也看得出,他很喜歡蝶月。”白銀太刀也回想昨晚,風神獠隨意中流露對蝶月細微的關心。
“月妹是我的!”花木良忽然對着他大吼一聲,“我和月妹從小玩到大,青梅竹馬,再發展下去,我們就會成親,就會有很多的孩子。”
轉過頭對着古墓石門咬牙切齒地說:“但是,現在月妹說什麼要做醫師,說什麼要做研究,要救村民,我想再過上一段時間,她要救天下蒼生的時候,我們更加沒有機會了。”
“這是好事啊。你應該支持她纔對。”白銀太刀想了想說。
花木良轉過頭,臉泛鐵青地說:“我有!她現在大木屋那塊地,就是我送給她的。卻被這個風神獠捷足先登,送給她一座爛木屋了。”
“你可以把它拆了,再送她一座醫宮的啊。”白銀太刀看見了陽光,想到了暖洋洋的檐下,想了想,便提議地說。
花木良一聽,不由得目光一黯,“沒用的了,風神獠已經叫人把那裡整塊地都買下了,我再沒有在上面大興土木的理由了。”
忽而,又兇光暴射,瞟向古墓石門說:“所以你說,這個風神獠,是不是很令人可恨?什麼事都先人一步,這樣的人一天不死,我和蝶月的日子就不可能恢復從前!”
白銀太刀不由得一陣汗顏,卻邪笑地說:“但是,我覺得,反正蝶月一天沒有成親,她還是自由身,還是有權選擇她未來的夫婿是誰的。”
花木良一怔,盯着他,狠狠地說:“你這樣說,是不支持我?支持風神獠了?”
白銀太刀冷冷一笑,說:“我反而支持蝶月。”
花木良一愣,把白銀太刀重新打量了半天,終於省悟地說:“嘿嘿,我知道了,你也是一個來搶蝶月的人。”
白銀太刀微微一笑,“不要這樣說,那些偷呃拐騙下三濫的手段,只有山賊纔會做,我們這種上等人,只要用現成的金錢,名譽,權利,勢力來引誘,就已經足夠了。”
接着,又輕鬆地說:“所以,我認爲,如果你想和我公平競爭的話,不如回去數數你自己的壓歲錢,夠不夠我的多再說。”
花木良不由得恨得犬牙緊咬地說:“真是人心叵測!殺了一隻虎,又來了一隻狼。”
白銀太刀嘿嘿一笑,“這男女事情,不要想得那麼複雜,放心好了,到時候,如果蝶月不喜歡我的話,我是不會這樣推你進古墓的。”
說完,白銀太刀藉着陽光,瀟灑地遁着原路,走了出去。
剩下花木良一個人在古墓前,悔恨交加不已。
“就算你不推我,我也要推你進去。”
說完,一手拉起那個石方條上的手環,古墓的石門,即時又“咔咔”地升了起來。一股陰風又從裡面呼嘯而出。嚇得走了不遠的白銀太刀,急匆匆地加快腳步。
石門升起,墓洞大開,那些火把又迎風而着,點亮了通道,風神獠就躺在通道上,像個死人般一動不動。
花木良看在眼裡,不由得幸災樂禍地笑了出來:“哈哈哈,風神獠,你終於死了,死了!哈哈,我知道你不笨,一定會知道古墓是密室的,但是,你一要知道蝶月的秘密,二是恃着自己以爲天下無敵的通運術,你一定會進去的。哈哈,到頭來,還不是我最聰明!”
“幸好你還記得,你答應了我,要說出蝶月的秘密的。”忽然,風神獠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灰頭滿臉、衣衫污泥地盯着花木良。
嚇得花木良目瞪口呆,片刻,才顫聲地問:“你,你怎麼沒有死?”
風神獠笑了笑,整了整紊亂的錦袍,一步一步地走出來,說:“這是你奶奶的古墓,又不是我的。憑什麼要我死在裡面?”
“這,這不可能,不可能……”花木良跌坐在地上,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風神獠安然地走出古墓,擡頭望望斜射進來的陽光,伸了個懶腰,走到花木良的旁邊蹲下,輕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說:“放心好了,我不是鬼,不會吃了你的。”
“你,你在裡面做了什麼?”花木良想,風神獠一定是在裡面做過什麼手腳,纔不致死的。
“我做過什麼?”風神獠想了想,轉而笑笑說:“呵呵,你奶奶太胖了,胖得嚇得我亂跑亂撞的,可能打翻了不少東西吧?”
“什麼?你破壞了我奶奶的墓室?”花木良大吃一驚,不由得凝目望進去,遁着他兒時的記憶,好像看到有些牆頭倒塌的淡影。
風神獠無奈地一攤手,“沒辦法,我被嚇了嘛,只能亂衝亂撞的,都怪你沒有說清楚,在你奶奶棺前有兩個紙紮女鬼,還有,你奶奶會彈起來。你早說不就好了,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嘛。”
花木良望着裡面毀壞的痕跡,聽着風神獠的描述,一臉的哭笑不得,心卻痛得有如刀絞,這下子,又不知得花上多少萬銀兩去修葺了。
“怎麼樣,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了,我贏了,你得要遵守承諾,跟我說蝶月的秘密了。”風神獠這時坐了下來,正了正衣襟,準備聽蝶月的秘密。
花木良一聽他要知道蝶月的秘密,不由得轉恨爲笑,轉怒爲喜,哈哈一陣狂笑,盡抒心中鬱積。
“你先說了再笑不好嗎?”風神獠也催促他。
花木良笑聲戛然而止,對風神獠說:“那好,既然你想知道的話。我就告訴你。”
“當然想知道了。你不知道,我在裡面有多難受,差一點兒就死過去了,我挺過來,不就爲了蝶月的秘密嗎?如果你說謊,我就讓你進去感受一下。”風神獠依然笑着說。
花木良凝視着他,忽然陰陰一笑,說:“蝶月和我訂親了!”
山風這時從頭頂掠過,吹得上面的茅草沙沙作響,似乎比陰風還要讓人覺得心寒。風神獠的心就覺得被澆上了一勺冰水,一下子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個消息對他來說,真是太意外了!
花木良看着他那剎那間變得呆滯的神情,心中一下子樂開了花。風神獠不死不要緊,也一樣會敗在他的手,依然會得不到蝶月。
“不會的……”風神獠慢慢回過神,扶着膝蓋,艱難地站起來,茫然無措地望着後面的小徑,僵硬地走去。不理背後花木良幸災樂禍的目光。
這個實在太讓他震驚了!在他的情愛辭海里,完全沒有“蝶月訂親”這樣的詞句,他也不喜歡這樣的詞語。如今,要他一下子收錄進去,他那種痛苦,已經是完全顛倒了他的情愛辭海的序列,乃至徹底毀了他的整個情愛世界。
小至讓他忘記了腳下一深一淺的小徑,忘卻了自己要去的方向,身體輕飄飄的,忘掉了自己的存在。
蝶月訂親!這消息,太嚴重了!
他毫無預警,毫無防備,就這樣敞開着隨時擁抱蝶月的情懷,卻撲到了個空。然後,失勢掉下無止境的深淵,一直一直地往下沉、往下墜。沒有粉身碎骨的痛苦,沒有血流不止的慘烈,只有無止境的低落,不着力的消沉。
“我……”風神獠走出了路口,陽光照到他愴然的臉龐,像母親的手一樣撫摸着他,鼓勵着他。
“我要問清楚蝶月!”如果蝶月的說出“訂親”的字眼,他的世界就會在一瞬間毀滅,他就會在一瞬間消失!不是通運,是永遠的,徹底的消失!
但是,這是個賭博。它似乎比進古墓那個更加後果嚴重。進古墓,他恃着有通運術可以逃走,卻不知怎麼的,在即將斷氣的時候,依然沒有斷到氣。待石門一開,他吸到了外面野花的清香後,就重新聚滿了氣力。
然而,去與蝶月對質的話,他沒有什麼可恃了。也可能不會有那樣的奇蹟發生。所以,他的勝算幾乎是零。
他猶豫了一下,又走多一段路。
當然,他想與蝶月對質的原因,自然是希望當問到蝶月有沒有那麼回事的時候,蝶月立馬回答他說沒有。他就是衝着這個令人喜悅的結果而產生了的念頭。
但是,假如蝶月說,不知道呢?
假如蝶月說,是呢?
他不敢再想後面這兩個答案。他肯定無法承受這兩個一定會令他自毀的答案的出現。雖然,它們就這樣有可能地存在着,有可能發生。
風神獠腦海裡縈繞着這樣一個天界,一個地府,兩個的答案,苦苦地折磨着自己,麻木地從鎮中廣場走過。緩緩地從拱橋越過。
在經過那個原來與蝶月相遇的涼棚時,卻不知是什麼時候變了一個白牆紅瓦的小涼亭。
事過境遷,人物全非。滾滾紅塵間,就真的這麼無情對待有情人嗎?匆匆歲月裡,就真的這麼善忘風雨棚前,月下河邊的情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