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說北俠這把寶劍尺寸太大,從劍艄到劍尖算上,三尺八寸長,再加上寶劍把兒,就有四尺掛零啊。這把寶劍又厚又沉,在劍艄上鑄着“秦王”二字。據傳說這把劍是秦皇佩帶的。當年秦始皇以暴力統一天下,故刺客甚多。怎麼辦呢?他內披衣甲,身上佩帶寶劍,左右不離,特爲請的造劍大師加了工,光這支劍稱一稱二十八斤。哪有這麼重的傢伙呢?這種劍切金斷玉,削鐵如泥,北俠就練這寶劍,才馳名於天下。今兒他覺得掌法贏不了南俠,故此非要提出用兵刃不可。他這兵刃又長又沉。再看北俠亮完寶劍,唰唰練了個仙人指路,亮開門戶。南俠呢,把帶子緊了緊,把自己的寶劍拿了過來。書中代言,這把寶刃名列上等,也是切金斷玉的寶傢伙,乃是南俠鎮寇之寶,輕易不使用。今兒個是逼得沒辦法,才亮兇器。擂臺之上,打了一道七彩光霞,也猜不出這寶劍是什麼顏色。藍、綠、紅、粉、紫,總而言之這色都在一起混着。往臉上一照,把人照得青臉、紅髮,藍一塊、紫一塊的。啊,老百姓一瞅,這是什麼顏色?這寶劍怎麼這麼亮?就知道這場兇殺惡戰可要開始了。
單說南俠,唰把寶劍一晃,亮了一個沖天一炷香,身子往下一蹲,把寶劍一捧:“北俠,請吧!”北俠並不答話,把背手劍一晃,啪啪啪奔南俠面門便點。南俠手握流彩虹寶劍,用寶劍的脊樑背往外一磕。二寶相碰,必有一傷啊。這寶東西是命根子。刃子碰刃子,你知道哪個寶劍傷了?這要傷了,就得痛死。用這背兒往外磕,兩把寶劍碰到一塊兒,當嘟作響,龍吟虎嘯,傳出甚遠。那清脆勁兒就甭提了。擂臺之上是火光四冒,把北俠嚇了一跳啊。他飛身形跳出圈外,撤回背手劍,定睛瞧看,寶劍沒傷着。南俠也擔心,跳出圈外橫寶劍檢查,也沒損壞。兩位俠客這才放心,然後往跟前一湊,兩柄寶劍就攪在一處。南俠司馬空把自己拿手的寶劍八仙劍六十四路施展開。北俠把自己最拿手的太極劍七七四十九招也都端出來了。但見光華繚繞,瑞彩千條。兩個人殺了個難解難分。兩柄寶劍,就像兩條帶光的長龍,照得人是眼花繚亂哪。寒光爍爍,冷氣襲人。整個擂臺上全是劍光。臺上臺下,所有的人都聚精會神,閉着氣在這兒看着。很多人都明白,慢說這寶劍,就是一般的傢什沾到身上也夠嗆啊。這玩兒又這麼快,招數這麼急,哪人一個不注意,就有生命的危險。所以看熱鬧的人也都冒了汗,替這兩個人擔心。
再說東看臺,以貝勒胤-爲首的老少英雄全都站起來了。爲什麼呢?坐着不解氣了。不少的人抓着欄杆,搖頭晃腦,替南俠司馬空使勁兒。童海川更是着急,劍眉倒豎,虎目圓睜,連眼睛都不眨,在這兒瞅着。他一方面是認真地學,另一方面替南俠擔心。西看臺的也坐不住了,幾百人譁一下全站起來了,把潘龍給急得是抓耳撓腮。怎麼說他也是替老師北俠擔心。有時候潘龍看着看着把眼睛閉上了,不敢看,心裡頭默默禱告:“蒼天有眼,神佛保佑,保着我老師平平安安的,可千萬別出事啊!我老師要有個三長兩短,這罪責可全在我身上!啊,娘啊,可別出事!”到了現在,潘龍有點後悔了。這傢伙良心發現了,真替他老師擔透了心。其他的人雖然跟北俠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但都仰慕北俠的名譽,也盼着北俠別打敗仗,哪怕兩個人打個平手哪,這也是最爲上策了。總而言之,衆人想什麼的都有。
咱們再說臺上,兩個人鬥到一百個回合設分輸贏。南俠司馬空有點着急了。道爺一邊打着,一邊偷眼觀瞧,一看秋佩雨也見汗了,暗自挑大指稱讚:罷了!北俠不愧爲獨佔九州笑鰲頭,名副其實。別看七十多歲了,筋骨強壯,威風不減當年。果然這柄劍有獨到之處。也就是我司馬空在寶劍上有四十幾年的經驗,不然的話,早就敗在他手下了!南俠又一看贏不了北俠,就是從現在打到掌燈,甚至掌燈打到半夜,也未必勝得了人家。南俠一想:怎麼辦呢?嗯,有了。南俠可有一絕招,輕易不使用,也可以說從來都沒有使過,這是他自己研究的。因爲自己名聲大,身份在那兒擺着,沒事的時候,他也考慮這些事,萬一來個強手拜會自己,自己不是人家的對手,怎麼辦?那南俠那牌子就得摘了,英名就掃地。爲了預防這手,他自己琢磨來琢磨去,在各家武術之中取其精華,研究了一招,叫“迴光返照絕命劍”。這招可夠厲害的,但是得擔風險。說爲什麼叫“迴光返照絕命劍”?首先必須把對方給迷惑住,假意敗了摔個跟頭。掉這跟頭也有名,叫“臥看巧雲式”,得叫對方看不出馬腳來,要是露了就不好使用了。對方乘勢一進攻,倒了黴了。南快可以使一個燕雲十八翻,從地上一躍而起,轉到對方的背後,用寶劍把對方置於死命或打傷。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使對方束手待斃。南俠就練這寶劍。三五更的功夫,就這幾招也練了幾年的時間。今天是實在沒辦法了,他要使用這劍。但是這寶劍不是說使喚就能使喚它,必須看觀定式,瞅準了部眼,在適當的時候才能使用。尤其他面對的是北俠,經驗豐富哪。自個兒無緣無故就往地上一躺,那不整個就暴露了嗎?因此現在還不能使用,得找機會。南俠就打定主意了。與此同時呢,北俠這腦子也沒閒着,因爲他也見了汗了。北俠心裡暗想:這南俠真難對付!司馬空名不虛傳哪!就這把寶劍,本來沒有我這寶劍尺寸長,沒有我這寶劍分量重,能和我打個平手,可見人家的功底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呀!看這意思我們倆分不出高低來,如果再打長了,誰勝誰負還不敢說一定啊。萬一我要敗在他手下,名聲掃地。怎麼辦呢?唉!北俠靈機一動,心裡想:我有一種絕招啊,這叫“起死回生絕命劍”。我何不用此劍贏他呀?你聽這名起死回生,北俠鬧了半天跟南俠想到一塊兒去了。我叫獨佔九州笑鰲頭,倘若有個主兒指找鼻子一問:“你怎麼就獨佔九州?你衝什麼要起這個名字?我不服,跟你比一比!”一伸手,自己趴下了,那不就被天下人恥笑了嗎?再則一說,人後有人,天外有天,長江水後浪推前浪,塵世上一輩新人換舊人哪!我不說這牌子永遠保住,但是要想保住這個牌子,立於不敗之地,必須得有絕招。滿足於當初,就吃那點老本,不行,必須有新的東西。別人都沒有的我有,我才能保住自己的名聲。該怎麼辦呢?他在寶劍上下功夫。他就利用這寶劍尺寸這個長勁兒、分量這個重勁兒,也研究了一種敗中取勝的辦法。假如打不過人家,我就用我這種寶劍,叫“起死回生絕命劍”。嗯!我迷惑南俠,南俠一個不注意,我一乘虛而入,他就倒了黴了,我就能絕處逢生啊!但他這個劍路跟南俠大同小異,也得采取敗勢,在對方沒發覺的時候,突然發起進攻,才能取勝。但是,他面對的是南俠,久經大敵,那不是簡單的人。自己要過早地使用這種劍術,也怕露了馬腳。因此北俠也加着十二分的謹慎,在這兒尋找機會。兩個人各懷心腹事,盡在不言中。他們高就高到這兒了。想心事是想心事,動手依然是動手,從外觀上你看不出來,仍然是聚精會神地在這兒進行決鬥。啪啪又有二十幾個回合過去了,兩個人雖然想到一塊兒去了,不能同時都行動。南俠真搶了先了,南俠虛晃寶劍,拉勢子一走,故意一絆右腿,咕咚摔到臺上了。摔得真像啊!慢說老百姓看不出來,連東俠一夥人全都給矇住了,鐵扇仙風流俠張子美、鐵掌李元、鼓上飛仙丁瑞龍及老少英雄這兒一看,好懸沒喊出來呀,腦子一閃,想到了:老俠客你是怎麼了?你說你這跟頭摔的,唉呀!心急之下,忙中有錯呀!完了!有很多人把眼一閉,不忍再往下看。
可再說北俠,打着打着,一看南俠一轉身沒轉利索,咕咚躺下了,他心就一動。他也想到了:這是真的還是假的?難道他想讓我上當?義一想:不見得,人有失手馬有漏蹄,老虎也有打盹兒的時候,也許他真的躺下了。我不乘此機會進攻,等待何時呀!坐失良機,悔之晚矣!時間緊迫,不容他多想。就在這一剎那,他想到這許多,可心裡還沒拿定主意,但是這身子已經過去了。北俠雙手捧大劍奔南俠肋下便扎。一道寒光,寶劍就到了。南俠一看,心中高興。爲什麼呢?正是自己需要的。早了,他可不躲,躲早了露餡兒了,躲晚了紮上來了,那就來不及了。掌握這個分寸,這是要功夫的時候。
還得說南俠,這幾十年來二五更的功夫,一刻也沒耽誤,真是經驗豐富。那身體就像小孩那麼軟乎。眼看寶劍那尖都碰到衣服了,就見南俠左腳一蹬右腳的腳面,兩條腿一別,這身子平地一捲,咕嚕嚕燕雲十八翻。要講這個能耐呀很平常,練過幾年武術的都會。會可是會,那程度可差多了,簡直是天壤之別呀!人家這個燕雲十八翻真快,急如閃電,快似狂風,就跟旋風一樣唰就起來了。北俠這一寶劍戳空,劍尖正碰到擂臺的臺板上。幸虧北俠心裡頭疑惑,這寶劍是扎還是不扎呢?所以寶劍用力不大,如果用力過猛,這一劍嚓一聲就捅到地上了。這寶劍沒扎那麼深,寶劍尖剛把擂臺的臺板點破。與此同時,南俠就到了北俠的身後,把“流彩虹”寶劍雙手一捧,奔北俠的後助就挑來了。這寶劍發出去,南俠心裡想:無量天尊!造孽呀造孽!貧道要開殺戒啦!我真不願意這麼辦呀!但是今天騎虎難下,事情把我逼得沒辦法了!他心裡想這個,所以寶劍的速度也不那麼急。
單說北俠一劍扎空,心裡明白:喲,我上當了!那北俠也不是好惹的,就知道南俠在自己身後必定下手。再說北俠雙腳點臺板,叭一個倒彎兒的跟頭臉轉回來了,晃大寶劍奔南俠就來了,把南俠也嚇了一跳。他沒想到北俠還有這麼一手。這一着急的功夫,兩把寶劍正碰到一塊兒,噹啷!南俠雙手握劍,往後一壓,壓北俠的寶劍。北俠雙手託劍往上一挑,他打算把南俠的寶劍給崩開,結果勢均力敵,兩把劍戰到一塊兒了,誰也沒把誰壓住。南俠一看,不敢撤寶劍了。爲什麼呢?人家寶劍長,自己往下一撤,北俠順勢往裡頭一遞,當時自己就得失敗。就得叫這個勁兒了,非得把北俠的寶劍壓下去,自己才能取勝。那北俠吃着虧,寶劍在下邊兒,往上託的勁兒跟往下壓的勁兒那是兩回事,老俠客右手握劍,左手託着右手的手腕子,騎馬蹲襠式往臺板上一站。北俠使足了全身的勁兒,心說:可不能撒手啊,一撒手,寶劍落地了,我還不能撤劍,一撤劍,“流彩虹”跟進來了,我是凶多吉少啊!因此他攢足周身的力量,託這寶劍往上一挑,這回兩位崑崙叫勁兒了。
什麼叫崑崙?就是力大無邊的意思。他們兩位都有這個外號,一個南崑崙,一個北崑崙。他們不但武術高強,而且都有勁兒,都力大無邊。兩把劍這一絞到一塊兒,現在不憑別的了,憑力氣了,誰力氣大,誰沾光。這真到了生死關頭啊!再看兩個人,四目相對,都咬着牙關,你盯着我,我盯着你,看咱們倆誰能挺得住。他倆腳下可沒閒着,圍着擂臺噎噎直轉,跟走馬燈相似。這兩把劍搭在一塊兒,發出龍吟虎嘯的聲音,噹啷噹啷,劍身都顫抖着。再看兩個人這汗順着腦門子全下來了,這回把衆人看得都傻了眼了。哎喲,這怎麼辦?眼看要分上下了。哎,這回可得有一個現眼的,有一個露臉的了,誰現眼誰露臉說不上。震東俠侯廷汗都出來了,侯廷一想:南俠可是爲我,人家根本攤不着這個渾水,是我派人把人家請出來的,你說南俠栽了跟頭,我怎麼補報?東俠一看到了生死的關頭了,乾脆我挺身而出吧。震東俠一伸手拽出“小庭鋒”寶劍,就打算上擂臺。
正在這個時候,就見童林站起來了:“老哥哥且慢,讓與小弟。”東俠話還沒等說完,就見童林雙手把子母雞爪鴛鴦鉞一分,而今再下梯子、再分人羣、再上擂臺,已來不及了,時間不允許。童林乾脆來個抄道兒。童林雙手一按桌子,腳尖點地,噌一下蹦到桌子上了。他用眼睛一量,離着擂臺也就在五丈左右,便飛身形往上一縱,嗖嗖嗖就像個飛人似的。怎麼這麼幾聲呢?燕子使的是三抄水,輕功提縱法。今天童林可拿出拿手的招兒來了。這燕子三抄水,就像真小燕,在水上飛着,看着水裡頭有東西要吃,小翅一擰,唰下去了;小頭一擡,嗖又升到空中了,發現有東西,又往下來,就像那燕子一樣。當然,燕子不一定三抄水,也許得着東西轉身就走了。童海川根據這距離必須得三下,所以叫三抄水。他不可能五六丈嗖一下平着就蹦上去了。他沒那能耐。他是人哪,也沒長翅膀,憑的是真功夫。中間他得着兩回陸,也就是腳得沾兩回地,緩緩氣才能到。下面都是人,往哪落腳?乾脆借路而行,就得蹬別人的腦袋。看熱鬧的正全神貫注往臺上看着,就覺這腦袋上就像拍了一下似的。因爲這有氣功在這提着氣呢,所以分量非常輕。這位用手一摸腦袋:“哎,我說這是誰?”再一回頭,童林過去了,連蹬了兩個人的腦袋,最後雙臂一悠,噌地上了擂臺。童海川豁出去了,往兩個人當間兒一站,把雙鉞往裡頭一探,左手鉞分流彩虹,右手鉞分背手劍。童林使上勁兒了,喊了一聲“嗨呀”,噹一聲,把兩把寶刃給分開了。再看南俠噎噎噎往後退了一大多遠,身子一晃,好懸沒摔倒。因爲破了勁兒,這勁夠大的,要不是功底深,南俠這回趴下了。北俠也是如此,噎噎往後退出一丈多遠,他把寶劍往臺板上一扔:“什麼人?”這纔看清楚,在正中央站着一名紫面大漢,一條大辮兒盤到脖子上,身上穿了一身兒土黃布的褲褂兒;腰裡繫着帶子,半截白布高-襪子,上蹬踢死牛豆包大灑鞋;此人劍眉、虎目,鼻直口方,三十左右歲兒,太陽穴鼓鼓着,二目如電。你別看長得土頭土腦的,但北俠一眼就看出來,這位是練武術的尖子,不然那眼睛沒有那麼亮。哎呀,北俠心中暗想:多虧了他!要不是他把雙劍給分開,嘿嘿,今天也許我就在臺板上血濺擂臺了!南俠也是這麼想着,他一看是童林,心裡說話:無量天尊!童海川你積了德了!你不來,也許有人就得上這兒來收我的屍體,我下不去了!
再看童林,衝着南使一抱拳:“老人家,你請回去休息!交給我了!”“無量天尊!童施主多加謹慎!”南俠倒提寶劍下了擂臺,回到東看臺上,累得直哆嗦。
童林登臺何意,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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