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楊小玉一聲令下,幾個人舉刀劍就要砍張方,他們忘了屋門還開着。就這時候,從外邊進來一個人,就站在他們三人的身後。這三人一點也不知道。站在他們身後這位手中拎着的那口寶劍是特號的,這種劍叫長劍,按理是在馬上使用的。這劍光劍苗子就有四尺七,比手掌還寬,能有四十多斤。
就在他們三人舉刀劍要砍張方的剎那間,後面這位把大寶劍掄開了,對準眼前的三位,噗哧!一聲,三顆腦袋落地。死屍落地發出陣陣響聲,把張方給驚醒了,他一激靈從牀上坐起來,揉揉眼睛,借燈光一看:“我的娘!”好懸沒把他嚇死。怎麼回事?剛纔那位正好站在張方的眼前,這個人用青紗蒙臉,身高過丈,都要頂住頂棚了,手中拎一把大寶劍,劍刃上直往下滴嗒鮮血。張方再往牀頭上一看,躺着三具死屍。張方剛要吵吵,這位往前一湊,伸手把張方的嘴給堵住,低聲道:“別吵吵!”“您是誰?”“你甭管我是誰。你就記住我這個頭和打扮就行了。我是在暗中給你們幫忙的。孩子,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趕緊逃命去吧!”“多謝您老人家!”張方下牀給這位磕了個頭。這位拉着張方的手就出了院。到了院裡往後拐,後牆足有一丈四五尺高。這位把張方往胳肢窩裡一夾,雙腳點地,“嗖!”就躥上去了,沒費吹灰之力。
出後牆來到島邊上,這位把張方放下,就問:“你會水不?”“會!”“那就行。你趕緊過水。過了鮎魚灣,再往前走就是鐵扇寺。這一帶都是卡子,你可過不去,你得往東拐,記住了嗎?東邊有一道山樑,叫一線天。翻過那道山樑再往前走,就到了鐵扇寺的前邊,再一轉彎就是甘家堡。你可得把這條路線記清楚啊!”“我記清楚了!”“不準到別的地方,你小子最愛捅婁子。你要再捅出婁子來,我可不管你!”“您放心,我全都記住了!”“我再告訴你點事,在你路過一線天的時候,還要路過一個莊子。不准你進莊,不准你多看,不准你多管,更不准你多問。如果你不聽我的良言,你可悔之晚矣!”蒙面人說完話,一轉身,蹤跡不見。
張方站在那兒直納悶兒,猜不準這人到底是誰。張方又一想: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逃命要緊,我得趕緊起身。
他渡過了鮎魚灣,來到了對岸。張方往四周瞅了瞅,哈腰順山路而行。張方的能耐不大不小,但腳特別快。順山路走出有十里地,正好路過一個村莊。張方一琢磨:大概這就是蒙面老人告訴我的那個莊子。這莊裡的人怎麼這麼厲害呢?怎麼就不許我進去看一看呢?有什麼奧妙呢?不行,不把這個謎揭開,我不能走。
要不說張方這個人就愛惹事,好捅婁子呢,蒙面人要不告訴他還好點,一告訴他,反而更勾起他的好奇心。他走進莊子,往左右看看,鬧了半天就有一戶人家,房子都是一個樣子。一座大院座北朝南,門前有石頭臺階,前邊是大道。張方腳尖點地,飛身上了大牆,滾脊爬坡,往裡頭踅摸。就見這院裡燈光明亮,幾個僕人從屋裡搬出一個茶几、幾把藤椅和茶壺、茶碗、點心。一切擺好之後,規規矩矩往後一退,垂手而立。
又一陣腳步聲之後,兩個老媽、兩個丫鬟,陪着一位老夫人走出來了。張方一看這老夫人的歲數可不小了,頭髮全白了,頭上罩着髮網,頂樑門還鑲着塊寶石,手裡拿着龍頭柺杖。你別看她這麼大歲數,走起路來腰板不塌,顯得非常精神。她來到藤椅前頭,慢慢地坐下,丫鬟、婆子倒水,伺候老夫人,然後往兩旁一站。這老夫人一語不發,在那兒喝着水,有時擡頭看看天,有時皺眉,輕輕打個咳聲。
張方心想:這老婆子是哪一位呢?這兒離鐵扇寺不遠,她會不會和鐵扇寺的人有什麼關係呢?想來想去,張方就覺得那個蒙面人說得有些過分,心說:這兒有什麼呀?!還不準這個,不準那個的。乾脆我回甘家堡吧,在這兒待着也看不出個什麼,我想也不會有什麼奧秘,無非不就是個老太婆嗎?想到這兒,他轉身剛要走,就聽老太太在下頭說話了:“牆上是哪一位呀?還不請下來嗎?”“喲!”張方心說:這是跟誰說話呢?他看了看兩旁沒人,就知道人家發現了自己。但張方仍沒言語。老太太一樂道:“我說你呢,你還看什麼?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快下來!”
張方見勢不妙,起身就逃。再看老太太一伸手從頭上把簪子拔下來,用兩個手指頭掐住,然後對準張方喊了一聲:“招!”“嗖!”一溜金光就到了。張方躲閃不及,簪子正好紮在他的腿肚子上了。就聽張方“哎喲!”叫了一聲,撲通!從牆上摔了下來。
院裡那些老媽子和丫鬟往上一闖,道:“別動!”這些人擰胳膊踩腿,就把張方給捆上了。咳!這張方真是個飯桶,怎麼能讓丫鬟、婆子給綁起來了呢?!書中代言,張方是不好惹,但是,這些丫鬟和婆子更不好惹。
接前文書,丫鬟、婆子把張方捆起來,押到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借燈光給張方相了相面,心中就有三分不喜。她道:“我說你是個什麼人哪?爲何探頭縮腦,夜探我的家宅?”幾個家人過去把張方的耳朵擰住,逼問道:“說,老夫人問你呢!”說着話,把手指伸出來,在張方的後背捅了兩下子,就像錐子戳後背一樣,張方疼得直咧嘴。張方心說:看來那蒙面人沒說瞎話。瞧這家人的硬功都這麼厲害。我今天又掉入虎穴之中了!他再一瞅老太太,長得慈眉善目,不像是個壞人、心中暗想:我跟她實說了吧!想到這兒,張方便賠笑道:“老夫人,既然您要問,我就說。不過我有個要求。”“什麼要求?”“您能不能把我腿肚子上的這東西給拔下來?求您給我點藥,我都要疼死了!”
老太太讓一個丫環過去把簪子拔下來。又讓人拿出一包解藥,給張方抹上,張方當時就不疼了。丫環收拾完了,往旁邊一退。老太太道:“你到底是什麼人,還不從實講來?”“老夫人您放心,我絕不說瞎話!”張方先報了姓名,然後又道:“我奉命前去鐵扇寺下書,可恨濟源、濟慈不講信義,抓張方一差之錯,把我囚禁在鮎魚灣螺絲島上,幸虧我武藝高強,才破門而逃。途中路過這裡,我看見有戶人家,因此就上牆探望,沒想到被您老人家給抓住了!這就是以往的實情。”張方沒說是被蒙面人救的。
老夫人聞聽,一皺眉,道:“張方,我看你這兩下子可不怎麼的呀!你要真是歐陽老劍客得意真傳,哪至於一伸手就被我抓住了呢?”“老夫人,我這麼跟您說吧,我老師是有能耐,我呢,也不是沒有本領。剛纔我瞅您這麼大歲數了,所以也沒往心裡去。我沒注意才讓您佔了點便宜。老虎還有打盹兒的時候,何況人乎?”張方這一句話差點沒把老太太逗樂了:“噢,既然你是童林派來的人,那就算了吧。來呀,給他鬆了綁,賜座!”
張方心中納悶兒:怎麼一提童林,這老太太就把我饒了呢?她跟我童師叔有什麼關係呢?張方心裡這麼想着,但嘴上沒說。他就坐在了老太太的身旁。
“少俠客,老身有幾句話要囑咐你,希望你把這些話帶給童俠客。”“是!”“九月九重陽會,你們都不要參加。你們要赴會,誰也活不了哇!你告訴童林,從哪兒來,再回到哪兒去!你記住了嗎?”張方一聽,就知老太太話中有話,她對重陽會的內幕一定清楚,不然她不能說這話!張方眼珠一轉便有了主意。就聽張方道:“我說老夫人,您老人家這心眼可太好了,最少能活一百歲!不過,我也得向您交個底,九月九我們非赴會不可!”“噢!那是爲什麼?”“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無信而不立。人都得守信。這件事已經定妥,萬無更改之理。假如我們到時不赴會,不被鐵扇寺的兇僧恥笑,也被天下的英雄恥笑。明知危險,我們也得來,就是油鍋,我們也要下;刀山我們也要上。您老人家這一片苦心,我感謝了!”
“唉!”老太太口打咳聲道,“人作孽,不可活呀!看來這幾個字造定,萬難更改!”說到這兒,老夫人雙手合十,眼睛一閃,嘴裡頭叨咕開了。看那意思是念經呢。張方看得出來,這老太太是信佛的。可以肯定,她跟鐵扇寺的關係非同一般。張方一想。我不能在這兒多待了,趕緊告辭吧,想到這兒張方站起來道:“老人家,我可不敢問您老人家的尊姓大名。反正我記住您的長相就行了。等九月九重陽會之後,我們一定前來看望您老人家。現在天也晚了,我不便久留。告辭了!”話罷,張方轉身就走。
“你哪裡去?”老太太阻攔道。“回甘家堡!”“張方,你走不了啦!前邊路上一步一個消息,一步一個埋伏,你就是肋生雙翅也飛不出帽兒山哪!你還是住下來,等老身派人送你走!”“哎喲,那多不好意思。咱素無往來,我們也沒孝敬過您老人家。現在還讓您老操這麼大的心,真叫我於心不忍!”張方這麼幾句話一出口,把老太太給哄樂了:“不愧是名門之後,果然是一股俠風。老身太高興了。不必客氣,一會兒就派人把你送走!”
正這個時候,從前院跑來一個家人報告:“老夫人,老爺子回來了!”“噢!”老太太一愣!她看了看張方。張方不知道這老爺子是誰呀,所以他站起來道:“老人家,如果不方便的話,晚生告退!”“不用。來人哪,把張少俠領到我那屋裡去!”張方心說:你那屋怎麼就那麼保險呀?
哎,真保險。這屋誰也不敢進。兩個家人架着張方的胳膊就走。兩個人一摸張方的胳肢窩,張方就覺得兩臂發麻,心說:我的媽——我的姥姥!看來這些人都會鷹爪功呀!因此他乖乖地跟人家來到跨院。正面有三間房。兩個家人把張方帶進堂屋,一拐彎又進了裡屋:“你就在這兒坐着,壺裡有水,抽屜裡有點心。哪也別去!動一動,小心你的性命!”“是!”張方老老實實在這兒等着,咱不說。
單說那老太太,拄着柺杖站起身來,往外迎接。這時大門開放,紅燈開道,八個家人左右一分,從中間走進一位年邁蒼蒼的老者。這老者往裡走着,不住地搖頭長嘆!夫妻兩人互相一拜,走進客室,先後落座。老太太就問:“你今兒個怎麼回來的這麼晚呀?前面又出什麼事了嗎?”“哎呀,夫人哪,這事情太多了。今天,機靈鬼楊順到甘家堡下書,讓一個叫張方的把他的鼻子和耳朵都給割了。楊順回來一告狀,濟源、濟慈火撞頂樑。正在這麼個時候,張方又來下書。冤家路窄。濟源、濟慈爲了給楊順報仇,把張方舉過頭頂,要把他摔死。張方亂叫,口喊冤枉,濟源、濟慈一問,他說楊順沒做好事,調戲婦女,爲了維護濟源、濟慈的名譽,他才割了楊順的鼻子和耳朵。濟源一怒之間,掌打楊順,把楊順給打死了。後來又把這個張方囚禁到鮎魚灣螺絲島上。看來這個事麻煩了,張方要不回去,童林就不能放心,他不放心,必要找到鐵扇寺要人,我看等不到九月九就有一場兇殺惡鬥!方纔我在大殿裡跟他們閒談,大家都猜到這一手了。我們等童林等到現在,他也沒來。因天太晚了,我這才告辭出來。唉!”
“噢,是這麼回事!那張方能不能死呢?”“夠嗆啊!濟源、濟慈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今天他是沒找着理由,因此纔沒下毒手。現在暫時把他囚禁起來,一旦找到藉口,他們必定要拿張方開刀。方纔濟源透露,準備在九月九重陽會那天,拿張方祭旗!”“哎喲,可夠毒的啊!”“誰說不是?我也不便阻攔,話說多了會引起他們的疑心!”老頭兒說完就要睡覺。這老兩口挺有意思,老頭兒一直在前院書房睡覺,老太太在後院睡,這老頭兒從來也不到後宅去。老太太一看老頭兒要睡覺,立刻心生一計,便道:“當家的,屋裡也沒外人,咱們倆多嘮幾句。你說究竟誰是誰非呢?”“按一般的說法,叫事從兩來,莫怪一方。單巴掌,一輩子也拍不響,就拿這次九月九重陽盛會來說,起根發源都在濟源、濟慈身上。當然,也不是他們倆獨出心裁,主要是有人常到這兒來告童林的狀,這些人不斷地來吹風,說了童林一大堆壞話,所以,濟源、濟慈偏聽、偏信,爲了給這幫人出氣,才設擺了這次重陽盛會。當然,酒無好酒,會無好會呀!看這意思,他們要把童林,以及童林那幫好朋友一網打盡。從這一點上講,應該怪濟源、濟慈,而不應怪童林。但是,童林手下的一些人,做事也未免太過分。就拿今兒這事來說,就有點過分。機靈鬼楊順不會做壞事,明明是那個醜鬼張方胡說八道。濟源因上了他的當,才失手殺了楊順!”老頭兒道。
“咳,你嘮叨了半天我也沒聽明白。你說究竟怪誰?”“嗯,我看還是怪濟源、濟慈。”“這不就完了嗎?我說當家的,據你這麼說,我看這鐵扇寺是太平不了啦!不管他們怎麼樣,他們離咱家這麼近,一旦打紅了眼睛,連咱也得跟上倒黴。萬一有人趁虛而入,上咱家來搗亂,該如何呢?”老頭兒聞聽,大笑:“哈哈哈,夫人,你咋說開小孩子話了?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上咱們家來?他長几個腦袋?他有幾條性命?慢說一般平庸之輩,就是成了名的劍俠,他也不配!慢說我還在,即使我不在家,你手中那龍頭柺杖,有誰能惹得起呢?誰敢來,你就狠狠地給我揍!何況還有李媽、夏媽、劉媽、趙媽;還有春紅、秀紅、丁三、李四。哪一個沒兩下子?這不都是您教出來的好幫手嗎?”
“話雖如此,人後有人,天外有天,還是注意點好。哎,你從國外不是帶回兩件寶物嗎?”“是呀!”“最好都給我留下,作爲防身護家之用!”“不必。那種東西怎能輕易往外拿呢?你還用得着嗎?不行!”“連日來我盡作惡夢,不是船翻了,就是房塌。每次起來總是心驚肉跳,坐臥不安。我總預感,有什麼不幸的事情。如果有你的寶物在我身邊,我就踏實多了!”
“哎呀,那寶物怎麼能輕易往出拿呢?!既然你非要不可,我就給你拿出來。但是,你可千萬記住,不能輕易使用,這可是寶貝呀!”“咳,我知道!”老頭兒把牆上掛着的一幅畫卷起來,牆裡頭鑲着個暗櫃。這暗櫃是用二寸厚的鐵板製成的,寶刀、寶劍都刺不動。老頭兒又從兜裡掏出一把很長的鑰匙,往暗櫃的鎖孔中一捅,鑰匙碰動彈簧,發出一陣叮噹、叮噹的響聲,門開了。書中代言,這個暗櫃是老頭兒親手設計的,除了他這把鑰匙能打開外,什麼樣的萬能鑰匙也休想打開。鐵門開了以後,看暗櫃裡頭有兩層格,裡面裝的全是值錢的東西。老頭兒伸手從裡頭取出個包,然後又把包遞給老太太。老太太伸手剛要接,老頭兒又把手縮回去,隨着道:“記住,千萬不要輕易使用!”“哎喲!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能嘮叨呀?我又不是個小孩子,用得着你這麼三番五次地說嗎?”“哎,因爲這個東西太重要了。不但不要輕易使用,最要緊的是別丟了。要丟了可就壞了!”“哎,我知道!”
老頭兒把包放到桌子上,打開包袱皮,露出個盒,這盒子鋥亮,盒子上頭有鎖。老頭兒又掏出個小鑰匙,把鎖子打開。一掀盒蓋兒,裡邊直閃光。什麼東西?裡頭有一把八寶彈簧槍。另外還有兩個圓東西,這兩個玩藝兒叫七星九瓣混元膽,像兩個香瓜似的,外頭鍍着金,裡頭裝着烈性炸藥。要用的時候,用手指一按引火帽,裡邊的芯子就着了。只要一撒手,它就爆炸,力量無窮,方圓三四丈之內的人全活不了。要打對勁了,三間房子也得上天。咱們不說這混元膽,再說這八寶彈簧槍,這種槍酷似現在的大手槍,槍管非常粗,專打鐵砂子,這一管裝一百單八顆鐵砂子。扣動彈簧,把引火帽打着了,用火藥的力量把它打出去,射程在一百步以外,就是三寸厚的鐵板,也能被打成篩子,一次只能放一響。在康熙年間,這玩藝兒就是寶貝呀!那麼這老頭兒、老太太究竟是誰呢?他們家怎麼能有這種寶貝呢?
欲知二老是誰,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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