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遲遲開
從容琛的口中意外得知原委,尤桐整個人顯得很沉默。
財務部的事情今天特別多,她怎麼做都做不完,可是她卻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那件事,一想到昨夜容尉遲那低垂的眉眼,淡淡的沉默,還有滿心悲慼無從說出的樣子,她的心就跟着一跳一跳的,也莫名地覺得難受
。
午休的時候,羅謹言把女兒滿月時候的照片拿出來給大家分享,衆人顯得很興奮。
“好可愛啊!”
“寶寶好像長大了不少呢,上次我們去醫院的時候還是小小的一隻呢!”
“什麼一隻啊,你會不會說話?!”
“那怎麼說?!”
“一個吧!”
“呵呵!”
衆人熱熱鬧鬧地說笑着,尤桐卻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她只是對着一張寶寶和爸爸的合照發呆。
驀地,她想起了自己了身世,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誰,心頭再次泛起一股酸酸沉沉的情緒。
本來就已經夠壓抑了,她又不可控制地想到容尉遲,想到他在父親祭日那一天的寡淡哀傷,她的心情不由得更加煩亂了。
“尤桐,你怎麼不說話啊?!”劉芳扭頭望向她,瞥見她整個人恍恍惚惚的樣子,忍不住疑惑地問,“尤桐,你怎麼了?!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只是……有點餓了。”尤桐猛地回神,說了個勉強的藉口。
“哎呀,你不說我還不覺得,我也餓了,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好啊!”
衆人一鬨而散,準備出發,尤桐也坐回自己的位置,收拾着桌面,眼睛又瞥向手機,還是毫無動靜。
她反反覆覆翻出容尉遲的號碼,想打電話過去,不敢,想發短信過去,也不敢,她沒有資格主動找他,可是心裡的那一抹悸動讓她按捺不住衝動。
眼睛裡驀地浮現出一層黯淡,然後轉瞬即逝,不一會兒卻又染上異樣的微光,如此反反覆覆的明明滅滅後,她終於受不了自己的遲疑,咬牙做了個決定。
抓起手機,在上面打出一排字,然後又刪刪減減,最後只剩下了四個字,“節哀順變。”
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其實爲人子女也是一樣,他的心情她可以理解,情不自禁地就想對他說點什麼,就算安慰不了,她也還是想說,就當她多管閒事吧!
按了發送鍵,尤桐長長鬆了口氣,心口的石頭好像落了地,眼角流露出明媚。
如她所料,容尉遲沒有回覆,她無所謂地笑了笑。
日子一天天地過,轉眼,又到了週末
。
星期日的下午,尤桐正窩在自己住的地方看書,忽然接到了容尉遲的電話。
這是他去臺南之後,第一次給她打電話。
“我晚上八點到臺北,你在房子裡等我。”說完簡單利索的兩句話,不等她回答,他便掛了電話。
尤桐心裡一慌,他說的房子……是指上次他帶她去的那裡吧?!他以爲她已經搬過去了嗎?!
對啊,他都留了磁卡和鑰匙給她,明顯就是讓她搬過去啊,可是她還一直住在自己的公寓裡,他會不會生氣?!
天哪,她真是蠢!
尤桐心裡頓時忐忑起來,丟下書本,慌慌張張地開始打包,胡亂收拾了一些衣服塞進箱子裡,還有洗漱用品,拖鞋,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連書桌上的小仙人掌盆栽都帶上了,就是想製造她已經搬家很久了的假象。
到了那棟豪華到令人髮指的公寓,尤桐將自己的物品一一歸位,想佈置成她已經搬來很多天的樣子。
看了看錶,已經下午五點了。
她想了想,拿着錢包又出了門,下樓後直接去了附近的超市,買了一些新鮮的肉、菜,還有水果,全部都是他喜歡的口味,就當她巴結他好了!她暗暗想着。
再次回到公寓後,她開始洗手作羹湯,開放式的廚房一如整套公寓的設計一樣,充滿着高雅,便利與簡潔,這是一個非常講究效率的房子,偌大的空間裡並沒有太多漂亮的傢俱,有的只是必須用而且是最頂級的,就如同它的主人一樣,從來不多說一句廢話。有人說看房子的設計就可以知道主人的性格,這話看來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飯菜,一點點做好。
黑椒牛柳,糖醋里脊,響油蘆筍,培根荷蘭豆,木耳蓮藕鯽魚湯,四菜一湯,還有雪白透亮的米飯,整整齊齊地擺上精緻過度的餐桌。
她時不時地看錶,不經意地倒數着時間,兩個小時,一個小時,半個小時,十分鐘,五分鐘……時間的指針一分一分指向了八點鐘,尤桐感覺自己似乎越來越忐忑。
許多天不見了,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上一次在這裡的坦誠相對還有同榻而眠,本能地讓她又勾起了害怕,今晚,她應該逃不過了。
深呼吸了口氣,她走到客廳,將擺在玻璃茶几上的遙控器拿起來,輕輕一按,巨大的窗簾便徐徐往兩側收攏,臺北的夜景一瞬間映入眼簾,那樣美麗,那樣璀璨,而她映在落地窗上的影子,是那樣的微小,黯然失色。
胸口,忽然一窒。
她深呼吸、深呼吸,自動設定的恆溫空調,無聲無息地將整個房間的溫度與溼度控制得完美無瑕,幫助她平復着自己內心的緊張。
門口,隱約傳來開門的聲音,牆壁上的時鐘,正正好好指向八點整。
尤桐猛地回頭,心跳如擂,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