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八全九美的邂逅
時至中午,研討會午間休息,安逸一看不需要她再坐鎮,就和張彤說:“下午我就回公司了,你們沒問題吧。”
“沒問題。”被美女領導,心情愉快,能有什麼問題。
這時安逸的助理,楊陽走了過來:“啊,登記完了?還不趕緊發喜糖。”
安逸的臉一下就紅了:“沒有去。”
“什麼?”楊陽一驚一乍地,難以置信。
正在整理設備的程諾被這一聲突然擡高八度的叫聲,嚇了一跳,向這邊就看了一眼,這一看更是驚着了:“你還好嗎?”
安逸更是無地自容了,結結巴巴地說:“還好。”
蘇淺走了過來,拍了拍程諾的肩:“原來你在巨星公關啊,那個全息投影是你的手筆?”
“是啊,我學的就是這個,你忘了?”程諾轉頭,看到是蘇淺,愉快地說着。
“也是。”蘇淺點頭:“一起吃午飯吧。”
程諾說好,不經意地看向安逸,看着她蒼白的臉,有些不放心:“你沒什麼事吧。”
“還好。”除了還好,安逸不知道該說什麼,其實她一點兒也不好。
“爲什麼沒去登記啊?”楊陽更關心這個,拉着安逸就往外走。
安逸緊張地想掙開,沒什麼可說,也說不出口。
“是不是談笑又欺負你了?”雖然楊陽是助理,但是卻比安逸大一歲,是個行俠仗義的女俠級人物,不知道爲什麼,一直看談笑都不順眼。
聽到談笑這個名字,程諾和蘇淺都看了過來,談笑是他們高中的同學啊。要不是這時被提起,程諾都忘了,週六還要參加他們的婚禮呢。
可是昨晚應該已經發生了變故……果然安逸面如死灰。
蘇淺走了過去:“你應該回觀察室再觀察一段時間,還有些中毒的跡象。”
“中毒?”楊陽更驚訝了,不禁鬆了手。
安逸連忙搖頭,飛似地跑了,蘇淺有些驚訝於那速度。
程諾收拾好了設備,走過來:“走吧,下午你還要參加會議嗎?”
“下午的課題不一樣了,我不用參加。”
“反正我也是出來了,不想回公司,我們去釣魚怎麼樣?”他們走出了會議室,程諾長嘆了一聲。
一向樂觀幽默的程諾竟然會嘆氣,蘇淺瞥了他一眼,而且昨晚的事,他描述得也不清不楚,就算他再助人爲樂,再關心別人,也不該喝掉一整瓶變質紅酒。於是問:“發生什麼事情了?”
“彭越要和我離婚。”昨天和安逸訴說得太詳細了,今天,程諾反而不想再說了,即使是和最好的朋友,也不想再說了。
蘇淺聽了只是嗯了一聲,等不到程諾的下文,他索性不去詢問。因爲他了解程諾,就算是三年沒見面,還是那麼瞭解。
程諾欣慰地長出了口氣,還真有些怕蘇淺提出追問,但是一想,蘇淺是個清冷的人,除了對待他的病患,他很少對人和事關心。其實這樣也好,關心則亂,如果自己也有那個境界就好了。
而且他現在也想明白了,如果彭越真的要離開,他攔也攔不住,就算是奮力挽回,也終是傷心一場,何必。
“叫上那個美女一起釣魚吧。”
蘇淺皺着眉:“你是不是受的打擊太大了?纔有些行爲失常。”
“打擊?當然大,但是還不至於失常。”程諾聳了聳肩:“我尊重彭越的決定,雖然也挺難過的。但是日子總要過,明天更美好。但你說萬一我以後娶個更漂亮,更好的女人回家,她彭越會不會氣着。”
“就算生氣,關你何事?”蘇淺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是這麼想的。這小子什麼都好,就是一看到美女就忍不住YY。
“我不是說那個美女,我哪追得上人家啊。只是覺得談笑這小子不地道,把人家害得這麼慘,萬一美女想不開可怎麼辦?”
“人家比你堅強。中午想吃什麼?”蘇淺打量了一番程諾,確定他沒有什麼不妥,於是轉移了話題。
“真是可惜了我昨天吃的那頓大餐,這個談笑,送美女的酒竟然還是變質的,他的生意是不是不做了?”想起昨天的爛酒,程諾忍不住生氣。
“還是去我那裡喝點粥,然後去釣魚吧。”蘇淺想到程諾剛剛洗過胃,還是喝粥比較好。
“聽說這兒的河裡有很多魚,而且世界淡水釣魚大賽今年也要在這裡舉行。”程諾讓自己淡忘離婚的陰影,故意快樂無比地說:“如果把剛釣上來的魚燉個魚湯,或是烤着吃,味道一定鮮美。而且太久沒有享受這種生活了!”
蘇淺也來了興趣:“不過魚餌沒有提前準備。”
“你總是這樣一板一眼多累,隨性一些吧。”
蘇淺並不和程諾爭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沒必要非論個是非對錯,只要自己覺得合適、輕鬆就好。
程諾在立體城住了一年,是居住在熱鬧繁華的H區,而蘇淺是在半年前搬進了寂靜奢華的L區。亦如兩個人的性格,一個喜歡衆樂樂,一個喜歡獨自享受。可是他們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直到大學各奔東西,也沒有斷了聯繫。
回到家中,蘇淺立即走進儲物間,那套寶貝一般的釣具就在最顯眼的地方。除了工作,他最大的樂趣就是釣魚和打網球了,每年的年假也必是去參加世界淡水釣魚大賽,且屢有斬獲。
蘇淺之所以喜歡釣魚,是因爲釣魚能調整心態,拋出釣餌時不必去想非要釣上多重多大的魚,而收線時就會總有驚喜。而身處繁複的都市中,不是誰都能保持這樣的心態,總有誘惑、總有目的。
程諾則是走進了廚房,他喜歡做飯,簡單的,複雜的都喜歡。
可是打開冰箱,裡面沒有什麼可用的材料,於是給便利店打了電話要了些蔬菜和熟食。剛掛了電話,門鈴就響了。
“怎麼會這麼快?”程諾看蘇淺還在儲物室裡,就走過去開門,沒想到門口站的是特靈公關的彪悍女老總——虞嘉。
巨星公關和特靈公關可是水火不容,向來短兵相接的,這虞嘉,程諾自然認得出。
但是虞嘉並不認識程諾,只是覺得有些面熟,她更驚訝於蘇淺的房間裡竟然會出現別人。
“你是誰?”
“蘇淺的朋友。”
聽到了門口有說話聲,蘇淺從儲物間裡探出頭,看到了虞嘉,不禁想皺眉。
虞嘉一看到蘇淺,立即笑顏如花,越過程諾,走到他的面前:“我以爲你下了夜班在睡覺,手機也沒開,怕你中午沒的吃,特意給你煲了豬肝粥。”
“哦。”蘇淺應着,拿出手機,剛纔因爲參加會議,關了機還未開啓。
虞嘉把粥桶遞了過來:“你吃這個吧。”
“謝謝,不過我朋友的廚藝很好,我們一會兒做了吃。”蘇淺拒絕了。
虞嘉對自己的期待,他明瞭,只是兩個人的性格差距實在是太大了。除了醫術,他可以說是無慾無求,而虞嘉不同,目的性太強,且一旦要做,就一定要贏。
“可是我不吃豬肝,這粥是特意給你熬的,要不,你留着晚上吃吧。”
這時,便利店的人送了菜過來,程諾走進了廚房,將客廳留給那兩個人。
一邊擇菜,一邊想,這個彪悍女虞嘉竟然還有溫柔的一面,要是巨星的老總謝羽麟看到會不會以爲到了火星。
蘇淺勉強留下了粥桶,轉身離開,虞嘉走得不疾不徐,多希望身後能傳來一聲呼喚,或是一聲挽留,最好是一聲共進午餐的邀約,即使有電燈泡存在,她也不在乎。卻亦如以前的種種失望一樣,什麼都沒有。
回到特靈公關,虞嘉的肅殺表情,讓前臺小妹有些戰戰兢兢:“虞總,高總監說他下午要去KAKZ客戶那裡競標,先過去了。”
“你給他打個電話,告訴他,如果這次還沒有拿下來,他就不必回來上班了。”虞嘉冷哼了一聲,就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站在窗前,她皺緊了眉,最近諸事不順,被對手巨星公關連切了兩個案子,看來應該有些舉措了纔是,於是撥通了獵頭的號碼:“務必給我約到巨星公關的策劃總監杜力,去摸摸底,看他都會開出什麼條件。”
吃了午餐,程諾說想開車過去,蘇淺卻搖頭:“在立體城裡生活,你要堅持低碳的生活方式,有立體快巴可以到達,何必還要自駕呢?下了車還可以在河邊走走。”
“怎麼聽你的口氣有點憂國憂民的意味?”程諾驚奇:“你該去參加環保大使的競選、”
“少來,這是爲了子孫後代考慮,否則醫學再發展也沒有用。”蘇淺瞪了他一眼。
“這就是你選擇立體城的原因?我還以爲你只是想逃避你老爸的控制呢。不過你這番話很有繼承他衣鉢的味道哦。”
“初衷確實如此,不過住了這半年,感受頗多。雖然一樣是高樓大廈,但是這裡至少有些風骨。”避而不去接程諾提到的衣鉢問題。蘇漠山有些理論是對的,但是他對此虧欠給家人的太多了。
“唉,看來想坐一趟你那豪車還得等下回了,那走吧。”程諾背了釣袋走向電梯間。
安靜地準備好魚餌,揹着釣具的袋子,安逸給楊陽發了短信:“下午我不去公司了,有事定位我就好了。”然後立即關機,楊陽可是那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
記得幼年時,常常與父親一起去釣魚,躲避聒噪的鄰里,亦躲避喧囂的都市。那是她記憶中難得的美好片段,在這種時刻,也只有釣魚才能夠緩解她內心的痛楚了。可是又無法做到徹底遠離,雖然可以關掉手機,卻必須帶着具備衛星定位系統的掌上電腦。似乎科技越發展,人就越被束縛,一種說不清的悲哀。
來到“立體快巴”的車站,安逸站在遮陽棚的陰影中,自從立體城這般的立體城市出現,很多事物都變得立體起來。或者這種說法並不準確,而是應該說,自從城市人口越來越多,一切都變得立體起來。
然而,唯獨溝通卻變得封閉起來。就算網絡日趨強大,創造了無限溝通的氛圍,卻依舊在沒有任何徵兆、沒有任何溝通下,與談笑擦肩而過。這個打擊比任何都來得重,來得措手不及,來得錐心刺骨。
立體巴士來了,安逸抱緊釣袋上了車,這個時間外出的人並不多,她選了臨窗的位置坐下。雖然站在立體城中眺望,蜿蜒湛藍的龍河彷彿近在咫尺,但真正過去,至少要15分鐘的車程。
在車門即將關閉的時候,蘇淺與程諾跑了進來。
終於趕上了這趟快巴,程諾和蘇淺走到最前面的玻璃窗前站定。
“其實來到立體城,給我最大的感受是雖然還是同一片藍天下,卻是不同的世界。就比如這個巴士,感覺很科幻。”
“其實很多事情都只是停留在想得到,卻沒去做的階段,立體城就是想到,也做到了。”
“也許吧。”程諾看向外面,不由得感概,在他最落寞的時候,與蘇淺重逢絕對稱得上是幸事。
結婚三年來,他都很少和朋友聚會了,因爲彭越嫌那些只是酒肉朋友,每一個能幫上他事業的忙的。蘇淺也是因爲醫科研究生畢業,忙碌的實習生涯讓他們沒有什麼見面機會,緊接着就是說他要去美國進修,除了偶爾的Email,就很少聯繫了。
很快就到了龍河站,安逸站起身,走出了車廂,突然被人攔住了去路。她遲疑地看着對方,就是想不起來這人是否認識。
“我是昨天拍攝電視劇的導演啊,真是巧,今天我們在河邊有外景,你也來吧,我給你安排個角色,你一露臉,保證很快就能紅的。”
“哦。”一想到昨晚的糗事,安逸的頭低得更低了:“不了,謝謝。”
“我說得是真的,你這臉型非常上鏡,而且很適合都市偶像劇。”
“我,我不行。”安逸的臉紅了,知道自己漂亮,但是被人誇成這樣,還是
挺難爲情的。
“只要跟着我,一定能讓你紅起來的。”
“我真的不行。”安逸鄭重地說。
“爲什麼?”
安逸越着急就越說不出什麼來,反正就是不行,她甚至焦急的四處環顧,哪裡能脫身。
程諾捅了一下剛下車的蘇淺:“你看!”
蘇淺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安逸正被一箇中年男人覬覦着,甚至留着口水。
“你去救美吧,我等你。”蘇淺準備向站臺上的座椅走過去。
程諾卻拉着他走向了安逸那邊:“真巧啊。”
安逸一看是程諾和蘇淺,更是一陣驚慌:“……巧啊。”
導演看到兩個帥哥過來,興趣更濃:“我正邀請美女參演呢,你們也很合適啊。”
“呦,那是不錯,要是你成了大明星,一定能把談笑氣得頓足捶胸,尋死覓活。不過演藝圈有些亂啊!”
“我不想氣他。也知道亂。”安逸說完又轉過臉去對導演說:“真的很抱歉,我不想,嗯,是不行。”
導演被說得一頭霧水,安逸索性轉身走了,他不無遺憾地搖頭:“可惜了。”
躲進洗手間,安逸洗了把臉,將棒球帽壓得更低了,看來這兩天的運氣更黴,出門得查黃曆了。
導演悻悻地走了,蘇淺到是覺得安逸有點與衆不同了,程諾卻說:“美女是不是少根筋?這麼個大好機會都錯過。對了,她叫什麼?”
“安逸。”蘇淺對病例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唉,要是我有這樣的機會一定會抓住,飛黃騰達了以後,專門去氣氣以前那些小看了我的人。”
“果然名言說得在理。”蘇淺向外面走去。
“什麼名言?”
“想看一個人自卑什麼,就看他在拼命炫耀什麼。其實,阿諾,你沒必要爲別人活着。”
程諾低了頭,這個道理他何嘗不懂……
估摸時間,那兩個男人和導演都應該不在站臺了,安逸才從洗手間裡出來。陽光灑在她身上的那刻,她突然自問:“爲什麼我要躲着他們呢?”。
安逸挺直了背,走向自己喜歡的垂釣點,高高蘆葦擋住了暑氣,也將她隔絕在一個綠色的空間中。頭頂是藍天白雲,陽光明媚,眼中是清澈的河水,一片碧藍。
支好釣竿,選定了一塊區域,安逸開始布窩誘魚,然後開始綁釣線和魚鉤,一切都做得有板有眼。因爲這樣可以集中注意力,就不會去想其它了。
程諾與蘇淺也找到了一箇中意的地點,放下釣具,程諾先走近河邊:“這裡的河水怎麼這樣清澈?能釣魚嗎?”
“你還以爲‘水至清則無魚’?”
“那倒不是,前年去西藏的時候,那裡的湖水都很清澈,魚多得似乎隨手可得。但是釣魚不同,不是說‘渾水摸魚’嗎?”
“也不盡然,國外的釣魚比賽用地大多是這般清澈的河水。而這條河曾經污染嚴重,用了大概十年的時間才恢復原來的面貌。”蘇淺拿出釣竿,鈦鋼的結構又輕便又結實。
“你的眼睛都可以看到魚的眼睛了,這怎麼釣呢?你以爲自己是姜太公?”程諾搖了搖頭。
“近岸的不好釣,自然就要釣河中心或是更遠地方的。”蘇淺指着前方:“你看,那裡就有人在布窩了。”
程諾看過去,似乎有一團餌料被射到超過河中心的位置,不禁疑惑:“這是怎麼弄過去的?”
“應該是彈弓吧。”蘇淺也拿出了彈弓:“河中心雖然有大魚,卻因河水急,並不容易釣到,所以布餌可以更遠些。河對岸是向日葵田,釣魚的人是不會去那裡的,所以魚兒們也願意聚集在那邊。”
“似乎一說起釣魚,你的興致就變得高漲了。”程諾走回來鋪好塑料毯,躺在上面:“我更願意在這裡曬着午後的陽光看書,或是小憩。”
“這樣也挺好。”
“你是不是覺得一個人特自在?我要是你就好了。”程諾不由得嘆氣:“不過你也挺煩的,你老爸還是不滿意你當醫生吧?”
蘇淺只是微微一笑,沒有承認,也沒否認。人總是很容易給自己找到藉口和退路,來安慰自己。其實真相就在心裡,明鏡似的,卻不肯承認。亦如程諾和自己,程諾是因爲不想在公司裡混得四面楚歌,纔不想當上司,而自己卻是以病患爲藉口,與世隔絕。
“你說我努努力,去爭取當上策劃總監,彭越是不是就不走了?”
“那你去試試,不試怎麼知道。”
“可是就算我試了,她還是要走,我豈不是更難過。”
“但至少你努力過了。”
“你剛纔還說讓我爲自己活着。”
“她難道不是你的一部分嗎?”
“也是。”程諾打開一本財經雜誌,一邊翻看,一邊說:“不過一定會很累的。其實如果你不做醫生而去從商,你的前途纔是一片光明。比拼爹遊戲來說,你的起點至高無上,而我們需要拿出十倍或是百倍的努力才行。”
蘇淺皺眉:“正因如此,才討厭。”
“你的選擇正確無比,所以我才更佩服你。”程諾看了他一眼,認真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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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悶了,可以去走走。”蘇淺恢復了笑意,淡淡地說。
“不了。”程諾專心地看起雜誌報道。
不知是因爲午後溫度較高,還是什麼其它原因,安逸的魚漂始終沒有動靜,而不遠處的釣竿一次次地被拉起,且每條魚都是不小。
安逸深吸了口氣,不需要去羨慕別人,就算今天一無所獲,也無所謂,畢竟她是來排解憂愁的,且這兩個小時裡,沒有再想談笑。
突然,魚漂有了動靜,沉浮了幾次,看來是條謹慎的魚,安逸專心起來,也耐心地等待着。
終於魚漂猛地沉了下去,安逸毫不遲疑地提起了釣竿,猛烈地收線,手臂上用了力道,甩杆。卻赫然發現釣線的盡頭,在出水的霎那,竟然是張牙舞爪的一個東西迎面撲來,她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呼,手也鬆了釣竿。
也有一尾魚上鉤的蘇淺,以及已經昏昏欲睡的程諾,聽到了這一聲近乎淒厲的驚叫,立即分開齊人高的蘆葦蕩跑過來。
正看見安逸驚恐地看向即將被帶入河中的釣竿,在此處能看到她,令蘇淺一愣。不過他還是跑過去,握住了釣竿,收線、提竿、甩杆的動作一氣呵成,但也被釣到的東西嚇了一跳。好在他還算淡定,等那個東西被甩上了岸,走過去一看,不由得笑了:“你釣了一隻甲魚精哦。”
程諾也湊上去看,呵呵笑着:“足有5斤重了。”
安逸緩了過來,走上前看向那隻甲魚,這預示着什麼?金龜婿不成?她有些氣惱地從蘇淺手中拿過釣竿,卻又對這隻甲魚有些爲難。聽說它咬住了東西就不鬆嘴,那釣鉤顯然已經扎破了它的嘴,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該如何是好呢?
“聽說吃這個大補。”程諾對尚在岸坡上爬來爬去的甲魚垂涎三尺。
蘇淺看向安逸,能在這裡釣上這個東西,也算是個傳奇。
安逸擡眼,正對上蘇淺似笑非笑的眸,皺眉:“放了它吧。”
“讓我?”蘇淺挑眉。
“對。”
這倒是個難題了。
“放了多可惜,不過吃了估計也得鼻血飆白書。”
安逸看着這俗稱王八的東西,突然笑了起來,有些淒涼。它不是什麼金龜婿,而是“忘吧”。天意,看來從今日起,該對往昔再無留戀了。
想到這裡,她從釣袋裡取了一支木筷,向甲魚走去。
蘇淺有些不解她笑從何來,凝視着她略帶蒼涼的笑容,若有所思。
程諾亦是不解,看着安逸走過去,用筷子逗弄甲魚,終於,那甲魚惡狠狠地咬住了筷子,小巧的釣鉤便顯露出來。
蘇淺攔住了安逸伸出的手,自己利落地將魚鉤解除下來,然後站起身,拉了程諾離開。
安逸愣在那裡,真的有些難以理解,卻又不想理解,收拾了釣具,看來只能接受一無所獲的結果了。
回到釣點,蘇淺看了看釣簍,已經有了5尾青魚,於是也收拾起釣具。
程諾還是對那隻甲魚有更多掛念:“你說那甲魚得有多少歲了?”
“能在野生的環境里長那麼大,至少要有20年吧。”蘇淺略微思索後回答:“行了,你別惦記了,還是想想怎麼吃這幾條魚吧。”說着他從中撈起一條魚放入一個環保塑料袋中,又倒入了些河水,遞給程諾:“你給她送過去吧。”
“那還不如直接叫過來一起吃。”
“那你和她吃吧,這條我自己帶回去好了。”蘇淺又換將魚簍遞給程諾。
“得,還是咱倆吃吧。”拿過那一條魚的塑料袋,程諾喊着:“安逸,安小姐。”
安逸!這個名字似乎很平和,卻只能是個良好的願望。
過了一會兒,釣具已經收拾妥當,程諾也走了回來:“她說謝謝你。我把咱倆的名字告訴她了,不過沒說和談笑是同學。”
蘇淺不置可否,和程諾向車站走去。
“談笑這小子真是傻啊,不過許是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吧,所以我要求也不高了,八全九美就足夠了。”
被程諾的話逗得想笑,只是,八全九美?如果不完美,不如不要……
拉着小巧的皮箱,終於結束了爲期一年的英航培訓的貝寧站在立體城的廣場上,仰望着陽光下璀璨的城。這房子自從拿到了鑰匙,才住了兩天而已,不過能去英航培訓也是夢寐以求的,所以纔不會覺得特別可惜和不捨。
轉頭看向辦公區,雖然無法一下就找到136層,但是貝寧知道他在裡面就足夠了,一年的時間,他也該整理好了吧。
邁着愉悅的步子,貝寧走進H區,這裡的小資情調,是她最喜歡的。別以爲美女就要求特高,她就不是,感覺纔是最重要的。
輸入了密碼,打開其實還很陌生的家門,一塵不染,空氣中都帶着淡然的香味,看來他經常派人來打掃。貝寧心滿意足地躺倒在沙發上,思索着如何營造晚餐的浪漫氣氛。
也許應該先去超市裡看看,於是貝寧完全拋卻了疲憊,輕快地走向同屬H區的大型超市。
從立體公交車站出來,程諾立即說:“去我那裡吧,你家的佐料不全,做不出好東西來。”
“也好。”要不是知道程諾有良好的生活習慣,素有潔癖的蘇淺是不會答應的。
蘇淺隨程諾來到了他的家,一推開門嚇了一跳:“你這是什麼地方?”
“‘盤絲洞’,怎麼樣?不錯吧。”程諾笑得很得意:“這些都是全息投影而已,我懶得費力裝修,卻又想與衆不同,這個正好。你想要什麼場景?我可以隨時調的。”
“你還是弄這個‘盤絲洞’,等你的‘彭晶晶’吧。”蘇淺嘴上如是說,還是好奇地參觀起來。
程諾則是換了家居服走進廚房,熟練地將魚開膛破肚,做起全魚宴來。
在這個魔幻的空間裡遊走,蘇淺驚喜連連,雖然只是虛幻的成像而已,但是卻仿若置身其中一般,甚至連岩石中滲漏的水滴都可以觸手可及。
“哪天你給我家裡設置一個背景吧,這種感覺不錯。”蘇淺參觀完畢,靠在廚房的門框上說着。
“行啊,你想要什麼樣的?”
“大海、孤島。”
“你怎麼總是喜歡與世隔絕?”
“因爲疲憊。”
程諾點了點頭:“確實疲憊。”
“對了,這個月22號有高中同學聚會,你去不去?”
“我值班,去不了。”
“其實畢業12年來也才聚了三次而已,你還每次都是這個藉口,也不換換,。”
“換什麼,你幫我想想好了。”
“隨便你吧。”程諾一邊說着,一邊忙碌着:“要不你去睡會兒?我怎麼也得弄個把小時的
。”
“好吧。”
程諾洗了手,走出來,拿了一條新毯子扔過去:“知道你有潔癖。”
“早沒有那麼講究了。”蘇淺躺在了沙發上:“一忙碌起來,能有個地方睡一覺就很好了。”
知道醫學院畢業的辛苦,尤其是剛開始時的住院醫生生涯真不是人不過的。剛纔聊天的時候知道,現在的蘇淺也是個小有名氣的外科醫生了,忙碌程度有增無減,程諾好心的將背景換成了大海中的一艘豪華郵輪。
室內奢華無比,舷窗外海天一色。
蘇淺露出笑容:“謝了。”
程諾擺擺手,走進了廚房。做魚他最拿手,因爲彭越不會收拾魚,卻很喜歡吃,所以他就練成了專業水準。而此刻,她卻不在身邊。
其實離婚的導火索還是三個月前的策劃總監離職引起的,當時彭越就希望程諾去爭取這個空缺。
“這次總監該輪到你了吧?”
“誰愛當誰當,我纔不想呢。”
“你就不能有點追求啊?你是巨星的元老,可是都快10年了,你就沒升過職,我都替你寒磣。”
“說什麼呢?我還有很多要忙的呢,不和你說了。”程諾有些不耐煩了。彭越挺好一個賢妻良母,就是對升職這事看得特別重,完全接受不了他的中庸之道。
“光忙有什麼用?”彭越不屑:“你是不是又和謝羽麟說不想當這個總監了?又不是讓你當什麼總經理,當個總監你能死啊?”
“要這虛名有什麼用啊,乾的不都是一樣的事,還招來別人妒忌,老闆猜忌的,何必?人活着簡單點兒,沒什麼不好。”
“你也忒簡單了點,跟傻有什麼區別啊?”彭越來了氣。
“行了,行了,吃飯先。”程諾一看到彭越拉下臉,就感到一種失望,但是換個角度想,也許彭越對自己的失望更大吧,算了,滿足她一次虛榮心也不是什麼難事,可是這樣就得違背自己的意願,真是兩難。
結果謝羽麟從別的公司挖來了杜力,而杜力不是別人,正是彭越當初沒有選擇的追求者。彭越氣得搬回了孃家,再然後,就是提出了離婚。可是就憑這點兒事就鬧到離婚,拿到哪兒說理去。
“嘶。”指尖傳來痛楚,程諾忍不住吸了口涼氣,收拾魚鰓的時候竟然被刺破了手指。立即擰開水龍頭,沖洗着傷口。算了,一想起彭越就會有意外發生,還是別想了。
將傷口弄好,程諾發現還少了幾樣東西,就走到門口,對正在看法網轉播的蘇淺說:“我得去趟超市,烤魚需要的東西沒有了。你還是休息一下吧,眼睛都紅了。”
“好,你去吧。”
隨便套了一條西褲,程諾拿了一百塊錢就出去了,本來財政大權也是彭越管着,他身上有個2.3百塊就不錯了。現在他自己打理,結果更習慣刷卡,現金更少了。唉,所有的事情都能讓想起彭越啊,是不是自己太婆婆媽媽了……
不過最近飲食不太規律,似乎有些胖了,這褲子有點緊,一邊想一邊走進了超市。直奔餐廚區,程諾快速地尋找着錫紙等所需物品。
貝寧也來到了西餐用品區,在英國這一年學了不少英式大餐,正好給謝羽麟顯擺一下。
錫紙竟然在最下面那一排,怎麼那麼多牌子?記得以前也就兩三種,程諾至少蹲下去仔細看。
不成想,傳來一聲衣物撕裂的聲音,天,西褲竟然開襠了,程諾立即拿起一盒錫紙站了起來,並緊了腿,前後觀察了一下,還好,這邊人不多。
旁邊就有圍裙,立即扯出一條,圍在了身後,這樣就好些了,程諾繼續找其它東西。
那個烤架還不錯,放在烤箱裡弄烤魚最好,於是程諾伸手去拿,突然眼前出現了一隻青蔥一般的小手,早他一步拿起了那個烤架。
貨架上只有一個烤架了,程諾順着那隻手看過去,看來這兩天豔福不淺,先是安逸這樣的古典美人,然後就是眼前這個時尚美女。
貝寧看了看手裡的烤架,算了,做烤的東西有點高難度了,不過這個烤架真是好看,正準備將烤架放回去,突然看到旁邊站着一個男人,眼帶桃花地看着自己。但是隻需一眼,就能斷定是有婦之夫,要不沒事繫個圍裙四處跑幹什麼。
狠狠地瞪過去,然後將烤架放回貨櫃上,繞開了程諾。
就知道美女是不會要這種東西的,程諾立即伸手去拿,突然感到腰間一鬆,連忙回頭。
貝寧繞過程諾後,突然感到腰間一緊,連忙低頭,是時尚的腰鏈鉤住了一根繩子,用力一扯,一片白色的東西飄忽落地,然後……
“啊!死變態。”說着抄起貨架上的平底鍋就拍了過去。
程諾只感到圍裙飄落,趕緊用手去護住屁股,不想一句死變態罵來,緊接着眼前就寒光一閃,臉上就結結實實地被冰冷的東西拍上了。
一陣耳鳴加眼冒金星,鼻子劇痛,還有一股熱流劃過,還沒緩過來,又被踢了兩腳,然後是細高跟踩在腳上。
“啊!”殺豬般的慘叫終於從程諾的喉嚨裡爆發了……
超市的保安室裡,程諾委屈萬分地捂着臉,坐在塑料凳子上,屁股上傳來冰涼的感覺,而臉上卻是火辣劇痛,腳上的痛楚倒是好多了。
貝寧指認着:“就是他下流。”
“什麼?我下流?褲子瘦了,不小心開襠了,我係了圍裙遮擋。哪裡不對了,哪裡變態了?是你把我的圍裙拽開的,我沒說你下流就不錯了,再說了,我又不是沒穿內褲。”程諾氣得要死,頭還是暈暈的,一想到這裡更是生氣:“你竟然用平底鍋打我?還踢人,還用高跟鞋踩我?你個,你個野蠻人。”
“明明是你一看到就一副色迷迷的樣子,然後故意拽住我的腰鏈,故意讓我看到你的,你的白色內褲以及大腿。告訴你,超人把內褲穿在外面,明目張膽的讓人看,那是氣概,而你這種故意讓人看見內褲的行爲就是變態。”
“我靠!”程諾豁的站了起來,立即被保安攔住了,誰也不能容忍他對美女動粗啊。
其實程諾只是想理論,總覺得坐在那裡矮了一截,氣勢上就弱了。可是這一站起來,後面的風光乍泄,一屋子的人又笑得東倒西歪,連忙坐下。
貝寧也站累了,坐在程諾的對面,惡狠狠地瞪着他。
“還有天理嗎?”
“有,法網恢恢。”
保安處長已經調出了剛纔的錄像,從程諾找到錫紙開始……
貝寧不禁臉紅了:“那個,我剛從倫敦回來,住的那條街上總有個變態,所以,我才……”
幾個小保安捂着嘴樂。
“你以爲,你以爲就行啦?這裡是立體城,治安好得很。”程諾越看錄像,越覺得自己遭受了非人的虐待,終於輪到他惡狠狠地瞪着貝寧了。
這時餐廚組的組長髮話了:“小姐,這個平底煎鍋被你打壞了,得賠。”
“天啦,那是我鼻樑子的印吧?”程諾再次哀嘆,這可是不鏽鋼的煎鍋啊。
貝寧低了頭,這也太囧了,怎麼一回來就遇見這事,真不是什麼良好的開端。
“你明知道自己肥了,就不能買條合適的褲子穿?”貝寧強詞奪理着,掏出錢包:“都算我的,再給他拿條褲子。”
“你打算就這麼算了?”程諾揉着鼻子,看看襯衫上的血跡,就知道它遭受了怎樣的撞擊。
“那你要怎樣啊?”
是啊,要怎樣呢?程諾還真是犯了難,憑直覺說:“我頭暈,你得送我去做檢查。”
“CT還是核磁共振你挑,我奉陪。”貝寧也火了,這男人想訛自己,真是夠嗆,不過沒關係,身爲空姐的她,什麼人沒見過,真是!
算了,進醫院還是算了,可是這口氣不出,不足以平怒氣啊。於是說:“我今天要請久別重逢的老友吃飯,準備親自下廚的,現在被你弄得時間都不夠了,你必須幫我的忙把一頓晚餐做好。”YY着讓美女做女傭,呼來喝去的場景,終於心底有了一絲滿足感。
“憑什麼啊?”
“就憑這個。”程諾指着自己紅腫的鼻樑,指着襯衫上的血跡,然後指着已經定格了的監控錄像,那場面——壯觀啊,他的眼神極其悲憤。
貝寧看了不禁心軟,大不了晚餐在他那裡做了帶回去,有什麼的。於是頭一揚:“行,就這麼辦,你也別婆婆媽媽的了,走人。”
沒想到美女這麼爽快,程諾倒是有些驚愕了。
走到程諾家門口,貝寧忍不住笑出聲來。程諾驚訝:“你笑什麼?”
“原來是鄰居啊,那我也不用去你家幫忙了,我就住隔壁,把你要做的東西咱們分個工,我拿回家做好了給你送過來。”貝寧指着隔壁的房門說。
“那房子快一年沒人住了。”程諾打量了一下貝寧,很是懷疑。
貝寧輸入了密碼,打開門:“我放下東西就去你家。”
程諾點了點頭,亦打開了自己家的大門。
蘇淺已經抵不住睏意睡着了,程諾換了衣服,照着鏡子又是一陣悲憤,恐怖的鄰居。
這時貝寧敲了門,程諾立即拉開門,做了噓聲:“我朋友睡覺呢。”說着轉身走進了廚房。
貝寧對客廳裡的佈置目瞪口呆:“你的家也太……”竟然想不出形容的詞彙。
“你都會做什麼?”
“簡單的西餐,比如沙拉什麼的。”
程諾翻着白眼,那叫會做飯嗎?
收回了目光,貝寧走進廚房,看到了好多魚,故意說到:“好新鮮的魚啊,我會做煎魚排,就用剛買的煎鍋好了。”
“去,先把菜給我擇好,豆芽要每根都一樣的長短。”程諾白了她一眼。
“要求這麼高幹嘛?宴請岳丈也用不着這級別吧?”貝寧故意說。
“別廢話,趕緊着。”
“切!”
“你認真點兒,這還好着呢,你扔了幹嘛?”
“你幹我幹啊?一邊呆着去,別煩我。”
兩個人在廚房裡低聲拌着嘴。
終於將菜都弄好了,程諾檢查着:“還湊合,過得去。”接着他熟練地分解了魚,將適合做煎魚排的部分裝在盤子裡,遞給貝寧:“你回去做吧,橄欖油、鹽和胡椒你自己拿,就在那邊。”
“你是宅男?”
“纔不是。”
貝寧撇嘴,完全不相信,這才下午5點,就在家做飯的男人?要不就是晚上才上班的。看看沙發上睡覺的那個,和麪前的這個,忍不住遐想,真是可惜了這副皮囊。
程諾明顯感到貝寧想歪了,走到客廳拿了張名片給她:“反正也是鄰居,以後有什麼事也好聯繫。”
“你是巨星公關的?”貝寧驚訝。
“你也知道巨星公關?”
“是,我們航空公司的公關宣傳就是巨星。”
“怪不得看你眼熟,你就是G航廣告上的那個美女。”程諾終於想起來了。
“切。”貝寧拿了東西,穿過客廳,忍不住又看了兩眼,然後打開門走了出去。
在夜幕降臨的時候,所有的菜餚端上了餐桌——全魚宴。不過因爲分量大了些,就施捨了些給鄰居美女。誰叫人家還幫忙做了一道菜,當然這道菜是所有菜中最沒品相的一道。
叫醒了蘇淺,面對這些餐點,他驚愕到無以復加:“你什麼時候學會的?”
“不記得了,彷彿與生俱來。”
“少吹牛了,不過中午做得也很好吃。”蘇淺看向程諾:“你的鼻子怎麼了?”
“往事不要再提。”
“怎麼回事?”
“倒黴又野蠻的鄰居弄得。”程諾禁不住蘇淺詭異眼神的凝視,只好將過程敘述了一邊。
蘇淺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難道你沒發現,你的人生突然變得精彩了。”
“也是啊。”程諾略一思索,隨即開心地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