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柱是個從小山村裡走出來的孩子,只是他並不是頂着光環走出小山村,而是偷偷摸摸的離開。
他的父親早年病死,唯一的一位哥哥謊稱當兵,卻一走多年不歸,唯剩下了二柱和母親相依爲命。
那一天,二柱記得特別清楚,母親流着眼淚,搬出了他們的家。母親又嫁人了,空蕩蕩的破房子裡,只剩下二柱一人每晚對着蠟燭發呆。
起初二柱還很可憐,村裡人多數接濟他,可在後來,二柱偷看了李寡婦洗澡被抓個正着,拿磚頭砸死了張大爺家的母雞被抓個正着,村長髮怒了。
二柱開始了有了上頓沒了下頓的日子,他很生氣,生氣爲什麼沒有在偷看完李寡婦洗澡之後,再將其暴揍一頓。
可日子總還要過,二柱便想要離開。
那一夜的風雨異常的兇猛,二柱家的房頂被狂風給吹破了一個洞,睡在草蓆內的二柱竟然渾不知覺,待第二天清早起來,二柱這才發覺,屋子裡遍佈雨水,已經沒有一件像樣的傢俱了,也沒辦法再住人了。
二柱終於決定離開了,學着別人那樣,去大城市裡闖一闖。
簡單的打包了幾件破衣服,那些帶有缺口的鍋碗瓢盆全被二柱扔光了,鎖上了大門,二柱又將鑰匙扔進了水坑裡,這一次,他在偷偷給自己下定了決心。
剛走出大門不遠,二柱就看到王大嬸家的孩子正拿着一串冰糖葫蘆在用力的舔舐。
二柱想了想,反正以後都不在這個破山村裡了,管他什麼鄰里和睦呢?
於是二柱在恐嚇之下,搶走了王大嬸家孩子手中的冰糖葫蘆,並引以爲傲的守着孩子面前吃了起來。
孩子嚇哭了,二柱隨即也逃竄了。
奔波了許久,翻山越嶺,幾乎用盡了一整天的時間,二柱這纔來到了鄉間公路上,尋思攔下一輛車,祈求車主帶自己去往縣城。
然而事實並不如二柱所願,過往的車輛沒有哪一輛願意爲二柱停下,二柱很彷徨,焦急的左顧右盼。
這時候,迎面開來了一輛中巴車,中巴車上清晰的寫着去往縣城,二柱頓時一個激靈,可摸了摸乾癟的口袋,二柱又犯難了。
最終,中巴車快速的駛離了。
二柱很失望,便盤算着等下一輛中巴車,以及怎樣上去中巴車,這很關鍵。
終於,又一輛去往縣城的中巴車開來了,二柱想也沒想,立即跳竄上了車。
乘務員隨即前來要錢,二柱依然不慌不忙的回聲道:“俺姑在縣城接我,到了縣城,俺姑給你雙倍車費!”
“好,你個小傢伙可別想逃票!”
二柱心裡犯着嘀咕,開始考慮到了縣城之後,如何能從容的下車。
很快,縣城到了,二柱咬了咬牙,隨着人流的擁擠,試圖逃過車票,然而二柱的個頭太小,根本擠不動人流,便被乘務員一把給揪了出來。
“嘿,你這個臭小子,錢呢?想逃票是吧?”
“哎呀,這位美麗的阿姨,俺姑還沒來呢,俺就想下去找找看,不是逃票……”
“你最好別耍花樣!”
二柱剛剛下車,便瘋了似的逃跑,耳後只傳來了乘務員的謾罵聲。
一口氣跑出去了許久,見沒人追來,二柱這才停下了腳步,自言自語道:“嘿,你罵唄,愛罵啥罵啥,反正俺沒家人了!”
逃過了車票,然而接下來的充飢和睡覺,卻已是不可迴避的現實問題了。
二柱捂着肚子,艱難的又步行了許久,來到了一家餐館門前。
“老闆,俺想在您這兒打工,您能管俺飯不?”
餐館老闆詫異道:“只管你飯就成了?”
二柱猛烈的點頭,又接着搖頭道:“不不不,除了管飯,還得管俺睡覺!”
“就這些?”
“恩……就這些。”
“好,你現在去刷碗吧,一會兒給你晚飯!”
二柱顯得猶爲開心,之前的飢餓難忍全都消散了,刷起碗來也顯得鏗鏘有力。
餐館老闆如約給了二柱一口飯,簡單的饅頭搭配鹹菜,但二柱卻吃的很香,唯一的遺憾,只是沒有吃飽。
晚上二柱被安排睡在了閣樓裡,閣樓裡髒兮兮的一片,老鼠更是在這裡打窩,二柱倒是不嫌棄,總覺得比自己在山村裡的家還要溫暖。
然而這份溫暖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在一次二柱偷看老闆娘上廁所被發現之後,二柱被痛揍了一頓,趕出了餐館。
二柱再次孤苦無依的流落在了大街上。
流落大街的那幾天,二柱幾乎每一夜都睡在街角的垃圾桶旁邊,用二柱自己的話來講,這垃圾桶旁邊,不僅暖和,還能找到吃的。
暖和便是可以擋擋風雨,順便撿一些別人扔掉的破爛衣服,蓋在自己的身上。
所謂吃的,無非是別人倒掉的剩菜剩飯,不過有一次倒讓二柱撿了一個大便宜,那是一整根黃瓜,而且在黃瓜外層還套着一個白色的氣球,只是這氣球上黏糊糊的,有些發腥,二柱只好取下那個氣球扔掉,津津有味的吃起了黃瓜。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已是一個月。
二柱每天都依賴着垃圾桶過生活,終於有一天,二柱生病了,不僅頭腦發熱,而且肚疼難忍。
二柱覺得這是上天在提醒自己,垃圾桶不能再成爲自己的住所了,需得儘快尋覓去處。
於是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二柱跟着別人來到了煤窯廠,幹起了挖煤的工作。
每次下井的時候,二柱都有些害怕,可工頭總是訓斥着加快速度,二柱只好強忍着頭皮,鑽下了煤井裡。
二柱自然不懂煤井裡的區別,但看眼前這都是用木條撐起的井洞,還是覺得有些危險,生怕哪一天,老天爺一個噴嚏,就會把這井洞給封蓋上,那在裡面挖煤的人,豈不是都被壓死了?
而就在二柱準備逃離的那一個晚上,煤井果然坍塌了,死了不少人。
二柱嚇得跪在地上,連連禱告,還好當時自己沒在煤井裡面,不然可是要死了。
然而當二柱聽說,但凡是在煤井裡死去的人,工頭給賠償的錢特別的多,二柱又有些遺憾,這麼多錢啊,換做自己在煤井裡多好呢?
可是二柱又想了想,自己死了,還要這麼多錢管個屁用?
於是二柱離開了煤窯廠,再一次回到了之前的生活,流落街頭。
然而命運對待二柱,總是顯得有些戲劇性。
這一次流落街頭以後,二柱注意到,有些流浪漢竟然可以伸手向別人要錢,而且屢試不爽,不僅不費力氣,來錢倒是挺快。
於是二柱也裝模作樣開始模仿了起來,先是從垃圾桶裡尋到了一隻破碗,然後找到一處人流量特別大的廣場,接着便是雙膝跪地,等待着過往的好心人。
第一塊硬幣進入了破碗裡,接着第二塊,第三塊,第四塊……
甚至還有的好心人會放進去五元的紙幣,以及十元的紙幣。
這讓二柱異常興奮了起來,深深的佩服自己,佩服自己找到了一個好的營生。
二柱倒也聰明,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整個縣城裡的廣場都被二柱跪遍了,以及學校門口,還有小區住宅門口,都有過二柱雙膝跪地的身影。
轉眼已過了半年,二柱不僅每天不會餓着肚子,反倒口袋也鼓了起來,二柱仔細的查了好多遍,算來算去,兜裡也該有幾千塊錢了,身上的幾個口袋全都被裝滿了。
二柱怕被人搶去,於是便找了一口破舊的牛皮袋子,將滿滿的零錢裝進了牛皮袋子裡,準備回鄉裡,去炫耀一番。
那一天,天氣格外晴朗,二柱給自己置辦了一身新衣,大搖大擺的坐上了返回山村的中巴車,風風光光的回鄉去了。
回到山村之後,二柱這才發現,自己家的破屋子早被扒掉了,已經被人劃爲了耕地,連一塊蓋屋的磚石也找不見了。
二柱很生氣,於是便跑向了村長家,爭論一番。
村長見二柱回來,先是愣了一眼,但隨即依然是盛怒斥責。
“你這個鬼東西,你還敢回來?你……”
“拿去……”
二柱不多言,隨即向着村長扔去了二百塊錢,全是十塊五塊的面額,散落一地。
村長再一次愣在了原地,片刻之後,便開始讓着二柱進屋,順便讓其婆娘給端茶倒水。
二柱享受着頂高的待遇,自然內心也開始膨脹了起來。
“哎呀,二柱,俺看你這是在城裡發了大財了吧?”
“呵呵,還好,錢嘛,挺多的!”
“哎呦,哎呦,二柱真有囊氣了呀!”村長婆娘也開始吹捧了起來。
二柱不想多說,便詢問起自家老屋的事情,村長立馬嚴肅以對,還聲稱一定要爲二柱討回一個公道。
幾盞茶過後,二柱離開了村長家,迎面碰見了李寡婦。
“哎呦,小兔崽子,你啥時候回來的呀?嘿,這衣服……賺錢了呀?”李寡婦盡情的諷刺着。
二柱卻裝模作樣的微笑了一番,隨即再次掏出二百塊錢,扔到了李寡婦的腳邊,同時出聲道:“這些錢都給你,拿去吧!”
李寡婦同樣愣在了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
二柱卻笑眯眯的稱道:“下次俺再偷看你洗澡時候,可別生氣咯!”
“嘿,你這個小色鬼……看老孃不打你!”
二柱立刻跑開了。
李寡婦雖然嘴上罵着,但卻迅速的彎腰撿錢,臉上神采飛揚。
二柱一時間在村子裡出了名,甚至還有的人家帶着自己的孩子來投奔二柱,想要二柱帶着自家孩子出去闖蕩一番,也能像二柱這樣賺了大錢回來。
二柱總是笑眯眯的點頭,像是應承,卻又不像是答應。
自那以後,二柱經常偷看李寡婦洗澡,而李寡婦即使發現了他,也沒有刻意的迴避,反而像是在積極的迎合。
而二柱平時所住的房子,也是村長給一手操辦的一間民房,生活起來,極其的愜意。
然而,有一天,二柱的錢全都花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