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都知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
想必都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想必都知道,是非恩怨隨風付諸一笑,聚散離合本是人生難免。
我們奢望着相聚的同時,卻又苦惱着即將到來的別離。
在這種庸人自擾中耿耿於懷,卻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有時候,便是一句自古忠孝難兩全,以此來安慰自己。
是啊,不可否認,我也是這種人。
嘴上說的天花亂墜,可當真的做起來了,卻是面目全非。
又是一年春節歸鄉,我思念着我的爺爺和奶奶。
我在想,到家了,我一定要時刻的陪在爺爺奶奶的身邊,陪他們聊聊天,陪他們看看電視,哪怕陪他們安靜的度過也好。
然而,剛到家的第一夜,便被朋友一個接着一個的電話叫去,還未陪爺爺奶奶聊上一句話,已然酩酊大醉。
第二夜,第三夜,第四夜,第五夜,亦是如此。
我有時候也在捫心自問,我到底哪一晚可以有時間?事實證明,我不是沒有時間,而是我不願空閒下來時間。
可當真的空閒下來了,卻又在逼問自己,爺爺奶奶的年齡大了,他們的時間比任何人的時間都寶貴,他們一年到頭來,不就是爲圖個團圓嗎?
是啊,當真是這樣。
我也不想說這麼多自我反省的話,總感覺倒是在賣弄感情,卻是裡外不皆的混蛋,可笑的是,我依然願意這樣想,卻也難以自控。
寫下這一篇的目的,不爲諷刺我自己,也不爲諷刺聚散無常,只是爲了想要記錄下一個畫面,一個別離時的畫面。
爸爸的汽車發動了,我坐在後座上,拿起了手機,想要拍下我想要記錄的這一刻。
奶奶出門來送,家裡唯一的一隻小黃狗跟在奶奶的身後晃晃悠悠,似乎也在表現出它的不捨。
“娘,俺走了……”
“奶奶,我們走了……”
爸爸開始倒車,奶奶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我很心酸,想要讓奶奶回家去,別送了,可我卻不知爲何,說不出話來。
奶奶只一意孤行的跟着爸爸的車,來到了鄉間大路上。
我看到奶奶不時的拿起圍裙擦拭眼睛,她哭了,眼淚如同刀割一般,不間斷的刺痛着我的心。
我很想衝下車抱一抱奶奶,我這纔想起來,我已經很多年沒有抱過奶奶了,記憶中,還只停留在我小的時候。
“你們……路上……慢點……”
奶奶哽咽着,身邊的小黃狗叫個不停。
車輪軋到了地面上的枯枝,發出了脆響,猶如我此刻的內心,異常的清晰,異常的難受。
這一刻突然想起來了一首歌:“我已是滿懷疲憊,眼裡是酸楚的淚。”
是啊,《故鄉的雲》該是多麼的讓人魂牽夢繞。
從車子的後視鏡內,我看到爸爸的雙眼也紅了起來,不覺間,爸爸踩動了油門,漸漸的駛離,漸漸的駛離……
我透出了車窗,看到奶奶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小黃狗卻發瘋似的在追趕汽車,然而它不知道,它無論如何,也追不上。
再拐一個路口,將再也看不到奶奶的身影了。
依稀中,我看到了奶奶模糊的身影,她在努力的向我們揮手告別。
在微風的拂拭下,奶奶身上的圍裙被吹起,她的眼淚就像是及時的春雨一般,滋潤了整片大地,滋潤了我們整個的家。
離開了。
我將拍下的視頻剪輯,發了一條朋友圈,寫了一句話:“有您在,纔有家,回去吧。”
那一刻,奶奶目送我們離開的身影,便深深的烙印在了我的心底,永遠不會再抹去,即使光陰已經不復存在。
是啊,有您在,那纔是一個完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