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認不凡,卻每日過着平凡的日子,所謂平凡,可意爲不思進取。
那一年,百般煎熬之下,我和她來到了這座陌生的城市,所謂城市,只是一處縣級市,每當夜幕降臨至九點,街上便難尋人的蹤跡。
我和她幾乎掏光了積蓄,租下了一間並不臨街的店鋪,尋思依賴這個小生意,可以起死回生,重燃當初青春的激情。
然而,並沒有。
不知是天不時,還是地不利,或許是人不和,生意很不景氣,我開始萎靡了起來,每日與酒作伴,與煙共枕。
她雖也有些氣餒,但並不像我這般如此浮誇造作。
如今想想,煞是恐怖。
幾個月過去了,凜冬將至。
這間面朝西邊的店鋪完全承受不住寒冬的侵擾,只有天氣晴朗的黃昏時分,當夕陽直射到店鋪內,纔有一絲溫暖之意。
爲了省電,根本不敢使用空調,或者說,根本沒有空調。
更可惜的是,由於是依附房屋,並沒有通暖氣。
實在太冷了,那種坐在屋子裡,還要戴上手套,還要拿一件薄被蓋在身上的日子,我實在承受不住了。
這裡是山西,是北方,我雖然喜歡冷,但也不至於如此頑強。
終於,我和她商議決定,花費了一百多塊錢,購置了一臺小煤爐,店家搭配了幾節通煙的煙囪管道,這樣,在店內燃起煤爐,煤煙通過煙囪排出,店內便會溫暖了。
這樣還方便使用煤爐做飯,省去了使用電磁爐做飯的尷尬,畢竟小小的三十平方內,除去櫃檯和貨架,真的沒有多少地方了。
只是後來讓我想不到的是,煙囪竟然沒有密封好,整個店鋪內充斥着煤煙的薰味,極其的難聞,我終生難忘。
但,也就這麼熬過來了。
三十平方的店鋪,何來臥室之言?
只好另闢他法,以二百塊錢一個月的價錢,我和她租下了一間老屋裡的房子,老屋很破舊,甚至屋頂上的琉璃瓦還彰顯着晚清的點綴。
我倒算是住在古董裡了,這是常人想要,但且要不到的呢。
只是,每晚在枕頭上,偶爾會爬過幾只土鱉子,甚是讓人煩憂,不過,相比較屋頂會無端落下泥土塊而言,土鱉子倒是顯得可愛多了。
不得不提的是,老屋內的電壓極其不穩,想必該是老舊的線路和配壓,想要用電燒一壺熱水,都容易跳閘斷電,甚是煩憂。
後來,她想到了一個妙招。
房東有一間特設的屋子,區區五個平方大小,卻讓房東硬生生的塞進去了一套太陽能熱水器,而且還裝備了鏡子,梳妝檯,聽起來甚是可愛。
這是房東特設的洗澡間,若是院裡的住戶想要在裡面洗澡,必須繳納三塊錢的洗澡費用。
儘管不多,可我終究還是擔心,擔心洗着洗着熱水器便跌落下來,所以,很少使用。
不過,她的妙招便在這裡,洗澡間有一扇大開的窗,若是打開窗,便可以翻過去一個人,於是,我便是在她的慫恿下,每晚掂着空桶,翻進窗內偷取熱水。
只不過,若是房東鎖上了窗戶的話,我和她便只能面面相覷,苦苦相望。
然而,開心也還是有的。
就是在我騎着電動車,帶着她去暢遊夜市之時。
雖然僅僅花上十來塊錢,或者幾塊錢,買上哪怕一根烤串,或者兩人吃同一碗酸辣粉,我們也都很開心,我記得,她那時候的笑容最可愛。
那年春節,我和她沒有回老家過年,也沒臉回老家過年,雖然我很想念我的爺爺和奶奶。
除夕之夜,窗外飄起了鵝毛大雪,本就人煙稀少的街道,這一夜,早早的就清了場,晚上七點剛過一點,街道上早已廖無人煙,只有雪花伴隨着寒風,緩緩的掠過。
我和她商量了一下,畢竟過年嘛,我就去買了些菜,當時我記得,好像花了一百多塊錢,對於我倆而言,一頓飯一百多塊錢,在當時已是鉅款。
她不愛喝酒,我還是打開了一瓶白酒,勸着她陪我喝上一點,畢竟眼下正在發生的,是一個新的一年。
電腦上正在直播春節聯歡晚會,還不到八點,喜慶的感覺已然來襲。
我一口便喝掉了一杯酒,火辣的感覺頓時充斥全身,我望了一眼門外,忽然刮過了一道呼嘯的風聲,雪花肆意的拍打在玻璃上,慘淡的路燈還在映照,卻遠遠比不過那一連串的紅燈籠。
我又倒上了一杯酒,這時剛到八點,春節聯歡晚會開場了。
那熟悉的音樂,那喜慶的音樂,那懷念的音樂,接連飄入我的耳中,浸入我的心裡。
我忽然想起了兒時,我忽然想起了家人,我忽然想起了故鄉。
頓時,不知不覺,情不自禁,眼淚嘩嘩的落下。
她看到我哭,她也跟着哭了起來,我不知道該怎麼勸慰她,因爲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勸慰自己,只是那顆心,早已飄向了遠方。
哎,說了這麼多,倒顯得我過於矯情了。
倒不是說明什麼,只是雖然那時的低谷對於我來說,不算什麼,但是,我卻時常憶起,時常沉浸其中,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