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氣變幻莫測,剛在停車場時的陰雲密佈此時已經轉爲濃黑,彷彿一張遮天蔽日的黑色幕布鋪天蓋地壓下來。
“咔嚓”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瞬間響徹雲霄,銀白色閃電霹靂乍現,伴隨着暴雨傾盆而下。
勁風颳得醫院走廊敞開的窗“砰砰”作響,不厭其煩地拍合吹開再拍合上。值班的護士趕緊跑過來,風雨從窗中刮進來,吹鼓她純白潔淨的衣袍下襬。
等到護士終於逆着風雨將窗子關上,自己已經累出一身細汗。
而整個過程,隨淺就像一根蠟燭一樣插在那兒,不上前幫忙也不躲避風雨,徑自看着,面容沉靜如水,眼神卻有些飄忽。
還是那個護士臨走時問她“有沒有事”,她纔回過神來。
她去了醫院特護病房,探望盛丹。彼時她正在昏睡,問過醫生知道她雖然傷重但沒有生命危險,總算是安心了一些。她安排了幾個得力的傭人過來照看盛丹,隨後她又給榮伯打電話讓他照看好小包子。
等一切料理妥當,她想起遠在美國的路子遇,盛丹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於情於理他都應該知道。更何況這個時候的盛丹,醒來之後應該很想要見到路子遇吧。
這麼想着,儘管這個時候的紐約已經接近凌晨一點,但她還是不得不打擾路子遇的清夢。
電話果然響了好久都沒人接通,就在隨淺準備掛斷的時候,電話通了。
“Hello?”一個嫵媚溫柔的女聲輕輕響起,“LUist*ingashower.Pleasecallagainlater.”(Lu正在洗澡,請一會再打過來。)
隨淺眉目間倏地迸射出些許利光,她流利且快速地應道,“Whoisthis?(請問你是哪位?”
聽到這句話,那端的女人忽然沒聲音了,就在隨淺還要再問的時候,電話陡然被掛斷。
通話結束。
隨淺握着手機,不敢相信自己偶然間發現的秘密。
深夜,女人,因爲心虛而突然掛斷的電話。
她不是盛丹,在路子遇的電話裡她並沒有特別的暱稱,所以那個女人才接起了電話。可在聽到她的語氣變化之後,她意識到了什麼,然後立刻掛了電話。
那樣的緊張,並非有意,並非心計。
她聽得出來。
可,那可是路子遇啊,是連她都欣賞得極少見的乾淨俊逸的男子,他和盛丹,情比金堅,鶼鰈情深。他對盛丹的深愛是連她都羨慕的。路子遇寵盛丹幾乎已經寵上了天。這些年,盛丹不願意生孩子,路子遇就同意不生孩子,哪怕他那麼想要個自己的孩子。
而平時,好脾氣的路子遇永遠忍讓包容着暴脾氣的盛丹,不論什麼時候見他們,他都始終在她身後溫柔地笑看着她。那樣的溫柔注視,除了盛丹這個當事人看不見,他們所有人都是瞭然於心的。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在盛丹出車禍生死不明的時候,他在大洋彼岸和另一個人吳儂軟語,甚至共赴巫山雲雨。
她不是沒有考慮過的,長久讓他們夫妻兩人相隔兩地,對他們的婚姻而言這並不是好事。可盛丹願意幫她,心甘情願幫她,想要陪着她度過面前的道道難關,等到一切塵埃落定。
她也知道盛丹委屈了路子遇,但盛丹說她相信路子遇。
就在隨淺發呆想着這些的時候,手裡的手機震動開來。
來電人正是路子遇。
“隨淺。你給我……打電話了?”溫和的男中音不似往日清逸,有些躊躇乾澀。
“多久了?”隨淺冷凝着聲音直接問。
她的目光隔着門上的小窗看向裡間正在熟睡的盛丹。
電話裡傳來良久的沉默。
“半年。”
半年,那豈不是在路子遇回國和盛丹過年之前就開始了麼?
“你……找我有什麼事情麼?”路子遇打破了死寂的沉默氣氛。
“嗯,盛丹出車禍了。”隨淺淡聲道。
“什麼?”那邊的男人似乎被消息驚到,伴隨着他的震驚,隨淺聽到有茶杯破碎的清脆響聲。那端的路子遇似乎終於收拾了殘局,又緊接着趕緊問,“現在怎麼樣了?嚴不嚴重?有沒有生命危險?究竟是怎麼回事?”
“沒有大礙了。你不用太擔心。”想到盛丹受傷是因自己而起,隨淺的心裡泛起濃重的愧疚。
“我馬上過去。”路子遇急迫地說道。
“嗯,我派人去機場接你。”隨淺深吸一口氣,“一切,等你到了再說。”
再次吩咐傭人好好照顧盛丹,隨淺終於回了自己的病房,早前發現她不見的幾個傭人見她回來立刻一擁而上。
其中一個,立刻走到角落打電話。隨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只聽到那傭人小聲的隻言片語,什麼“先生”、“好的”、“好好照顧”,只聽了這幾個字眼,隨淺便不想再聽了。
今天這一番折騰,她也累了。身上彷彿被壓過千斤重鼎一般,疲憊得脫了力,連手指尖都沉得擡不起來。
吃了傭人特意做的營養餐,隨淺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等她再醒過來,暴雨早已經停了,屋中的窗只開了一扇,露出一條小縫,想來是傭人怕她悶,卻又怕雨水溼氣太大讓她着涼。
隨淺想要起身,這才意識到腰上已經多了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
身後的男人的氣息均勻低緩。熟悉溫熱的專屬於顧景桓的味道一時讓她有些迷亂。
腦海中突然想起白天他問她的話,昏沉的腦子才徹底地清醒過來。
“醒了?餓麼?”男人沒有睜眼,纖長濃密得睫毛顫都沒顫,只是他摟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似乎怕她逃。
隨淺搖了搖頭,雖然顧景桓閉着眼,但她就是覺得他能看到。
“那就睡覺。”果然,他又緊了緊手臂,恨不得嵌進身體裡。
隨淺沒有因爲白天的爭執避開,反而極少見地主動往前蹭了蹭,“我夢見小不點了。”還夢見你了。
“相信我,她很好。”顧景桓沉沉地開口,聲音磁性好聽。
隨淺悶悶地“嗯”了一聲,不知道是太思念從出生就沒見過的親生骨肉,還是白天路子遇給她的打擊太大,亦或者是被王琳背叛的失望和怒氣,又或者是顧景桓今天的話說得太重,她埋在他懷裡的臉上,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熱得要脹開眼睛的痛感,讓她幾乎抑制不住哽咽出聲。
顧景桓感覺到了懷裡溫軟的身子微微顫抖,但他沒說話也沒動,仍舊緊緊地摟着懷裡的女人,這個他一輩子也不想放開的女人。
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他開始愛上她,可愛上就是愛上了,愛上了就不想放手了,越是不想放手,就越是深愛。他像是陷入了死循環,可他沒有辦法,也不想有辦法了。
就這樣,挺好的。
“爲什麼,要買錢包?”隨淺悶悶地小聲問。
“這是你爲我買的。”他竟沒有迴避,反而嚴肅正經地答。
心陡然熱乎起來,那不見稚子的擔憂心疼,那發現親信背叛自己的冰冷,那好友婚姻因自己而破裂的自責,都似乎清減了一些。
可他的懷抱再熱,她再不捨得,有些話也是要說的,有些再見,也是要成真的。
有些人,有些事。不知何起,不知何爲。
她,也只是那把殺人的刀。
“顧景桓。”
“嗯。”聽到隨淺特有的嬌軟溫軟的叫他名字的聲音,顧景桓煩躁一天的心熨帖了很多。
“還記得我們的約定麼?”
在她無情地將他想要收購隨氏的陰謀揭穿之後,他曾經說,“一年之後,我會正式地開始收購隨氏,到時候我們可以在商場上一較高下。在這之前,我絕對不會再動隨氏一分。爲了公平起見,這一年裡我也不會過問任何和隨氏有關的事。”
一年之後公平競爭,如今距離約定時間,不過三月。
“顧景桓,我們把時間提前吧。”
“爲什麼?”
“因爲啊,”隨淺眼裡的淚終究是掉了下來,“不想再被你保護了。”
我雖然不知道你替我扛着怎樣的風雨,但我卻無論如何不想讓你獨自來扛,騎士剩下的那最後一天的守護,就換做公主來守護她的騎士吧。
既然相愛,何必相恨?
……
那晚,顧景桓並未迴應隨淺的話,第二天早上,他只吩咐一干傭人,精心照顧夫人,絕對不能讓夫人再獨自出去。從那之後,他便再沒回來過。
隨淺也知道,他是向她妥協了,不出現便是避嫌,競爭對手之間,必須要避嫌。
但他有底線,那底線便是,她必須要養好身體。
隨淺第二日就讓醫院將盛丹的病房搬到了自己房間,顧景桓不會回來,兩人在一處休養,也方便互相照顧。
“顧景桓真不回來了?”盛丹歪着頭大喇喇地靠在牀頭吃香蕉,邊吃邊嘟嘟囔囔問。彼時除了隨淺,沒人知道顧景桓不會再過來。
她點點頭,並不願意多說。
“你還疼麼?”隨淺心疼地看着盛丹,輕聲問。彷彿聲音大一點,都會弄疼她。
盛丹頭部受傷,雖然昨晚她沒在現場,但只事後見到盛丹秘書那滿身滿手的血,就知道她的傷有多重。
醫生說她的頭上被縫了近百針,那讓她引以爲傲的秀髮已經全都被剃掉,此時她的頭上只剩下一層層厚重的紗布。
夏日炎炎,爲了防止出汗感染傷口,護士一天要換兩次藥。
除了頭部,盛丹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口,好在除了幾處輕微骨折外,都是皮外傷。
但她全身上下幾乎都貼着紗布,沒有幾塊好地方,隨淺看在心裡,恨不得將肇事者扒一層皮下來。
“我沒事的。你別擔心。”盛丹飛給她一個鼓勵的媚眼。
“我已經知道怎麼找到王琳了。莫氏的事情,我曾經讓顧景桓轉達給王琳,但她沒有按我的話去做。我想,她可能是覺得沒有辦法面對我。”隨淺故意忽略了顧景桓把王琳遣走的事,只說了關於王琳的部分。
“她爲什麼要這麼做?”盛丹驚訝道。
“我想,指使她的人,恐怕和製造你這起車禍的人,是同一個人。”
“誰?”
“顧澤凱。”隨淺淡淡地道。
“可是不對啊,他怎麼可能知道你抵押了隨園?”盛丹不解。
“莫氏出事,他必定猜到我會幫襯,而隨氏資金不夠,我必然會想辦法。他雖然不一定猜到我去誠源集團是爲了抵押隨園,但他卻應該知道是爲了資金。所以他想盡辦法阻止王琳和你,爲的就是拖延時間。”
“可他頂多只能拖延這一兩天,這點時間,夠他幹什麼用的?”盛丹準頭十足地將香蕉皮投進垃圾桶,明明昨天還是連半條命都沒有的人了,今天竟然還能生龍活虎地投籃。隨淺看着這樣的她,又想起此刻應該已經抵達A市的路子遇,心中既欣慰又心酸。
“答案,應該很快我們就會知道了。”隨淺偏頭看着窗外,“只是他們有張良計,我們有過牆梯,顧氏想要扳倒隨氏,誰又知道最後他們不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嗯,有道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看,就是這樣的信任。即使自己因她而頭破血流,卻還是無條件地信任着她。
屋內陷入短暫的靜默,病房門被人敲響,來人是隨淺今早新委任的總裁秘書,也是之前盛丹的秘書,樑子雯。
“董事長,我聽到了一些風聲。顧氏董事會今早通過了撤銷向隨氏投資的提案。從今天開始,顧氏將會陸續將注資在隨氏的資金撤出。”
隨淺聽了樑秘書的話,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顧澤凱終於出手了。”
“顧氏其他董事有什麼反應?”她問樑子文。
“顧氏董事長顧澤濤保持中立,沒有意見。副總顧少清投了反對票。最後董事會平票,還是顧老爺子站出來又投了張贊成票,才讓提案通過的。”樑子文比劃着,即使是複述,她都能想象到今早顧氏董事會的激烈狀況,更遑論早上的真實狀況。
但隨即她想起這樣的提案通過對隨氏有百害而無一利,瞬間就萎靡了下來。
“你先回去讓財務清算。看看顧氏撤資的具體金額是多少,我們要按着合約分紅多少給他們。”
“真的給麼?”樑子文瞪大眼睛問。
當初隨淺問顧景桓借錢週轉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籤的是個不平等條約。合約中提到,不論什麼時候顧氏提出撤資,隨氏都必須無條件同意,並且附贈截止當時日期所有資金應得所有紅利。
“叫財務算清楚之後把報表拿給我看。”隨淺突然轉移了話題,“江氏分公司最近一段時間運行如何?”
“江氏被江離江總經理管理得井井有條,最新季度盈利創了新高。”樑子文道。
“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樑子文離開之後,盛丹終於面露急色,雖然剛纔聽隨淺說完她也着急,但是在下屬面前她不宜表露出來過多的情緒,白白擾亂民心。
“你打算怎麼辦?”盛丹問,“撤資恐怕只是第一步,接下來顧氏應該會乘勝追擊,趁着隨氏資金不足的時候,搶佔隨氏的市場份額。最近一段時間,房地產業不景氣,隨氏也在電子商務方面有所投資。而這部分投資都屬於孵化長線投資,沒有個三五年的時間收不回成本。短期項目又都尚未成型。”
隨氏這些年的業務主要都集中在金融業和房地產業上。這一次的線上投資,也主要集中在金融方面。
隨淺今早看過隨氏最近的計劃草案,對幾個準備啓動的項目也稍微有了些瞭解,此時此刻,她的心裡多多少少已經有了確實的打算。只是這計劃實施起來沒那麼容易。
首當其衝,就有一個棘手的問題。
而這個問題盛丹也已經想到,“現在王琳走了,我們的人手恐怕不夠用。核心領導團隊,你打算用誰?”
還有些話,盛丹沒有問出口,比如說如今隨淺在坐月子,而她又出了車禍,王琳被送往國外,不論是不是人爲,又是不是巧合,現在隨氏目前最核心的三個人,又確確實實都心有餘而力不足。
估計有心人也是看中了這個契機,才選擇在此時打擊隨氏,看來他們是想在這一次將隨氏徹底擊垮。
其實人選隨淺是有的,但卻不是最優秀的配置。只因爲盛丹和王琳這兩個她最堅實的左膀右臂突然被斷掉,着實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船到橋頭自然直。”她只是如此說。
兩人又說了些公司目前面臨的問題,盛丹因爲頭上有傷,很快就累了,望着她沉沉睡去的靜美臉龐,隨淺有些心疼。
她派去接路子遇的手下給她打來了電話,告訴她還有十分鐘,就能將路子遇送到京都醫院。
路子遇,來得很快。
他來的時候,一身病號服的隨淺給自己罩上了一件咖色鏤空棉麻針織衫。她淡然地站在門外,透過窗戶,看着路子遇和正巧醒過來的盛丹婉轉地說着情話,路子遇眼中的緊張與關心,還有深濃的愛意,隨淺都看得真真切切。
她忽然有些迷茫,男人的身和心,難道可以分開地這麼徹底麼?
明明深愛,明明繾綣,卻爲何又可以瞞着她,和另外一個女人翻雲覆雨,維持關係。
待路子遇關上門從病房裡間出來,隨淺正坐在套間另一頭的餐廳卡座喝水。
京都私立醫院的頂級VIP室裝修是極爲豪華的,整個頂層只有這一間病房,這病房一共有兩扇門,一扇門直通廚房,一扇門直通客廳。
從廚房的門進去,向左拐可以到達最裡間的餐廳,也就是隨淺現在呆的位置。
而從客廳的門進去,客廳的裡間則是病人的病房。這層樓的客廳極大,除了可以當牀睡的沙發之外,角落裡還有一個敞開式的簡易書房。自從隨淺來這裡待產開始,這個簡易書房就被顧景桓改建成了一個正式的東西齊全的書房。
客廳的右手端是病房,左手端則是傭人們住的房間。不大但全部乾淨。當初建造的時候,就是爲了供傭人或者需要24小時看護的醫護人員居住的。
房子與房子之間全部連通,除了最兩端的房間外,沒有任何死角。這也有利於病人發生緊急情況之後,傭人快速到場。
由於傭人們的臥室連着廚房,所以傭人們一般都是從廚房的門走。
此時隨淺讓傭人們去看護着盛丹,而她則獨自一人坐在卡座。等路子遇到了的時候,她還頗有興致地順手給他煮了一杯咖啡。
“坐。”隨淺指了指對面的座位,面色平靜如常。
倒是路子遇,俊逸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神情,平靜背後竭力隱藏的窘迫,從容背後顯而易見的歉意與愧疚。除了這些外,竟然還有一抹坦然。
是,路子遇一臉坦然,看得隨淺竟有些失笑。
“你放心,盛丹不知道這件事。我永遠都不會告訴她。”倒是隨淺先開口,她微笑着表明了態度。
聽到隨淺的保證,忐忑一路的路子遇像是突然卸下了心中大石,隨淺感覺到他是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謝謝你。”謝謝你,選擇埋葬,讓它成爲永久的秘密。
“我,不是爲了你。”隨淺喝了一口水,“這件事,我有責任。等她這次好了,我會讓她和你回美國。”
路子遇眼睛一亮,“可以麼?”
“她爲我做得夠多了。”盛丹偏頭向着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雖然目光所及並不能看到什麼,她卻只是固執地望着。
“謝了。”路子遇簡單地說了兩個字。
“不必。”隨淺卻冷冷地拒絕了他的謝意,“我只想知道,爲什麼?”
“爲什麼,要這麼做?”她重複自己的問題。
路子遇目光落在面前的咖啡杯上,輕輕扯出一抹微笑,有些寂寞,有些蒼涼,有些嘲諷。
“我父母早就想讓我快點和丹丹生孩子,可丹丹的心意你也清楚。她想等你徹底安定下來,把這邊的事情都辦完,等兜兜徹底懂事了,再考慮生孩子的事情。更甚至,她不打算生孩子。其實從三年前開始,我父母就開始在孩子的問題上催促我。可我一直拖延着。去年的時候,他們終於知道是丹丹不想要孩子。所以他們思來想去竟然去找了代孕媽媽。”
路子遇苦笑道,“原本我是極力反對的,也一直覺得這件事荒謬不現實。可半年前,有一次無意中喝多了,我父母就找了個盛丹很像的人,我和她……”
接下去的事情,路子遇並沒有說,隨淺也無須再問,很清楚了。
“一次還可以說是意外,那麼接下去的半年,都是意外麼?”這一點,纔是隨淺所不能理解和接受的。
“如果我說,其實真實的原因只不過是我寂寞了,你相信麼?”
聽到這話,隨淺握着玻璃杯的手指重重縮緊,即使不願承認,即使不想承認,可這卻是她最不想聽到的一個答案。
說到底,意外也不過是放縱。這世上,哪兒來那麼多的意外,又哪兒來那麼多的巧合。
“我需要一個保證。”隨淺鄭重其事地道。
“我會和她斷絕聯繫。在來之前我也和父母表過態了,他們將來不會再在孩子這件事上爲難丹丹。”
“你是聰明人,我信你。”
說罷,隨淺深深看了路子遇一眼,再沒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