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
因爲保養不當,她當年生小包子的時候就落下了病根,醫生那時候就告訴過她,再受孕的機率不大。
那時候她從沒想過和顧景桓會有今天,是以對醫生的話左耳進右耳就出了。可被秘書小劉這一提醒,醫生說過的話卻清晰地在她腦袋裡響起。
只是算算日子,她的例假確實是許久沒來了。身上的症狀也確實像是懷孕了。
難道是上天眷顧?
短短几秒鐘,她的心思千迴百轉。臉上僵硬的神色卻很快煙消雲散,最後一切都又恢復如常,她的眼神倒是比之前還要更加淡漠。
“你先出去吧。出去之後,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懂麼?”
不論懷孕還是沒懷孕,她都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被隨淺嚴肅的語調嚇住,小劉意識到自己剛剛表現得有些過於好奇了。
她敬畏地瞄了一眼隨淺,重重地說了一聲“懂”。
小劉出去之後,隨淺沉沉地靠在大班椅上。
精緻的面龐白得通透,彷彿上好的羊脂玉一樣,熒光滑膩。
和顧景桓再孕育一個孩子,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一個夢。
和顧景桓一路走來,從十三歲初見他,暗戀五年,卻在十八歲那年表白被拒,同年得知他和童梓琳訂婚,她遠赴紐約,一個人在國外淒涼冷清,受盡白眼。
可她都沒有哪怕一刻後悔過生了兜兜。她一直覺得兜兜是她此生最大的財富與驕傲。生命中有兒子就夠了。
直到後來隨氏危機她回國再見他。
他解救隨氏於水火,明裡暗裡不少幫她,只是對她時而疏離時而親近,更因爲隨晴雯將她推開,租後卻又因爲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闖了婚禮。
一切的一切,都讓她覺得這份愛情至奢至貴。
如今二人修成正果,他雖然嘴上沒說,但她知道當年沒能陪伴小包子出生長大的遺憾一直藏在心底。
他該是想要個孩子的。
只是現在這個時候,A市格局馬上將有重大洗牌,幕後黑手說不上什麼時候就會將魔爪伸向隨氏,那時候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這麼說,倒不是隨便就怕了對方。
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如果他耍陰招,她未必能夠察覺到。
到時候,如果傷到孩子……
隨淺睜開了眼睛,或許她應該先去醫院查查。
……
隨淺傍晚走得很早,她打算去趟醫院,行到途中,警察局那邊卻來了電話,說莫文瀾終於開口了,她說想要見她。
她看着近在眼前的醫院大樓,只是瞥了一瞬,猛地打過方向盤,“好的,我馬上過去。”
隨淺到地方的時候,莫文瀾正呆呆地盯着桌上的水杯發呆。她比上次隨淺見她的時候陰鬱了些。
也是,監獄這種地方就是普通人都承受不住,更何況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大小姐。
莫文瀾聽到腳步聲擡起頭,看到隨淺,她渾濁的眼神中劃過光亮。
“我還擔心你不會來。”莫文瀾憔悴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容。
隨淺極其緩慢地眨着眼睛,就算是迴應了她的話。
“能不能讓他們都出去?”莫文瀾欲言又止,看向警衛。
“請你過來,是希望你能夠幫我。”莫文瀾雙手交叉握緊,瘦骨嶙峋的手背上血管凸出。
“清楚這件事情始末的只有我和你,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麼?隨淺,你得救我,否則我只能將我知道的和盤托出了。到時候兩敗俱傷,這個結果大家都不想的。”
隨淺淡漠地看着她,莫文瀾的弦外之音她聽懂了。她在威脅她。
這件事幕後主使是莫世亨,她的父親。如果她不想辦法救莫文瀾,那她就要供出莫世亨了。
“救你?”隨淺輕聲道出這兩個字。
“弄死李潔。到時候她死了,一切就死無對證。”莫文瀾瞳孔放大。
“莫總似乎找錯了人。”隨淺開口,“你要和盤托出什麼那都是你們的事,與我沒關係。人命貴重,這種事我不會做。”
隨淺撣了撣身上的灰塵。
莫文瀾舔了舔乾裂的嘴脣,她伸出手去夠水杯,然而手銬鉗制着她有些不便,她輕聲道,“有些口渴,能幫我把水遞過來麼?”
隨淺想了想,將水杯推了出去。
拿起杯子,莫文瀾神色陰鷙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真的不救我?”
“……”隨淺心裡浮起一絲不安,然而她回答不變,“人命不可輕賤。”
見隨淺無動於衷,莫文瀾突然湊近了她,壓低了聲音,“那你就不要怪我了,我也是爲了保命。”
話落,還未等隨淺反應過來,她臉上的猙獰消失,換上了掙扎與痛苦,她雙手顫抖着捧起桌上的水杯,仰頭將一整杯水都灌進了嘴裡。
“砰”地一聲,她將水杯擲在桌上。
“現在你滿意了麼?只要我死了一切就都結束了是麼?我告訴你隨淺,李潔是無辜的,你別殺她!別殺……”
“呃……”突然莫文瀾的話卡在了喉嚨裡,她面容急劇變化,由白轉青。她艱難地呼吸着。聲音嘶啞尖細。
“好難受……”
莫文瀾聲音降下去,她捂着胸,青紫的臉上五官扭曲,從椅子上滑下去。然而她卻在滑下去的瞬間對着隨淺露出了笑容!
她對着隨淺,露出陰森森的白牙,只是笑容在警察聞聲進來後,陡然消失。
她痛得滑下椅子,“啪!”手腕把玻璃杯掃到地上,響起清脆尖銳的聲響。
她在潮溼骯髒的水泥地上不停地翻滾,蝕骨的痛楚涌上來,她甚至顧不得地上的玻璃渣,不停地翻滾。兩隻手臂都被玻璃碎渣刺得鮮血淋漓。
此時她已經喊不出聲,黑紅的血順着她的嘴角流出來。
她大口地喘息着,不停地抽搐着。似乎在經歷最痛苦的煎熬。
警察見到倒在地上的莫文瀾,臉色大變,立刻叫人將她送去醫院。
一行人折騰了一通,又全都出去。
又有人走進來。
這回是隊長劉巖。
此時整個房間只剩下全程未發一言的隨淺和劉巖二人。她正看着某處,劉巖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看到了莫文瀾之前吐得那一灘血跡。
監獄裡安靜地落針可聞,劉巖摸不清隨淺在想什麼,起初他以爲她是被莫文瀾的事情嚇到了,只是見她臉上沒有半分恐慌,他看向隨淺的眼神就更多了一份敬畏。
但凡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眼睜睜地看着活人在自己面前瀕臨死亡,都會或多或少的有些情緒。
驚恐,慌亂,畏懼等等。然而隨淺的臉上什麼都沒有。
並不是她真的不受到觸動,而是她僞裝得好。
如此善於僞裝情緒的人,劉巖生平僅見隨淺一人。是以,他敬畏。
“隨董事長。”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劉巖終於說話了。
隨淺轉頭看向劉巖,出口的聲音清冷乾淨,“坐吧,我配合調查。”
莫文瀾口口聲聲說是隨淺要殺她,不論這件事有多少漏洞,如今人確實是出事了。
隨淺自己也知道,今天她走不出這個門。
作爲謀殺莫文瀾的嫌疑犯,在警察局裡藐視王法,罪加一等。
除非她能夠證明自己的清白,可是她們談話的時候,屋子裡沒有人證。人早就被她“別有用心”地遣散了。
而那杯水,從監控器裡看,從頭到尾都被隨淺遮住,畫面裡只看到隨淺把水遞給莫文瀾,她神色艱難地喝掉。
“隨董,您可能要先在這裡呆一夜了。我已經讓人聯繫顧董了。”
“辛苦你了,劉隊長。”
“沒事兒。”劉巖嘆了口氣,拿着做完的筆錄起身離開了。
醫院那邊後半夜才傳來消息,莫文瀾搶救及時,撿回了一條性命。
只是伴隨而來的藥檢結果顯示,她確實是中了劇毒。
與在杯裡剩下殘餘的水漬裡也檢驗到了相同的化學成分。
頓時將那杯水遞給莫文瀾的隨淺,成了首當其衝的嫌疑犯。
……
清晨,莫文瀾清醒過來之後,拼了全身力氣告發了隨淺的陰謀,並且又向衆人提供了證據。
所謂證據,是一組照片,準確的說是是隨淺深夜到莫氏會見莫文瀾的照片。
照片裡沒有莫世亨的半點影子。任誰看見都會以爲是二人會面。
只是這一組照片中,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麼,竟然還有一張是顧景桓坐在駕駛座裡的側臉照。
從拍照的角度看過去,正好看見落地窗前交談的兩人,以及車裡耐心等待的顧景桓。
隨淺知道,她是被人陷害了。
一直擔憂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那個幕後主使,終於也對她下手了。
只是聯想到一切,恐怕從李潔反口指認莫文瀾開始,這就是個只針對她的局。
而附帶着,讓顧景桓也成爲了幫兇。
警察局想找顧景桓詢問這件事的因由。然而連顧景桓在哪兒都不知道。
顧氏秘書對外說法是顧董出差了。聯繫他的手機,也是他的秘書蘇曼接的電話。回答是顧先生和生意夥伴出海釣魚了,等回來了一定立即轉達。
劉巖將這話轉達給隨淺的時候,無奈地笑笑,能夠如此不把警察局的傳喚當回事兒的,也只有顧董事長了。
隨淺也笑笑,但很快眼底流淌出濃濃的思念,顧景桓,他着急了麼?突然出了這樣的事,依着他的脾氣,應該早就來看她了。
然而這一回他卻到現在都還沒出現,看來事情是真的很棘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