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卷拾捌 真心

與容軒達成協議,就是在那一個黃昏,二人的關係總算緩解了一些,漫羅爲之欣喜不已,便留在了撫容苑裡用晚膳,直到她夾了一口菜送到容軒嘴邊時,方纔憶起昨日曾答應了罹湮今日要去看他的,可是糊塗的她卻將那事兒忘了個徹底,於是匆匆吃過飯便離開了,其間也沒和容軒怎麼調情,只因這個少年太過高傲倔強,漫羅生怕惹得他一個不高興,那好不容易構築成的良好關係又沒了。

趕到雲湮齋的時候,罹湮也早就用過了晚膳,見漫羅到來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神情看不出是喜是悲。

漫羅笑着走到罹湮身邊,一把環住他的胳膊將他帶到桌邊坐下,“小罹,你可想死我了,有沒有想我呀?”

面對漫羅的一張蜜糖嘴,罹湮只是淺淺地勾了勾脣角,幽幽啓口,“自是想,罹湮可是在雲湮齋內候了七皇子一天了。”

漫羅聞之略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個……我今日有點忙,所以到現在纔來看小罹,小罹不會怪我吧?”

罹湮依然淺笑着,眉宇間一片淡然,“自然不會,七皇子在容軒那裡也是理所當然,罹湮沒理由那般自私,只准七皇子寵我,卻不讓您寵容軒啊!”這話他說得極爲誠懇,反是漫羅聽了背後一陣虛汗。

話說之前罹湮一直在府上等着漫羅,哪知到了黃昏時分還不見人影,便叫下人去打聽了一番,才知七皇子一直在撫容苑內,是時他聽聞這個消息,只是冷冷地一笑,道了句,“傻瓜。”

那個下人不知道這句“傻瓜”說得到底是誰,然而在一旁的秦雋懂,他知道罹湮的這一句“傻瓜”其實是在罵他自己,縱是罹湮不說,他也知道他主子這一回是真的動了心。秦雋跟了罹湮十五年,多少懂了些他這主子的心思,但是罹湮好面子,他不容許自己愛上一個男子,偏偏他仍是愛上了七皇子,內心的矛盾他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秦雋都感受得到,然而作爲下人,有些話他不該說。

那一句“傻瓜”,是因爲罹湮終於發現,原來自己始終都在自作多情,縱然七皇子是個斷袖,卻也難以保證那人當真會愛上他,即便真的愛他,卻又如何使他只愛他一人?

漫羅瞧着罹湮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心裡忽而泛起了一陣心疼,“你在怪我?”罹湮搖了搖頭,“我沒必要怪您,您是七皇子,願意給誰恩寵便能給誰恩寵。”

“你在同容軒吃醋?”漫羅再度問道,這一回罹湮微微一怔,隨後淡然道:“罹湮不敢。”

漫羅的態度突然嚴肅起來,雙目灼灼地望着罹湮,她冷然開口,“我要聽實話。”之後罹湮沉默了許久,方纔老實地道:“對。”

“那麼你就給我聽清楚了,縱然今日我要收十幾二十個男寵你也管不了我,你若要吃醋請便,可是……”話至此處,她突然止住話語,隨後望着罹湮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可是,不要什麼事都憋在心裡不說,更不要懷疑我對你的真心。”猛然將罹湮拉入懷裡,那一瞬間,當看到罹湮眼中那一抹彷彿化不開的憂傷時,她就知道,這個傻瓜定是在心裡偷偷地難過了,他總是這般,什麼都不說,若是顏漫羅不夠敏感,他是否要繼續難過下去?

將臉頰緊緊貼在漫羅的肩上,罹湮愣愣地望着前方,一時間還未從驚訝中回過神來,許久之後他方纔啓口,“我本以爲,我本以爲……”他反覆說着這四個字,卻終究沒說出個所以然。

而漫羅卻接着他的話道:“你本以爲我只是玩玩,其實我根本不愛你?”感受到罹湮輕微地點了點頭,漫羅嗔道:“我若不愛你,又怎會因爲你的不信任而生氣?我若不愛你,又怎會明明在容軒那裡已經開了飯,卻因忽然想起曾答應過來見你,而匆匆吃完直奔你這兒?”她的雙手將罹湮緊緊抱住。

“您……”怔忪地吐出一個字,隨後罹湮擡起頭,癡癡地凝望着漫羅,難道終究是他錯怪了他嗎?

“我是喜歡容軒也喜歡你,但始終你是你他是他,你可以吃醋,但是,不要懷疑我對你的真心。”說出來也許是很可笑的事,之前她被一個Gay甩了,本該對之深惡痛絕的,偏偏於罹湮她就是毫無抵抗力,他是第一個讓她有想要狠狠保護這種念頭的人,彷彿就是一見鍾情,第一次相見的時候,她就爲他的容貌所驚豔,至如今,卻發現自己好像已經愛了他很久很久,雖然事實上這不過是他們第三次見面。

那日漫羅在雲湮齋留到很晚,同罹湮說了很多話,其中不免調情打趣的語句,時而惹得罹湮一張小臉通紅,漫羅漸漸開始喜歡上這種作弄罹湮的感覺,而對方到後來發現漫羅是故意的,卻別過頭去鬧起了彆扭,漫羅趕緊好說歹說連哄帶騙地對他說了一大堆的情話,這纔將這隻“彆扭受”給討好了摟回懷裡。

直到窗外的天色徹底地黑了,漫羅才依依不捨地說要回去,罹湮曾想過要留漫羅過夜,可一想到以前他侍寢七皇子的那一個個不眠之夜,已然開啓的口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

最終漫羅還是離開了,罹湮在她身後看着那個熟悉的身影,明明是相處了多年的人,卻在一瞬間讓人感覺陌生,彷彿他不曾認識過漫羅一般。

~

翌日一早,漫羅就下令要找一個江湖人稱“續命先生”的人來府,蘇總管領命立刻派了人出去打探,同時好奇地問漫羅,“恕屬下多事,敢問主子要找那續命先生作何?”

漫羅淡淡地勾起脣角,意味深長地望着撫容苑的方向,“我要他收容軒爲徒。”她如實而道,轉眼陷入沉思之中。

既然決定讓容軒成爲一代名醫,就必須讓他有真材實料,雖說容軒的醫術本就不差,可是還遠遠不夠。若要助容軒向官燕侯證明自己的能力,他就必須醫術天下第一,而當今世上惟一有資格做容軒師父的人,便是那“續命先生”。

江湖人道,續命先生醫術了得,可爲將死之人續命,乃是活神仙,而漫羅,就是要這樣一個了不起的大夫來做容軒的師父,教他醫術。

當然這還要感謝罹湮,若不是昨日與之談天時提及醫術高明的大夫,他告知有“續命先生”這一號人物,她還不知要請誰來當容軒的師父呢?雖說宮裡有不少御醫,她若想借一個出來也不成問題,可是那些老御醫會的終究只是傳統醫術,而那些傳統醫術是無法讓容軒到達她想要的那個位置的,她要容軒勝過御醫,她要讓他賽過華佗,擁起死回生之力,而那個續命先生,正合她意。

當日下午,派出去的人將續命先生帶回,漫羅見之不免一驚,本以爲那個神醫會是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沒想到他卻只有三十來歲,看上去十分年輕。續命先生見到漫羅,笑得彎起了眼,而後倚着牆問道:“七皇子殿下請我來有何貴幹?”

這續命先生身上散發着一絲痞味,與漫羅想象着截然不同,他那含笑的目光落在漫羅身上,叫她感覺一陣不適。展開手臂,漫羅露出一抹禮貌的笑,道:“先生請裡邊說話。”

而那續命先生卻是個爽直的人,順着漫羅的指引往裡大步流星而去,一邊走一邊開口,“叫我陸賢。”

“陸賢?”漫羅默默唸了遍這名字,隨後笑起來,讚歎道:“好名字。”

內閣中,漫羅將容軒的情況大致地給陸賢講了一遍,而後便等待着陸賢的答覆,其實漫羅早就想好,若是陸賢不答應教容軒,那麼他今日就別想走出七皇子府了。

“陸公子的決定如何?”漫羅笑着問他,而他卻笑得比漫羅還要燦爛,“我有說‘不’的權利嗎?七皇子既然特意使人請我來府一趟,我若不答應當容軒的師父,您定不會輕易放我離開吧?”

漫羅愣了愣,沒想到陸賢竟是個聰明人。脣角的笑意越發濃烈,漫羅滿意地點了點頭,復又開口,“那麼,以後容軒就交給陸公子了,還有勞陸公子多操些心。”

陸賢乃識時務者,自是不會拒絕七皇子的要求,然而有一點他卻不得不說,作爲一名大夫,他亦有自己的原則,他所做的一切必須對得起他的職業,“要我收容軒爲徒可以,但是我要他向我保證,不救不該救之人。”

“什麼意思?”漫羅一怔,繼而又聽陸賢悠然而道:“宵小之徒,以及……”他的目光頓時一亮,隨後冷冷甩出兩個字,“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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