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褐色的兩扇木門一開,那雙炙熱得冒着火光的眼睛,直直逼近她。
歐陽妤攸暗暗自罵,她可真傻……
當然不可能是林昇,有房門密碼的人又怎麼會按門鈴呢?再閉門已是來不及,季臨川手抵在那兒,灼人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緩緩向下移動,最後落在她小腹上。
歐陽妤攸還沒來得及換衣服,被他撕扯過的毛衣有些鬆垮,半身黑紗裙微露着腰肢,季臨川收起視線,長臂突然繞到她身後,強勁有力。
“季臨川!”
她未曾想到,一天內竟要被他拖走兩次,林昇剛出門,櫻櫻還在房裡睡覺,歐陽妤攸扒在門框死不肯走,門側玄關處放着林昇的釣魚竿,爭執中她鞋底打滑,險些絆倒在地,季臨川眼疾手快拉住她,一腳踩斷杆子,托起她的後腰,強行要抱走她。
“放手!”歐陽妤攸躲開身,壓低聲音,斥責道:“季臨川,你夠了沒有!”
到底要怎麼纔夠?
季臨川隨之也降低了音量,看向她說:“跟我回家。”
家?
歐陽妤攸腦海裡閃回的畫面,是那座剛離開不久的房子,是他和另一個女人清晨的話語,是他將她扔在那張牀上企圖用強,是他蠻橫霸道的換取條件……
還未平復的情緒再度被挑起,她掙脫着,朝他肩上狠捶:“季臨川!你一定要逼死我才滿意?你非要我今天立時死了,才甘心是嗎?”
她眼神裡的決然,清清楚楚,在告訴他,她寧可死,也不要再回去!
對峙中。
一秒一秒過去。
季臨川終於放開她,妥協,在她面前減了氣勢,“好,都聽你的,你不想回,那就不回家。”
她聽罷,渾身鬆了勁,卻沒料到,僅僅轉瞬間,季臨川迂迴又將她抱離,只聽公寓的門砰一聲!落鎖關上,她微張的嘴脣被他含住,邊走邊吻,絲毫不給她喘息怒罵的機會。
把她塞到車內,繫上安全帶,一手按住她,一手給莫莉打電話,途中他單手握着方向盤,像抓犯人似的,扣緊她兩隻手腕,車速緩慢,終於來到梵森附近的一家頂級酒店。
“在你改變主意決定跟我回家之前,你就住在這兒。”他已經包下整個頂層,季家雖有好些房產,但跟當初買下那個房子一樣,讓她住在這兒,圖得就是離公司近,他來去方便。
電梯直上,她被拉進一間豪華套房,內飾裝修復古,牀櫃擺設皆是一股奢靡氣,她被壓制半天,終於脫開他的手,踩着厚厚的地毯衝向他,擡手一巴掌甩在他臉上,瞪目質問:“季臨川!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爲什麼!”
“歐陽妤攸,老子還想問問你!爲什麼!”他死死摟住她的頭,手指穿進發絲,臉貼在她耳邊,低沉磁性的聲音。
帶着心疼地問她:“懷孕了……你爲什麼不說?”
一陣顫慄!
將她最後的理智擊得支離破碎!
歐陽妤攸睜目愣神,無數個念頭在她腦海裡打轉,半響,她輕笑着推開他:“季臨川,我懷孕跟你有什麼關係?你不會以爲……”她手心落在自己小腹上,微微嘆氣望着他,溫婉地笑:“想多了你,這孩子如果姓季,你覺得我會留着它?”
“你什麼意思?”他冷臉。
“不明白?”她攏緊外衣,抱臂向後退了兩步,彷彿是要在點燃他之前,遠離危險的境地,終於離了他三四米遠,她纔開口道:“因爲孩子不是你的,所以我纔要跟你離婚,因爲不是你的,所以我纔要生下來!”
“你他媽放屁!”季臨川氣得背過身,撐胯回頭指着她道:“你才離開老子兩個多月,現在身子都顯懷了,你撒謊也不動動腦子。”
“那又怎樣!我肚子裡的東西,是誰的我會不知道。”她看向他,緩緩說道:“知道嗎?林昇那隻手跟你可不一樣,從過去到現在,他的手都是用來拿畫筆的,他是個很溫柔的男人,他從不會輕易跟人動手,你當他今晚爲什麼會惱成那樣?因爲你一旦做出無恥的事,傷了我,自然也傷了他的孩子,所以他忍不了。”
她很輕的聲音,帶着挑釁,轉眼望向季臨川:“他跟你不一樣,他是真的很愛很愛我。”
見他緊握成拳,見他青筋突起,見他瞳仁燃着火苗。
她暢快地笑:“所以,季臨川,不要自以爲是,我跟你在一起時,一直在吃避孕藥,你不是知道的?我怎麼會懷上你的孩子?我纔不會要你的孩子!如果是,我早就打掉了!根本不會留到現在!”
她的話,句句在理,邏輯通順。
所以,是他,自作多情?
他急忙趕來,一路上的愉悅歡喜,原來都是自作多情。
阿生說,孕婦的情緒變化無常,季臨川不敢信她,眯眼冷冽道:“是不是我的,憑你一張嘴說了可不算,明天我帶你去醫院,幾個月了,一查便知!”片刻,季臨川又道:“不,老子等不了明天。”
現在是夜裡,再拖她去醫院太折騰,半個小時後,莫莉帶着一個年紀挺大的女醫生過來。
歐陽妤攸不肯讓醫生檢查,抱臂坐在沙發上,嘲諷道:“季臨川,沒你這麼不要臉的,你要真想認它,看在我們曾是夫妻的情分上,等將來孩子出生,我跟林昇商量商量,讓你當乾爹,怎麼樣?”
莫莉撩起頭髮靠在沙發邊,不由地感慨,多日不見,這女人惹季哥生氣的本事,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有一天她怕是能把他給活活氣死也說不定。
歐陽妤攸還在考慮,又自顧自搖頭:“哦,不行,很快你也有新的季太太了,那不如告訴殷小姐好了,請她過來,治一治你這亂認孩子的癖好!”
莫莉扶額,乾脆走去陽臺抽菸。
“歐陽妤攸!不要試圖激怒我,你堅持孩子不是我的,爲什麼不肯讓醫生檢查?老子沒弄清楚你懷孕到底幾個月,你就別想離開這裡!”
不能離開啊……
再次囚禁她嗎?
半響,歐陽妤攸終於擡眼望向那醫生,問:“你是哪個醫院的?”
“太太,我在中醫院上班,姓黃。”中年女人有禮應聲,又和氣說道:“你放心,不會檢查太久,到房裡讓我看一眼,再號號脈就行了。”
中醫院?
她凝神,上下打量了那女醫生一番。
這時莫莉在陽臺接了個電話,走進來小聲道:“季哥,你手機打不通,老太太和殷小姐都在找你,說是有事讓你回老宅。”
季臨川掏出一看沒電了,思忖片刻,再回過頭看向歐陽妤攸,竟見她在打電話,他走去一把奪走她手機,瞟了屏幕一眼:“怎麼,這次不找林昇,改成報警了?”
“我們在訴訟離婚,你算不上我丈夫,更沒權利囚禁我!”歐陽妤攸瞪着他,知道去要回手機也是白費力氣,索性沒再去搶。
方纔莫莉的話她也是聽到了,她只有等,等他離開酒店。
季臨川把她手機裝進內襯口袋裡,再擡臂看眼時間,回頭對莫莉說道:“太晚了,告訴她們,我明早過去。”無奈望了歐陽妤攸一眼,季臨川讓莫莉先帶醫生離開,這一天太漫長,她該累了,懷孕的女人必須休息。
歐陽妤攸見他那架勢,今晚是要留下來,她抓起桌邊的茶杯,扔在他腳上,蹦落地板,碎渣濺到他腳踝。
皮膚刺痛,季臨川卻紋絲未動,居高臨下站在她面前。
“舊法說,不知者無罪。妤攸,我做的任何事,都只是因爲太愛你。”
她撇過頭去,固執地不肯看他一眼,任由他爲自己放肆濫情的行爲,開脫辯解。
……
凌晨夜裡清冷靜謐,歐陽妤攸關在房間裡,一天內幾度起伏的情緒,讓她疲憊不堪,沾上枕頭,沉沉睡去。
早上醒來,見季臨川合衣睡在外面沙發上,他手指上的戒指依然璀璨耀眼,她冷冷掃了一眼,走去喝水,輕微的動靜,季臨川便醒了,揉着倦怠的眼,轉頭看向她。
莫莉送來早餐,一碟碟港式茶點一字排開,晶瑩剔透的水晶蝦餃,鬆軟糯香的紅棗蒸糕,光滑可口的叉燒腸粉……直到橙黃脆嫩的烤乳鴿端出來,歐陽妤攸徹底忍不住了,捂嘴跑進洗手間裡嘔了起來。
季臨川俊冷的神色,扔下筷子,望向莫莉:“全拿走吧,讓人換點清淡的東西來。”
“好。”莫莉如常領命,收拾東西的同時,又說道:“老太太那邊又打電話了,催促你跟季太太辦離婚的事,說是你再拖着,她就要插手替你去辦。”
季臨川穿上外套,走去洗手間敲門,“妤攸,妤攸。”水龍頭嘩嘩作響,他側耳細聽,裡面迴盪的聲音說道:“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待着……”
他垂下手,對着隔絕的門,說:“給你時間考慮,是跟我說實話,還是等我帶你去醫院。早餐讓人重新換,你記得吃,我晚點過來看你。”
季臨川和莫莉走後,歐陽妤攸獨自在房內走動,她試了試酒店的座機,打電話沒問題,可能外面有莫莉的人守着,季臨川並不怕她找林昇來。
她雖然不清楚林昇那邊到底出了什麼狀況,但很顯然他已經忙得自顧不暇,她拿起電話,撥出一個號碼:“嘉棠哥哥,是我。”
她透露自己現在的處境,最後說道:“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
下午,季夫人帶着李姐突然來到酒店,雍容華貴的衣着,進門就坐下來,眼裡透着懷疑,問道,“聽說你懷孕了,小攸,你說句實話,這孩子到底是不是臨川的?”
歐陽妤攸點點頭說,“是。”
“真的?”季夫人拿眼瞄着她,“呵,你這孩子懷得可真是時候!”
歐陽妤攸端着水靠在桌邊,半笑着,望向季夫人:“開個玩笑而已。孩子……當然不是他的。”
季夫人冷笑,“我就說,你們結婚三年,你這肚子沒見有動靜,離了我兒子才兩個多月,回來就說懷孕了,分明是跟那個男人懷上了種,我們季家可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