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藥?”蓉姨娘下意識地就往後退,可是站在她身後的嬤嬤卻擋住了她的退路。
蘇洛寧攤開手掌,將玉色小瓷瓶內的藥丸倒在了掌心,語氣是全然的漫不經心,“放心,這藥並不會要了你的命,只是讓你這一生再無子嗣而已。”
再無子嗣?!那自己今後還有什麼活路?“蘇洛寧,你的心未免也太狠了!”
只見洛寧雙目凝神,眸中寒光乍現,“我心狠?你活活害死一個尚在母親腹中的幼兒,還害得梅姨娘差一點命喪黃泉,那可是兩條活生生的性命啊,你的心得有多毒,才下得去這個手?我能讓你還活在這個世上,就已經足夠心慈手軟了。”
蓉姨娘目光一顫,淚水就不住地往下落,那年輕貌美的容顏果真有幾分惹人憐惜的楚楚之態,難怪當時父親看中了她,接入府中之後,又是恩寵不絕。只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做出這等害人性命之事。
“二小姐怎知我們這種人的苦楚?我跟二小姐你年紀相差無多,可是命運卻是天壤之別。你是銜着金湯匙出身的千金大小姐,府裡家財萬貫,出入僕侍成羣,從來不知貧窮飢苦是何物。而我呢,家裡一貧如洗,剛滿十一歲就得賣唱養家,曲意逢迎,賣盡笑臉。從小我就知道,想要得到什麼東西,只有靠自己去爭取,任何人都不會幫你。”
“所以,你覺得梅姨娘肚子裡的孩子威脅到了你,便動手殺了他?”
蓉姨娘執起手帕低頭拭了一下眼淚,低聲道:“府裡的哪個人希望這個孩子生下來?怕是連夫人都不願的吧。”
“可是隻有你做了這等害人性命之事。”蘇洛寧語氣冷冷,“你也無需在我面前做出這等可憐之狀,天下身世堪憐的人多了去了,難不成他們都爲着自己去害他人性命了?你心思如此歹毒,怎能讓人同情?”
洛寧微蹙了眉頭,“算了,別的話,我也不與你多說,這顆藥,你今日是非吃不可的。”
那蓉姨娘本想着以自己的眼淚換取些洛寧的憐憫,心軟之下,便會放過自己了,可洛寧終究不是她以前遇過的那些恩客,這楚楚可憐之態對她來說全然無用。
事已至此,蓉姨娘便也不再作態,擡眸收起眼淚,聲音變得尖銳起來,“你就不怕我告訴你父親?”
紫竹傘下,洛寧淡淡一笑,“你以爲這一生,我還會讓你有機會見到我父親?”
蓉姨娘心中一突,口中猶自強硬,“這種事情,二小姐你可管不着。”
“我知道父親捨不得你年輕貌美,送你走之前,一定對你許了什麼承諾。但是,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別再妄想了。”說着,洛寧上下打量了一眼蓉姨娘,語帶諷刺道:“說實話,要父親忘記你這樣一個女人能有多難呢?”
此話一出口,蓉姨娘的心已是涼了半截,這廂還未回過神來,就見洛寧素手拈起藥丸遞給那嬤嬤,開口聲音冷酷無情,“喂她吃了。”
說完這句話,蘇洛寧便轉身而去,上了馬車。
她的身後,那車伕正鉗制着蓉姨娘的雙手,而那嬤嬤則捏着她的下巴,把那顆藥丸強行喂進了她的口中,迫使她嚥了下去……
馬車漸漸駛遠,寄雨不由小聲問洛寧道:“老爺這般輕易放過蓉姨娘,小姐可是生氣了?”
洛寧垂眸輕撫衣袖,淡淡道:“詫異倒是有的,生氣卻還不至於。我本以爲照父親對那孩子的期盼程度,怎麼也不會輕易放過蓉姨娘,沒想到……終究是抵不過如花美眷啊。想想梅姨跟着父親的年歲也不短了,父親如此處置,未免太叫人心寒,若是叫梅姨知道了,還不知會怎樣傷心呢。”
寄雨亦是有些不平道:“老爺也真是糊塗,那個女人不僅害死了梅姨娘肚子裡的孩子,還揹着老爺跟那個馬車伕……老爺怎麼還會對她戀戀不捨呢?”
洛寧清淺一笑,卻涼薄無邊,“父親老了,他需要在年輕貌美的女子身上尋找些年輕時的活力,可年輕貌美的女子又不止那一個,總會有別的女子代替了她的,到時候父親怕是再也不會想起那個在江畔偶遇的娉婷歌妓了。”
寄雨皺眉道:“難道男子都是這樣見一個愛一個的嗎?”
洛寧笑着去撫她的發,輕聲道:“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見過的男人也不少了,他們大多數人可不就是如此?要說深情不改的,倒是也有,那卻是鳳毛麟角的了。那個死去的馬車伕張槐倒是個深情的,爲了替蓉姨娘頂罪,竟自願赴死,可到底也沒能換得蓉姨娘一滴眼淚。”
因爲男子大多無情,所以小姐纔會覺得嫁給誰都無所謂了,索性就自請替嫁澈王?可是從澈王近日的行動來看,卻不像是個孟浪風流的,對小姐好像是上了心,可……無風不起浪,他的那些紅顏知己又是怎麼回事兒呢?
寄雨在這裡兀自苦惱,洛寧卻在想着西山溫泉之行該如何應付皇后纔好。
果真如司空澈所說,兩日之後,這連綿數日的陰雨總算是停住了,泛着金黃色陽光重新潑灑一地,映着地上淺窪裡的積水,一片波光粼粼。
因着同行的都是皇室貴戚,場合終究不同,所以洛寧的打扮也略慎重了些,一身月白壓金線宮裝,於淡雅之中不失莊重,連司空澈見了,都不由讚歎,自己的夫人真是懂得這穿衣之道。
寬大的馬車之上,洛寧不由撩開窗簾來看,外面皆是騎馬而行的銀甲護衛,行在最前面的是皇后的鳳鑾,再後面的馬車裡坐的想來是太子和太子妃,接下來就是自己和司空澈坐的這輛馬車了,再往後看去統共不過三輛馬車,既然明朗少將軍和舞陽公主都要去,那其中兩輛定是他們的,這就還剩下一輛馬車了。
洛寧心下好奇,不由放了簾子,回身看向司空澈,問道:“除了明朗少將軍和舞陽公主,後面還有誰啊?”
此時司空澈恰好剝出了一個清香的甜橙,伸手就遞給了洛寧,一邊應她的話道:“是三皇兄翰王和他的王妃,翰王也是舞陽公主一母同胞的兄長。”
洛寧下意識地順手接過司空澈遞過來的橙子,含笑道:“舞陽公主的生母不在了,長兄如父,母后又是明朗少將軍的姑母,兩位主人公俱在,這是要議親的節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