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自是不敢耽擱,趕緊快步跟上司空澈,帶着他去了蘇洛寧所在的客房。客房的門是虛掩着的,司空澈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伸手輕輕推開房門。
聽得房門響動,正在爲蘇洛寧行鍼保胎的陸英以爲是殷府中的下人,便也沒有回頭,片刻之後,身後卻是響起司空澈的聲音,“如何了?”
陸英這纔回頭去看,口中道:“我正在給澈王妃穩住胎氣,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寄雨已經去天和醫館找我師父拿保胎丸了。”
司空澈聞言卻是微微蹙眉,“寄雨那腳程怎麼行?還是我叫人去吧。”那暗衛定是能比寄雨快得多。
蘇洛寧見他果真要轉身要去吩咐,卻是開口道:“也不急在這一時。”
“快一點,總是好的。”司空澈這般應着,這廂便是已經出了房門去吩咐自己的暗衛去往天和醫館了。
片刻的功夫,司空澈復又回來,快步至蘇洛寧的牀前坐下,看着陸英凝聚着精神爲蘇洛寧行鍼,他的一顆心也不由得懸了起來,心中雖然疑惑蘇洛寧爲何會動了胎氣,但是陸英說此時的蘇洛寧需要絕對的安靜,所以司空澈也便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坐在一旁陪着。
過了不多時候,門口響起敲門聲,司空澈起身出去,等他回來的時候,手裡已經拿着一粒保胎丸了。
“是這個嗎?”司空澈把手中的保胎丸遞到陸英的手裡,陸英接過來聞了聞,點頭道:“正是。”說着便是把那丸藥送入了蘇洛寧的口中,司空澈亦是倒了一杯水給蘇洛寧送服。
看着蘇洛寧把保胎丸嚥下,這才徹底放下了心,對司空澈道:“王爺放心吧,只要這保胎丸服下,王妃肚子的孩子就無恙了。”
聽得陸英的語氣這般肯定,司空澈纔算是稍稍鬆了口氣,不過片刻之後眉頭卻又是皺了起來,“怎麼會動了胎氣了呢?是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陸英這正要開口,就聽得外面有急急的腳步聲在朝這裡靠近,然後就聽得房門被人推開,卻原是寄雨回來了,只見她氣喘吁吁地把手裡的東西交給陸英,額頭上全是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陸英一般扶着寄雨在旁邊坐下,一般疑惑地問道:“難道師父沒有告訴你王爺已經派人把保胎丸拿回來了嗎?”
寄雨稍稍勻了一口氣,這才道:“說了……我擔心……是假的。”以防萬一,她還是拿了保胎丸儘快趕回來了。
陸英一邊倒了茶水遞給寄雨一邊道:“王妃已經服下了保胎丸,現下已經沒有事情了。”
“那就好。”寄雨重重地吐了一口氣,這才接過陸英手中的杯子將裡面的茶水一飲而盡。
陸英見狀這才復又開口回答剛剛司空澈的問題,卻見得她面上的表情也很疑惑,“之前我們聽到了迎親隊伍出事的消息,王妃就有些擔心,焦急不安也是難免的,只是光是這樣的程度應該還不至於讓王妃突然之間就動了胎氣,而且還是這樣嚴重。”可以這樣說,如果當時不是自己先用銀針暫時穩住了胎氣的話,王妃這肚子裡的孩子此刻只怕已經保不住了,所以方纔她在給王妃施針的時候,雖然表面上波瀾不驚,其實內心已經是驚心動魄了。
坐在蘇洛寧牀邊的司空澈聞言,不由握住了蘇洛寧的手,輕聲道:“沒出什麼事兒,現在晴兒已經到了。”
蘇洛寧微微點頭,“我知道,之前殷府裡的下人已經過來說過了。”但是自己僅僅是因爲擔心和焦急就動了胎氣嗎?那自己也太嬌弱了一些吧?
想到這裡,蘇洛寧不由擡眸看向站在那裡的陸英,開口問道:“我剛剛的狀況是很兇險吧?雖然你嘴上在安慰我說,不礙事,可是我看得出你眼睛裡的緊張,這件事應該不會這般簡單。”
陸英聞言亦是沉眸應道:“的確是不簡單,其實,這次澈王妃不僅僅是動了胎氣那麼簡單,根本就是有了……滑胎之象,方纔若是稍有不慎,王妃肚子裡的孩子就保不住了。所以,我纔會覺得奇怪,若是僅僅是因爲王妃情緒的這般波動,應該還不至於到滑胎這般嚴重,很有可能是在這之前王妃的胎象已經不穩了,情緒的波動只是加快了這種變化。可是……就在今早我給王妃診脈的時候,王妃的脈象也沒有什麼異常啊。”
自從陸英住進澈王府之後,是照着一日三餐給蘇洛寧診脈的,在這之前,她並未診出蘇洛寧的脈象有什麼異常。
這個時候已經緩過氣兒來的寄雨道:“那會不會是今日小姐來了這殷府,碰了什麼不能碰的東西?”
“這個應該不會,那房間裡的東西,我都一一看過了,沒有什麼問題。”
對於這一點,蘇洛寧也沒有懷疑,自從陸英來到自己身邊之後,她萬事都很謹慎,也很細心,不會漏掉什麼的。
司空澈聞言亦是皺眉,“那會是什麼問題?”
陸英沉吟了一下道:“我覺得等回去澈王府之後,還是請我師父過來爲澈王妃診一下脈比較好。”
蘇洛寧聞言點頭,“如此也好。”說着便是對在牀邊坐着的司空澈道:“你也別守在這裡了,我都沒事了,你還是出去看看吧,今日是晴兒成親你不在怎麼行呢?”
司空澈卻是擡手撫上蘇洛寧鬢邊的頭髮,柔聲道:“沒關係,雋和明朗他們都在,不會有什麼事的,我在這裡守着你就好。”
蘇洛寧聞言不由一笑,“我有什麼好守的?我這不都已經沒事兒啦嗎?”說到這裡,不由輕嘆了一口氣,“說好了,今天我要陪在晴兒身邊的,可是現在卻只能躺在這裡。”
蘇洛寧話音這廂剛落下,就聽得外面有人敲門,司空澈揚聲道:“進來。”
只聽得房門一響,卻原來是司空宇,他走進來,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蘇洛寧,刻意放輕了聲音問道:“怎麼樣?澈王妃沒事吧?”
蘇洛寧聞言輕輕搖頭,“我沒事,晴兒還好吧?”
司空宇見蘇洛寧的而臉色還好,是沒有什麼大礙,便是放鬆了下來,他放在已經在心裡設想過了,若是澈王妃今日在這殷府裡出了什麼事兒,那他們的澈王殿下怕是要爆發了。
“晴兒很好,就是聽說你動了胎氣很有些擔心,她自己也不能過來看你,便讓我過來看看。不過,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怎麼好端端地就動了胎氣呢?”
蘇洛寧只是淡淡道:“是我自己不小心。”今日是晴兒大喜的日子,她不想讓晴兒心裡有什麼負擔,萬一她認爲自己動胎氣是因爲她的錯,那就不太好了。
“行,既然你沒事,那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去告訴晴兒,免得她在那裡擔心。”說完這些,司空宇就是轉身離開了。
蘇洛寧這纔看向司空澈問道:“你們之前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迎親隊伍怎麼了?”
“是詹濮沉。”
“又是他,他怎麼了?來搶親啊?”
司空澈聞言點頭,“倒是真有那個架子,他一來就是衝着花轎裡的晴兒去的。”說到這裡,司空澈不由微微皺眉,“我今日跟那詹濮沉一交上手,才知道原來他那武林奇才的名頭並不是浪得的,若是以我一人之力,定是不能與他相抗衡的。”不是自己自誇,自己的武功就算是放在偌大的武林之中,那也算是上等的,可是跟那詹濮沉對陣下來竟是相差甚多,這個詹濮沉的武功究竟高深到了何種程度。
而且這也更加深了他對詹濮沉的懷疑,那度和山莊在武林中本就是有着極高的地位的,再加之詹濮沉本人武功如此之高,他若要憑一己之力攪動着武林風雲也不是不可能的,爲何偏偏要跟司空景聯合在一起,這個詹濮沉必定是別有目的。
而嵐晴這裡,聽了司空宇帶回來蘇洛寧並無大礙的消息,這纔是鬆了一口氣,只是心中難免有些遺憾,自己成親的日子,寧姐姐卻不能陪在自己身邊了。而哥哥和宇哥哥他們是男子,也不能陪自己呆在這裡,不過還好,自己身邊還有平姨。
那平嬤嬤本是一直陪在嵐晴身邊的,她所有的事情她都清楚,這些年來她在嵐晴的身邊照顧,兩個人已經勝似親人了。如今看得嵐晴身穿大紅嫁衣坐在這裡,心中亦滿是感慨,之前她竟也從未敢想過小姐會有嫁人的這麼一天,今日看着這樣的小姐,她的心裡也是圓滿了。上天給了小姐這麼多的磨難,以後總能叫她過安穩幸福的日子了。
“平姨……”
“怎麼了?”瞧着嵐晴伸過來的手,平嬤嬤不禁握了上去。
“我……我有些緊張。”
平嬤嬤聞言不由一笑,“別緊張,過了今日,你就是殷公子名正言順的妻子了,這是件高興的事兒。”那殷公子對小姐如何,自己也是看在眼裡的,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小姐之前發生過的事情,卻並未有介懷,所以這個男人也是值得小姐嫁的。
兩人正在這裡說着,只聽得守在門外的侍女們皆是道:“夫人。”
嵐晴心中不由又是一緊,是殷夫人過來了。
平嬤嬤正要扶着嵐晴站起來,卻是被殷夫人趕忙阻止,“哎呦,別起身,你在轎子上折騰了這麼久,想必是極不舒服的,好好坐在這裡歇着吧。我就是過來看看你,你別緊張,我可不是那種惡婆婆。”說到這裡,她便兀自笑了起來。
其實殷夫人曉得澈王妃動了胎氣要臥牀休養,是不能陪在嵐晴的身邊了,想着她一個人也怪冷清的,自己便是過來看看她。
“伯母說笑了,嵐晴之間見到伯母的時候,就知道伯母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哪裡稱得上‘惡’這個字呢?”上次在酒樓裡見的時候,嵐晴就知道這個殷夫人不是一個尋常的女人,明意也常常跟自己說,他的母親跟別人家的母親處處都是不一樣,在自己面前沒少吐苦水。但是,她聽得出來,明意是很在乎他的母親的。
殷夫人聞言卻是握着嵐晴的手,笑道:“還叫伯母呢?該改改稱呼了吧?”
隱在喜帕之下的嵐晴聞言不由又是紅了臉,但此時被大紅的喜帕遮着,別人倒也看不見。
“我……我……”
一旁的侍女聽了不由捂嘴偷笑,殷夫人也是笑着輕拍了一下嵐晴的手背道:“好了,也不爲難你了,你現在叫不出來沒關係,但是明日奉茶的時候,你可真的改口了啊。”
“行了,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外面還有一大堆事兒要忙呢,你先在這裡坐着,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吩咐下人們去辦,別拘束啊。”說着,又是見那殷夫人看着一旁的衆位侍女,面上帶着笑意道:“過了今日,她可就是你們的少夫人了,還不快巴結着。”
這侍女也素來習慣了自家夫人開玩笑的,此時都是笑着應了。
待殷夫人走後,一個侍女看着嵐晴開口道:“少夫人不用緊張,我們夫人人很好的,以後定不會爲難少夫人。”
聽得她們一口一個‘少夫人’,嵐晴面上更紅,不過沒人看到就是了。
也不知在這裡坐了多久,終於聽得外面有人揚聲道:“吉時到了。”
一聽這話,侍女們趕忙扶着嵐晴往前廳而去。
而這個時候,前廳裡已經坐滿了賓客,雖說之前在迎親的路上出了一些事情,但是也並未影響這一片喜慶的氣氛。
隨着一聲‘新娘子來了’,衆人的視線都是移到那身穿嫁衣,喜帕遮面的嵐晴身上,只見那玉樹臨風的新郎官快步迎了上前,親自接了新娘上前行拜堂禮。
而坐在前廳之中,看着這一切的司空雋心裡此時卻有些酸酸的感覺,自己的妹妹,今日就要這般成親了。
就在司空雋這般感慨的時候,一旁的司空宇卻是撞了撞他的胳膊,含笑道:“親眼看着自己的妹妹嫁人,心裡很捨不得吧?要不要我站出去阻止了他們?”
司空雋聞言不由失笑看向司空宇,“你啊,胡鬧什麼?”
被司空宇這麼一打岔,司空雋心中的酸澀也算是消去了不少。一旁的趙明朗聞言,亦是笑着道:“我看,宇他是最近沒作怪,心裡癢癢了,他就是欠揍。”
“嘿,趙明朗,你真是越來越暴力啊,我看你就是相親相得還不夠,改天我要是見了伯母,多給她推薦幾個人,我跟你說,我認識的千金小姐還真不少,保證能讓伯母在其中找到一個滿意的。”
“行了,你們兩個就別再鬥嘴了,這就要開始行禮了。”
兩人便也都是不說話了……
這天乃是嵐晴嫁人的日子,司空宇他們幾個自然是不肯輕易放過殷明意,只把他灌得昏天黑地的,好歹還有司空雋在旁邊看着,看殷明意已經被灌得差不多了,便是連拉帶拽地把司空宇和趙明朗給拖走了。
殷明意這才得以脫身,殷夫人是早就料到會是這樣了,已經提前吩咐人準備下了醒酒湯,讓殷明意喝下,這才稍稍解了些酒,殷明意便是踉踉蹌蹌地回了新房。
推門進入,紅燭照得滿室明亮,侍女們朝着殷明意行了一禮,便是退了出去。
而此時坐在鋪了大紅錦被的牀上的嵐晴,心中也是不由撲通地跳個不停,聽得侍女們離去,聽得房門關上的聲音,聽得殷明意走進的聲音……
喜帕之下的嵐晴微微垂眸,只見一雙黑色皁靴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