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遊睨了範知府一眼,臉上的表情仍是嚴肅的駭人。
他想起來,凌靖熙在信上還說過,範知府對四皇子陽奉陰違,實際上這山望那山高,一直找機會巴結五皇子。
這可是大大的不對他的胃口。曲遊這一生,最痛恨兩種人,一種是趨炎附勢的厚臉皮,另一種是腳踏兩隻船的牆頭草,範知府兩項全佔,十足的小人一枚。
直把範知府看得心裡發毛,曲遊這才向上一拱手,緩緩的開口了:“本官身承皇命,自然要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至於能否爲沈家翻案,未可知也。”
範知府恨恨的咬了咬牙,終是不敢太過放肆,只好服軟的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曲大人所言極是。”
“既如此,範大人便陪本官去皇陵看看吧。”曲遊沒有多做停留,而是直接轉身出了監牢。
範知府縱使萬般無奈,也只有硬着頭皮跟上。
經過幾天幾夜的顛簸,沈漣茜和衆沈家女被統一送到了皇城。
城郊的偏僻處,有一座富麗堂皇的宅邸。
偏門敞開,她們的馬車緩緩的駛入。
守門的見所有香車已入了院,便重新關上了厚重的大門。
安頓下來後,沈漣茜和衆女都在丫鬟的服侍下,洗了個痛痛快快的熱水澡。此時此刻,她們還並不清楚,究竟在前方等待她們的,是什麼。
宅院很大,她們只聚在東南角的一個小院裡。很顯然,這裡的女人不只是她們這些。
沈家衆女聚在院中,隨意的聊上幾句。雖然此番死裡逃生,值得慶幸,可,親人終究還在獄中受苦,她們縱使話語中刻意迴避,也還是笑不出來的。
不遠處,幾個姿色各有千秋的女人靜靜地望着那朝氣蓬勃的院落。
一個嬌弱如蒲柳的女人輕聲嘆道:“過不了多久,她們怕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另一個高挑豐滿的女人答道:“是啊,連假笑都是奢侈的。”
微微嘆了一口氣,幾個女人淡漠的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體態妖嬈的中年女人,扭着水蛇腰,踏進了沈家衆女的院落。
“姑娘們
萬福,妾喚柳媛,諸位叫我柳嬤嬤便好。”她略顯高昂的嗓音有些尖利,衆女不禁微微的皺了皺眉。
“不知嬤嬤此來爲何?”發話的是沈漣茜,這裡只有她一個嫡女,縱使脫離了沈家,衆女因爲多年的習慣,還是會下意識的服從比她們地位更高的。所以這裡,沈漣茜理所當然是老大。
柳媛嬌笑一聲,打量了沈漣茜一眼,回道:“姑娘們即將伺候的可是五殿下,堂堂皇子,這宮中府中,向來是禮儀規矩繁多,若是不多學學,姑娘們可是要吃虧的。”
她那種從上到下打量的眼神讓沈漣茜極爲不舒服,直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沈漣茜覺得,自己就是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在被她估量着可以榨出多少油水。
“當然了,”柳媛慢慢的走近沈漣茜,又環視了一下衆女,壓低了聲音,卻笑得詭異,“諸位還要學會如何討得丈夫歡心纔是。不然,這深宅大院的,五殿下可記不住這許多瑣碎。”
她這話,倒是一點都不客氣。似乎這些即將侍候五皇子,很可能一夜躍身爲院中主子的女人,在她眼中,不過是些會喘氣的玩物罷了。
沈家衆女莫不是嬌生慣養,因爲家族的廕庇,從小享受着高高在上的滋味,哪曾這般被人輕視過?頓時惱從中來。
沈漣茜“啪”的一拍石桌,大聲質問道:“莫非,你要讓我們行盡風塵女子之事?你把我們當做什麼人了?”
柳媛嘲弄的看了她們一眼,撫着胸前的一縷頭髮,不慌不忙的答道:“同樣是以色事人,本就無甚差別。”
看着臉色頓時鐵青的衆女,柳媛又是嘲弄的一笑,她淡淡撇下一句:“這,不就是你們想要的嗎?”又笑了一聲,這才擡步走了出去。
衆女仍在沉默着,一時都有些心慌意亂了。
幾個年紀稍小的,竟是腿一軟,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心情本就煩躁的沈漣茜吼了一聲:“別哭了!”在令得那些女孩一啞後,她跑回自己房間,重重的帶上了房門。
沒安靜一會兒,那哭聲又斷斷續續的傳來。
上了賊船了。沈漣茜躺在牀上,靜靜的望着牀頂,心裡說不出是
什麼滋味,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堵着,很難受。
好死不如賴活着,娘,真的是這樣嗎?
閉上眼睛,沈漣茜用錦被矇住了頭,把所有喧囂,所有嘈雜,擋在外面。
“夫人,這可是您想要的?”一個石匠舉着一個錦盒,遞到了凌夫人手中。
凌夫人打開錦盒,把裡面的石印取出,走到桌案旁,蘸了少許紅色印泥,輕輕一蓋。
“很好,足以亂真。”凌夫人滿意的讚了一句,吩咐道,“去領賞銀吧。”
“謝夫人。”那石匠心滿意足的退了下去。
宣紙上,“凌靖熙印”四個纂體小字,儼然入目。
凌昀哲一大早就趕到凌府,恰好凌靖熙有事,外出三天。
他去見了凌老爺。
凌老爺一見到他,頓時喜不自勝,一副慈父的樣子問道:“哲兒,怎的會回府?”
凌昀哲淡淡看了他一眼,冷硬的答道:“有東西落在這裡,自然要取回。”
凌老爺對他的冷淡不甚在意的笑笑,順着他的話說道:“這是情理之中。不知哲兒想要的是?”
“我孃的骨灰。”凌昀哲字字鏗鏘,生硬的不留餘地。
凌老爺的臉色一僵,前一陣兒,凌博然送貨的期間,他就是把華曼雅和沐煙的骨灰送到遙安水鄉,讓她們魂歸故里。
他怔怔的看着凌昀哲,看着這個愈發和自己生疏的兒子,他黯然答道:“你孃的骨灰,我已親自送回她故鄉了。”
凌昀哲彷彿並不驚訝,只是突然把話題支開:“沐姨死前,我見過她。”
凌老爺一驚,瞪大眼睛看向他。
“她在隱瞞着什麼。”凌昀哲彷彿陳述一個事實般篤定,“我孃的死,是不是和她有關?”
凌老爺微微斂了斂眉眼,嘆着氣說道:“哲兒,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你怎麼就放不下呢?況且,你沐姨她人都死了,你還想要什麼?”
“我要真相。”他一字一頓,言之鑿鑿。
“好,我告訴你。”凌老爺像是下了一個決定一般,從袖中掏出一紙信箋來。
“這就是你想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