覓芳卻道:“無妨,那我便與沈哥哥去看些書!”
沈孤鴻早已習慣覓芳待在自己身邊,笑道:“那好,咱們這就去藏書閣!”
二人向着藏書閣走去,卻是引得方宏傑、方宏遠等人一陣詫異,均想這紈絝小子今日去藏書閣去作甚?
走進藏書閣,古沉幽香之味襲來,令得沈孤鴻一陣神清氣爽,他不知道第一次來這藏書閣,然而今日,卻是感覺與以往不同,主要是他已經不再是那過去的沈孤鴻了。
莫清風建這太白書院,收藏的可不止有儒家經典,像《莊子》、《墨子》以及諸家學說,這裡都有一些,但其中最多的無疑是儒家的,其次卻是兵家的。
沈孤鴻抽了一本《易經》出來,看了一會,卻是什麼都看不懂,當下又連連拿了幾本,均是沒有興趣,不經意間,他來到了兵家藏書之處。
兵家之歷史,可以追溯到傳說中的黃帝時期,但其間都沒有留下什麼著作。真正的兵書卻是隻有《太公兵法》、《孫子兵法》等著作。
《太公兵法》傳說太多,倒是不如《孫子兵法》來得貼切實際,沈孤鴻抽出這兩本書看了一陣,轉眼卻是已經到了正午。他回頭一看,只見得覓芳拿着一本《詩》也是看得極爲有味,當下不忍打擾,便又繼續研讀《孫子兵法》。如此過去一日,二人回過神來之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回到住處,覓芳又做了些東西,二人一起吃了。覓芳收拾好之後,便又來到沈孤鴻的屋中。
沈孤鴻道:“這莫叔叔又去匡山寺找信由大師下棋去了?”
匡山寺建於貞觀年間,那裡纔是李白曾經讀書的地方。莫清風建這太白書院,就是有仰慕先賢之意。從太白書院去匡山寺,不過半個時辰路程。這是山道,若是地勢平坦的話,時間估計只要一半。
覓芳道:“師父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找信由大師下棋的,這有什麼值得驚奇的?”
“映庭呢?他也還沒有回來嗎?”沈孤鴻又問道。
“映庭就是一個武癡,他整日練武不吃飯都沒問題!”覓芳答道。
沈孤鴻笑道:“那你呢?我倒是沒有怎麼見你練功,你不知道莫叔叔武功在這世間可以稱得頂尖,若是將來出去,你被三兩個小羅羅個打倒了,那可是要墜莫叔叔威名的!”
覓芳撇了撇嘴,道:“那倒是無妨,師父說了,我一天練半個時辰,就能抵住映庭練上一天了!”
沈孤鴻知道莫清風雖然是儒家大師,但武功卻是偏向於道家的清靜無爲,性子淡的人練起來反而事半功倍,笑道:“那映庭知道,豈不是要氣得七竅生煙?”
覓芳笑道:“映庭很是要強,以後讓着他一些就是了,誰叫我是姐姐呢!”
沈孤鴻這才知道,原來映庭比覓芳還要小上幾個月。當下二人東一句,西一句的,直聊了半個晚上,才各自休息了。
第二日,沈孤鴻與覓芳再次去了藏書閣,段景、楊奇等人見狀,均是暗暗稱奇,畢竟在他們的意識裡,沈孤鴻何時連着兩日去過藏書閣?
沈孤鴻今日抽出兩本書,一本是《春秋》,一本是《左轉》,看其分類,均是屬於儒家的。這兩本書倒是比那《易經》容易懂得多了,當下看着,卻是被裡面的故事給吸引了,一看又是一個小半天。在這時,莫清風走了進來。
沈孤鴻驚訝的發現,自莫清風走進藏書閣,他的心間就像是一面平靜的湖面一般,能清晰的將莫清風的一舉一動都都給倒影出來,這是以前他從未有過的感覺。在這個時候,他不由想到,若是與人過招之時,能有這等奇妙的感覺,那敵人先出什麼招式?豈不是都要給自己先知道?
沈孤鴻越是想,越是激動,只是這時,那種奇妙的感覺卻是沒了,他知道,這不過是無意間進入的一種奇妙境界,若是刻意爲之,卻是如何都不能有的。
“《春秋》?”莫清風的聲音傳出,顯然對於沈孤鴻看的書很是驚訝。
“讓莫叔叔見笑了!”沈孤鴻如今內力全失,武功又學不得,看這《春秋》,其實他心裡卻是有了一些考功名的想法的。
莫清風卻是笑道:“《春秋》之中可是蘊含許多治世之理的,你看着或許將來會有用的。不過儒家學說之中,真正有用的,最爲有用的要數儒家六藝。”
沈孤鴻皺道:“儒家六藝?”
莫清風見連沈孤鴻這等書香傳家的人,對於六藝之說也不是甚是瞭解,當下不由暗暗嘆息一聲,心道儒學發展到今天,倒是教出了一堆只知道讀書理論的書呆子,真正有用的,記住的人卻是不多了,於是道:“這六藝嚴格來說,並不只屬於儒家。六藝之名,最早的記載是在《周禮·地官》之中,一曰五禮,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馭,五曰六書,六曰九數。”
“禮樂之說乃是儒家精髓所在,傳承至今,在這六藝之中,也只有兩這兩道依舊繁榮。只是過於重禮樂,卻是成爲了一道束縛人的枷鎖,六書涉及造字解文,今日的理據辭章之學也可見到其中一些內容,不過對於六書,後人都遵從許慎的《說文解字》,地位也是極高。至於其他三藝,如今恐怕許多儒家門生半點都沒有學到,但是真正有用的,卻又要數這五馭、五射、九數。”
沈孤鴻道:“自漢武帝獨尊儒術,儒家的地位便比諸子百家都要高的得多,摒棄一些東西,也是正常的!”
“確實如此,五馭之術,用今日的話來說就是駕車之術,你應該知道,戰國時期,戰場之上戰車的重要性。而五馭之術要求儒者的駕車之術必須達到極高境界,至於九數,那可是涉及如今工部、戶部等六部所施之職的重要學問呀。”莫清風說道。
沈孤鴻乃是心思極爲細膩之人,當下他能聽出,莫清風有意避開了“五射”,於是道:“五射指的是射箭吧?”
莫清風之所以避開射箭一道,那是因爲此道真正說來,則是屬於武功一道,如今沈孤鴻學不得武功,是以他才避開了,此時沈孤鴻問及,他不得不說,道:“正是如此,這五射有白矢、參連、剡注,襄尺、井儀。白矢極是箭穿過靶子而箭頭髮白,要求的是准以及有力,參連就是能三箭齊發,剡注則是要求射箭之人能把握到箭矢運行的軌跡,襄尺的要求來自於禮,與君同射之時,讓君一尺,井儀要求較高,不僅要能四箭連發,還要箭箭皆中目標。”
沈孤鴻點頭道:“所以一個真正的儒者,並非是一個書呆子,而是要求文武雙全。”
“正是如此!”莫清風不由點頭。真正的儒者,是武能安邦,文能定國。他的一生也算是坎坷的一生,如今已是不惑之年,空有一身本事而一事無成,心下不由多有感慨,他本來把希望寄託在沈孤鴻的身上,陰差陽錯之下,卻是讓沈孤鴻失去了練武之機,時下這書院之中,沒有一個人是能真正繼承他的衣鉢的,當下想來,不免有些意興闌珊。
沈孤鴻聽了,心中卻是生出一種新奇想法:“武功一道,貴在循循漸進,如今我內力沒有了,若是堅持下去,重新練回來也不是不可能。這儒家六藝,便讓我沈某人來好好學上一學!”
此間關鍵想透,沈孤鴻再次向莫清風請教許多關於儒家的學說,如此,白天裡他看書寫字,學習諸子百家,尤重儒家和兵家,晚上卻是一個人偷偷去後山練習射箭。他的內力並非是真的消失了,只是無法調動,是以內力倒是沒有,但是一雙臂力卻是極爲強大。練了三個月不到,他已經能夠做到“五射”之中“白矢”境界,箭頭穿過靶子,準確有力。六個月之後,勉強能做到三箭連發,但是還不能全都射中目標。一年之後,已經能三箭連發,兩箭能中目標,兩年之後,三箭連發,箭箭皆中目標。
五年之後,沈孤鴻已經能夠做到四箭連發,只是還不能全都中目標。七年之後,他的箭術已經能達到四箭連發,箭箭皆中目標,九年之後,他已經能把握箭矢運行的的軌跡,到了這個時候,莫說四箭連發,就算是五箭連發也能做到。第十年,他閉上眼睛,都能做到百步穿楊,六箭連發。
十年了,他在大匡山整整待了十年,內力沒有修出,卻是修成了一身厲害箭術。他的箭一旦離弦,就算是莫清風這等當世絕頂高手都要生寒。十年了,他已經從那垂髫少年,長成了翩翩公子。因體內真氣充盈無法調動的原因,他的身子看上去極是精壯。俊朗的面容襯着他的身材,卻是透着一股淵渟嶽峙、偉岸奇絕的不凡氣質,倒是少了一些書生氣息。
福兮禍兮,誰能道個清楚明白?若不是陰差陽錯之下內力全失,沈孤鴻又怎會有今天這等箭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