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忙鶯懶芳殘,正堤上柳花飄墜。輕飛亂舞,點畫青林,全無才思。閒趁遊絲,靜臨深院,日長門閉。傍珠簾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風扶起。蘭帳玉人睡覺,怪春衣,雪沾瓊綴。繡牀旋滿,香球無數,才圓卻碎。時見蜂兒,仰粘輕粉,魚吞池水。望章臺路杳,金鞍遊蕩,有盈盈淚。這是宋代文豪章楶(jié)一首詠柳絮的《水龍吟》,另一位文豪蘇軾見到此詞靈感大發,以同曲牌名詠楊花和之: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夢隨風萬里,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這兩首詞都成爲千古名句,蘇章二人同曲相對也引爲佳話,但是後人卻往往沒有記住章楶的另一重身份:軍事家。章楶,字質夫,生於天聖五年(1027年),治平二年(1065年)進士,宋代着名文學家、軍事家。
元佑六年(1091年),龍圖閣直學士章楶赴任環慶經略使,主持宋夏戰場一線工作。章楶首先提出軍事爲政治服務的原理,指出元佑以來對西夏的壓力有所放鬆,導致西夏日益驕橫,應適當提高軍事壓力。隨後章楶又提出具體的“淺攻”策略,指在穩固防守的基礎上,適當向對方進攻,逐步消耗並蠶食其領土。章楶還特別重視諜報工作,這位文士依靠先進的軍事思想,使宋夏戰爭翻開了嶄新的一頁。“淺攻”戰術第一次嘗試出現在元佑六年十一月,章楶派環慶都監張存率兵主動進攻韋州,夏軍不備,被殺千餘人,章楶旗開得勝。元佑七年二月,樑乞逋在鎮戎軍對面的沒煙峽修築城砦,作爲進攻內地的主要通道。三月,在韋州靜塞軍司集結三萬餘兵,準備進攻環慶。章楶通過諜報得知樑乞逋的動向,按照常理,他應該整頓城防,等待敵軍來攻,但他卻根據新的戰術思想實施新的作戰方案。章楶精確諜知夏軍分了很多個營寨,每寨只有800人,於是遣鈐轄折可適率8000軍向韋州急擊。折可適一晝夜馳至,夏軍完全無備,倉皇懼逃,折可適直入監軍司所,俘獲無數。
折可適撤回時夏軍在後跟蹤,折可適於險要處設伏,夏軍又中伏大敗,死傷無數,宋軍圓滿完成淺攻任務。六月,熙河路向前沿修築定遠城,樑乞逋集結數萬兵馬準備襲擊,章楶又派折可適率6000兵潛入,將正在集結的夏軍一舉擊潰。章楶的淺攻戰術連續奏效,西夏大爲震恐,爲扳回不利局面,小樑太后集結數十萬大軍,親自來攻。夏軍初時號稱要攻涇原,一夜之間便急行軍到環州。這本是妙計,但她們的動向卻完全在章楶的情報掌控之中。儘管宋軍只有數萬兵力,但章楶早已成竹在胸,設下天羅地網等她來鑽。章楶先派折可適、李浩各率萬餘兵馬應敵,並要求他們且戰且退,讓夏軍認爲他們膽怯,直趨環州城,他們抓住時機迂迴到夏軍的歸路埋伏。環州城外百餘里都是沙漠,只有一個牛圈湖可做水源,章楶便事先在此湖中下毒。夏軍推進至環州,章楶早已備好守禦,夏軍圍城7日毫無進展,糧盡退兵。夏軍退兵時取道環州西南的洪德砦,折可適已經在此埋伏,並通過不斷的情報掌握着夏軍準確動向。
十八日凌晨夏軍大隊通過洪德砦,折可適先放過其前軍,待中軍到時,認準小樑太后旗號突襲。夏軍未料到這個小砦中會埋伏這麼多宋軍,頓時大亂。李浩接到情報後也率軍趕來,但沒有立即加入戰場,而是跟隨夏軍後隊,停頓休息。夏軍殿後部隊趕到後,鐵鷂子加入戰場,形勢發生了逆轉,折可適敏銳地撤回砦中休息。夏軍向洪德砦猛攻,宋軍百般抵抗,撒鐵蒺藜、發神臂弓,甚至動用了剛研發出的新武器:虎踞炮。夏軍傷亡非常慘重,到午夜時開始不支。折可適判斷準確,開門出戰,而此時養精蓄銳一整天的李浩也發起總攻。夏軍再不能扛,徹底潰敗,除被陣斬之外,許多夏軍墜入山崖,更多的丟盔棄甲逃入鄉里。小樑太后幾乎被擒,最後丟棄儀仗更換服飾才勉強得脫,完全是《三國演義》曹操割須斷袍的女子版。此戰宋軍繳獲無數,包括銅印24枚和小樑太后的衣物、龍牌,但由於大批夏軍逃逸或跌入山崖,斬首級數較少,有人建議章楶多報一些級數,被章楶嚴詞拒絕。洪德砦之戰的勝利一方面是因爲折可適等宋軍將士的英勇善戰,更重要的是主帥章楶及其參謀本部強大的諜報網絡和嚴密的作戰方案,不愧爲彈性防禦的經典戰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