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用你的電話,有幾件工作還沒有佈置下去。再給老爺子打個電話。”陳劍峰說着抄起金昊案頭的電話。
金昊儘量擺出若無其事的表情,打開門走出辦公室,他一出門就看見林若蘭正站在樓道里,無聲的凝望着他。狠狠的壓抑下掠過心臟的劇烈痛楚,他對林若蘭擺擺手,示意她有什麼話等會再說。
滿臉疑惑不解的趙浩宇從金昊身側看向還逗留在室內的陳劍峰,悄聲問道:“出什麼事了?是不是要演習?”
“不是。”金昊拍拍趙浩宇的肩膀:“我得出去幾天,這裡的事就交給你了。”
趙浩宇詫異的張開嘴,但他是個組織觀念非常強的人,明白有些事能問、有些事不能問,因此他把所有的疑問都埋進心底,只是點了點頭:“我明白,你放心,我會把k師這副擔子先挑起來。”
都是軍人,也都明白“軍令如山”這四個字的含義,氣氛陡然間變得低沉而壓抑。樑天翊與張嶽等人互相看看,壓抑的低喘一聲:“師長,有件事我本來想等到黨委會再說,既然你要走,趁着現在常委們都在,就抓緊時間先議了吧。”
“什麼事?說吧。”
“二團團長人選的問題,一支部隊不能長時間沒有主官,更何況還是二團那麼爛的攤子,所以我想,向師黨委推薦由許明亮同志接任二團代理團長。”樑天翊說完便去看張嶽。
張嶽馬上說道:“這件事參謀長在空降場時就對我提過,我贊成。”
“我也贊成。”趙浩宇緊跟着說道,其他兩位副師長嚴耀武和郭凱也都點頭表示贊成。
金昊沉吟片刻道:“他還是中校副團級,這件事就以師黨委的名義上報軍區吧,只要軍區批准,不必等我回來,立刻讓他去二團上任。”他凝眉思索了一會兒,又道:“還有三團上報的,程小鵬接任偵察連長一職,我看可以同意。”
“好的。”趙浩宇點頭答應,立刻對立在身後的謝然說道:“剛纔的表決形成一份會議記錄,馬上打印,請師長簽字。”
“是。”謝然應了一聲,飛快的打開電腦記錄剛纔的臨時黨委會會議內容。
雷鳴、許明亮、方巖站在樓梯口,聽到這個決議,許明亮向前踏了一步,“金大……師長,讓我跟你們一起去吧!”他眼中的哀懇、無奈、渴望都融合成一種無法推拒的急切與焦慮。
“你不能去,這次任務密級太高。”金昊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眼中充滿了對兄弟對戰友深沉而浩瀚的情誼:“把二團訓練好,等我回來時要看到二團變個樣子!”
“是!保證完成任務!”許明亮近乎哽咽着大聲答應,向金昊啪得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雷鳴的嘴脣蠕動了一下,想說什麼,卻被金昊以眼神制止,他只得微垂下頭,狠狠的捏住了拳頭。方巖向踱出門外的吳遠山投去疑問的一瞥,後者只是向他微微搖了搖頭。
金昊又轉頭向樑天翊道:“這幾天你得辛苦一下,雷鳴正在修改一團的訓練大綱,他們這次的考覈並不怎麼理想,得加把勁。還有三團,不能鬆勁,訓練要上一個檔次,新的訓練內容正在制定中,需要從南京陸院請幾位教授來配合一下。”
“好的,我會和雷鳴商量着把事情辦好。”樑天翊勉強勾了一下嘴脣,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生活在和平年代太久了,面對這樣突如其來的事件,難免讓人心中驚疑不定。
金昊低頭想了想,沒有其他公事需要交代了。他困難的向林若蘭走去,一擡腿才發現自己的兩條腿竟然重逾千鈞,他咬着牙走到林若蘭面前,牽着她的手一起走進她的辦公室,關上房門:“蘭兒,有個緊急任務我必須去執行,這次時間可能會比較長,你乖乖待在家裡,把自己照顧好,好嗎?”
“很危險的任務嗎?你帶多少人去?是帶獵豹大隊的隊員去嗎?”林若蘭連呼吸都覺得疼痛,他不是離開特種大隊了嗎?怎麼還要去執行任務?
“不是,就我和劍峰一起去。”金昊微微挪動了一步,探身將她拉進懷裡,室內的陰影遮蓋住他的臉龐,也讓他的黑眸更加幽暗,過了好一會兒他纔開口,語調平靜而鎮定,但緊繃的下鄂卻泄露了他心中的苦澀:“蘭兒,你要聽話,我讓方巖來負責你的安全,他是吳將軍的關門弟子,算起來他該叫我一聲師兄,對於他的身手,你可以放心。”
林若蘭雙臂環住他精壯的腰身,用盡全身力量死死的抱住他,好像抱的不緊,他就會憑空消失一樣,晶瑩的淚水從她眼角滑落,“你給我一個保證,你一定會活着回來。”
“我儘量。”金昊托起她的下鄂,無限溫柔的抹去她的淚,聲音苦澀而沙啞:“除了方巖,其他人都很忙,沒有時間照顧你。所以你一定要配合他,不該去的地方不要去,等我回來了,再陪着你一起出門。”
“我不去!我一步都不會離開軍營。”她顫抖着嘴脣,仰着頭乞求的看着他,苦苦懇求着:“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平安回來,我會在這裡等着你,永遠等着你。”他執行了那麼多次艱鉅的任務,林若蘭每一次都爲他提心吊膽,但是從沒有想過要阻止他,因爲她知道那是他的使命。但是今天,她第一次自私的想要把他留下,求他不要去,卻囁嚅着無法說出口。
金昊把她的頭按在胸前,用自己火熱的胸懷去溫暖她因緊張、驚懼而冰涼的身軀:“蘭兒,如果……我是說如果,萬一我要是回不來……”
林若蘭瞪大眼睛拼命的搖着頭,死死抓着他的衣服,用力到十根手指關節發白,依舊不肯鬆手。她不敢開口,怕一開口就會不受控制的大哭起來,她拼命用力吸着氣,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該哭,可是淚珠還是不受控制的無聲滑落。
“放心,我是屬貓的,有九條命。”金昊微嘆一聲,不敢再去刺激她的情緒,他輕啄她粉紅的耳垂,“臨行前我會把計劃做得很周密,更何況還有劍峰在我身邊。我一定會留着這條命,陪你白頭偕老。”
林若蘭伸出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脖子,哽咽着低語:“你答應我的話自己要記住,我等着你。”
“好。”金昊緊抿着薄脣,眼裡閃爍着不容拒絕的堅定,“照顧好自己,等着我回來。”他溫柔的攬着她,細密的吻不斷的落在她的臉上,吮去她滾落下來的淚珠。彷彿這樣就能讓她更多的感受到他的存在,讓她知道他一直都在,從未遠離。
“金昊,該走了。”門上響起輕微的叩擊聲,是陳劍峰在催促他了。
“就來。”金昊安撫的在林若蘭背上輕輕撫摸,“別下樓,別送我,我不希望看到你的淚。”
林若蘭不說話,往他懷裡狠狠的拱着,象是要鑽進他的身體和他一起上戰場似的。
金昊輕輕推開她,緊咬着牙關轉身大踏步出門。林若蘭空洞的雙眼緊盯着他的背影,腦子裡一片混沌,不知道該想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直到房門合攏,把她和金昊隔絕開來,她依舊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k師指揮官們還停留在樓道里,沒有人說話,甚至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音,停留在金昊臉上陰鬱的神情和那無以名狀的溫柔,竟讓每一個在場的人心裡爲之一緊。
張嶽再次打量起金昊,原本他以爲這個男人已經強悍到無懈可擊,沒有人能輕易的擊倒,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這個男人也是有弱點、有軟肋的。他忽然覺得這個年輕上級的身上多了那麼一絲屬於人的氣息,而不再是一尊高高在上的神,這讓他在看着這位上級時,眼底情不自禁的增添了一份暖意。
陳劍峰低聲道:“我剛剛給龍飛打了電話,如果……他會把若蘭接到海軍陸戰隊。”
“多謝。”金昊停頓片刻,直視着方巖的眼睛:“我把她的安全託付給你了,從現在開始,你要二十四小時保護她,謹防有人趁亂得手。實在有難處,就去找龍飛,他會給你提供必要的幫助。”
“明白!”方巖無比堅定的說道:“師長放心,除非他們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否則沒人能碰嫂子一根汗毛!”
“師長,偵察營現在已經具備一定的戰鬥能力,林參謀的安全交給我和方巖,你放心。”雷鳴用力握住金昊的手,“千萬當心!”
許明亮站在稍遠一些的地方,尤如一頭困獸般不斷踢打着腳下的水泥地面,發泄着心中的不安與憤懣。
金昊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要保持住自己的最佳狀態!”說罷,他無言的掃視他的部下們,過了好一會兒,才深吸一口氣,與陳劍峰並肩下樓,走到等候在飛機旁的吳遠山面前。金昊低聲道:“教官,我們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嗎?”
“出發!”吳遠山一揮手,飛機發動機啓動了。
送行的人們驚訝的發現,金昊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他的眼神、他的精神狀態完美的搭配在一起,一股沒有上過戰場的人永遠也無法理解的氣勢,猛然從他身上迸射而出。那是一股早已鐫刻進他生命深處,卻一直被他刻意壓抑的戰鬥激情與渴望,在突然接到命令即將奔赴戰場時,對勝利近乎瘋狂的渴望終於將它徹底釋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