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說一遍!”龍居士走過去,抓住那探子的衣領,幾乎將他給提了起來。
“啓稟壽佛老爺,洋妖敲敲打打,排着整齊的隊伍,下了越秀山,往東邊的小路去了。”
“有多少人,有沒有帶炮?”
“有好多好多……”探子被嚇着了,吞吞吐吐說不清楚。
“好多是多少?你沒數過?”
“小的不會數。”探子不明白自己哪將佛爺給得罪了,此刻已經尿起了褲子。
“這就是素質啊。沒文化的軍隊,在關鍵時候,總會出問題。”龍居士鬆開了探子,幫他整理一下衣領,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揚道:“你的情報很重要。去軍餉領用處領半兩銀子賞。”
“謝壽佛老爺。”探子化恐爲喜。
由於是聯署辦公,龍居士這邊一放話,那邊的軍餉領用處,就聽到了沒有遲凝,作了登記,給了賞錢。然後跟旁邊的軍餉覈准處,作了備案。整個過程不到1分鐘就完成了,高效簡潔,公開透明,且不容易被人鑽空子。
這個時代,2兩銀子就是八旗兵一個月的薪餉。這半兩銀子可是一大筆錢了。可供這探子一家,飽飽的吃上十天。雖不算多,但絕不不算。
探子領了錢,勁頭更足,歡天喜地的又跑去打探消息了。
打賞多少是門學問,多了給不起,少了沒動力。(這一點讀者感受最深吧。)
龍居士走到神案邊,看了一眼地圖,眉頭擰起。緊張的思考了一遍。英軍往東邊的小路走的話——那是絕對不適合搬運大炮的。
如此就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假意往東邊小路走,虛晃一槍,看看我軍動靜,再作決定。另一種可能是,棄掉大炮,輕裝從東邊逃跑。
然而,那個探子卻不知道英軍倒底有沒有帶大炮。 不僅如此,連英軍出來了多少人,都只是一個概數!
英軍出動數量不清楚的情況下,還有另一種可能。英軍只是部分往東走,另有一部份留在炮臺內。如此一來,情況就變得更加的複雜了。
至少有三種可能,這叫統帥如何選擇?
沒有合格的偵察兵,沒有詳細的敵軍動向數據,真是頭痛啊。
但是,合格的偵察兵,首先要有文化,其次要有識辨敵人真僞的能力,還要有膽識……這些對於21世紀的人都是一大挑戰,所以偵察兵都是兵中之王——特種兵。在這個19世紀中葉,於一個古老落後且封閉的國家,想要探子有偵察兵的素質,太不現實了。
而今之計,只有親自去偵察了!
龍居士主意一定,撒腿就往南面的四方炮臺跑,3公里的腳程,以龍居士的速度15分鐘之內可以跑完。
至於騎馬。一則龍居士不會,二則這兒的馬都是挽馬,拉大車用的,跑得不快。再加上龍居士那一個頂二個半人的體——還是可憐一下馬兒吧。
跑了不到一公里,遠遠的就看到何玉成騎着馬迎面跑來。
“佛爺,佛爺!”那樣子很焦急啊。
兩人接近,何玉成滾鞍下馬,馬止蹄不住,與何玉成一起奔到龍居士面前,眼看着就要撞上了。龍居士一側身,伸出抓住轡頭,一發力,勒住馬。馬嘶嗚一聲,停了下來。如果何玉成注意到,馬口都勒得流血了,一定會心痛。在這南方弄到一匹好馬不容易啊。
“什麼事?”
“英夷往東邊小路跑了,我們快去追吧。”
“英夷有多少人?”
“大概六七百吧……”
又是一個沒準確數據的,他不是能力問題,而是專業素質問題。
“有沒有帶炮。”
“沒有。”
“一門都沒有?”
“一門都沒有!”
“確定?”
“我親眼看到了。”
“那麼,原計劃不變。”
“什麼?”
“那只是一支故佈疑陣的步兵隊。其炮臺裡面,至少還有二到三百人!”
“英夷這樣做目的是什麼?”何玉成有些不解,“英夷主力走了,留幾百人和炮,難道送給我們吃?”
“爲的就是打亂我們的陣腳。那炮臺居高臨下,昨夜我們那麼大的動作,英軍不可能毫無察覺。可能他們已經看出來,我們在東路上有埋伏。
英軍先派步兵往東路走。我們這時只有二種選擇,1是去追擊英軍步兵。2是去攻擊炮臺。無論我們走哪一步,英軍步兵必定回援。以我們的實力,不借助地型優勢,是沒辦法和英軍打野戰的。
所以第一種選擇我們沒辦法阻止英軍合兵一處。
由於我們伏兵盡出,西面的陣勢也就破了,英夷可以從容的走大路,不僅人能走,連大炮也能帶走。如果是第二種選擇,我們會被堵在越秀山腰,遭到英軍兩面夾擊!”
“英夷這一計,夠毒!”
“兵者詭道也,英夷的今天的舉動,令貧僧刮目相看。”
“我們怎麼辦?英夷已經識破了我們的伏擊陣,他
不會走了。”
“再教你一個戰爭原則,在我方謀略被識破的情況下,將勝利目標放在最低點,這樣可以避免損失過大。”
“佛爺您的意思是說,我們按兵不動?英夷要走小路,就由他走小路?”
龍居士點頭。
“可惜那麼辛苦的佈置了。”
“也不是完全白費,至少我們得到了大炮。”龍居士道,“另外,英夷仍有九成的可能走大道。”
“這又是何解?”
“英夷驕橫慣了,不會將我們看在眼裡,當他們發現我們沒有像猴子一樣被戲耍的時候,就沒有興趣再和我玩下去了。臥烏古作爲英夷的陸軍司令,聲名赫赫,絕對無法承受丟掉大炮狼狽逃路之恥,他們會直接亮出大棒,和我們硬碰硬。”
“英夷難道就不能呆在炮臺裡不出來,和我們對峙着嗎?”
“他們糧食不夠了。”
“那麼等候救援呢?”
“這又犯了臥烏古忌了。堂堂的陸軍司令,不會要水兵來救的。英夷海陸兩軍,爲了競爭軍費,一向不合,爭名奪利的。”
何玉成思考了一陣,又道:“讓輜重營的一萬民夫上去假攻一陣炮臺,發現英夷步兵回援,民夫團立刻轍退。這或許可以迷惑敵人。”
“我已經料定,英夷必走西邊大道,不必多此一舉,平添我方傷亡。若是被英夷看出佯攻,採取最保險的固守待援的方式,反而不美。”
“可我們總得做點什麼吧。”
“在目前的情況下,採取任何動作都是錯誤的。身爲大將,要沉得住氣,關鍵時候要能像老僧入定那樣和敵人比耐心!”
“學生明白了。”何玉成焦慮的氣色一掃而空。
“學生?”何玉成突然這麼自稱,有他的深意吧。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龍居士別了何玉成,大踏步的往四方炮臺走去。
深入前線,親自觀察,也是大將的一種必不可少的品質。
林彪就是這樣的人。所以,他能成爲戰神。不過,也正因爲如此,吃了一顆誤射的子彈。嚴重的危害了他的健康。算是有得有失吧。
找了片樹林,透過樹冠間的孔洞觀察四方炮臺。
炮臺上很安靜,黑粗的炮管斜指着天空。
“比拼耐心麼?”龍居士笑了。盤膝坐下,喃喃的背誦起了《金剛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衆千二百五十人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