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學會嗎?”湯子怡一聽何秀姑這麼痛快地答應了她,反倒這樣問了。
“這有啥不能學會的,聽說你的槍打得可準了,學這個還能學不會呀?”何秀姑居然語出驚人。
“打槍準,跟刺繡這些有啥聯繫呀?”湯子怡當然莫名其妙。
“刺繡和打槍差不多,彈頭就好比我現在手裡的針,只要能做到指哪兒打哪兒,也就能刺繡出自己理想的圖案了……”何秀姑居然講出了這麼精妙的理論。
“哎呀 ,真想不到,你還能講出這麼透徹的道理來,說好了,我真的跟你學這個手藝了,將來就不用麻煩你,給我的小孩兒做這些吉祥物了,還是親孃給孩子做的吉祥物更有意義,我說的對吧……”湯子怡進一步認識到了何秀姑心靈手巧做出的這些給孩子的吉祥物是多麼有意義。
“是啊,當然是親孃給孩子做的吉祥物更能保孩子的平安吉祥了……”何秀姑馬上這樣肯定地迴應說……
接下來,湯子怡一有時間就來跟何秀姑學習如何刺繡做這些給未來孩子的吉祥物,居然很快就上手學會了很多,轉過天來竟突然對何秀姑說:“我把我的手藝給我的好朋友看了,她讚不絕口,還問我跟誰學的,我不能隱瞞,就告訴了她,她就央求我,讓你也教會她呢……”
“她是誰呀?想學,就讓她跟你一起來呀……”何秀姑馬上這樣說道。
“她不能來,她哥哥不讓她離開住地,甚至離開房間……”湯子怡卻又這樣說。
“她是誰呀,爲啥會這樣啊?”何秀姑並沒太在意,只是隨口問了一句。
“她就是森田幸子呀……”湯子怡終於說出了到底是誰。
“啥?!你讓我教她?!”何秀姑簡直驚呆了……
“是啊,爲啥不能教她……”湯子怡還覺得不可思議。
“再咋說,她也是鬼子的妹妹呀,我爹我娘都是她哥哥給殺害的,我可過不來那個勁兒……”何秀姑馬上說明了自己爲啥不能教森田幸子。
“別說你,我開始也過不來這個勁兒,可是呢,這個森田幸子還真是難得的好朋友……”湯子怡拿出了地下黨組織做羣衆思想工作的耐心耐性跟何秀姑說話。
“她算什麼好朋友啊……”何秀姑還是不能理解。
“你忘了,上次你哥可就是跟森田幸子交換才得以逃脫活命的……”湯子怡這樣提醒說。
“那是因爲虎頭山的土匪正好綁架了你們倆……”何秀姑知道內情,但只從這個角度來理解問題。
“那,後來你哥被下了毒,人家森田幸子可是爲了給你個搞到解藥,親自喝了斷腸草呢!”湯子怡又拿出了鐵的證據。
“那是她心裡有愧,生怕我哥要是真的被毒死了,變成鬼也饒不了她……”何秀姑卻還是認這樣的死理兒。
“好,即便你過不來這個勁兒,但畢竟事實上是她救了你哥一命吧……”湯子怡好像有點說不過何秀姑。
“那也是他們家欠我們家的,她就是應該還纔對……”何秀姑真是對森田少佐這樣的鬼子恨之入骨,沒法理解湯子怡說的話了。
“好,就算人家該還,不是真的還了嗎……”湯子怡還在竭力說服何秀姑。
“咋說俺也過不來這個勁兒……”何秀姑還就認這個死理兒了。
“其實我不是讓你真的過來這個勁兒,才這樣勸你的,我之所以想讓你教森田幸子刺繡的手藝,主要目的就是多找理由去森田幸子住的地方……”湯子怡一看,像剛纔那樣說服何秀姑有點不可能了,就開始轉移話題,試圖從另外角度來說服對方了。
“去那個地方幹啥呀,鬼子進進出出的,回頭再讓鬼子給瞄上了,抓住就給糟蹋了,咋辦呀!”何秀姑馬上說出了自己對森田幸子住的地方是個啥印象。
“纔不會呢,一旦到了憲兵隊,到了鬼子的老巢,一聽是幸子的朋友,任何鬼子都不敢怠慢的……”湯子怡還在據理力爭。
“你是想,讓我跟幸子成爲朋友,然後藉着她和她哥的名聲,狐假虎威在城裡?”何秀姑居然能用這樣的口氣,來揶揄湯子怡。
“看你都想哪兒去了,跟你說實話吧,我之所以跟幸子走的這麼近,絕對不是成心要跟她交什麼朋友……”湯子怡趕緊做出解釋。
“那是爲啥呀?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做?”何秀姑嘴上無德了。
“按說爲啥你應該能懂啊……”湯子怡一聽,何秀姑如此頑固不化,就這樣來了一句。
“我纔不懂呢,我聽說你跟森田幸子是要好的朋友,好多天都過不來那股子勁兒呢!”何秀姑還真是直腸子,心裡有啥,嘴上就說啥。
“那我告訴你,我的好多情報都是因爲跟幸子接觸纔得到的,這些情報挽救了很多抗日聯軍和義勇軍還有百姓的性命,你就應該懂我跟森田幸子交朋友的意義了吧……”湯子怡只能將底牌都亮出來給何秀姑看了。
“要是這麼說,我還真就理解了……”何秀姑居然聽了湯子怡這麼一說,立即表示理解了。
“對嘛,原先我沒回四通鎮的時候,這裡的情報都靠我父親獲得後,傳遞出去,可是漸漸的,尤其是近期,森田少佐和王二狗他們越來越不信任我爹了,核心的計劃和秘密,都揹着我父親去商量,經常是都開始行動了,我爹才知道消息,但爲時已晚,根本就送不出去情報了……”湯子怡乘勝追擊,馬上說出來了更多這方面的話題。
“那這次你讓馮二雷送到山裡,說鬼子這幾天就要進山剿匪的消息,就是你從幸子的嘴裡得知的?”何秀姑還要對號入座。
“是啊,前幾天我去見幸子,見她比之前更加憂愁,就問她咋了。她開始還不說,但跟我聊了一會兒,就說了實話。她說過幾天,哥哥又要出去打仗了,不知道是兇是吉,本想跟我再去紅塔寺去求籤問吉凶呢,可是她哥哥決不允許她再離開憲兵隊住所半步,所以,愁得她整天唉聲嘆氣的……”湯子怡開始說細節了。
“你就聽森田幸子這麼一說,就馬上讓馮二雷到山裡去傳遞情報了?”何秀姑以爲,單憑森田幸子唉聲嘆氣地說他哥要出去打大仗了,就算是得到真正的情報了?
“哪有那麼簡單呀,但若是不從幸子的嘴裡得知她哥哥森田少佐過幾天要出去打大仗,我也不會回去讓我爹密切主意鬼子和僞滿軍的動向,也不會冒着生命危險搞到了鬼子調兵遣將的清單,甚至是進山剿匪的作戰計劃……”湯子怡馬上給出了這樣的解釋。
“原來接觸森田幸子,假裝跟她交朋友,還有這麼大的意義呀!那我答應你,去教她刺繡了……”何秀姑聽湯子怡說了這些,才恍然大悟,一下子就答應她開始的請求了。
“太好了,你終於答應了——不瞞你說,近來幸子她哥在密謀剿匪大事,就更加提防走漏消息,所以,竟然限制了我進出憲兵隊,去跟幸子交往,要是沒有新的理由,怕是真的不能再進憲兵隊了……也就得不到後續的情報消息了……”一聽何秀姑答應了,湯子怡如釋重負地高興起來。
“這麼說,我跟你去憲兵隊去教幸子刺繡,很必要也很重要唄……”何秀姑還要確認一下自己的行爲到底有多大價值。
“那當然了,現在幾乎是沒你不行了……”湯子怡說的有點誇張,但看得出來,何秀姑就愛聽她這麼說……
何秀姑還真是頭回來到憲兵隊,看什麼都陌生新奇當然也有些恐懼。記得哥哥何大勇被抓起來,也不知道被關在什麼地方,但憑藉傳說中說的,鬼子關押犯人的地方簡直就是人間地獄,何秀姑的腦子裡,就把這裡想象得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但具體啥樣,還真沒親眼見過。
現在終於帶着某種說不清的任務,跟在湯子怡的身後,來到了鬼子駐兵和生活的地方,既不敢擡頭四處張望,但還想把四周的環境好好看個清楚,看看跟自己想象的是不是一個樣子。
可是現實中的憲兵隊駐地,跟想象中的地獄閻王殿完全不同,除了持槍站崗的鬼子令人懼怕,還有崗樓上的哨兵,圍牆上的鐵絲網令人有進入壁壘森嚴的監獄的感覺,具體走進了森田少佐和他妹妹森田幸子居住的區域,居然是那麼的寧靜雅緻——儘管還是中國的建築,但日式的裝飾風格,早已無處不在地點綴在了各個角落,讓人很快就產生錯覺,這裡已經不是中國了,而是日本的某個院落了……
一看湯子怡真的把何秀姑給帶來了,幸子那蒼白憂愁的臉才綻放出了難得的歡悅笑容,趕緊用日本禮節歡迎何秀姑,還讓何秀姑直接脫鞋進屋,何秀姑有些不適應——咋進屋就脫鞋,脫鞋就上炕呢!
一看湯子怡完全按照幸子的樣子那麼做了,也就學着樣子那麼做了,只可惜沒穿雙像樣的襪子,就是兩塊白布裹在了腳上——自個還是個解放腳,也就是裹到一半就被自己給偷偷打開了的半大不小的腳,所以,常年都用白布包裹着,在家的時候,除非睡覺都不用脫鞋,也就不會露怯,可是到了這裡,還非要脫鞋進屋上炕不可,何秀姑就感覺有點羞愧,生怕幸子看了自己的腳,笑話自己……
可是幸子的興致完全都在何秀姑如何教她學中國刺繡上——她太寂寞了,只要有人來看她,只要有人跟她說話,尤其是能教她一些可以打發寂寞的手工女紅,就更讓她求之不得了,是從湯子怡那裡得知何秀姑會刺繡,會做中國吉祥物的,所以,幸子馬上就央求湯子怡,一定要把何秀姑給請到家裡來教會她……
湯子怡當然是有意而爲之,就是想多找機會能來幸子這裡,或許能更多地獲取鬼子的核心情報吧——有了何秀姑的加入,自己就更有迴旋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