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細說根由

於是,他將那位賈伯伯臨死前對他所做的交代複述了一遍,不過略過了賈伯伯遺物埋藏的地點沒說。

白衫書生點點頭道:“是了,那準是跟你的身世有關。”

青衣老嫗含笑接道:“娃兒,老婆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這兩天,你因禍得福,已平添了一甲子功爲,不必再等三年,你的武功,短期內就可大成了……”

接着,她將昨晨救助小明的經過,以及如何由白衫書生改裝胡大人逼迫孤兒寡婦,以考察他的本性的原因,詳細地說了一遍。

小明如夢初醒地驚“啊”一聲道:“原來如此!”

青衣老嫗注目白衫書生道:“現在,可以拜師了吧?”

白衫書生笑道:“這娃兒的心中,可能認爲我比他大不了幾歲……”

同時,小明正容向白衫書生拜下道:“兄臺救命大恩,不敢言謝,請先受小弟一禮。”

好得很!那白衫書生靜立沒動,可是小明的身前,卻像有一道無形的銅牆似地,怎麼使勁也拜不下去。

小明掙得面紅耳赤,心中兀自不服間,白衫書生卻淡笑叱道:“罷了!待會一起拜吧!”

微頓話鋒,扭頭向着青衣老嫗笑道:“如何?他居然跟我稱兄道弟起來。”

青衣老嫗笑道;“這也難怪他,誰教你長成這一付娃兒像哩!也罷,讓我再多費點脣舌。”

白衣少婦微笑接道;“羽軍、四娘,你們就準備這麼站着說下去麼?”

原來這五個人,除了白衣少婦與少女並坐牀沿之外,其餘三人,都還在站着,經白衣少婦這一說,白衫書生與青衣老嫗才啞然失笑地各自就座,但小明卻還是拘謹地呆立出神。

青衣老嫗見小明仍拘謹的呆立在一旁出神,笑道:“年輕小夥子,多站一會兒也好。”

微頓話鋒,向小明慈祥地一笑,-又道:“娃兒,你那個賈伯伯生前也曾經告訴過你一些江湖上的事故麼?”

小明點點頭道:“他老人家偶然之間,也說一些。”

青衣老嫗道:“有關武林中十位鼎鼎有名人物的一句歌謠,也跟你說過麼?”

小明接道:“說過的,那是:東海女飛衛,南荒孤獨翁,西藏十不全,北漠有狼人,中土尊四異,寰宇拜雙童,老人家,對麼?”

青衣老嫗點點頭道:“對!完全對!”

略爲一頓,又注目接道:“娃兒,這十位高人中,你知道誰的武功和輩份最高?”

小明朗聲接道:“據說是,‘和合雙童’兩位老前輩的武功和輩份最高,賈伯伯還曾說:‘東海女飛衛’就是‘和合雙童’的記名徒弟,那兩位老前輩,已成金剛不壞之身的半仙之體,所以又稱爲‘不老雙仙’”

說到這裡,忽然腦際靈光一閃,星目一掃那正含笑注視着他的白衫書生,“哦”地一聲道:“莫非這位老前輩就是……”

青衣老嫗含笑接道:“傻小子這下總算想通啦!”

微頓話鋒,指着白衫書生和白衣少婦道:“這就是‘和合雙童’中的徐羽軍、冷飛瓊兩位老前輩,別瞧他外表看來好像比你大不了幾歲,實際上卻已經是八十歲的人哩!”

小明聽得傻楞楞地,一時之間,不知所以地張大雙目,在徐羽軍夫婦的臉上掃視着。

青衣老嫗又指着那白衣少女接道:“這丫頭是徐老前輩的孫女徐丹鳳,你小子正式拜師之後,唔!不對,這稱呼……可……”

徐羽軍含笑接道:“這稱呼好辦得很。”

頓住話鋒,目注小明笑問道:“娃兒,你今年幾歲了?”

小明垂手恭道:“晚輩前天才滿十五歲。”

徐羽軍道:“鳳丫頭今年十六,那你該叫她師姊。”

青衣老嫗訝問道:“師姊?這稱呼是怎樣一個說法?”

徐羽軍神色一黯道:“我想代伯元和無雙兩個孩子收一個徒弟,以完成他們生前未了的心願。”

目光一瞬徐丹鳳,意味深長地接道;“同時,這樣做,也可以使他們小兒女之間,不致有輩份的距離。”

話雖然說得夠含蓄,但言外之意,已不難想見。

情竇初開的少女,往往是最敏感的,默坐冷飛瓊身邊,不時向小明投過偷偷的一瞥的徐丹鳳,在聽到她爺爺的這幾句話之後,竟沒來由地俏靨上飛上兩朵紅雲。

青衣老嫗點點頭道:“對!辦法很不錯!”

徐羽軍沉思接着道:“平常我雖然不拘俗禮,但這娃兒的拜師大禮,明天卻必須在伯元和無雙的靈位之前隆重舉行。”

微微一頓,目光在冷飛瓊與青衣老嫗的臉上一掃,以詢問的語氣道:“至於對咱們的稱呼,我就讓他跟着鳳兒叫,兩位有沒有異議?”

跟着徐丹鳳的稱呼他們這些人,那自然也是叫爺爺、奶奶、姥姥啦!這當然比稱師祖、師婆甚麼的要自然得多,同時,這話中的言外之意,也更露骨了。

本來精明而一點就透的小明,此刻也許是被這意外的奇遇衝昏了腦袋,而仍然懷疑他自己是否在做夢,也許是他心靈中一片聖潔,對徐羽軍那更爲露骨的話,根本不發生甚麼聯想,所以他,依然是木愣愣的,出神如故。

但徐丹鳳臉上那片剛剛消褪的酡紅,卻又再度飛上了她的俏臉。

冷飛瓊含笑接道:“羽軍,你的話已經出口了,我和四娘還能表示異議麼?”

青衣老嫗也笑道:“我老婆子是早就舉手贊成了。”

目光斜睨着小明,含笑叱道:“小子,這是你天大的造化,還不快點拜見爺爺和奶奶!”

小明如夢乍醒地微微一怔,旋即神色一整,撩袍向徐羽軍夫婦拜倒道:“明兒拜見爺爺、奶奶,恭祝爺爺,奶奶青春長駐,壽與天齊。”

說着,恭恭敬敬地拜了八拜。

這回,徐羽軍夫婦算是實實在在的受了小明的大禮,夫婦兩臉含微笑,目放異采,顯出他們兩人內心是非常愉快。

青衣老嫗爽朗地笑道:“看不出你這傻不楞登的小子,小嘴兒倒是蠻甜咧!嗨!拜見師姊。”

小明如奉綸音,立即又向徐丹風拜下道:“小弟拜見師姊。”

徐丹鳳俏臉微紅,與小明對拜了四拜。

青衣老嫗注目笑道:“這倒有點像小兩口兒拜堂的味道。”

一句話說紅了小明的俊臉,而徐丹鳳那本已微酡的俏臉,可更像一塊紅緞子了,不由小蠻靴一跺,薄怒佯嗔的道:“姥姥,看我以後還理你不……”

青衣老嫗呵呵笑道:“有了師弟,自然可以不理我這又老又醜的姥姥啦!”

徐羽軍笑着接道:“四娘,別盡尋小兒女的開心,也該介紹介紹你自己呀!”

青衣老嫗精目一翻道:“你要我自吹自擂?”

徐丹鳳抿脣嬌笑道:“不要緊,姥姥,這兒都是自己人,縱然吹得離了譜,也沒人敢笑您。”

青衣老嫗叱道:“好丫頭!你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徐羽軍笑道:“四娘,種因必結果,你平常過份放縱她,現在可嚐到苦果了吧!”

青衣老嫗方自搖頭苦笑間,徐羽軍卻向小明呶了呶嘴,笑道:“明兒,還不拜見姥姥!”

此刻的小明,可真成了磕頭蟲,聞言之後,向青衣老嫗拜倒道:“明兒拜見姥姥……”

但他將跪未跪之間,冷不防一般潛勁,將他全身託了起來道:“老婆子不作興這一套。”

頓住話鋒,精目向徐丹鳳一瞟,沉聲接道:“不過,到那一天,你們兩個,至少要向我老婆子磕八個響頭,不響不算數!”

徐羽軍笑接道:“沒問題,這個,我這做爺爺的可以擔保。”

這當口,小明可是啼笑皆非地僵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

冷飛瓊含笑向小明招招手道:“明兒,你坐到這兒來,靜聽你這位姥姥自拉自唱。”

青衣老嫗笑道:“好!你們都想看我笑話,其實,我老婆子雖然未列入那六句歌謠的十大高人之中,但實際上卻並不比任何一位高人矮上半寸分的,就以十大高人中頂兒尖兒的賢孟樑兩人來說,你們兩位且站起來比比看,究竟是誰高誰矮?”

在一團歡笑聲中,還是由徐羽軍介紹了青衣老嫗的來歷。

原來青衣老嫗姓於,名四娘,年紀已有六十一歲,本系關外有名的女煞星,在中原,她的名聲並不怎麼響亮,但在關外的白山黑水之間,一提“鬼影子”於四娘,不但江湖宵小,武林敗類,聞名喪膽並且有嚇阻小兒夜哭的力量。

她是冷飛瓊的義妹,但提起她倆結義的經過,卻頗富戲劇性,原來她倆是打出來的交情,這在武林中本來也是平常的事。

不過,這位“鬼影子”於四娘自與冷飛瓊打出交情之後,深受這一對武林偶像的精神感召,結束了江湖上的血腥生涯,毅然隨同徐羽軍夫婦隱居於東海璇璣島。

這已經是三十年以前的事了,於四娘雖然未列名十大高人之中,但她的武功,比起徐羽軍夫婦以次的其餘八位來,卻也並不遜色多少。

如今,經過三十年的靜修,並經當今武林中兩位絕頂高人的隨時指點,自然是內外功夫都更爲精進多了。

在正經事上,她對徐羽軍夫婦,是唯命是從,恭敬異常,但平日相處,卻是不拘形跡地笑謔百出,這當然也是武林人物的可愛之處。

聽完這段敘述之後,小明星目在徐羽軍的臉上一掃,囁嚅地道:“爺爺、奶奶,明兒有……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問……”

平日被嬌縱慣了的徐丹鳳,一見小明這種拘謹神態,不禁忍不住“卟哧”一聲嬌笑道:“奶奶,師弟有點像小冬烘哩!”

冷飛瓊笑叱道:“野丫頭,這像是一個做師姊的說的話麼!”

徐羽軍笑道:“有疑問自然該問,孩子,你問吧!”

小明仍然是拘謹地道:“爺爺、奶奶,兩位老人家真的已成……地仙之體了麼?”

徐羽軍笑道:“地仙之體,談何容易!孩子,你怎會忽然發此奇想?”

小明訕訕地道:“那是賈伯伯說的,同時兩位老人家,看來也是這麼年輕。”

徐羽軍淡笑接道:“道聽途說的話,豈可認真!至於爺爺奶奶的能夠青春長駐,這固然跟養生和本身的修爲有關,但主因卻是爺爺奶奶曾經於年輕時,在崑崙山頂服食過一株已成氣候的駐春草,明白了麼?”

小明點首恭道:“明兒明白了。”

徐羽軍略一沉思,神色一整道:“好,現在說正經事。”

目光移注於四娘道:“四娘,這事情提起來,我就心痛,還是勞駕你代我說明一下吧!”

於四娘接問道:“是不是有關這娃兒將來的任務問題?”

徐羽軍點點頭道:“不錯。”

於四娘道:“這個,我老婆子義不容辭。”

微頓話鋒,目注小明正容道:“娃兒,你聽說過你爺爺收過徒弟麼?”

小明恭身答道:“明兒年紀太小,知道的事情不多……”

於四娘輕嘆着接道:“事實上,你爺爺是收過徒弟的,不過,這事情在三十年前,你爺爺封劍歸隱於璇璣島之後。”

小明“哦”地一聲道:“那是明兒的師伯,還是師叔?”

於四娘道:“應該算是師伯。”

小明道:“那麼師伯的武功,一定是很高強的了?”

於四娘道:“不老雙仙的徒弟的藝業,那還有甚麼說的!可是,你那位師伯的武功雖高,心術卻是壞得很,知道麼?你那位還沒行拜師大禮的師傅和師母,就是死於你那位師伯的暗算。”

小明聽得劍眉一揚,星目中厲芒暴射地道:“有這種事?”

於四娘不禁心中一凜地暗忖道:“這孩子好重的殺氣……”

但她口中卻慢應道:“別打岔,娃兒,聽姥姥說下去。”

略一沉思,輕嘆一聲道:“說起你這位師伯來,可真是話長,他本來是‘雪山派’的弟子,也是你奶奶孃家的侄兒,姓冷,名劍英,當他投入你爺爺門下時,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個一流高手了。”

微微一頓,淡然一笑接道:“說到這裡,我得對你爺爺的一切再做一番補充介紹,你這位爺爺,除了武功道德,允稱武林第一人之外,其胸羅之淵博,在當今武林中,也不做第二人想,舉目天文地理,星相醫卜,可說無所不精,其中先天易數與相人之術,更是奇驗如神。所以,當你那位師伯,不,他不配做你的師伯,我還是叫他冷劍英的好。當冷劍英投入璇璣島時,你爺爺就已看出他狼子野心,必成後患,而有意予以拒絕。”

小明接問道:“可是,以後我爺爺又怎會收留他呢?”

於四娘道:“這個,說起來,那就得歸之於天意了。娃兒,方纔我已說過,那冷劍英是你爺爺的內侄,是麼?”

小明點點頭道:“是的!”

於四娘接道:“問題就在這一點親戚關係上,當時你爺爺雖然明知冷劍英這個人必成後患,但因礙於你奶奶的面子,而同時你奶奶孃家又只剩下這一根苗,所以你爺爺不但沒有拒絕,而且也沒有將他心中的憂慮,向你奶奶透露出來,以致演成以後的慘劇。”

小明嘴脣張了一下,但於四娘又立即接道:“不過,你爺爺雖收留了冷劍英,但因心中已有先入爲主的成見,所以,爲防患未然計,僅僅傳授那廝一些次要武功,對於本門中的武學精華,則藉口其武功不足,而遲遲未與傳授。當然,冷劍英那廝並非傻瓜,時間一久,他已看出你爺爺的用心,但那廝城府甚深,雖然看出了你爺爺的用心,卻也只是暗中恨在心底,表面上卻反而更加溫馴,也更加兢兢業業地習練武功。”

說到說裡,她長長地嘆息一聲道:“也是合當有事,就是現在說來的十二年前,你師傅……哦!對了,我應該先將你的師傅師母介紹一下。”

微微一頓,才沉思着接道:“你師傅是你爺爺的獨子,名伯元,你師母姓魏,名無雙,他們兩人,本已盡獲你爺爺奶奶的真傳,但因其本性淡泊於名利,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以至武林中,很少有人知道你爺爺有這麼一對佳兒佳媳。而且,你師傅也過份的敦厚仁慈,儘管你爺爺早就暗中警告他,教他當心那位豺狼成性的表兄,但他卻被冷劍英那忠厚的外表矇蔽了,不但不聽你爺爺的警告,反而跟冷劍英那廝特別親近!幾乎是形影不離。”

一聲輕嘆,結束這一段談話,然後沉思着接道:“現在,回到那禍源的本題了,距今約莫是十二年之前,你師傅在島上偶然發現二部‘黃石真解’,那是西漢留侯張子房的師傅黃石公所著,其中前半部系用兵爲政的精義,後半部卻是最高深的武學。據你爺爺說,那‘黃石真解’後半部的武學,系揉合釋道兩門的武學精華而成,也就是你爺爺本門武學的來源,當然,其中還有一些因年久失傳,連你爺爺也不會的絕藝在內。這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如今說來,也是一件最不幸的禍事,因爲,就當這‘黃石真解’被你師傅發現之後還不到十天,你師傅師母雙雙死於冷劍英的暗算中。‘黃石真解’也被那廝盜走了,那時候,你這位師姐纔不過三歲多一點,也幸虧她一向喜歡跟我睡在一塊,要不然,她也不會活到今天了。”

聽話的四個人中,徐羽軍夫婦滿臉悲容,目含痛淚,徐丹鳳卻埋首她奶奶懷中,嚶嚶啜泣着,小明星目中煞芒連閃,咬牙恨聲道:“姥姥,世間怎會有此種禽獸不如的東西!”

接着,又向冷飛瓊囁嚅地道:“奶奶,可是……他是您老人家的侄兒,這……”

冷飛瓊淒涼一笑道:“孩子,這已經不算問題了!”

微頓話鋒,幽幽地一聲長嘆道:“當年你爺爺就是爲了顧慮我的面子,不肯將心中的話告訴我,才釀成此一慘案,不但使我抱恨終天,也使我冷氏祖先蒙羞於地下。自慘案發生之後,我早已默禱冷氏祖先,不承認他是冷門後代,所以,孩子,你藝成之後,儘可不必有任何顧慮,只管痛下殺手就是。”

小明恭聲答道:“奶奶,明兒記下了。”

接着,目注於四娘問道:“姥姥,當時,我爺爺沒派人追他?”

於四娘輕輕一嘆道:“沒有,當發覺你師傅和師母遇害的情況時,冷劍英那賊子離島已有二個時辰以上了。當然,那時候追也徒然,而你爺爺又一向深信他的先天易數,他推算出,短時期內,絕對找不到那賊子,而那賊子的剋星,必須在十二年之後,才能在雲南的大理附近出世。所以,這十二年來,你爺爺奶奶就全心全力調教你這位師姊。算起來,已經有半甲子(三十年)未進入中原了,一直到半個月之前,爲了尋找你這個先天易數中算出的小煞星,咱們這些人,才重新進入中原,現在,你小子明白了麼?”

小明臉色凝重地道:“明兒明白了,只是明兒年紀太小,恐怕……”

於四娘含笑接道:“這個不用擔心,你爺爺自有安排。”

小明正容接道:“可是,那‘黃石真解’已被冷劍英盜去十多年了,而那上面的武學,有些是連爺爺也不會的……”

於四娘再度含笑截口道:“這你更不用擔心,你爺爺有過目不忘的天賦,那‘黃石真解’他雖然只翻過一遍,卻早就記下來了哩!”

小明方自微微一“哦”,於四娘已笑向徐羽軍道:“任務已完成,老婆子該休息一下了。”

徐羽軍點點頭道:“好,以下的由我來說。”

微頓話鋒,目注小明和聲說道:“孩子,你雖然還不明白自己的身世,但爺爺初斷你必然跟此間避秦別院中的中原四異有關。所以,爺爺曾於昨夜黎明之前,親往中和峰下的避秦別院中探查真像。可是,很遺憾,爺爺去晚了一步,避秦別院中已找不到一個人了。”

小明張目訝問道:“有這種事?”

徐羽軍沉思着道:“這些,暫時不必管他,等你武功學成,找出你那賈伯伯的遺書時,當可查出其中秘密來。”

扭頭向於四娘道:“四娘,請吩咐店家備飯,咱們吃飽之後,即行趕赴中和峰,暫時借那沒有人住的避秦別院傳授明兒的武功……”

依然是風光明媚的洱海,依然是皓月當空的月圓之夜,不過,那丹桂飄香的中秋佳節,卻已悄悄地溜走有兩個月了。

南國的初冬,雖然還聞不到冬天的氣息,但洱海湖面的深夜,卻已透着一絲寒意。

所以,儘管今夜是那麼萬里無雲,月華如水的最適宜賞月的好時光,但萬頃碧波的洱海湖面上,極目所見,卻僅僅有三五艘遊艇點綴其間。

不!現在又多出一艘了。

那是由馬簾島駛出的一艘小艇,艇上是一位年約弱冠的白衫書生,紫膛臉,掃帚眉,薄薄的嘴脣,拮白的牙齒,鬥雞眼,鷹鉤鼻,那外表,可實在不敢恭維。

他懶洋洋地撥動着雙槳,在一望無際的湖面上,漫無目的地劃呀劃的。

他是誰?原來就是那否極泰來,已練成一身曠代絕藝的小明。

當然,目前他是戴了一付特製的人皮面具,此行本是前來挖取他那位賈伯伯埋在那湖神廟座下,所遺留給他的油布包。可是,不幸得很,僅僅是兩個月的時間,這馬簾島上,卻有了極大的變化,不但他與賈伯伯所住的茅屋早已蕩然無存,連那座湖神廟,也已付之一炬,地面上並已由當地的土人種上了農作物。

此情此景,當然那一包油布包已沒法找了。

經過了半天的打聽,終於由那農作物主人的口中探出,地面上委實曾經挖出過那麼一個油布包,可是,那油布包卻被一個操外地口音的陌生人,以十兩銀子買去了。

內心之中,感到無比失望的小明,只好在他賈伯伯的墳前默禱一番之後,又獨個兒駕着小艇,划向湖心。此刻,他的心頭,像塞住了一團亂絲,根本無從清理。

可不是麼!油布包失蹤了,也就是說,“賈伯伯”交代他辦的要事,也可能是有關他自己的身世線索,也跟着中斷了,這可怎麼辦……至於他爺爺交給他的任務,更是重逾千鈞。試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去找一個惡跡尚未昭著的惡人,雖然要比大海撈針來要可靠得多,但真正實行起來,又談何容易!

他,仰望中天皓月。良久,良久,不由喟嘆出聲。

當他意亂心煩,一時之間,不知何去何從間,耳際似乎響起他爺爺臨別時的堅定語氣:“孩子,爲了養成你獨立自主的能力,今後可得由你自己去闖天下了……放眼當今武林,你的武功,已很難找到對手了,但你要特別記住,闖江湖不僅僅是憑武功,經驗與機智,也同樣的重要,而更主要的,卻是大無畏的精神與不屈不撓的意志……孩子,人生的旅途是坷坎的,縱然是一帆風順,也難免會突然遇上陡發的風浪。所以,你必須事先將求取幸福途中所可能發生的橫逆和挫折,在心理上做一個準備,庶幾纔可免去臨事時的灰心和失望……”想到這裡,他不由地精神一振,忍不住喃喃自語道:“這點小挫折,算得了甚麼……目前,我該先去長沙,去找賈伯伯的那位朋友,順便打聽打聽師叔的下落……”

他口中的“師叔”指的是“東海女飛衛”冷寒梅,這位冷寒梅,武林中人都知道她是璇璣島“不老雙仙”的記名徒弟,可是,卻沒人知道她還是冷飛瓊的侄女,也就冷劍英的胞妹。

冷寒梅雖然與冷劍英是同胞兄妹,但冷寒梅的性格卻是溫柔敦厚,與乃兄的豺狼本性,迥然不同,所以,她名義上僅僅是徐羽軍夫婦的記名弟子,但實際上,徐羽軍夫婦卻視同自己的掌珠,珍愛無以復加。然而,這位有“東海女飛衛”之稱,與她的師傅一同名列當今武功十大高人中的冷寒梅,卻足有十二年沒回璇璣島了。儘管徐羽軍夫婦都深信冷寒梅不致發生甚麼意外,也不致與乃兄同流合污,但冷劍英叛離璇璣島已十二年,而冷寒梅卻也有十二年沒回璇璣島,在時間上未免太巧合了,不由不使徐羽軍夫婦暗中擔心,深恐其中也中了冷劍英的暗算,所以,於小明藝成時,特到叮囑小明順便打聽這位師叔的消息……

這些,都是當他於練功的閒暇,由徐羽軍親自告訴他的。徐羽軍並特別告訴他,冷寒梅的外表,有八成像冷飛瓊,使的是一具風磨銅製成的琵琶。

當時,他全心練功,並未加以深思,目前這一想到要打聽冷寒梅的下落,不由猛然想起兩月之前的中秋節時,在湖面上所遇到的那位紅衣美婦,可不是正是使的一具琵琶,而回想起來,那位紅衣美婦的面目,不也正跟冷飛瓊有幾分近似!

興念及此,不由又喃喃自語道:“難道那紅衣美婦就是冷師叔麼?她曾經約我第二天晚上在蒙化城東郊的土地廟中會她,當時陰錯陽差地錯過了,如今事隔兩月,又到那兒去找呢?”

他,對月蹙眉沉思良久,又低聲自語道:“唔……她既然列名十大高人之中,找起來該不致有太多的困難,目前,我還是決定先奔長沙……”

茶洞,是湖南省西北邊境的一個小鎮,因其位於湘、川、黔、三省交界處,形成官府勢力的三不管地區,以致成爲綠林好漢的嘯聚之所,鎮雖小,卻是三教九流,龍蛇雜處,份子複雜之至。

這一天,約莫是臘月中旬的一個黃昏。

地面上,已積聚了尺多深的積雪,而鵝掌大的雪花,仍自飛落個不停。

由川境秀山縣通往茶洞的小徑上,也就是距茶洞還有七八里路程的一個山旁,有兩起江湖人物,正在劍拔弩張地對峙着。

面向通往茶洞方向的,是個中等身材,白淨無須,年約五旬的精悍老者,一身勁裝外套英雄氅,儘管身體並不魁偉,但卻不怒自威,隱隱有一股懾人的氣概。

精悍老者的左肩,是一個身着灰色長衫的中年人,一張馬臉,兩道掃帚眉,目光陰森令人不寒而慄。

這兩人**都乘着一匹頗爲雄駿的黃驃健馬。

這兩人後面,魚貫地靜立着五匹專行山地的健騾,騾背上馱着沉甸甸的包裹,顯然是黃白物,爲首一匹騾背上插着一面三英鏢旗,騾羣后面,則爲五個趟子手裝束的短裝漢子。

在這一行正面不遠處,爲首是一個身如半截鐵塔,虯髯滿頰的壯年漢子,他的背後,雁翅般分立着二十八個勁裝大漢,一個個滿臉剽悍,磨拳擦掌,一付躍躍欲試的神態。

這陣仗已很明顯,是這三英鏢局的這一行人,遇上了麻煩。

這時,三英鏢局這一面,那灰衫人扭過頭來向他身邊的精悍老者問道:“林兄,這些人是甚麼路數?”

那精悍老者含笑答道:“司兄,這位就是川、黔、湘三省邊區的綠林道龍頭大哥‘莽金剛’柳剛柳當家的……”

站立在他們對面的虯髯壯漢不等對方說完,不耐煩地高聲說道:“林總鏢頭,兄弟就等你一句話了!”

敢情這精悍老者就是那“賈伯伯”臨終時向小明所說的長沙三英鏢局的總鏢頭林大年哩!那灰衫人防冷的目光斜睨着虯髯壯漢,微微一哂道:“倒真是名副其實的‘莽金剛’。”

接着,又向着林總鏢頭嘴脣一陣翕張,卻沒發出聲來。

只見那林總鏢頭連連點首道:“是是,小弟遵命。”

頓住話鋒,目光凝注那“莽金剛”柳附,微微一笑道:“柳兄,能否請聽小弟一言?”

“莽金剛”柳剛大聲道:“有話快說,我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林大年臉色一整道:“柳兄,多年來,你我一向相處都不錯,是麼?”

柳剛道:“你自然不錯,可是我的弟兄們,卻是越混越慘啦!”

林大年道:“這個,兄弟也早就心中有數,值此歲尾年關,自當有所表示……”

柳剛截口接道:“林總鏢頭既然也知道目前是歲尾年關,那就請慷慨一點吧!”

林大年笑道:“柳兄真是快人快語,那麼,請說個數字出來,只要我林大年力所能及,決不皺一下眉頭。”

柳剛大笑道:“數目我也說不出,就請林兄將那五匹騾子留下來吧!”

林大年臉色一變道:“說來說去,柳兄還是志在此五匹騾子。”

柳剛居然輕輕一嘆道:“歲尾年關,兄弟手下弟兄又多,說來這也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

林大年眉頭一蹙道:“柳兄,我早就說過了,這五匹騾子所馱的,可值不了多少錢……”

柳剛笑道:“林兄說得多輕鬆,值不了多少錢,還用得着你這位總鏢頭親自出馬麼!”

林大年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半晌之後,才正容接道:“柳兄,兄弟這三英鏢局的鏢旗,已只能用到年底了……”

柳剛截口訝問道:“難道總鏢頭準備不幹了麼?”

林大年道:“不是不幹了,而是要改組擴充爲四海鏢局。”

柳剛笑道:“那可與我不相干。”

林大年注目正容道;“柳兄,咱們十數年來的交情,連這最後一趟鏢,你都不肯成全我?”

柳剛道:“我要是成全了你,這年我就過不去,而且,我手下這二十八宿也不會答應…”

灰衫人截口道:“二十八宿?名稱倒是怪響亮的,只不知手底下怎麼樣?”

林大年扭頭低聲道:“這是柳當家的手上最得力的頭目,身手都很不錯。”

灰衫人道:“能在你林總鏢頭口中說是不錯的人,那是準定錯不了的了,哦!時間不早了,林兄你好像還沒說到正題哩!”

林大年訕然一笑道:“是是,小弟這就說了。”

目光移注柳剛;淡淡地一笑道:“柳兄,兄弟有句不中聽的話,希望柳兄莫見罪。”

柳剛仰然大笑道:“林總鏢頭太客氣了!面對一個強盜頭子,誰也說不出中聽的話來的。你儘管說吧!橫直這五匹騾子我是要定的了。”

林大年正容接道;“柳兄,以你的藝業和才能,淪落綠林之中,實在未免太可惜了!”

柳剛哈哈大笑道:“難道不成你林兄還能將這總鏢頭的位置,讓給我柳剛來幹麼?”

林大年點點頭道:“兄弟委實有意讓賢,只不知柳兄肯不肯屈就?”

柳剛微微一楞,林大年又正容接道:“三英鏢局改組擴充爲四海鏢局之後,各方面所需人手正殷,如果柳兄願意屈就,兄弟當在新局主面前力薦,柳兄所有屬下,也當有適當安頓。”

柳剛搖搖頭道:“林兄好意心領,我姓柳的天生野性子,不慣受人拘束。”

林大年道:“事關柳兄事業前途,尚請柳兄三思……”

話聲未落,一個陰冷的語聲接道:“好啊!林大年,你有多大的膽子,居然敢唆使我的手下叛離我!”

微風颯然,柳剛的身旁,已多出一個短小精悍,一身黑衣,雙目精芒如電的斑發老者。

半截鐵塔似的柳剛,卻向着比他矮了一個頭的黑衣老者唱了個肥喏道:“柳剛見過總瓢把子。”

同時,林大年臉色微變地向身旁的灰衫人低聲道:“剛來的這位是川、湘、黔三省的綠林總瓢把子,‘矮叟’朱誠。”

灰衫人冷冷地盯了朱誠一眼,冷漠的馬臉上,不帶一絲表情,僅僅打鼻孔中輕輕“唔”了一聲。

林大年卻抱拳向朱誠一拱道:“朱當家的來得正好……”

朱誠冷冷地一哼道:“我不來得正好,要是晚來片刻,我這一批手下,可不全給你挖走了!”

柳剛連忙大嚷道:“總瓢把子,屬下可沒答應他啊!”

朱誠冷笑一聲道:“正因爲你沒答應他,所以你還能好好地活着。”

那灰衫人目光微掃,像是自語,也像是對林大年暗示似地道;“天已經黑了,再不走,到茶洞可趕不上宿頭哩!”

林大年向朱誠再度抱拳一拱道:“朱當家的,請高擡一下貴手,咱們有話到茶洞再談如何?”

朱誠淡淡一笑道:“可以,先留下五匹騾子來。”

灰衫人雙目中寒芒一閃,道:“你憑什麼?”

朱誠披脣一哂道:“當然是憑我‘矮叟’朱誠一句話……咦!老夫是跟你們總鏢頭說話,你算是甚麼東西!……”

灰衫人陰陰一笑道:“我麼,我是專門收拾妖魔鬼怪的值年太歲。”

朱誠冷哼一聲道:“好!老夫先稱稱你這值年太歲,究竟有多少斤兩!”

說話同時,黑影一閃“砰”地一聲,灰衫人被震得身形連晃,**坐騎幾乎被震得蹲了下去,發出一聲“唏聿聿”的悲嘶。

原來就這電光石火的瞬間,兩人已硬拼了一掌,而這一掌硬拼,顯然是灰衫人吃了虧。

朱誠已借掌勁的反震之力,飛縱原地,精目中寒芒一閃道:“能接下老夫七成真力的一掌,果然有點門道。”

灰衫人冷笑一聲道:“乘人不備,突施暗襲,這算是那門子英雄!”

說話間,“嗆”地一聲,已拔出了肩關長劍,戟指朱誠怒叱道:“老賊,亮兵刃!”

朱誠視若無睹地向林大年笑道:“林總鏢頭,想不到三英鏢局中還有此種高手,人不可貌相,真是信不我欺。”

灰衫人已縱下坐騎,再度戟指怒叱道:“老賊!我再說一遍,亮兵刃!”

朱誠依然置若罔聞,卻再向林大年笑道:“林總鏢頭,老夫的規矩,一向是劫鏢不傷人,你如果再不約束你的手下,那是逼迫老夫破例了!”

灰衫人連連冷笑不已。

林大年卻苦笑道:“朱當家的,這位司兄可並非林某人手下,林某人沒權力約束他,而且,林某人謹以至誠,奉勸朱當家的,最好……最好是放棄這一筆紅貨……”

朱誠微微一楞,道,“爲甚麼?你是否認爲老夫不是他的敵手?”

林大年蹙眉苦笑道:“那倒不是……”

灰衫人截口冷笑道:“林兄,你說得已經太多了!”

林大年一笑住口,朱誠卻冷然一曬,說道,“老夫行年六十,死不爲夭,我就不相信陰溝裡真能翻船!”

頓住話鋒,目注灰衫人冷笑一聲道:“老夫對無名小輩,一向不屑動用兵刃,你且先報個萬兒!”

灰衫人仰首狂笑道:“老賊,你能識得我這一招劍法,纔夠資格聽我報萬兒!”

話落,長劍一揮,但見一道寒芒,疾如電光石火地一閃,並隱隱挾有風雷之聲。

朱誠賭狀之下,臉色微微千變,但那種變,變得太快速,也太短暫,旁人幾乎難以覺察,而且,他臉色一變之後,隨即冷笑一聲道:“南荒孤獨翁的分光劍法,沒甚麼了不起!”

頓住話鋒,注目接問道:“你是‘南荒孤獨翁’獨孤鈺的傳人?”

灰衫人沉臉怒叱道:“恩師名號,豈是你所能隨便叫的!”

朱誠仰首狂笑道:“小輩,別以爲你師傅名列當今十大高人之中,就自以爲了不起,老實告訴你,十大高人中,除了‘不老雙仙’徐前輩夫婦算得上真正高人之外,其他那八個,別人我不便說,至於獨孤鈺麼,我看不提也罷!”

灰衫人馬臉鐵青,一襲灰衫自行鼓起,劍光上寒芒飛閃長達五寸有奇,此情此景,顯然他是憤怒已極,一身功力也提聚到了極致。

朱誠卻目注對方微硒,接道:“小輩,別裝成那一付如喪考妣的樣子,你再聽老夫幾句話之後,就會心平氣和了。”

灰衫人強吸一口清氣,壓平心中的憤怒,冷然叱道:“老賊,有屁快放!”

朱誠陰陰一笑道:“一聲老賊,待回索回三個耳光。”

扭頭向“莽金剛”柳剛道:“柳剛,到現在爲止,這小輩一共罵了我幾聲老賊?”

柳剛微微一楞道;“這個……回總瓢把子,屬下記不清了,大概是罵了四聲。”

朱誠笑道,“行!就算四聲吧,小輩,記好,待會老夫可得索回十二個耳光。”

灰衫人連聲大罵道:“老賊!老賊!老混蛋!老王八蛋……”

此人可能是被對方那滿不在乎的態度鎮懾住了,以致本來是一付急欲擇人而噬的兇態,也不敢繼續發揮,但卻色厲內荏地破口大罵開來。

那“莽金剛”柳剛也真是莽得可以,居然大聲嚷道:“總瓢把子,那小子已經罵過六聲‘老賊’,只不知那‘老混蛋’和‘老忘八蛋’,應該如何折算?”

朱誠忍不住笑道:“姑且也算兩聲‘老賊’吧!”

柳剛接道:“那這小子共已罵過八聲‘老賊’了……”

朱誠目注灰衫人淡淡一笑道:“不愧是獨孤鈺的衣體弟子,居然連獨孤鈺那潑婦罵街的本領也學會了。”

微頓話鋒,披脣微哂地接道:“江湖上的一般好事之徒,也實在無聊得很,當代武林中,明明只有‘不老雙仙’那兩位絕代高人,卻偏偏硬要東西南北地湊成十個,甚至於連‘不老雙仙’的徒弟‘女飛衛’冷寒梅也跟乃師相提並論,以及像獨孤鈺那種人物,也居然可以濫竽充數……”

這當口,那灰衫人可真是氣昏了頭,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渾身簌簌地顫抖不停。

同時,一個清朗的語聲陡地接過朱誠的話鋒道:“錯了,閣下。”

朱誠微微一楞循聲投注,只見距他們約十丈外的山澗旁,零亂地站着七八個裝束不一的漢子,其中最惹眼的一個,年約弱冠,英挺脫拔如鶴立雞羣,在地面積雪反映之下,但見他面如冠玉,眉目清秀,一臉的書卷氣,**是一匹瘦小的青騾,襯托上那一襲潔白長衫,青白相映,顯得格外醒目。

更令人訝異的,是如此大雪紛飛的數九寒天,普通人身擁重裘還簌簌發抖,而他一襲白綢長衫,卻反而顯得格外精神。

准此以觀,他應該是一位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才能具有此種寒暑不侵的修爲。

可是,他的眼神並沒武林高手所具有的奕奕神光,兩太陽穴也並未隆起,年紀輕輕,一臉書卷氣,如說這麼一個年輕人是已達寒暑不侵的武林高手,恐怕任誰也難以相信!

他是甚麼人呢?原來就是由雲南大理,趕往長沙投奔三英鏢局的小明。

他,自從迭獲奇遇,功力大增之後,短短几個月的工夫,不但身體發育得更成熟,連思想也成熟多了,不論丰標儀態,舉手投足之間,已完全是一個成人,誰也不能由外表看出來他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大孩子了。

那原本黝黑的膚色,已變成白嫩紅潤。

那原來還帶着三分幼稚氣的面孔,也完全消逝無蹤。

目前,縱然就是四個月之前,在洱海血戰中,與他正式朝過相的敵人,再度相逢,也不一定能認出目前的白衫書生,就是那四個月前的小明瞭。

因此,儘管他那爺爺曾一再叮囑他要小心自己的行藏,但他還是進入黔省之後,毅然恢復了他的本來面目。

他的理由是:這幾個月中,他的外表改變得太多,敵人未必能認得出來,退一步說,縱然敵人認出來了,他目前已沒法找那“賈伯伯”遺留給他的油布包,也就是說,“賈伯伯”所託他辦的要事,也可能是有關他身世的線索,業已中斷,那不正好由認出他的敵人的身上,追查自己的身世麼!

同時,他也想到,既然闖蕩江湖,總不能沒名沒姓,引起人家疑竇。

那位爲了他在洱海中殉難的大叔,不是肯定他姓白麼!

於是,他爲自己取了一個與“白”諧音的姓,暫時叫柏長青。

於是,這一路來,他就以柏長青的身份,一面暗中探聽江湖上的動態,一面遊山玩水地向湖南行進。

於是,在這茶洞鎮外,意外地碰上了他正待投奔的長沙三英鏢局的總鏢頭林大年。

當然,他來到這兒,已有好一會了,因爲這兒是湘、川、黔,三省的交通孔道,人來人往,縱然目前這兒發生了事故,但膽大一點的人,偶然駐足一旁,看看熱鬧,也是很平常的事,所以,這遠在十丈外的七八個人,並沒引起正在對峙中的當事雙方的注意。

而小明也因各方面成熟多了,雖然明知林大年遇上了麻煩,卻認爲還是先聽聽究竟,比較妥當。

但當他聽到朱誠的語意之間對他那位冷寒梅師叔,微有不敬的含義時,卻忍不住立即出聲,予以糾正。

“矮叟”朱誠那冷電似的目光在對方八個人身上一掃,最後凝注小明,蹙眉問道:“年輕人,方纔說話的可是你?”

小明點點頭道:“不錯!”

朱誠沉聲接道:“老夫錯在何處?”

小明朗聲道:“閣下,‘寰宇拜雙童’,這話如何解釋?”

朱誠一楞道:“那自然是說,凡是天下武林羣豪,都對那‘和合雙童’歎服膜拜之意。”

小明劍眉一揚道:“那麼,閣下口中的‘天下武林羣豪’,是否也包含那六句歌謠當中的其餘八位呢?”

朱誠點點頭道:“那是當然。”

小明淡淡一笑道:“這就是了!想那‘不老雙仙’,已成金剛不壞的地仙之體,已是武林中人所共知事實,閣下卻偏要將他們兩位老人家硬行與其餘的八位後輩人物,列爲當今十大高人,難道這還算是對麼?”

朱誠微微一怔道:“可是,那六句歌謠,可並非老夫所編。”

小明笑道:“那六句歌謠中最後一句的‘寰宇雙童’,語意已很明顯,閣下也自己承認過,很顯然,那不過是編這歌謠的人爲了唱起順口,而不得不畫蛇添足地加上那麼一句,是嗎?”

朱誠點點頭道:“這話有點道理。”

小明含笑接道:“所以,小可要加以糾正,‘不老雙仙’在武林中有其超然的地位,不容曲解,更不容任意污衊,而那六句歌謠中所稱的當今武林高人,事實上只能算八位,閣下同意麼?”

朱誠注目接道:“年青人說得有理,老夫深表同意。”

微頓話鋒,正容接問道:“年青人貴姓?”

小明道:“敝姓柏,草字長青。”

人家問他貴姓,他卻是假名假姓,一下子都報出來,倒是乾脆得很!

朱誠脫口讚道:“好名字!”

小明淡然一笑道:“小可這名字俗氣得很,閣下謬讚了!”

朱誠正容接道:“柏老弟也是武林同道吧?”

小明淡笑如故道:“說來慚愧得很,小可讀書學劍兩無成就,所以,既不能在官場上拾青掇紫,光耀門楣,也無法在武林中爭強鬥勝,揚眉吐氣。”

朱誠微微一笑道:“年輕人太謙虛了!柏老弟,願不願交老朽這個朋友?”

小明漫應道:“只怕小可不夠資格高攀。”

朱誠臉色一變道;“你是瞧不起我這個強盜頭兒!”

小明搖搖頭道:“那倒不是,有道是盜亦有道,強盜當中,並不見得沒有好人……”

朱誠精目中寒芒一閃,截口沉聲道:“如此說來,你是認爲我這個強盜頭兒沒有‘道’了?”

小明咀脣微披道;“閣下有沒有道,你自己該比誰都清楚。”

朱誠陰陰地一笑道:“好!敢於當面指說老夫有錯,並頂撞老夫的人,閣下算是老夫生平所遇的第一人。”

小明漫應道:“是麼!那小可真是榮幸得很1”

朱誠注目沉聲道:“看情形,你該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小明截口笑道:“那裡,那裡,閣下連‘南荒孤獨翁’都沒放在眼中,小可何德何能,敢當高人之稱。”

朱誠陰惻惻地一笑道:“令師上下,如何稱呼?”

小明神色一整道;“先師早歸道山,不提也罷!”

朱誠臉色一寒道:“眼前之事,你是否打算架樑?”

小明淡然笑道:“小可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你閣下看我像一個架樑的料麼?”

朱誠目光炯炯地在小明身上注視良久,才冷哼一聲道:“你最好是安份一點!”

扭轉身軀,目注三英鏢局的灰衫人,冷笑一聲道:“小輩,老夫業已猜出你的來歷,依理,你該自動報名纔對,但老夫知道你是獨孤鈺的徒弟之後,已不屑聽你的名字了!”

話鋒微頓,陰笑着接道:“十年之前,老夫與獨孤鈺曾有過一場鏖戰,結果在一千招上他打了老夫一掌,老夫也回敬了他一拳,成爲兩敗俱傷之局……今宵,念你是一個後輩,老夫格外破例,只要你三招之內能保住兵刃不脫手,老夫不但對三英鏢局的這一筆紅貨分文不取,連那二十四個耳光也一概免究,否則,嘿嘿嘿嘿……”

“矮叟”朱誠這條件夠寬大,但話也說得夠狂!不過如果他真會於十年之前與“南荒孤獨翁”獨孤鈺打成兩敗俱傷的話;那他目前的態度,也就不算狂得過份離譜。

那本來是一付目無餘子神態的灰衫人,此刻,馬臉上陰晴不定,顯得有點舉棋不定了。

林大年適時接過話鋒道:“朱當家的,錢財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希望你多多考慮一下後果。”

朱誠雙目中寒芒一閃道:“林大年,你這是威脅?”

林大年正容接道:“林某人本來是一片好心,你要誤解,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朱誠冷冷一笑道:“林大年,老夫知道你最近找到了一個有力的靠山,而眼前這五匹騾背上的,正是你那靠山用以擴充勢力的資本,否前,老夫是不會親自出馬的,你明白了麼?”

林大年長嘆一聲道:“林某人心意已盡,你一定要一意孤行,林某人爲了身家性命,縱然明知不敵也只好豁出去了……”

這兩人目前這一段對話中,似乎大有文章,這情形,可聽得一旁的小明心中一動,星目中不自覺地異彩連閃。

只聽朱誠冷冷一哼;“林大年,老實告訴你,除非你的靠山是‘不老雙仙’。否則,任何人也挽救不了你的厄運,至於你自己,要是活得不耐煩,老夫也不在乎多殺個把人的!”

目光移注那灰衫人,沉聲叱道:“小輩,不要虎頭蛇尾,做得像一個男子漢一點,進招吧!”

所謂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況這灰衫人本來是目空一切的,更何況對方已經誇下海口,只要搪過三招不丟兵刃就算過了關,難道憑他一身所學,竟然恁地不濟事麼?

當下,只見那灰衫人怒吼一聲,振劍欺身,“刷刷刷”,快如電光石火地一連攻出三招。

這三招,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辛辣,一時之間,但見寒閃電掣,風雷隱隱,真是好不嚇人!

一旁掠陣的林大年,不禁心頭暗忖:“‘南荒孤獨翁’果然不同凡響,這三劍要是換上我,可真是不易接下哩……”

詎料他念頭尚沒轉完,突聞一聲悶哼,寒閃與風雷之聲倏隱,那灰衫人泥塑木雕地呆立當場,而“矮叟”朱誠,正手拈奪自灰衫人手中的長劍,淡淡一笑道:“小輩,也許你運氣太壞了,三招劍法沒使完,兵刃就到了老夫手中,現在你只好認命吧!”

扭頭向“莽金剛”柳剛喝道:“柳剛,揍他二十四記耳光,記着,不可打死了他,但也不能打得太輕。”

“莽金剛”柳剛一楞道:“不能打死,又不準打得太輕,總瓢把子,這差使屬下幹不了。”

朱誠笑叱道:“真是飯桶!”

說着,他自己已動手,“闢辟拍拍”左右開弓地將那灰衫人一連揍了二十四記耳光,同時向柳剛沉聲喝道:“混東西!發甚麼呆,還不領導他們將騾馬帶走!”

柳剛如夢初醒地一聲應喏,向他手下的二十八宿一揮手,立即向那五匹騾馬一擁而上。那五個趟子手裝束的大漢,顯然也有非凡的身手,各自以一敵三,居然還有攻有守,但對方的人手畢竟太多了,混戰中,五匹騾馬已到了別人手中,而柳剛正伸手向爲首那匹騾背上的鏢旗拔去。

這時三英鏢局的總鏢頭,眼看鏢貨被劫,而自己對他敬畏有加,倚爲長城的灰衫人,不但穴道被制,且被打得鼻青臉腫,不成人形。急憤交進之下,不由雙目盡赤,也不管自己是否是那朱誠的敵手,大喝一聲,和身向朱誠撲去:“老賊!林某跟你拼了……”

朱誠冷笑一聲:“老夫成全你就是……”

冷笑聲中,右掌一揮,向着林大年迎頭痛擊。這些,本來都是於同一剎那之間,幾方面同時發動的事。

就當此眼看三英鏢局的鏢旗被摘,總鏢頭“摘星手”林大年生死一發的瞬間。

陡地,一聲清叱,同時,一道白影如浮光掠影似地一閃,怪事頓生。

只見那伸手正待拔鏢旗的“莽金剛嚴柳剛,和他趕騾馬的十三個手下,一個個有如泥塑木雕,呆立原地,只有那分別圍攻五個趟子手的十五個人,還毫無所覺地打得如火如茶。

至於那拼命向朱誠撲去的林大年,就當即將與朱誠的掌下接實的瞬間,陡地被一股柔和的潛勁,託離向外,而朱誠那足能制林大年於死命的一掌,卻結結實實地擊在一個白衫人的身上,而那白衫人,赫然竟是小明。

照說,以朱誠那足能與“南荒孤獨翁”獨孤鈺打成平手的功力,這一掌,縱然是打在一尊石像上,也將應手變成一灘石粉,像小明一個血肉之軀,如何承受得了!

但事實上,小明不但實實在在承受了“矮叟”朱誠的一掌,而且,“矮叟”朱誠的那一隻右掌,還依然貼着小明的胸部,不曾收回去。

不!不是矮叟朱誠不肯收回他的右掌,而是收不回去了。

不但他的一隻右掌像在小明身上生了根似的收不回去,而且全身像虛脫了似的,勁力盡失,豆大的汗珠,由額際滾滾而下。

被打的人,神態自若,若無其事,而打人的人,卻反而如喪考妣似的一臉痛苦神色,這豈非是咄咄怪事!

小明向着“矮叟”朱誠淡淡一笑道:“閣下,吩咐他們停下來。”

說着,招手向那十五個猶自惡鬥不休的大漢指了指。

朱誠苦笑道:“少俠,老朽……老朽一點勁都沒有,怎能叫得出來了……”

小明微笑地道:“現在,你已經好了,請收回尊掌吧!”

朱誠猶自有點不信地用勁一收右掌,不料竟輕易地收回了,而且一身真力依然充沛無損,不由他老臉一紅,訕訕地一笑道:“多謝少俠手下留情!”

接着,扭頭向那十五個大漢揚聲喝道;“通通住手!”

小明神色一整道:“閣下,小可還有話要問你,現在,你先去解開你手下的穴道,那是普通手法,點的是‘璇璣’穴。”

“矮叟”朱誠一臉恭敬神色,連聲應是,臨走時,並順便解開了那灰衫人的穴道。

這時候,三英鏢局的總鏢頭林大年,總算回過神來,大步走攏,滿臉激動神色的,向小明一躬到地,恭聲道:“少俠解危大德,不敢言報,敬請先受林大年一禮。”

小明一面還禮,一面笑道:“些許微勞,算不了甚麼,總鏢頭請莫掛齒!”

林大年正容接道:“柏少俠,但……”

小明截口笑道:“總鏢頭,也許小可還有事相托哩!您要再客氣下去,小可可就不便去尊府過年啦!”

林大年楞了一楞道:“真的?柏少俠要去蝸居過年?”

小明點點頭道:“小可委實有意去府上叨擾……”

林大年大喜過望地連忙接道:“那不但是林大年的光榮,也是三英鏢局全體同仁的光榮,只是不知柏少俠幾時光臨寒舍?”

小明沉思道:“除夕之前,小可一定趕到長沙就是。”

奇怪得很,那位灰衫人對小明不但不曾表示過一絲謝意,而且目光之中,反而隱含着不少的敵意。

閱歷豐富的林大年,自然心中明白,那是灰衫人暗中憤恨小明不曾早點出手,以致使他不但吃了大虧,而且丟盡了面子。

當下林大年眉頭微蹙地向小明笑道:“好,林大年恭候柏少俠俠駕早日光臨。”

接着向灰衫老人笑了笑道:“司兄,方纔幸虧這位柏少俠義伸援手,否則,今宵這局面真不堪設想。”

灰衫人冷冷一笑道;“我都見到了,其實,縱然他不伸手,那老賊也討不了好的。”

林大年訕訕地一笑,小明卻對灰衫人的冷漠一點也不介意地淡淡一笑道;“時間不早了,總鏢頭請早點上路吧!”

林大年一楞道;“少俠您難道不在茶洞歇息?”

小明道:“那不一定,小可還有一點瑣事,先要問問那位朱當家的,總鏢頭請先請吧!”

林大年向着小明深深一躬,才率領着他的手下人向茶洞方向走去。

這時,那位“矮叟”朱誠才走過來向小明抱拳一拱道:“少俠有何吩咐?”

小明星目向“莽金剛”柳剛等一行人一瞟,道:“請叫你的手下人先行回去。”

“矮叟”朱誠連聲恭諾道:“是是!”

接着,扭頭向柳剛喝道:“柳剛,帶着他們先回去!”

小明一直目送柳剛等一行人離去之後,才向那仍然站立十丈之外的八個看熱鬧的江湖人揮了揮手,道:“諸位,沒甚麼可瞧的了,請早點走吧!”

那八個江湖人似乎意猶未足地向小明深深地盯了一眼,才相偕離去。

小明這才向“矮叟”朱誠淡然一笑道:“朱當家的,知不知道我方纔爲甚麼對你手下留情?”

朱誠微微一楞道:“這個……老朽想不起來。”

小明正容接道:“還是由我告訴你吧!第一,因爲你本身惡跡不多。”

朱誠惶恐地道:“多謝少俠明察!”

小明神色一整道:“第二,因爲你今宵對‘不老雙仙’一再推崇。”

朱誠不禁臉色一變,訥訥地接道:“難道您就是……”

小明笑着截口道:“別誤解,聽我說下去,第三,我有幾件事情,須要請你代辦一下,同時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矮叟朱誠笑道:“能爲少俠代勞,這是老朽的無上光榮,少俠請吩咐。”

小明淡笑接道:“話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說完,咱們不能老站在風雪裡談,是麼?”

朱誠連聲附和道:“是是!少俠如不嫌棄,且由老朽做東,咱們去茶洞共謀一醉如何?”

小明沉思着道:“目前,咱們還不便走在一起,且俟諸異日吧!”

朱誠點點頭道:“也好,少俠,此去箭遠外,有一涼亭,雖不能避風,卻可以遮遮雪……”

小明含笑接道:“那好極!朱老即請帶路。”

一聲“朱老”,叫得“矮叟”朱誠輕飄飄地三步並做兩步當先走去,一面笑道:“不敢當!柏少俠還是叫老朽的名字好些……”

小明未置可否,牽着青騾,跟着走進一座涼亭之中,這種涼亭,在湖南境內的交通要道上,每隔十里八里就有一座,那是專供旅人歇足,以及夏天供應茶水之所。

兩人抖落身上的積雪,對坐涼亭之中,首先由“矮叟”朱誠發話道:“少俠,現在您可吩咐。”

小明微一沉吟道;“朱老,我想先請教您一個問題。”

朱誠訕訕地道:“少俠,您這稱呼,教老朽深感不安。”

小明淡淡一笑道:“朱老,別以爲我的武功比你高,就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其實按年紀來說,你足可做我的祖父,那麼,尊你一聲朱老,又有何不安呢?”

“矮叟”朱誠尷尬地一笑道:“少俠,可是武林中人,也最講究輩份,以少俠的成就而論,令師當是……”

小明含笑截口道,“咱們各交各,行麼?”

微頓話鋒,正容接道:“朱老,記得方纔您跟三英鏢局林總鏢頭所說的一段對話麼?”

朱誠微微一楞道:“少俠問的是那一段對話?”

小明道:“就是你說三英鏢局已找到有力的靠山那一段。”

朱誠接問道:“少俠之意是?”

小明道:“我要知道這消息的來源,和較明朗的情況。”

朱誠歉然一笑道:“少俠,老朽很抱歉,恐怕沒法滿足您的希望。”

小明淡笑道:“那不要緊,您知道多少說多少就行啦!”

朱誠沉思着道:“事情是這樣的,最近兩個月來,江湖上紛紛傳言,有人收買中原地區所有鏢局,組成一家規模空前龐大的四海鏢局,據說中原地區各鏢局的局主都已同意,定於明年元旦改名易幟,不過,那位神秘的‘四海鏢局’局主究竟是何許人,卻沒人知道。”

小明沉思着道:“朱老是否知道那些被收買的鏢局,都是完全出於自願?”

朱誠神秘地一笑道:“這個,恐怕只有他們當事人才知道。”

小明注目接道:“朱老也認爲此中大有文章?”

朱誠正容道:“少俠明智,老朽深具同感,同時不瞞少俠說,早在十個月前,四海鏢局已派人向老朽下過說辭。”

小明星目中異彩一閃道:“怎麼說?”

朱誠笑道:“他們異想天開,竟想聘請老朽出任該局的總鏢頭一職。”

小明微微一笑道:“那是好差使嘛!朱老當時沒答應?”

朱誠含笑反問道:“少俠認爲老朽該答應麼?”

小明輕輕一嘆道:“可惜良機業已失去!”

朱誠一楞道:“難道少俠認爲那即將成立的四海鏢局局主,有深入研究的必要?”

小明點點頭道:“是的……”

朱誠含笑截口道:“少俠如果您有意要老朽出任此職,機會還並沒完全失去。”

小明注目問道:“這話怎麼說?”

朱誠道:“當他們向老朽下說辭時,老朽雖然沒答應,但他們卻並沒死心,曾說過要老朽多考慮一下,年底之前,再來聽候消息。”

小明神色一動道:“那麼,如他們再來時,小可敬請朱老接受此一新職,這是小可第一個要求。

朱誠神色一整,道:“少俠既有此命,老朽自當遵從。”

小明正容接道:“小可第二個要求是請朱老發動所有屬下,暗中代我找尋‘東海女飛衛’的下落,以及‘中原四異’的行蹤。”

朱誠聽小明要他代爲尋找“東海女飛衛”的下落,精目中異芒一閃,連連點首,道:“老朽記下了。”略爲一頓,又注目接着說道:“只是,少俠,聽說那‘中原四異’,已於十多年前定居於‘點蒼山’……”

小明截口接道:“那是過去的事,如今,那點蒼山中的‘避秦別院’早已人去樓空。”

朱誠微微一楞道:“好的!只是今後咱們如何聯絡呢?”

小明略一沉吟道:“不瞞朱老說,我也想進入即將成立的四海鏢去謀一個差使……”

朱誠朗笑接道;“少俠如果也進入四海鏢局,那位局主就只好讓賢了。”

小明淡淡地笑道;“以天下之大,人外有人,強中更有強中手,小可這點能耐,又算得了甚麼!”

朱誠笑道:“少俠太謙虛了。”

小明岔開話題道:“如果小可能順利進入四海鏢局,今後聯絡自不成問題,萬一所謀不遂,半年之內,我也不會離開長沙與岳陽之間的範圍之內,屆時請通知林大年一聲就是。”

朱誠正容接道:“老朽遵命。”

小明注目道:“記着,通知林大年時,不可說出原因,只說有故人找我就是。”

朱誠點點頭道:“這個,老朽理會得。”

小明淡淡一笑道:“朱老對小可的要求,一口答應下來,也不查問一下小可的身份,就不怕自己吃虧上當麼?”

朱誠神秘地一笑道:“這個,山人自有道理。”

小明笑道:“這話怎麼說?”

朱誠注目接道:“少俠的來歷,如果少俠自己不肯說,老朽追問也是徒然,是麼?”

小明點點頭道:“這倒是實情。”

朱誠又神秘地笑道:“其實,少俠的來歷,老朽至少已猜到了八成。”

小明身軀一震道:“有這種事?你說說看?”

朱誠神色一整道:“少俠應該是藝出‘不老雙仙’門下……”

小明注目接道:“朱老是根據那一點而有此猜想?”

朱誠精目中異彩一閃道:“少俠已經承認了?”

小明沉聲道:“請朱老先行答我所問。”

朱誠的神色似乎更恭謹了,略一沉思之後,才正容接道;“少俠年紀輕輕,而有此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當今武林中,舍‘不老雙仙’兩位老前輩之外,老朽實在想不出還有那一位能夠調教如此出色的徒弟來!”

小明注目微笑道;“還有麼?”

朱誠點點頭道:“當然還有,老朽這點藝業,平常也頗爲自負,方纔少俠也曾聽道,老朽對那名列當今十大……啊!不!現在應說是八大高人,老朽對那八大高人中的‘南荒孤獨翁’獨孤鈺,尚且能打成一個兩敗俱傷,由此也足見老朽並非完全狂妄自大,是麼?”

小明笑道:“那是當然,如果朱老並無實學,那四海鏢局會肯以總鏢頭一職相予麼!”

朱誠苦笑道:“可是,方纔老朽那九成真力的一掌,打在少俠的胸脯上卻有如蜻蜓撼石柱,而且還使老朽暫時失去了功力,事後老朽想起,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少俠您身具武林中無上玄功的‘大靜神功’,而‘大靜神功’卻是‘不老雙仙’的獨門絕藝,那少俠的來歷……”

小明含笑截口道:“朱老以往曾經見識過‘大靜神功’?”

朱誠道:“以往不曾見識過,而僅僅是傳聞,否則,老朽就不至於僅說已猜到八成,而該說猜中十成了。”

小明方自淡淡一笑,朱誠文接了下去道:“還有,當少俠要老朽打聽‘東海女飛衛’冷女俠的下落時,老朽差不多已肯定少俠您就是‘不老雙仙’的傳人了,因爲……”

小明含笑接道:“因爲‘東海女飛衛’也是‘不老雙仙’的傳人,是麼?”

朱誠連連點首道:“正是!正是!”

小明沉思着道:“現在,小可可以將我的來歷告訴您,可是,在說出我的來歷之前,有幾句話必須先行說明,那就是我雖然出道不久,但對朱老您的平日之爲人,卻早於尊長口中,知之甚稔。”

略爲一頓,才正容接道:“小可心儀朱老平日之爲人,所以才掬誠示以本來,到目前爲止,朱老可算是知道我的來歷的第一位武林中人。”

朱誠滿臉激動神色地道:“能得少俠推許和垂愛,老朽深感榮幸。”

小明聲容俱莊地接道:“目前,小可有極重要而秘密的任務,不便公開身份,所以,話出我之口,入您之耳,未經許可,絕不容許有第三者知道。明白了麼?”

朱誠答道;“老朽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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