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這可不是郭業的作風。
不過今天情況特殊,這個淵海子霸擺明了是不把大唐放在眼裡,衆目睽睽之下,郭業能怎麼辦?
直接宣佈大唐和高句麗開戰?他沒那麼大的權力。
率兵攻打遼東城?就這二百來人,別扯淡了,兩千人也白給啊。
這不是演義小說中大軍一衝,把吊橋放下,然後長驅直入就行了。
遼東城,那是內城、外城、官城三層防禦,城內數萬精兵。只要入了城,郭業這點人馬,那就是甕中之鱉,任人拿捏了。
就算是那淵海子霸一發狠,把郭業給宰了,郭業都沒處說理去,因爲是他郭業攻城挑釁在先。
李二陛下要給郭業報仇,還得找別的藉口。
等李二陛下把藉口找好了,兵馬也準備好了,攻下遼東城了,郭小渣估計都已經長大成人了。至於淵海子霸,搞不好那時候都化作一杯黃土了。
郭業此時只有兩個選擇。第一個就是掉頭就走,反轉長安城,找李二陛下告狀。可是剛出國門就被人給頂回來了,知道的說是高句麗無理,不知道的就得說咱們的平陽郡公實在是太水了,一受委屈,就哭着鼻子回長安了。
第二個選擇,直接跪舔。
郭業可以來個阿q的精神勝利法,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韜光養晦。其實只要是把調停三國的任務完成了,把高句麗的情況摸清了,些許丟點臉面李二陛下也不會計較。李二陛下要是真的那麼愛面子,也不會有拿文成公主和親的想法了。
不過郭業郭小哥是誰?那可是真小人一個。小人報仇,從早到晚,只爭朝夕,不會忍一時之氣。
在不可能之中,硬是給他想出了第三個辦法。
淵海子霸一說骷髏山,可給他逮着理了,和長孫師配合默契,眨眼之間,就把淵海子霸給制住了。
這時候,爲難的就是高句麗方面了。要是直接跟郭業翻臉,那衝突的責任在高句麗一方,郭業返回長安,整軍備戰無壓力。
要是淵海子霸小心求饒,那就更好了,郭業郭大人一炮打響,出使高句麗大業,取得開門紅。
沒想到的是,淵海子霸沒有求饒,倒是引出來了遼東城主高鑫德。
高鑫德長得白白胖胖的,臉上總是浮現着謙卑的笑意,不像是一城之主,倒像是個掌櫃的好好先生。
高鑫德小眼睛一眯縫,道:骷髏山?不知道上國天使,從何而知這骷髏山?
郭業含糊其詞,道:來遼東城的路上,聽路上的小販說的。今日又聽貴城的這位副城主提起,不知道這骷髏山有何古怪?
高鑫德道:您問骷髏山啊,問我可就問對人了。您問別人,還真不知道這個骷髏山的來歷。這個骷髏山,其實是叫窟窿山,在遼東城城西十七裡。山頂上有兩個數丈長的孔洞,形如車輪,所以就叫窟窿山。鄉民無知,以訛傳訛之下,就叫骷髏山了。聽起來嚇人,其實沒什麼了不起,讓上國天使見笑了!
這個高鑫德把骷髏山說的輕描淡寫,郭業可不會信以爲真。要是真沒有什麼古怪的話,淵海子霸也不會特意提及了。
不過現在郭業也沒有其他的證據,打了個哈哈,道:聽聞淵副城主說高城主身體不爽,不知現在可曾好些了?
高鑫德面色尷尬,指着被制住的淵海子霸,道:淵將軍是個粗人,粗鄙無理,衝撞了上國天使。您大人有大量,還是先把他給放了吧!
刀逼到脖子上,淵海子霸不敢對郭業無理,對他這個頂頭上司倒是不客氣,破口大罵,道:姓高的,我不用你在這裝好人。有種的,你讓唐人把我給殺了,看高句麗的爺們是不是孬種!高句麗的國事就是壞在你們這幫人手中,大隋三百萬大軍我們都不怕,何必向他大唐稱臣!
郭業心說你硬氣的話,剛纔怎麼不喊。現在說情的來了,知道我們不會把你怎麼樣了,再說狠話,算什麼英雄?
高鑫德也給他弄得下不來臺,氣得直哆嗦,罵道:上國天使,這個淵海子霸,冥頑不靈,又辱及上國,實在是氣死我了。我建議您把他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他這是以退爲進,郭業還能真把淵海子霸給宰了?這可是在高句麗的地盤上。
郭業道:我大唐素來以德服人,從來沒有殺俘的道理。再說剛纔只是有點小誤會,和這位淵將軍口角幾句就動了手,淵將軍也算不得我們的俘虜。至於他辱及大唐一事,就交給高城主處置了!郭某不好越俎代庖!
郭業一揮手,長孫師就把淵海子霸給放了。把這個燙手山芋交給高鑫德,看他怎麼處理。
本以爲高鑫德會讓人把淵海子霸捆起來,嚴加斥責,甚至要打幾十軍棍。沒想到的是,這個高鑫德,連臉面上的功夫也沒做,對淵海子霸道:淵副城主,遼東城的事,現在還是高某人做主,您請回吧!
淵海子霸哼了一聲,也不答言,翻身上馬。唿哨一聲,帶着他的人馬回城了。
郭業見高鑫德這麼輕描淡寫的把這件事就接過了,面色陰沉,道:這就是高城主的處置?
高鑫德苦着臉,道:事到如今,我也實不相瞞,想必上國天使也看出來了。這個淵海子霸飛揚跋扈,仗着朝中有人,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裡。我這個城主,根本就奈何不得這位淵副城主呀!
人家把話說道這個份上,都自暴家醜了,郭業也不好糾纏,道:不知這遼東城中是何人做主?言外之意就是高鑫德你行不行呀啊,能不能保護我們在遼東城的安全。遼東城內,如果淵海子霸翻臉了,您要是頂不住的話,我們可就歇菜了。
高鑫德道:雖然淵海子霸一向是不聽調遣,不過遼東城內還是高某人爲尊,請上國天使放心!
長孫師冷笑道:剛纔還聽說高城主身體不爽,不能迎接我們。現在看來,高城主的身體還是很不錯的嘛!
郭業不能一直和高鑫德打擂臺,長孫師就得扮這個黑臉了。
高鑫德道:說來慚愧,本來下官打算今天一早就出城迎接上國天使的。不過昨晚那個淵海子霸突然來找下官喝酒,等下官醒過來的時候,已經錯過時辰了。實在是死罪。
高鑫德一推二六五,把壞事都推到淵海子霸的身上,彷彿自己就是那純潔無害的小白兔似的。
郭業可不相信他有那麼無辜。
如果淵海子霸成功羞辱了郭業,高鑫德做爲遼東城主自然有他一份功勞。如果郭業收拾了淵海子霸,那也正好打擊了淵海子霸的囂張氣焰。
無論如何,這個高鑫德都是坐收漁翁之利。說不定昨晚被淵海子霸灌醉,是他故意爲之。
政治上的事,向來都是難得糊塗。郭業也不挑破,道:原來如此,說起來還都是這個淵海子霸使得壞,怪不得城s主。
一時間氣氛緩和下來,高鑫德就招呼郭業入城。兩隊人馬合爲一隊,郭業和高鑫德並轡而行。
高鑫德道:今日不能出城遠迎,實在是高某的罪過。接下來的路,請上國天使放心,我國國主已經下達了旨意,由高某親自護送上國天使到平壤。有何招待不週之處,郭大人儘管指出來,高某定然竭盡全力,不讓上國天使失望。
哦,高城主要護送本官到平壤?這遼東城滿城百姓可怎麼辦?
高鑫德憤然道:高某走後,這個遼東城城主之位就是那個淵海子霸的了。
遼東城地處邊境,正需高大人這樣老成持重的人把守,交給淵海子霸這樣的粗鄙之人,恐怕對大唐和高句麗都並非幸事呀!
高鑫德一拍大腿,道:誰說不是呢!當然,我不是說護送郭大人的差事不重要。不過旁人也就罷了,把遼東城交到淵海子霸這種人手中,我還是真不放心。他早就惦記我的城主之位了,也就是藉着這個由頭,把我踢走,實在是一個卑鄙小人!
高大人,您姓高,這可是高句麗的國姓啊,難道朝中勢力還不如這個淵海子霸?
高鑫德苦笑道:說起來,我和當今國主嬰陽王還沒出五服,也算是王族中人。不過這個淵海子霸也不是沒跟腳的,他是現在莫離支淵蓋蘇文的堂兄。說句不該說的話,如今,我們國主寵信淵蓋蘇文甚於我們這些王族中人。我也就鬥不過這個淵海子霸了。
莫離支?
莫離支是我們高句麗的最高官職,地位僅在國主之下。上馬管軍,下馬管民。掌握全國的軍政大權。相當於大唐的說到這裡,高鑫德說不下去了,莫離支在大唐還真沒有對應的官職。如果真要找的話,那隻能是皇帝了。可莫離支要是算皇帝的話,那榮留王該往哪擺?
這麼說來,高城主您和這位莫離支並不和睦?郭業不動聲色的問道。
我效忠的是榮留郡王殿下,和這淵蓋蘇文勢同水火!
呃嬰陽王還沒死呢,下面就鬥成這樣了。
交淺不言深,郭業隨口一問,高鑫德竟然竹筒倒豆子,全給說出來了。這可實在是不符合他一城之主的身份。
是這位高鑫德太老實呢?還是有意爲之?
郭業若有所思,得寸進尺,說道:聽說骷髏山上風景尤佳,本官想要遊覽一番,還請高城主安排一下,郭某感激不盡。
高鑫德搖頭道:不是下官不給上國天使面子。而是外國來使,該走什麼路線,都是由我國朝廷欽定,下官官微職小,實在是無此權力啊!
遼東城城主可不算是小了。高句麗境內,除了平壤城,就是這個遼東城城防堅固,非是位高權重之人,不可能成爲遼東城城主。高鑫德這樣說,是有意推脫。
把郭業等人安排到館驛之中,高鑫德就告辭離去了。
郭業把斑鳩、長孫師叫到了房間之中,商量對策。
郭業道:聽這高鑫德的意思,我們以後去哪都得聽高句麗的安排。這樣,我們不僅骷髏山去不得。偵查高句麗的山川地理,也十分的不便。這次出使高句麗,算是失敗了一半了。不知你們有什麼辦法?
長孫師道:沒有那麼嚴重,實在不行的話,下官我可以暗中潛出,查探一番。可是不能公開活動的話,效果要受到一定的影響。
他還真是什麼都會!
斑鳩道:此爲下策,不得已而爲之。關鍵還是我們得取得自由活動的權力。我們不光要查探山川地理,還要看看高句麗的風土人情,不是秘密查探一番,就能瞭解到的。
郭業道:如此說來,事情的關鍵還是在這位高城主身上。要想讓人就範,無非是臨之以威,誘之以利,就看這個高城主,吃哪副藥了!
正在這時,聽得有個侍衛在門外高喊:遼東城城主高鑫德到!
郭業聞言不由遲疑,這個高鑫德不是剛回去嗎,怎麼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