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一口氣,平靜地說:“你一個人出來,我不放心。”別人只當以爲,她怎麼着他了似的。
立維一回身,“你會不放心?”有點兒散慢的語氣,可他的眸子卻幽幽地放着寒光,在暗影下象兩團鬼火,呼吸也近在咫尺,纏繞着她的。悌
陳安下意識的,從心底裡抵抗他,想往旁邊避一避,沒想到他看破她的企圖,一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腕子,他呵呵笑着:“說這話,你屈不屈心?”
“你……”陳安一顆心猛然急劇地跳起來,“你什麼意思?”
立維還是笑着:“看着別人結婚,你會好受?你心裡能好受?那纔怪了。”悌
陳安只覺得腦子嗡了一下,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立維此時笑着的樣子,要多邪惡,有多邪惡。她說不出話來,只轉了轉頭,她不能再看他。
立維卻更快她一步,擡手攫住她下巴,她不得不看着他,而他笑意更深了:“被我說中了,惱了?”諛
陳安被迫微微仰着頭,瞪着圓圓的眼:“你無聊不無聊啊!”
“我本來就挺無聊的,我要不無聊,能哭着鬧着娶你?”他臉上的笑容驟然一收,陰沉沉的:“看一看吧,別人結婚,笑容是那樣的,笑得多好,而你和我……不是!”他咬牙,一想到剛纔他們倆被寶詩推到聖壇上,她嚇得慘白慘白的臉,他就氣不打一處來,跟他在一起,她就那麼痛苦?他頓覺手腳冰涼,心肝脾胃腎全擰作一處了,那一刻,他覺得自己並不強悍,他甚至害怕,是不是命裡註定,他只能空歡喜一場,折騰過後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受不了那個……旁邊有把椅子,他急忙坐過去尋找到一個支撐。諛
面對自己,她痛苦;他面對她,也會痛苦。而他,也真看不得她那樣痛苦。所以,他只想出來透透氣。
此刻,她又在他面前,他氣餒極了,手上不覺一鬆,撤了力。
下巴處的壓力消失了,陳安怔怔地看着他,原來,他也會難過。他看上去有點兒頹廢,有些苦惱,她不得不跟過來尋找他的一肚子火氣,竟然在這一瞬間消彌。
“立維……”她的心房縮了一下,他也開始難過了吧,難過被命運操控,明知道她不樂意這樁婚事。那天,她那麼的決絕,他那麼的憤怒,他躲在門後,失手打碎了花瓶,一地的血……這些,她怎麼就忘了,她的生活渾沌極了。
她伸手去抓他的手,那一幕,在她心上是留了疤的,她得看看,是不是在他身上,也留了傷疤。
“你幹嘛?”立維厭惡地一甩胳膊,差點把她掀個趔趄。
“我看看你的手!”
立維惱了,看他的手幹什麼,看他有多狼狽?看他象個古代貞烈女子一樣一門心思要娶她、而她尋死覓活不願意嫁?有意思嗎,這樣有意思嗎?他是男人!想到這裡,他覺得憤憤不平。
“陳安,你別太過分!”他吼了一聲,黑色的眸子象閃光的水晶,猛地被投到激流裡,潑濺起水光。
陳安愣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不再象剛纔,只含了嘲諷,含了陰鷙,現在,又凝聚了很多東西。這些東西統統映射進她的眼裡,她看得清楚,心裡於是狠狠擰巴了一下。
“對不起。”
對不起,讓他爲難了,對不起,他們不幸福卻要在一起。
立維看了她兩秒,一轉身,扭頭就走。
陳安叫他:“你去哪裡?”
他大步流星往相反方向去。
“立維……”
“我去吃飯!”
“我陪你!”
喊出這話,陳安愣住了,她不是巴不得,離他遠遠的嗎?
立維卻慢慢停下步子,滿心滿腹的戾氣,頓時全化作了酸酸澀澀的一點兒甜,他無聲地笑了笑,一回身,衝她招了招手:“還不過來!”
陳安沒想到立維會帶她去通州吃農家菜,那是一個寬敞的農家四合院,房前房後種了很多柿子樹,油亮油亮的厚葉子中間,綴了許多許多的果子,遠遠看,像是掛了一樹的紅彤彤的小燈籠,映着湛藍的天空格外醒目,而院裡,因爲過節,也在屋檐下拉起了兩排紅燈籠,到晚上,燈一亮,更顯得有過節的氣氛了。
院裡停了四五輛汽車,全是京字打頭,東西廂房和倒座裡傳出杯筷聲和熟悉的京腔京韻。
主人家彷彿和立維很熟,極熱情地把他倆讓進正房,臨時加了一桌,等着上菜的工夫,陳安問:“會不會出來太遠了?”
立維也不看她:“這還沒出北京城呢。”
“寶詩會找我們的。”
“那你回去吧。我可得吃頓好吃的。”
陳安就瞪他,他只是不理,彷彿在氣頭上。
不過這樣舒適的大土炕,臀下坐的是用苞米皮編的墊子,十分愜意,她用手按了按,軟乎乎的。
立維說:“你要是喜歡,以後,我們常來。”
一頓飯下來,寶詩沒有打電話來,中間,立維倒是接了幾個電話,聽他口氣全是公事,什麼這個行情走勢、那個資金流向的,陳安沒癮,只是一邊夾菜,一邊看他,他側了身,臉上幾乎沒什麼表情,偶爾一眼瞥過來,看到她在瞧他,他嘴角立即彎了彎,露出笑微微的模樣,一秒不到,很快又側了臉,沒了表情,回到談話中去……是啊,帶領那樣大一個公司,他應該
有這樣一面的,只是平時,她見慣的,不是這樣。
兩人返回禮堂時,已經快下午三點了。
寶詩一見到陳安就笑得賊眉鼠眼的,小狗兒鼻子似的在她身上嗅了一通,悄悄地說:“你們倆可真行,就這點兒時間,也能擠個約會出來。”
陳安有些窘迫,哪裡是呀……
沒一會兒,負責婚禮現場指揮的人來了,分別給每人講了程序和站位,並沒多麼複雜。所以彩排很早就結束了,衆人陸續散去。
陳安和立維一起出來,站在停車場,陳安朝四面看了看,明天,這裡該熱鬧了;明天,將是寶詩和三哥的結婚紀念日。今天以及以前所有種種,將統統告別了。不知怎麼的,她就有些感慨,心底擰起一股子疼。
她深吸一口氣,一轉身就看到立維在打量自己。
立維問:“可是累了?”
陳安笑了笑,說:“哪敢說累,要說累,明天新郎倌兒和新娘子纔是最累的。”
立維不動聲色:“他們除了心甘情願外,還甘之如飴!”
陳安眼神一跳,急忙避開他的:“我得回了,奶奶在家等我。”
他沒動,也沒說話,陳安的雙腳,也只好釘在原地。
他身上是熨了線的襯衫和長褲,襯得他長身玉立,外套隨意搭在臂上,莊重中透出一股自然的隨意來,可她卻覺得壓力襲來,直接壓到心臟的位置。
關係近了,他們反而倒疏遠了似的,連玩笑也開不得了。
陳安木訥得幾乎要癡呆了,肌肉也僵得死死的,唯獨神經格外敏感。她聞得到他身上清新的薄荷氣息,伴着菸草香,毒藥一樣鑽入她的五臟六腑,她覺得惶恐極了,不由放輕了呼吸,甚至連鼻息也塞住了——被他這樣注視,她簡直在受炮烙之刑,無數只小蟲子咬噬着腳底板……
立維終於說:“回吧,晚上早點睡,明天,你會很累的。”
陳安象得了大赦似的,急忙點頭:“你也是。”她轉身要走。
他又囑咐說:“別忘了拿禮服。”
陳安呼吸一窒,張了張嘴巴。
“怎麼?”他問。
“沒什麼……”她不想解釋。自己穿哪件衣服,不穿哪件,這點兒權利,還是有的吧。“那麼,明天見。”她揮了揮手。
“安安……”他欲言又止。
“什麼?”她秀氣的眉峰不自覺地聳了聳。
立維注意到了,笑了笑:“明早,我不能過去接你了,你早些趕過來就是。”
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知道!”他明早要去二嬸家,護送新娘子。
陳安拉開車門,上車走了。心說,這人真囉嗦。
立維還站在原地,其實他剛纔想說的是,我能親你一下嗎?
但終究沒說,他知道她在緊張,甚至是有些怕他。可她哪裡知道,他其實,真正怕的人是她。
陳安回了帽兒衚衕。
上房裡,張阿姨在陪奶奶說話,看到她邁步上了臺階,張阿姨就迎了出去。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可算回來了,見過着急的,沒見過你這麼不急的,都什麼時候了,你想好穿哪件了……”看到陳安手裡提的袋子,她擡了擡下巴,問:“這是什麼?”
陳安笑着,一擡腕子,晃了晃:“衣服,咱人緣好,朋友送的。”
兩個老太太不約而同心領神會了,昨晚,鍾夫人來了個電話,閒聊之餘,就說起安安禮服的事,鍾夫人說,立維好象也給安安準備了一件。
那甭問,這件就是唄,怪不得不急呢。
~題外:這幾天親們的評,歡都看了,兩派啊,歡也無語。但文該怎麼寫,歡會照自個的來。
謝謝關注,明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