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 86 章

相較於文憲這頭的準備, 張靜他們悄悄走的確實有點辛苦。雖然車上肯定是安排好的,車內的佈置也是極盡舒適,但終究這一行人人手實在少, 凡事總需要親力親爲才行。

這一路男人就張靜和文十一兩個, 外加一個車伕, 自然凡是有些髒的累的活兒都逃不開。兩架馬車要倒夜香之類的事情就不算什麼了, 有時候走的尷尬, 前後沒找落,要在路邊縮一宿的時候,挖土坑燒火之類的事着實是考驗了張靜一把。

張媽媽和王姐兒雖然是女性, 但也是勞動人民出身,倒是無所謂。比較讓人吃驚的是丹青, 看起來嬌嬌弱弱的, 連跟着她的兩個女孩兒看起來都跟深閨裡養出來似的, 結果一路上該做的事一件不落。還搶幫着張媽媽做了不少活兒,把老太太心疼的, 最後乾脆認了幹閨女。

但就算如此,這一路也走的挺辛苦。也虧得文十一交遊遍天下,怎麼走他都能找到朋友接應,就算是荒郊野外,也會有奇怪的來無蹤去無影的人給他們送吃的。

這點讓張靜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 張媽媽她們則是乾脆不知道, 因爲文十一怕嚇到老太太, 一直都沒敢讓送東西來的人靠近過馬車休息的地方。

張靜再怎麼說也是個男的, 而且以前也有過接觸, 知道這人在他家爺心裡地位不同。文十一自然也不會太瞞他,有時候可能要連走幾天山路的話, 甚至還會和張靜一起去取東西,順便也讓張靜直接吩咐下次要送些什麼來。

這種感覺對於張靜來說顯然是相當的新奇,有種就彷彿是一腳踏入了俠義世界的感覺。尤其文十一那些送東西來的朋友,每次都不是同一個人,與其說是朋友,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下屬。

漸漸的張靜看文十一的眼神都帶上了一層崇拜:那得是多麼強大的人,才能把那麼多會高來高去的傢伙馴的服服帖帖的啊!

文十一是老實人,或者說他的聰明勁兒和敏感勁兒全在武學上頭了,他那樣的人朋友多,朋友間的交情也未必淺,但卻並非是如同文人學士那樣的講求感情上的共鳴。更多的是一種豪爽,直來直去的習慣。

對於人情世故,他雖然知道,卻不會那麼通透。張靜這種崇拜的心思他這輩子都還沒機會怎麼從別人身上體會到,也就看不太明白對方的行爲含義。

每天被張靜炙熱的眼神盯着,就覺得後背上都在冒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裡有做錯,讓張靜不好意思說,又很難忍受。

不過這種日子持續的時間不長,張靜很快就沒心思去注意文十一,因爲文祈怎麼說也還是個小孩子,又是從小嬌生慣養的,上路一旬都不到,還是病倒了。

本來爲了文祈路上走的就慢,那三百里的距離也是直線距離,真要走起來彎彎繞繞得多走一倍的路都不止。所以原本的計劃,路上的時間就要耽擱掉將近一個月。

現在走了三分之一都不到,文祈就病倒了,一行人真的是心火蹭蹭的往上竄。最後還是文十一拍板決定了,在興元不到的長洲先落腳休息,等文憲的大部隊路過。

文憲這次要跑的路很遠,人又帶得多,又是專門採辦年貨,必然會涉及到藥材買賣,所以隊伍裡是會帶上醫生的。文祈的問題,雖然說可以在醫館裡看,但大家都不會太放心,還是自家帶出來的醫生更好些。

當然,說是等,實際上也不會真等。畢竟文憲的大部隊要比張靜他們晚出發不少日子,死等的話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等到。

事實上文憲接到文十一的消息的時候,他帶着的大隊人馬纔剛浩浩蕩蕩的出了城。也是恰好,隊里正好有個吳方。

吳方老家在南邊,家裡那頭現在還有兩房親戚,而且都開枝散葉,活的不錯。小輩們有時候也會來京裡看看這位大叔伯,只是兩廂里路途遙遠,雖然彼此親厚,這樣的見面機會並不多,更多隻能靠鴻雁傳書保持聯繫罷了。

老人年紀大了,一個人出門總歸不便,但每到逢年過節的又會想家。現在聽說有這個機會,就想跟回去看看。

本來隨隊有兩名醫師,也是醫術不錯的,不過和吳方一比就顯得次些。最重要的是,吳方在草藥方面的研究是一絕,就算是太醫院也經常會請他去探討的那種。

文憲這次南下,置辦各種藥材也是一件重要事。對外雖然沒說,但實際上老皇帝情況有點糟糕這事兒也總歸是無法瞞住天下所有人的眼,該知道的也都知道。所以睿王府這次出動,也都清楚,藥材蒐集這塊的份量實在很重。

本來隨隊的兩名醫師也算是經驗老道,都是有過在太醫院的工作履歷的。但一想到這藥說不定就要獻到宮裡去,就覺得肩頭上的擔子那個沉重啊……吳方主動提出要跟隊,那簡直是再好不過!

一來二去吳方就加入了文憲的隊伍,然後文憲就收到了文十一的消息。

文祈生病,可大可小,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鬧大了讓文瑞知道。旅途不適病體微恙什麼的,如果到此爲止,文瑞聽說之後估計頂多也就是擔心一下;但如果不小心發展成了病體沉重無法前行那就完蛋了。

在這點上大家的意見十分一致,於是吳方立刻整理了下就和文十一派來送口訊順便接人回去的手下一起出發,往長洲趕去。

吳方這頭已經算是相當的抓緊,但對於在長洲本地乾等的衆人來說,依然覺得時日漫漫。

好在其實文祈的問題就是不喜歡馬車,一旦停留下來,雖然還是借住的客棧,但無論是房間還是吃用都是最好的,又不用日夜坐馬車,也就慢慢的緩過勁兒來。

等吳方趕到,問題已經從文祈的病上轉移到了別的地方。

這事兒是吳方自己都沒想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上次文祈被下藥的時候是自己給他看過病,小孩兒對他現在有一種莫名的依賴感。

和對文瑞對張靜對張媽媽對丹青等等衆人的依賴不同,那是種相比較更加奇特的依賴。比如吳方如果在,小孩兒就全身舒坦,飯也吃得下覺也睡得着;但如果吳方不在,他立刻就會各種不舒服,頭痛肚子痛全身都痛。

吳方從醫多年,有沒有病這個是一看便知。

文祈現在身體實際上問題不大,出了京有段距離,風土人情總歸有些不同,略有些水土不服是真的。另外長途車馬勞頓,小孩子嬌貴,身體可能也會有些痠痛。

但無論如何絕對沒到文祈現在一看不到他就會表現出的那種程度的不適,那種喊不舒服的樣子,比起真的有什麼病痛,不如說更像是撒嬌。

這個年頭還沒有心理醫生,吳方也是從醫多年這纔對患者的心態有所瞭解,很多時候靠這個還能解決不少的疑難雜症。但文祈這個表現還真是這輩子頭一次見,畢竟小孩子怕大夫的多,會黏着大夫的基本上都可以算是奇怪的小孩了。

不過文祈是小世子,在別的小孩兒身上算“奇怪”的表現在他這裡就是“有膽識”,最後的結果就是文憲不得不修改原本的計劃。

他一開始只打算讓吳方給文祈看過之後就直接帶人南下,一方面送吳方回老家探望,順便也就在那附近採辦藥材。吳方老家可以算是醫藥之鄉,歷來宮裡用的藥材也會在那裡徵收很多,正好一舉雙得。

現在文祈不放人,當然文憲這頭的行程也不能耽誤,兩廂裡都要顧到,就只能委屈老先生了。而所謂的委屈,就是文憲想盡辦法讓文祈同意暫時放人,只要文祈現在肯放,回頭他就讓吳方辦完事也直接去文家莊。

於是前往文家莊的名單裡又多了一名大夫。

再算上另外安排過去照顧他們日常生活的下人,最後等一個多月後好容易在文家莊安頓下來,張靜才發現算上還沒到的人,整個莊子裡的居留人數居然直接翻了一倍。

文家莊所在的望鎮算不上是很繁華的地方,面積也不算大。從東到西,從南到北,兩條大路十字型把整個鎮分成了四塊。

南面出去是一望無際的田,田邊接着鎮子這頭就勢開了很多店鋪,基本上生活常用物品這裡都有賣,算是鎮子的商業區。靠東的那頭比較集中買賣店鋪,靠西的這頭則有澡堂剃頭之類日常服務。

靠北則是居民區,也有醫館和學館,這些都集中在靠東那頭。靠西的基本上就全是住戶了,當然住戶裡有富裕有貧窮,從有錢到沒錢,一溜兒往西排過去,還有散在野地裡的小房子。

而文家莊則在鎮子的最北面,一個莊子就佔地十頃,莊裡還不含田地。文家莊的田是另外算的,圍着整個這一片鎮子周圍的田,除了南邊出去的那些是鎮上人的之外,其它所餘都是莊裡名下的土地。

單從面積來看的話,這莊子簡直是奢侈的不得了,因爲就一個文家莊就已經有半個望鎮那麼大了,更不要說算上田的話到底能有多大。

望鎮上的百姓也有六成多都是文家莊的佃戶,莊裡有個什麼風吹草動,那絕對是羣衆都喜聞樂見的八卦。

張靜心裡其實知道,文瑞爲了避人耳目,這次安排的這地方已經是極其小的一處安逸住處,但知道歸知道,他家新家老屋加起來面積都不過半畝地大小,乍見這佔地論頃的莊子,還是深深的體會到了某種仇富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