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7 章

文十一今天本來不當值,昨晚府裡又那麼一鬧了大半夜,一大早還要安排人給文瑞送信什麼的,幾乎一夜都完全沒來得及休息,十四來喊他的時候難得的他還在房裡呼呼大睡。

雖然他和文憲這次是打定了主意要放任,但總歸也不可能真的隨她們去鬧,護院被他們攔住了不給出來,結果在前頭偷偷控制事態變化的就成了他。

這也是昨晚雖然鬧了一出,但到底還是在“緋聞”範疇裡而沒有發展成“醜聞”從而讓以春娘爲首的那一羣女人找到藉口大鬧到公堂上的原因。文十一毫不懷疑,如果昨晚春娘真的吃了虧,她會顧忌到女人家不應該拋頭露面的規矩而放棄跟她那個寵溺過度的爹爹哭訴的機會。

結果這才睡了一個時辰多點,王爺就又讓人來把他喊了去,而且連文憲也讓套車趕過去,文十一心裡有種預感,這肯定是哪裡沒處理好了!

一路上想前想後的,卻也想不出哪裡有遺漏。莫非春娘還是去跟她爹那裡告狀了?可從昨夜到現在也沒見她院子裡任何一個人傳消息出去。莫非她家老頭子聽到風聲自己找到新學府裡去和文瑞理論了?這倒是有可能!

不過轉念又一想,昨晚他女兒可算是大獲全勝,最後那蕊珠是哭着回去的。那老頭子是個雖然寵溺無度不在乎女兒婦容婦德的,但是偷偷把好好的閨女送到男人家裡這種事說到底已經是完全無恥的做法,應該也沒那個可能會主動去大肆宣揚,那這到底又是怎麼了?

問十四吧,十四又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而且問急了還面紅耳赤起來。文十一心裡那個奇怪啊,好在他們腳程都不慢,起碼比文憲那套着小馬駒的馬車被人羣堵在街上慢篤篤的前進要快很多,不久就到了地方。

文十一遠遠就看到他家王爺正陪着張氏少東在學府後花園裡走路說話,也沒敢直接上去,先偷偷跟在後頭偷聽了一會兒。文十四大概也是覺得他家王爺這事兒吧實在是不好說,雖然十一這麼做不太像話,他倒也沒阻攔。

聽了一會兒,雖然沒聽到太多,但也足以讓文十一明白問題的癥結所在了。這纔想起今天府裡會有人過來學府這裡送東西,可是顯然自己也好文憲也好,都忘了關照那些人不要亂說話。

這果然是自己疏忽了,雖然那些底下人不見得有那個膽量跑到街上去亂說,但在面對同樣是一個府裡的人的時候,就難保他們會不會傳的很誇張。

而且王爺昨晚肯定和張少東有些什麼,看他今天那個樣子就知道,多半那位小爺也聽到了那些傳聞,心裡不痛快着,於是王爺跟着不痛快,再於是他和文憲估計就得倒黴。

明白了大概,其實也知道於事無補,不過總歸不至於愣頭愣腦的就撞到文瑞火頭上。文十一又給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設,這才從樹冠上一躍而下:“屬下文十一參見王爺。”

要說文十一到底不是個細膩的人,思慮太多反而就思考不周。如果他能多轉個彎考慮一下,選擇從遠處正常的走過來見文瑞,那接下來的事兒肯定要比眼下的情況好很多。

眼下張靜本來心思千迴百轉就有些走神,文瑞在旁邊又哄又賠不是的正兩人世界呢,文十一那麼大一個就相當突然的從天而降了。

張靜本來被文瑞哄的有點心軟,又擔心時間拖得久老孃也好夫子也好都會找他,正有點着急回去,結果一句“不如先回院中再說”就這麼被文十一給嚇的卡在了喉嚨裡。文瑞正仔細聽他說話,也被文十一給嚇了一跳,差點原地蹦起來。而且剛纔張靜明顯是要給自己說什麼,結果話沒出口就被打斷,萬一那是句重要的表白呢?!

等他看清面前站着的是一臉無辜、被他們驚嚇的樣子也嚇到了的文十一,心裡那個氣啊。又想到他既然是從樹上下來的,也不知道他們的談話他都聽了多少去,自然沒了好臉色:“如何只有你一個,文憲呢?”

文十一一看文瑞這架勢就直覺他家爺正在火山爆發的邊緣,連忙跪了下去:“回爺的話,文管家車被堵在半路,略比屬下慢一些,大約片刻後也當到達。”

張靜總算定了神,這纔看到是文十一,不由喜出望外:“十一兄?多日不見,你可安好?咦?你……十一……文十一……”他突然發現除非是這位十一兄在那之後也投靠了睿王府,否則就是自己後知後覺了。

文十一這會兒總算也感覺出不妥來,連忙想要彌補:“這個,小王爺收留了在下……”

張靜恍然大悟狀:“果然如此麼?十一兄好身手好本領,到文兄手下做事,必然前途無量。”

文十一還謙虛:“不敢,小的只求能有一碗飽飯便足矣。”

文瑞站在一邊看的感嘆:瞧瞧這一個呆一個傻的!不過呆的那個怎麼看怎麼可愛,傻的那個……回去扣月錢!

這會兒工夫,文憲也終於趕到,他比文十一要明白的多,之前就已經弄清了大概是怎麼回事。這一路過來先找到了那兩個女人,問清楚了緣由,扣了這月和下月的月錢並把人罰去柴房裡粗做三個月以示懲罰,這些都處理完了,纔敢來見文瑞。

等遠遠的看到文瑞他們,直接提起衣服下襬,一路小跑了過來,到了文瑞面前雙膝一彎就跪了下去:“文憲叩見王爺。”

真要說起來,文十一是武人出身,在文家雖然地位很高,但是武人都比較粗,如果有犯錯,不用等主家開口,自己往往就直接上荊條抽,所以他跪下去的時候文瑞還不會不習慣。

而文憲則不同,他在文家老家的時候就很得文瑞他爹的器重,才十歲出頭就當了賬房的副手,算是少年才俊那一類,就連政德帝對妹夫家這個小孩十分喜愛。

要不是文憲自己對於功名仕途真的沒慾望,本來建國初他就應該贖了自己的奴籍直接入仕。所以在睿王府,雖然職位只是三管家,但實際上就連屈山見到他也要禮讓三分。

這樣的一個人,又是從小看着自己長大的,在文瑞的記憶裡,除了每年先祖祭奠的時候,還真沒太多他下跪的回憶。

平時他不要說是見文瑞,就算是偶爾私下被政德帝召見那也只是行個秀才禮,文瑞也從沒覺得對方應該有任何下跪的舉動。以至於今天文憲這一跪效果十分顯著,直接就把文瑞的愧疚感給跪了出來。

張靜不知道這些,不過文憲平時的行事做派就會給人留下一個印象,那就是他雖然聽起來只是個王府的管家,還不是總的那個,但實際上他的身份要高貴的多。

這種氣質也是多年被周圍的人重視,而自身也確實肩負重任,這才能漸漸不自覺的被培養出來。那種從內而外的大氣沉穩,就算是文瑞站在那裡,也不可能表現的更到位。

所以今天這一跪,張靜也被嚇了一跳。文憲就算是跪下去了,也很有風度。雖然頭垂着,腰背卻是挺直的,怎麼看都活像是文瑞這個惡霸主人在苛責下屬。

一旁同樣跪着的文十一心裡那個氣啊,幾乎要噴血。什麼叫兩面三刀,隔壁這傢伙就是!昨晚他怎麼跟自己說的來着?!

“小王爺雖然樣樣都好,就是風流的過了頭。平日裡偶爾逢場作戲,有個名聲在外也就罷了,如今這樣,卻不是他一日日做出來的?總該讓他有次教訓纔好!”

後來前頭鬧的大了,護院要出去,又是他來支使自己去攔:“再莫要讓他們出去。那春娘怕不能夠威風?但凡有人出去,便是應了她,只怕日後更要囂張。倒真把這王府當她自己家中一般,撒潑罵街,哪裡有一點沒出嫁閨女的模樣。”

最後等把人都攔了,他丟下一句:“今日飲的有些兒多,支持不住。十一兄,此間都交與你看顧,幸苦。”直接就跑去倒頭大睡!現在倒好,小王爺要問罪,他給這麼一跪,分明是先來給小王爺個下馬威!

文十一頭也低着,文瑞和張靜看不到他臉上表情,只是莫名覺得好像自從文憲跪下之後,就有種殺氣在不知不覺間瀰漫開來。

張靜是不太清楚這些,但文瑞不同。畢竟是自己家裡的人,平時就算不管他們這些私下裡的折騰,知道總還是知道的。所謂“不想知道也不可能”就是這種情況,所以心裡馬上明白,別看文憲這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只怕這整件事裡頭他的責任還比文十一要大!

之前張靜看到文十一,雖然把對方認出來,卻完全沒有聯想到當初是自己派了文十一去找的張靜,這事兒讓文瑞心情好了許多。畢竟他只要有可能,是完全不想讓張靜對自己爲他做的事情感恩的。

眼下文憲再來這一出,文瑞立馬抓住重點,對文十一的態度也和緩了許多:“十一,你且先起來。時候不早,先去用過午飯,飯後再來。”

至於文憲麼……

“文管家,你來的辛苦,來來先起來,隨本王先去用過午飯再說。”

文十一一下放鬆了下來,王爺還讓他去吃飯,說明已經不怎麼責怪他了。雖然回去之後大概各種罰還是跑不掉,但肯定都在自己能承受的範圍內。

而文憲的話……文十一應諾了之後站起身,偷偷瞥一眼身邊,果然文憲臉色都已經變了。本來白皙的膚色因爲趕路着急而泛着一層紅暈,腦門上還有薄薄的一層細密的汗,現在額頭上的汗珠都能明顯的看到了,面色也由紅轉白,顯然十分驚恐。

文十一一邊退下一邊不由暗想:“小王爺的威壓果然不尋常,這頓飯希望文憲不會吃出腸胃病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