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4 章

不管怎麼說,站着說話肯定不方便,最後張媽媽還是帶着疑問被張靜請到了屋子裡坐下,錢夫子也坐下了,這才把文瑞的打算給大概說了一下。當然,原因方面只說了因爲一直寄住在學裡,和張家感情好了,所以想讓張靜認個乾兒子什麼的。

錢夫子一直默默的聽着,偶爾喝口茶,顯然是在思考文瑞這話有幾分可信度。張媽媽比較實在,沒那麼多彎彎繞,這會兒就有些發急,顧不上許多,拉着張靜偷偷問他:

“如何就有這樣事情了?雖說是王爺家的世子,那是八輩子上趕着的親戚,但到底你還未成親。倘現在認了,將來哪家姑娘願意過來就當媽的?”

張靜本來對這事兒也多少有些顧慮,到不是張媽媽提的這個原因,而是因爲文瑞那些分析。雖然文瑞一直在強調不會有大事,他做那樣安排也不過是以防萬一。但俗話說得好,好的不靈壞的靈,萬一真的有了萬一,那可怎麼好?

養着文祈什麼的都還好說,萬一文瑞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張靜就覺得一激靈。呸呸呸!百無禁忌百無禁忌!

本來心裡也理不清,張媽媽這個顧慮一下子把他從對未來的思考給砸回了當下。成親?他跟文瑞都這樣了,就算他能同意,文瑞也沒可能同意吧?!而且他也確實沒有成親的打算啊!

“娘,這個……”

文瑞就站在旁邊,張媽媽雖然把張靜拉過去低聲說話,畢竟還是能大概聽到一些。一想到張媽媽還在想給兒子蒐羅媳婦兒,心裡自然老大不樂意,不過面上又不好表現。正尋思着怎麼才能過去打斷,錢夫子放下了手裡的茶盞,開了口:

“張靜,時候不早,先帶你娘去歇息下,安排用膳吧。小王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這句話幾乎是解脫了張靜,連忙先帶着老孃去了後房。不過對於文瑞來說,絕對是讓他腦袋一暈的事兒,果然還是瞞不過去……

看張靜孃兒倆帶着王姐兒和孩子們走了,錢夫子才轉過頭向文瑞:“小王爺有什麼打算,還請直說。張靜從小資質平平,最不通的便是這些。”

感情這是怕自己把張靜給騙了!文瑞頓時覺得心裡又是一鬆。怪不得張靜事事都要和錢夫子商量,這大概也就是緣分了,老先生是真的把張靜當自己家小孩兒似的照顧着。

“不敢,小王也是希望靜弟他一生平安的。”

這句話出口,果不其然夫子眼睛就眯起來了,冷冷的看着文瑞,好像已經琢磨出了什麼一樣。文瑞只覺得背上冷汗直冒,所謂薑還是老的辣,就這瞪人的功夫,他都還有的學。

沉默了很久,錢夫子纔開了口:“張靜是個好孩子,心思單純,其實容易誤入歧途。”

文瑞心裡咯噔一下,心說夫子他不會是真的看出什麼來了吧?老實說怎麼忽悠張媽媽他也考慮過,並且大概也有個想法,但是怎麼忽悠錢夫子這種事兒還真沒去想過。

錢夫子的見識肯定不是想辦法潛移默化就能改的,而且老先生又很正直,這要被他發現自己要拐跑他的寶貝學生那還了得!

斟酌又斟酌,文瑞這纔開口:“靜弟爲人直爽,又毫無心機,小王定不會害他。但先生想必早有定奪,小王也不瞞先生,這其中確乎有小王一點私心。”

扯謊話瞞是沒用的,就算錢夫子不點破,自己只怕最後也討不到好果子吃。不過要坦白也要有選擇,所以文瑞想過之後就決定把自己將來的打算也略微跟錢夫子稍微提下。

按錢夫子那個通透的性格,肯定不用說太多,對方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倘若老先生到時候有顧慮,怕給張靜帶來麻煩,那就再想辦法說服就行。

有了這個打算,文瑞倒也不慌了,慢慢和錢夫子交代。又特意強調了一番文祈眼下並沒有認祖歸宗,別人要找麻煩也不會先打算到他頭上,自己只是有點未雨綢繆。至於錢夫子會有可能提出的問題,也只能見招拆招了。

文瑞在正房裡應付錢夫子的時候,張靜把張媽媽讓到了後院裡。因爲是和文瑞合住的院子,雖然沒有留僕從在院裡服侍,但是一日三餐還有打掃什麼的,也都有專人來做,不用另外費心思自己動手。

張靜把張媽媽安頓好休息,藉口去關照午飯就遛了出來。他可看得出,他娘一副要跟他好好討論下“媳婦兒”問題的樣子,如果被拖住了,只怕一直到吃飯都不會有解脫的機會了。

不過既然說了去廚房看看,出來就馬上亂跑也不好,張靜就真往廚房裡去。到廚房門口發現裡頭多了兩個三十來歲的女人,似乎是從睿王府裡過來送東西的。

往日裡一直在這裡負責做飯的那個姓鄭的媽媽正在說來送東西的兩個女人:“我說你們哪,那是王爺的事兒。王爺的閒話也是你我說得的?小心被王爺知道了,撕了你們的嘴。”

穿紅的那個女人就說:“哪裡就有這麼嚇人。咱們王爺寬厚,斷不會做那種苛責下人的事情。”

鄭媽媽截斷她:“既知曉王爺爲人寬厚,你我做下人的,更不可背後亂嚼舌根纔是!”

另一個穿蔥綠色的女人不以爲然:“我們所說又不是王爺的壞話,那女人既做得出來,便是樂得別人說罷。否則她一個歡館裡頭的女子,如何能高攀到王府裡來!”

張靜本來聽到這幾人似乎是在說文瑞的壞話,正想進去打斷她們,結果這句話一出來,本來要踏出去的步子又下意識的收了回來。

學府落成那天最後那一出他可是還相當的印象深刻,雖然文瑞後來有把事情給他說清楚,張靜自己也知道,男子漢大丈夫,糾結這種事情未免無聊。但這種事情,除非是自己親手解決的,否則難免總會有種疑神疑鬼的心態。

而且就剛纔那句話,張靜直覺說的還不是學府落成那會兒的事情。難道那個女人後來又做了什麼?那文瑞有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文瑞到這裡來,這些事一概沒有提起,現在自己和對方的關係又不尷不尬的,自己倒是想去相信文瑞的保證,也覺得文瑞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但誰都知道,所謂天有不測風雲,又有誰能預料一個可能看起來不大的事情會不會引發大的變故呢?

說來這種事情劉大哥也說過呢,叫做什麼來着?飛蛾……不對,蝴蝶什麼?總之就是一點點小事就有可能引發大後果。如果真發生了這樣的情況,文瑞現在正在策劃的事情會不會受影響?

而且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光是想到還有那麼個女人在纏着文瑞,心裡也堵的難受,幾乎不知道要怎麼排遣纔好。

所謂關心則亂,就那麼簡單的一句話,張靜整個陷入了妄想的漩渦,不僅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跨進廚房的腳步,甚至還做起了君子不齒的事情:偷聽。

裡頭的女人們不負張靜所望,你一句我一句的就把事情大概給交代了個清楚。說是在中秋那晚,那個蕊珠真的是十分厚臉皮的找到了睿王府來。說什麼本來約好文瑞會去看她,結果一直等來等去沒等到人,她很擔心,最後還是忍不住就找過去看看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這種藉口實在很爛,別說她身份擺在那裡,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她來關心文瑞的情況。就算她可以,這樣半夜跑去男人家,也絕對是於理不合的。

不過整件事裡絕的地方並不在這裡。綠裙子的女人嗤笑了一聲,十分不屑:

“那春娘也真是了得,便是爺屋子裡的姐姐們都還不曾說甚,她一個纔剛被送來個把月的小丫頭,爺都未必記得有她,居然就這樣衝到門口去同那蕊珠理論。真當她自己巾幗的英雄,女中的豪傑?還是覺得自己是那位送來的人,地位便不一般了?”

紅衣服女人跟着“嗤”了一聲:“左右橫豎不過是個丫頭,又不是那位的親姊妹。大概也就是仗着自己生的好,驕傲罷了。只是她還真做得出,那樣的底氣,不知情的斷然覺得爺有多寵她一樣。”

大概這個話題連鄭媽媽都有點興趣,這次也沒有阻止她們,反而加入了討論:“那春娘真要說,來頭也算大了。聽說她本家爹爹還是個中丞?若是真的,那她確實是比爺屋裡那幾位地位要崇高些。”

紅衣女人依然很不屑:“那也只是靠她家老頭子,爺屋裡那幾位姐姐可是都有皇上直接授的女官爵位的,便是每月從宮裡領的俸祿都還專門有公公送到府裡,那丫頭如何能比。”

綠裙子女人馬上附和:“那是!真不知那小丫頭哪裡來的膽兒,還敢和春桃爭,要人家改名字。春桃的名字是聖上賜的,她那春孃的名字改了避諱纔對!”

這句話引起了另外兩人的共鳴,贊同聲一下子大了起來。

屋子裡的女人們還在嘰嘰喳喳,屋外的張靜已經徹底僵掉。“早知道剛纔就喝止她們了”這樣的念頭和“幸虧聽到了吧否則我還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念頭在腦子裡興奮的互掐,誰也不讓誰。

本來知道有個蕊珠就已經夠堵心的了,結果原來還有個不知道誰送去的春娘,但最糟糕的是這倆貌似還是新鮮的,文瑞本來屋子裡還養着幾個?

雖說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而且文瑞那樣的身份地位,要沒幾個屋裡人那才奇怪。但張靜那從小就被大劉薰陶、被錢夫子教導的耿直愛情價值觀裡,一夫一妻相敬如賓白頭到老纔是正宗。

如今雖然自己也做出了很違背自己價值觀的事情,但好歹那是因爲有文瑞的保證。他雖然一直提醒自己不能完全當真,但潛意識裡總還是抱着可以相信文瑞這樣的想法。

現在猛可裡知道了這樣的爆料,直覺頭裡嗡嗡的,渾身都發涼。雖然不想去懷疑文瑞,但這些事文瑞全都提也沒有跟自己提過,那是因爲覺得事情小的不值一提?還是純粹覺得沒有這個必要?自己在文瑞的心裡,難道其實也就是個好利用的工具?或者是圖新鮮的玩具?

雖然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在給自己說“不可能是這樣,文瑞一定有合理的解釋”,無奈這個聲音在剛剛聽到的那些事情面前實在戰鬥力可以忽略不計,張靜只覺得自己的心肝肺都要攪到一起去,就這樣呆愣在了廚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