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要說張靜會去廚房,大劉的慫恿固然是個因素,但本質上還是家教的緣故。

雖然孔聖人有君子遠庖廚的古訓,但本意不過是警示讀書人不要隨便殺生。後世人往往斷章取義直接解讀成了讀書人不能進廚房不能做家事,導致無數秀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成了五穀不分的廢物,這是錢夫子最爲痛恨的理解方式。

再加上張家情況特殊,日常裡如果張靜不能幫張媽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張媽媽的負擔會更重。所以對於張靜,錢夫子一向不僅不阻攔他做家務和下廚,反而還會在季節轉換人體負擔加重的時間裡督促他多多相幫老孃。

對於這些,文瑞這個十多歲就開始當安樂王爺的人是想象不到的。所以當他在廚房外看到廚房裡張靜手法熟練的在幫大師傅切菜的時候,着實驚訝了一把。

莊裡的大廚房雖然有個大字,但實際上也就是比較寬敞而已,文瑞本身又顯眼,張靜擡頭就看到了對方,一時十分尷尬。

文瑞倒是大方,看到張靜發現自己,乾脆直接擡腿就走了進去:“賢弟如何在這裡忙碌?”

廚房裡一衆人都愣了。畢竟是給飯吃的小王爺,人他們還都是認識的,但是這些年來從來沒看過這個尊貴的人進入過廚房間,今天這是怎麼啦?!

大師傅畢竟是大師傅,反應最快:“啊!小王爺還請止步,莫要髒了您鞋襪!”

聞聲文瑞停了步,笑笑擺手:“無妨無妨。”

大劉就在張靜腦袋裡笑:“嘿有趣!這小王爺還真跟來了嘿哈哈哈哈。”

張靜這會兒也除了大圍裙,洗過手迎着文瑞過去,聽大劉笑,不由奇怪:“劉大哥你笑什麼?”

“沒啥沒啥,等回去的,大哥給你講點事兒聽,到時候你就明白了。噗嘻,嘿嘿嘿……”

他劉大哥偶爾確實會這樣抽風一把,張靜也就不去管他,先去解決文瑞的問題:“文兄如何過來了?外頭馬上就要開席,還是外頭先坐罷。”

“不妨,倒是你,這些事自然有廚子在弄,你如何自己下廚?”雖然張靜換了一身短打切菜的樣子看起來也讓人莫名的覺得很養眼,但是文瑞更多的是擔心如果被錢夫子知道了,是不是又得一頓好罵。

“讓文兄見笑,此乃小弟在家中養成習慣。夫子每教導不可因讀書而廢其它,君子遠庖廚不過是令吾輩讀書人修身養心,莫要肆意屠戮。家中事務,當能以身作則方爲上,是以小弟於此道還算熟悉。今日家母又在莊裡做客,橫豎無事,便來此間幫忙一二,粗手笨腳,幸而大師傅不嫌棄。”

“咦?原來這還是夫子的意思?怪不得……”怪不得學堂會有計劃涵蓋到手藝技能的教育方面。

“文兄找小弟有何事?”

“啊,無事。只是來看看你在此間作甚。”

“若無事,還請文兄外面坐,小弟再相幫大師傅把那堆菜切完就好。”

張靜這麼一說,大師傅着急了:“不用不用!張公子只管和小王爺出去坐吧。”

哎?原來事情還沒做完啊……文瑞往廚房裡頭看過去,張靜剛纔切菜的地方果然右手邊還堆着一堆青菜白菜的,之前被張靜的身體擋住了沒有看到。

“無妨。錢夫子說的對,愚兄這些年在家中養尊處優確實不妙。這樣吧,這位大師傅可否同意讓小王也來幫忙?”

張靜幾乎要噴出一口老血,感情這小王爺就是打算來搗亂來了!一邊兒大師傅已經急的臉色都變了:“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

文瑞笑的一臉無所謂:“賢弟的短打是同這裡村民借的麼?倒好利索!愚兄也去換一身來。”

張靜一把拉住他:“小弟突然想起,時間不早,文兄同我一起去請夫子起身吧。文祈也要接出來纔好。”

“文祈無妨,王姐兒定會好好看護。倒是夫子……”文瑞想了想,轉頭朝場上喊:“小蜆子,過來。”

張靜默。這小王爺這種一旦有個想法就一定要堅持到底的性格還真熟悉,文祈內小東西果然還是像爹吧!

眼看連文管家也拉來了,財叔也驚動了,結果依然勸不動,大家也只能讓文瑞隨意。換了一身擊鞠穿的靠身窄袖服的文瑞看起來倒是意氣風發,常年鍛鍊的身段都顯出來了,再配上那張臉跟那個氣勢,站在廚房一堆人中間那真是十二分的鶴立雞羣。

連大劉都忍不住吐槽:“這小子敢情是個悶騷啊。這都穿給誰看啊!” www ✿TтkΛ n ✿℃o

張靜:“劉大哥你沒看到門外?”

大劉:“……………………”人家分明就是穿給你看的!你居然會以爲那是穿給那些村姑看的?!這也算是某種類型的自我保護機制……麼?

其實文瑞在廚房裡要說真怎麼搗亂倒也不是。因爲從小就沒怎麼接觸過這種事務,他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也就是做點幫忙洗洗地瓜之類的事情。只不過在一羣村民中間長相氣質都太突出,吸引的大廚房門外一會兒一撥人的過來圍觀。

小蜆子去請錢夫子起身,扶着夫子出來的時候,就被老人家看到了又一撥小媳婦們嘰嘰喳喳的圍在大廚房門口笑鬧。等聽說原來是因爲小王爺在裡頭折騰而造成了這樣的效果,夫子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所以等莊裡正式開席,文瑞和張靜都回到空場上,就看到錢夫子正抱着文祈在教兒歌:“聖人有五常,仁義禮智信。仁者德孝備,義達兼天下。有智免混沌,忠信可爲聽。唯有識常禮,做人有根本。”

最後兩句的時候正好文瑞到地方,夫子唸的格外大聲,唸完又對文祈講解:

“你要記得,俗話有云,‘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這便是常禮。吾輩讀書之人,更要時刻記得溫良謙恭這四個字。不可招搖,不可粗魯,不可充豪強,不可欺世人,尤其不得□□。

“自古便有萬惡淫爲首之說。美色當前便搔首弄資,女子笑而心神搖。爲搏佳人眷顧而寧可離經叛道,做猴戲與衆人而不自知者,最爲下乘,你要牢牢警醒。”

大劉聽的歡樂的不行,笑的張靜都快要破功:“哎呦喂!我怎麼都不知道原來夫子他、他、有毒舌屬性啊!”

文瑞心知錢夫子肯定有什麼地方誤會了,但是自己行爲的初衷雖然不是爲了那些村姑,卻也是爲了張靜,而且這個心思更拿不上臺面。被點破的侷促讓耳根都有點發紅,只能摸摸鼻子,硬着頭皮上前去和夫子搭話:“有勞夫子了。文祈沉重,還是小王自己來抱罷。”

錢夫子略瞥了他一眼,並不理會,繼續教育文祈:“凡男子華服者,若非朝堂之上典禮之中,則多紈絝子弟。取用於民而不思回報,衣錦而玉食,奢華不堪,最爲民擾。你要切記,萬不可如此。”

文瑞僵住了。剛剛是被瞪了吧?!

一起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張靜是提過都去把衣服換了,但是自己想到一會兒要拖張靜踢球,就偷了懶;而且他也總覺得身上這件窄袖普通人未必看得出是有多名貴。雖然那確實是他大舅賞賜的,從前朝頤聖帝那兒搜刮來的奢侈品之一。

和普通擊鞠用的軟甲不同,這件窄袖從外表看就像是一般習武者的短靠,面子是上好的暗紫紅色秀富貴牡丹團花鑲金邊蜀錦,外頭還罩了紗衣,內裡則是金絲混織千年藤結成的短甲。基本上,面對普通刀劍那絕對是真的可以做到刀槍不入。也不知道錢夫子是真的一眼就看出來這衣服的特別之處,還是純粹看外觀就覺得這件玩意兒華麗的很礙眼。

文祈實在不懂夫子到底一臉嚴肅的在說啥,只能發愣。現在文瑞也愣住了,張靜在一旁倒有點不好意思,雖然大劉一直在攔他:“哎呦你別管啊!夫子他太逗了!我現在也十分的佩服他老人家啊哈哈哈!”

“文兄……”

要說文瑞的性格畢竟還是比較好的,這種軟釘子雖然幾乎是第一次碰到,但是被張靜這一聲馬上就喚回了神,向錢夫子一揖到底:“夫子教導的極是。瑞雖恬爲王爺,卻於諸多事都是率性而爲,更不曾爲表率,是瑞思慮膚淺了。從今往後,瑞當勤力自勉,以求進步。”

說完直起身,喊上小蜆子,就回房裡去換衣服,這就算是要從眼下就做起。

對於這樣的發展,村民們不是很理解,但是卻能明白他們的這個小王爺絕對和普通的那些官老爺不一樣。而對於張靜他們來說,不要說錢夫子十分滿意,就連大劉都感嘆了:“這小兄弟本質裡真是不錯嘿!老弟啊,把你交給他哥哥我放心!”

“啊?小王爺只是幫我們建書院啊?”

“呃……是,哥哥就是這個意思!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