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萬一那瓶子,真能讓人說真話,那可怎麼辦?
田李氏怕到時候讓自己來。
“娘……”
田李氏深深吸了口氣,“我不相信會有這麼神奇的東西,我不相信!”
可是不管相信不相信,這案子今日還是要審理。
據說還是公開審理。
衙門外。
朱捕頭帶着人,“都往後面退,大人說了,今日公開審理這個案子,那就是一定要公開的,且今日不單單隻有文老先生,還有好幾個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甚至還會從你們中,選幾個人來試試這寶瓶到底能不能讓人說真話!”
“哇……”
一聽這個,不少人驚喜,也有人不願意。
萬一把自己極其隱私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可怎麼辦?
比如自己家的銀子藏在什麼地方?
比如自己曾經幹了什麼壞事?
所以很多人不敢來試。
人羣裡,幾個婦人、幾個小男孩護着一個面色發黃,很醜不說,還有顆痦子,臉上還有塊紅斑的婦人往前擠。
“麻煩讓讓,我家弟妹有身孕了!”
“有身孕不好好在家,還出來做什麼?”
“你懂什麼,我家弟妹有冤屈,今日要求鎮丞大人做主!”田區氏呵斥出聲。
看熱鬧的人一聽,倒是輕輕的讓開了身子。
很快她們就到了角落,雖是角落,卻也能夠把審案的地方看看清清楚楚。
桌子、椅子都已經準備就緒,就等着原告、被告上來。
有人飢腸轆轆,所以還有人拉了包子、饅頭、豆漿等吃食過來賣。
生意還好的很。
小田村的人也餓,卻一個個都忍着,村長看了一眼老族長,對身邊的人說道,“去給老族長買碗豆漿,再買兩個包子來!”
“是,村長!”
老族長坐在椅子上,到底年紀大了,熬了一夜,有些撐不住。
等到吃的來,也沒推辭,立即吃了起來。
等他一吃好,就聽到有人大喝一聲,“大人到!”
“文老先生到,朱老先生來,許老先生到,連夫子到,陳舉人到…”
在鎮丞後面,還跟着十來個赫赫有名的人。
朱捕頭手裡捧着一個瓶子,那瓶子雪白雪白,瞧着瑩潤之極,一看就是個寶貝。
很多人瞧着都吞了吞口水。
原來這個瓶子,就是能夠讓人說真話的瓶子。
瞧着就是個好東西呢。
顧歡喜站在人羣裡,卻不相信這瓶子能夠讓人說謊,無非就是讓人能夠心裡有壓力,不敢說謊而已。
“肅靜!”
鎮丞的聲音不大,但是鬧哄哄的人們頓時安靜了下來。
無一人說話。
都靜靜的,屏住呼吸,等着接下來的事情。
鎮丞深吸一口氣,才說道,“本官二十五歲便開始做鎮丞,做到今年,已經十三個年頭,在山水鎮這些年,審理過雞毛蒜皮的小案子,也審理過蓄意殺人案,但是有一點,本官不是一個好官,本官也很少做利國利民的好事,甚至只想着得過且過,把這鎮丞做下去便好!”
“說起來,真真是慚愧!”鎮丞搖頭嘆息。
“今日這個案子,本官相信是是非非,公道自在人心,本官也怕審理不好這個案子,所以連夜去請了幾位老先生來,這幾位老先生比本官見多識廣,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什麼樣的案子沒碰到過,今日要麻煩幾位老先生了!”鎮丞說着,朝幾位老先生抱拳行禮。
“不敢不敢!”
老先生們連忙搖頭。
今日能來,鎮丞連夜去請,把案子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們來,一是爲了露露臉,二來也是爲了名聲,也是爲了子孫後代。
這個案子,加上前前後後那些事兒,夠說幾十年甚至上百年。
鎮丞笑了笑。
這些個老者,其實最是精明。
他們心中都有一杆稱,就拿今日來這裡,也要看看值得不值得。
“今日本官決定要公開審理此案,其實有諸多原因,本官想讓山水鎮的人們都知曉,人生在世,你要做到的不是能不能對得住別人,而是要對不對得住你的心,你的良心!”
“做人,若是連良心都沒了,那你還做什麼人呢?你們說對不對?”
百姓們面面相覷,紛紛點頭。
是啊,連最基本的良心、良知都沒了,你還做什麼人呢?不如做畜生。
但有時候,畜生也懂知恩圖報。
“案子目前還不開始審理,那是因爲有些人還未到,咱們還需等上一等,等人到齊了,就可以開審!”
看熱鬧的人不敢問還要等誰,但是這個時候,不管等誰,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所以都很安靜的等着。
一句話抱怨的話都沒有。
直到,有人快速而來,“讓讓,讓讓……”
人們紛紛讓開了一條路。
“那是田家人!”
“田家上上下下都來了!”
“好像還少了一些人!”
“田家有個田東明,殺人了!”
“……”
一個田東明敢殺人。
那養育了田東明的人家,是好人嗎?
案子還沒開始審,很多人天平又倒了倒。
“如今田家人已經到了,去把原告、被告帶上來!”
“是!”
田李氏母子五人出院子,就看見了田園。
田園看了他們一眼,邁步往前走。
“田園!”田李氏喊了一聲。
田園聞聲,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等着田李氏的話。
“田園,就算我再不對,我也養育了你多年,我是你娘,是你娘……”
田園回眸,冷冷的看着田李氏,一字一句說道,“養育?你配說這兩個字嗎?不配,你不配說養育我多年,更不配說你是我娘,你在我嚴重,是豬是狗,是畜生,是無關緊要的人,我知道你爲什麼要污衊我,但我不會成全你,就算是我有很多很多銀子,我寧願給了乞丐,給了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也不會給你,給田家一個子,我們早已經恩斷義絕!”
田園說完,一步一步朝前走去,不曾回頭,也不會回頭。
他和田家,從田家欺負了顧歡喜,把顧歡喜推摔倒,霸佔了屬於顧歡喜的東西,甚至不管顧歡喜死活開始,他就真真正正恨毒了田家,恨不得田家人去死,死的透透的。
更想過要親手殺了田家人,上上下下、老老小小一個都不留,但是他不能,他若是殺了人,顧歡喜要怎麼辦?
有些時候,他沒有辦法,只能選擇離開。
但是以後,再也沒有人,能夠讓他厲害顧歡喜,把顧歡喜一個人拋下。
讓她置身於危險之中。
上次去邊疆,從離開,他就在擔心、害怕,可是師父對他恩重如山,他不能不去……
田李氏被擡在木板上,只覺得遍體生寒。
有一種絕望,慢慢的蔓延出來。
不,不能這樣子,不能這樣子……
田園不能這樣子對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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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園,你不能這樣子對我,我是你娘,我是你娘……”田李氏嘶吼出聲。
但是田園並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她知道,田園是真的不把她當成家人,當成娘了。
“田園,田園,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田李氏叫着,嘶吼着哭了出聲。
“嗚嗚,我真的知道錯了!”
嘶吼過後,變成低低的呢喃。
她是真的知道錯了。
真的知道錯了啊,爲什麼不肯給她一次機會,爲什麼不肯給她一個活命的機會。
田園那麼有錢,爲什麼不肯拿出一些給她看病,爲什麼一定要逼她走到這一步,爲什麼?
田大郎四兄弟看着田李氏,他們心裡也害怕。
今日,要是沒把田園告成,那麼他們也是要受到懲罰的。
他們不想,也不敢。
等到了大堂外,見到這麼多人時,田園很淡定。
尤其是在人羣裡看見了顧歡喜,他眉頭微微一蹙,隨即鬆了開,露出一抹笑。
是幸福,也是開懷。
他沒想到顧歡喜會來。
顧歡喜看着田園,也不言語,一雙眸子卻告訴了田園很多很多。
又看見站在一邊的田師父和田毅,田園朝他們微微頷首。
田師父、田毅也朝田園頷首,示意他不必害怕和慌亂。
害怕?慌亂?
怎麼會呢,他連太子住的將軍府都敢潛進入,又怎麼壞怕這個小小的審問。
田李氏母子五人卻不淡定了。
這麼多人,萬一,萬一……
他們有種絕望的感覺。
“大人,原告、被告帶到!”
鎮丞看着站在面前的田園、還有被擡過來的田李氏。
田李氏一出現,一股尿騷味傳來。
“怎麼她這樣子,她兒媳婦沒伺候她嗎?”
“真是不孝呢!”
“對啊,婆婆摔了,不送去醫館,還來報官,她幾個兒媳婦卻一個都沒在身邊伺候,這種媳婦,以後也是惡婆婆,可不能把女兒嫁去這樣子的人家!”
“對對對,這種人家的女兒也不能娶,做孃的沒教養,而女兒更有多好!”
“是這個道理!”
“這田家啊,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的可不少,等回去咱們慢慢說!”
田吳氏四妯娌站在那裡,一個個面紅耳赤。
她們又怎麼會想到,沒跟來會遭到這麼多的議論,且沒一個好的,還連累了家中的孩子。
田老頭靠在椅子上,又氣又怒又羞。
卻是敢怒不敢言。
這個時候,他已經後悔。
今日這事情,看田園那無情無義的樣子,怕是不會善了。
“既然都到了,那便開始吧!”鎮丞說着,微微一頓,“孰是孰非,如今還沒定論,本官決定,原告、被告都不用下跪了!”
人羣譁然。
但也有人明白,鎮丞是要給田園行個方便。
“讓一讓,讓一讓,我家世子爺要進去!”點書推開人羣。
讓謝卿涵走在了前面。
謝卿涵身邊,還跟着好幾個護衛。
在這個小鎮,別說是個世子爺,就是個縣令,那也是了不得的官。
鎮丞一聽,連忙起身迎上來,朝謝卿涵抱拳,“不知道是哪個府中的世子爺?”
“恭謝伯府!”
鎮丞一聽。
他其實不知道這是什麼府邸,但是這可是伯爺家的公子,忙道,“不知道世子爺前來,有什麼吩咐?”
“也沒什麼,聽着你這小鎮出了一個奇案,本世子過來看看!”謝卿涵說道。
眸子微微一掃,看向了田園。
第一眼,他不喜歡這個高大的男人,格外的不喜。
沒有任何理由,就是不喜歡。
他覺得這個人一肚子壞水,不像個好人。
但是這個時候,他知道,他什麼都不能說。
“能得世子爺明察秋毫,是本官以及受害者的榮幸,世子爺請上坐!”
“上坐就不必了,隨意給本世子安排一個位置就好!”謝卿涵說着,朝幾位老者抱拳行禮。
走到一邊準備的椅子坐下。
點書站在謝卿涵身後。
眸子掃視着人羣。
他知道,歡喜姑娘愛熱鬧,若她也來看熱鬧呢?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在呢!
只是一圈下來,也沒發現那熟悉的容顏。
點書朝謝卿涵微微搖頭。
謝卿涵很是失望。
他已經在這廣元府各個地方遊走尋找多時,還是沒有消息,他有時候都在想,這一輩子是否都尋不到這個人了?
也在想,尋到之後呢,要怎麼對她?
眸子朝人羣中快去。
還真沒什麼值得他多看的,倒是那個醜陋的婦人,讓他多看了一眼。
只是世上怎麼有這般醜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