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章 挑事,喬遷醉酒

許氏臉皮厚,根本不怕閒言碎語,何況銀子是周蔓主動掏給她,不要白不要!

何況這銀子是及時雨,她正缺這十兩銀子給薛寧安娶媳婦!

許氏見周蔓懂事,在她的暗示下,爽利的掏銀子,熱情地說道:“你這丫頭,真的是太客氣!我怪不好意思,但也不能浪費你的一片心意。你長得漂亮又是熱心腸,像你這樣善良的姑娘可就不多了,誰家娶你做媳婦,就是誰家的福氣。”

周蔓微笑道:“伯母,我是薛公子的友人,他遇見困難,我出手相助,算不得什麼。”

許氏眼珠子滴溜溜打轉,“姑娘姓啥?可有說親?”

周蔓面色酡紅,羞澀的說道:“我姓周,爹是安仁書院的院長,還未曾說親,娘想多留我兩年。”

許氏臉上堆着笑,“下回請你去家中做客,答謝你!”

尋常的人是不會請未出閣的姑娘上門做客,即使邀請了,非親非故,也不會答應。可換個想法,周蔓知道許氏是在表明態度,透露相中她的信息。

周蔓眉開眼笑,這正是她掏銀子給許氏的目的,而說出自己的家世,也是叫許氏對她另眼相看。

果然,她這十兩銀子沒有白丟。

“得過問家中爹孃。”周蔓低垂着頭,耳根羞紅。

“這是自然!”許氏得到準確的信息,心裡樂開花,雖然覺得周蔓這種家世好,性格好的姑娘,嫁給薛慎之是便宜他。轉念想着周蔓出身好,若是結親能夠撈不少好處,其中嫁妝就少不了。

兩個心思各異的人,寒暄幾句,各自家去。

——

商枝屋子全都裝修好,排糞池也修好,只剩下水塘邊上砌一圈石塊。

陳四喊上村裡的幾個壯力砌石頭,先把邊上的土夯實,然後用瀝灰鋪一層,再在上面砌石塊。

陳耀祖挨着陳源,笑着露出尖尖的虎牙,“陳大哥,我聽我娘說你訂親了?”

有人聽見,八卦道:“哪家姑娘?是商丫頭?”

賀氏請冰人提親,村裡大多是都知道這一回事。

陳源緊繃着臉,沒有吭聲。

陳四拐那人一胳膊肘,“陶秀才的閨女。”

“喲,不錯!陶秀才家門清正,是一個好岳家。就是喪婦長女不娶,可我那小丫頭我見過,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姑娘,不忌諱這一些。”

“行啊,陳源你這小子,悶聲不響,白撿了個漂亮的媳婦,得請大夥兒喝一杯。”

陳源聽着閒言碎語,有點尷尬的看着蹲在池邊種菖蒲的商枝,老實巴交的說道:“還沒正式定下來。”加快手裡的動作,希望快點把活幹完走人。

商枝聽見陶秀才的時候就注意起這邊的動靜,萬萬沒有想到,陶瑩居然定給陳源了!

“陳大哥,你們什麼時候說的親?”商枝擔心陳源老實受騙,前不久廖氏還在替陶瑩相看薛寧安呢。

陳源身上隆起的肌肉緊繃,他悶聲說道:“昨日。”磕磕巴巴的解釋,“我娘替我說的親,她說我到娶媳婦的年紀,我答應了。”

陶瑩是圓是扁陳源都不知道,只是那次賀氏請人向商枝提親,嚇壞他了。

他怕自己拒絕,他娘會找商枝的麻煩。

那次兩個人都說得很清楚,他和商枝是不可能。而他遲早得說親,娶誰都不重要,只是不能再給她添麻煩。

商枝想可能是因爲新房子的緣故,攪黃陶瑩和薛寧安,廖氏重新給陶瑩說一門親。

她鬆一口氣,含笑道:“陳大哥是該娶媳婦了,賀嬸該是着急抱孫子。”

陳源卻鬧了個大紅臉,他朝商枝一笑,笑容有點傻乎乎的。

一句話,將兩個人之間的尷尬打破。

水塘不大,石頭一會砌好,商枝做一桌菜飯菜招待他們吃,上了一斤酒。

衆人酒足飯飽,商枝結算完工錢,便都散去。

陳源幫商枝把後院裡剩下的一堆石塊撞進揹簍裡帶走。

商枝端着菜碗,看着陳源高大得像一座大山似的身影,直挺的脊背並沒有被一筐碎石壓彎,步伐穩健。他是一個好男人,喜歡便默默的喜歡,會爭取,若是沒有緣分,他不會癡纏,只會大度的放手,重新迴歸自己的生活。

商枝心裡一片釋然,她的臉上露出微笑,是對陳源真摯的祝福。

收惙乾淨,商枝拿一根肉骨頭放在牆角的碗裡喂小土狗,鎖上門,直接去陳族長家。

陳耀祖帶着侄兒、侄女蹲在地上玩彈弓。他手裡拿着一把柳木叉架,牛筋皮條裡裹着一塊小石子,瞄準在院子裡啄食的母雞發射,母雞‘咕咕’叫着,撲凌着翅膀滿院飛,落得一地雞毛。

劉氏拿着掃帚站在堂屋門口,破口大罵,“我說母雞咋不下蛋,是被你這兔崽子嚇唬的!”

陳耀祖撇撇嘴,“我又不是在它下蛋彈它!不下蛋,咋怪我?”

“奶奶,昨天二叔在雞下蛋用彈弓彈了!”陳二蛋告狀,然後又邀功說:“明兒二叔拉屎的時候,我用彈弓彈他。”

陳耀祖氣得跳腳,一巴掌呼在陳二蛋後腦勺上,“臭小子,下回有好玩的,二叔不帶你玩!”

陳二蛋食指拉着下眼瞼,拇指勾着嘴角,吐着舌頭做鬼臉,“略略略!”

陳耀祖氣炸了,這小屁孩!擼起袖子就要收拾陳二蛋,被劉氏拽住,給他使個眼色,“商丫頭來了,你快去倒茶。”

陳耀祖一溜煙躥進廚房去倒茶。

劉氏又好氣又好笑,“這麼大的人了,和潑猴差不多。”話這麼說,卻是滿臉寵溺,招呼着商枝道:“商丫頭,你來找你陳叔?”

“我有事找陳叔商量。”商枝進屋,陳族長在看女兒送來的家書。

陳族長把信收起來,“坐。”

商枝坐在杌子上,說明她的來意,“陳叔,我們村裡田地不多,村民都是勉強飽腹。我試種的藥山你們看見了,長勢很好,咱們的荒山可以種藥材。我打算呼籲村民開闢荒山種藥材,改善生計。”

陳族長沉默許久,他苦笑道:“商丫頭,你的想法是好的。藥材種好了,往哪裡銷?如果全都下地種藥,需要家裡的青年壯力,就不能去上工賺銀錢添補家用。種地的,都是看天吃飯,收成不好,家裡都會揭不開鍋。收成好,沒有路子走,全都堆積在倉庫裡,倒不如現今的生活。”

商枝能開這個口,心中是有成算,“陳叔,我不是信口開河的人。你們如果信任我,開山種藥,你們種多少,我收多少,銀子現結。大家沒有銀子買種子,可以在我這裡預支銀錢,必須是花費在種藥上。待豐收的時候,我再抵扣掉這筆錢。”

陳族長猛地睜大眼睛,“商丫頭,你……你可要想好了!這是一筆不少的銀子!”

“我想的很清楚。”商枝打算她的事業,就從杏花村開始。

收購村民種的藥材,製作傷寒、痢疾、霍亂、預防天花等等一類的成藥,銷往各個藥鋪。就像現代的藥店一樣,都是銷售成藥,她會註明如何用藥,禁忌,副作用,如果出現藥物反應,立即停止服藥,應該採取哪些措施。

而不識字的病患,可以在郎中的醫囑下服用,並且向他說明清楚注意事項。

藥物一旦普及,不但能夠降低死亡,還能夠預防他們製造假藥,打她藥方的主意,又何嘗不是滿足了張老頭的遺志?

若是如此,就該叫村民針對性的種這些配方藥。

而樟樹村的藥材,足夠應付軍營。

商枝一腔熱血,清亮的瞳仁裡閃爍星光,“陳叔,請你相信我,我可以!”

或許剛剛開始,這一條道路很艱難,坎坷。

但是有一顆赤子初心,她一定能夠成功!

商枝眼底的執着與認真,令陳族長動搖,他嘆息道:“十根手指頭豎不齊,人心也是如此。做得好,念着你的好,做的不好,你就是罪人。你仔細想清楚了,那就施展手腳去做,陳叔幫不了你什麼,但是說的話,在村子裡還算有幾分威信。”

商枝嘴角的笑意蔓延至眼底,真心實意道:“我很感激陳叔,不需要您做什麼,您願意支持配合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她沉吟片刻道,“不用刻意去要求他們種藥,願意種的我不會讓他們吃虧。藥種我會買來,每家每戶領多少都會記錄,到時候再一起把藥種錢扣除。”

她打算種有針對的藥材,自然不能交給村民自己去買,她買過來比較放心。

事情一談妥,陳族長便讓陳耀祖和陳耀宗挨家挨戶去通知,在村口坪地裡開會。

村民不知道是發生啥事,來的都挺快。

只有賀良廣一家子姍姍來遲。

陳族長看他一眼,然後清着喉嚨對村民說道:“商丫頭種的藥山,藥材長勢很好。我和她商量着帶動諸位開闢荒山種藥,給家中增加一項收入,改善生計。你們不必擔憂沒有銀錢買藥種,商丫頭給大家買,直接領着去種,等藥材成熟挖採,賣給商丫頭的時候,再把買種子的銀錢抵扣。”他看着鴉雀無聲,豎着耳朵認真聽的村民,“同意開荒山種藥的站一邊,不願意種的站一邊。”

村民們消化掉陳族長說的話,‘轟’地炸開鍋,七嘴八舌的議論開。

“種藥山?不種糧食?能有收成,填飽肚子嗎?”

“咱們種藥苗,不要先給銀子的哦?商丫頭先墊付?種不好咋辦?出了勞力,還得欠銀錢!”

“她的話能信嗎?種種藥材真個這麼掙錢,也不見她穿的多體面!”

“商丫頭造了青磚大瓦房,還買了牛車,頓頓大魚大肉。”

一陣詭異的沉默。

村民多半很動心,商枝短短半年,不但造好房子,牛車都買得起,吃香喝辣。

幫她幹活的村民,也是管飽,吃的滿嘴油光,不見半點扣剋,給她幹活雖然累,但是工錢高,吃得好,鄉鄰都很願意。

跟着她幹,能買得起牛車,頓頓有肉吃……還能造房子嗎?

衆人心裡一合計,有三分之一的村民站在商枝身後。這裡面有不少是幫商枝幹過活的,他們的媳婦也是在鎮上給商枝幹活,全心的信任商枝。

劉大嬸、劉氏、林三娘、李大嬸,全都站隊,願意種藥材。他們心裡清楚,商枝一心爲大家好,想要改善大家的條件,自然不會辜負她一片苦心。

當然,也有人和商枝不對付的,吳氏、許氏站在賀良廣身邊不動。

“商丫頭,你不如買了我們的地,我們幫你種,你算工錢。”有的村民覺得這樣划算,荒山賣掉了,又能上商枝家吃魚肉,還有工錢拿。

商枝詫異的看過去,就看見薛慶雲搓着粗糙的手,重複道:“我把山地賣給你,幫你種,管飯吃。”

商枝沉吟道:“你決定好了,不會後悔?”

“不後悔!”

“對!我們也把山地賣給你,幫你種!”薛長東、賀繼閔和賀茂通決定把地賣給商枝。

商枝笑道:“只要你們不後悔,我可以買地,你們給種。但是,種藥材只有十幾天,你們一百文錢都掙不到,到時候別人幾兩銀子,甚至更多的進項,你們不會後悔?”

“既然那麼掙銀子,你就多給工錢。”薛慶雲諂笑道:“山地一頃山地十兩銀子。”

商枝見他們鐵了心要賣山地,她也缺山地,正好賈富貴賠她一百兩銀子,便拿着筆墨紙硯,立下契書,一式兩份,一共寫了四份。

“你們願意賣的,就簽字,按手印。”

商枝很爽快的答應了,他們幾個又開始猶豫,是不是價錢喊低了?

賀良廣冷笑道:“你號召鄉鄰開山種藥,這山地,自然不是荒山,得按照良田來算。”

幾人見賀良廣替他們開口,忍不住說道:“商丫頭,你說種藥田掙銀子,這山地能掙銀錢,當然不能按照荒山賣。你不同意,是騙我們?這藥山根本不掙錢?”

商枝最厭惡貪得無厭的人,看着他們這副嘴臉,覺得十分好笑,她也就笑出來,“我想你們不明白一件事。種藥材或者不種藥材,都是你們自願,我不強迫。願意種,想要擺脫如今的處境,我願意幫扶你們。如果不願意,我也不勉強,各自隨意。山地你們賣也好,不賣也罷,我無所謂,不是非買你們的地不可。”

她把契書一收,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薛慶雲懵了,商枝不該求着買他們的山地?咋說變臉就變臉?

“商丫頭……”

商枝擡手打斷他的話,“賀里正覺得你們的山地值錢,你們賣給他吧。賀里正一心爲村民着想,他一定不會拒絕你們的要求。”

幾個人見商枝不樂意買他們的地,心裡怨賀良廣多管閒事,“里正,你要買我們的荒山?”

賀良廣氣急敗壞,他就是給商枝添堵,讓她不痛快!

結果,商枝三言兩語,把包袱甩他身上!

別說買山地,就是一兩銀子他都掏不出來!

“里正……”

“閉嘴!”

賀良廣臉色陰沉,“你說種藥材會掙銀子,種藥材的山地難道就不值錢?還是真的被我說中了,你就是騙大家買你的藥苗?”

商枝挑眉,目光清冷的看向衆人,渾身散發出令人信服的氣勢。

“多的我不贅述,願意相信我的,跟着我幹,不說造房子,買牛車,只要按照我說的做,能夠填飽肚子,每天都有肉吃。至於不相信我的,你們就等着看他們,如何過上你們夢寐以求的生活。”

她姿態散漫,去留隨意。

正是這副漫不經心的態度,反而讓人捉摸不透。

如果商枝是騙子,她該勸說大家種藥材。

難道她真的是好心帶着鄉鄰發財?

這樣一想,越來越多的人站在商枝的身後。

賀良廣臉黑如墨,目光陰森,冷聲說道:“原來的田地你們交完稅,都只夠勉強飽腹。如今再種山地,若是沒有收成,你們得多增加稅收,到時候填不飽肚子,你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作爲你們的里正,應該率先爲你們着想。你們想清楚了,能不能負擔起稅收。”

一個稅,像一盆冷水,澆滅衆人的熱情。

原來站在商枝隊伍裡的人,悄悄離開三分之一。

剩下的咬牙硬挺着。

商枝知道她現在就是畫一個餅,難以說服衆人。所以這一次,她心想能有三分之一的村民跟着她就很滿足,只要等豐收的時候,她交出的成果,是最有力的證明!

那些退縮的人,商枝不願意多廢口舌。有的時候,你表現的迫切,反而助長一些人的野心!

商枝看着願意信任她的鄉鄰,臉上流露出真切的笑意,“我不會讓你們後悔跟着我,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絕對少不了你們一口吃的,不會辜負你們的信任。”她拿出一張契書,“願意的,在這裡簽字,按手印。”

衆人排隊,有條不絮的簽字,按手印。

不會寫字的,由陳族長代勞。

不一會兒,便統計出來:陳氏一姓,全都跟着商枝種藥材,而薛氏一姓,有三分之二,賀氏一姓,只有一兩個人。

商枝將字契書好,對鄉鄰道:“你們明天可以開墾山地,等你們把山地翻好,我把藥苗買來。”

鄉鄰們心情複雜的離去。

吳氏很心動,但是和商枝有過節,拉不下臉,尖酸的說道:“瞧把她能耐的,荒山種藥材?我看她能種出啥玩意兒!新造的屋子,可別到時候被鄉鄰給砸了!”

“不知道那青磚拆掉,能賣多少錢一塊?”許氏來勁了,算計道:“藥種不活,鄉鄰拿不到銀錢,咱就讓他們去拆賤丫頭的大屋子,用那青磚抵債。”

吳氏嘁了聲,“誰要她兩塊破磚頭?你還不知道,她咋這麼威風?鎮上的賈老爺藥鋪子被封了,賠她一百兩銀子!”

“多……多少?”許氏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說話都不利索,豎着一根手指頭,“一……一百兩?”

天吶!

這得多少銀子啊!

一輩子躺着吃喝都花不完!

許氏按着自己的心口,覺得這死丫頭真邪門,咋銀子跟石頭似的,成堆成堆往她手裡鑽?

一百兩,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銀子!

如果是她的該有都好?

許氏心裡盤算着,想翻牆去商枝家看一眼,又怕那短毛畜生!

心裡揣着事,許氏坐不住,匆匆回家。

“安子?安子?”許氏進屋,扯着嗓子喊薛寧安,“娘明天給你去說親,今兒個遇見周姑娘,她給我十兩銀子。”剛從鎮上回來,她沒來得及把好消息告訴薛寧安,被族長叫走。

薛寧安卷着被子蒙着頭呼呼大睡,聽到銀子兩個字,一蹬腿坐起來,“銀子?湊齊銀子了?”

“你看!”許氏掏出銀子給薛寧安,“你們周院長的閨女,人長得水靈,還特別的傻,一鬨她就給十兩銀子。她是周院長的獨苗苗,嫁給薛慎之,她的嫁妝就是咱們的,娘也給你造個氣派的大瓦房。”

許氏對商枝的屋子死心了,薛慎之娶周蔓,房子肯定是和薛慎之沒份。

也不打緊,反正薛慎之有得力的岳家幫襯,可憐她的幺兒,娶個窮秀才的閨女,幫不上忙不說,還漫天要價!

“娘,你現在就去提親!”薛寧安看着在堂屋裡忙碌的小許氏,舔着嘴脣道:“陶秀才誰知道啥時候病死?趁早把瑩兒給娶過門!”

許氏一拍大腿,她差點忘了陶秀才!

“我現在就請人去。”

許氏就買了一包糖去隔壁村陶家提親。

半道上,看見商枝蹲在田埂上啃黃瓜,看着狗娃在水渠裡撈魚蝦。

許氏眼睛往商枝懷裡睃,商枝擡眼看着許氏手裡提着一包紅紙包着的糖,看這條路是去隔壁村,就知道她要去幹啥。

“狗娃,撈着魚蝦沒?”商枝把手裡另外半截黃瓜塞狗娃嘴邊,給他啃一口。

狗娃‘唔唔’點頭。

“許嬸子是要去隔壁村陶秀才家提親吧?你拿的東西也太寒酸,狗娃撈着一點魚蝦,你拿去裝點門面。”商枝指着桶裡活蹦亂跳的小魚蝦,看着許氏拉長的臉,拍着自己的腦門道:“瞧我這記性,咋忘了,昨天鄧氏爲賺媒婆茶水錢,非得拉着賀氏要給陳大哥說親,說的那戶人家,好像就是陶氏。”

許氏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當時賀氏說陶家姑娘是你相中的,不願意要,鄧氏說好姑娘自然百家求,陶姑娘沒有和老薛家訂親,怎得就不能和別人說親了?”商枝幸災樂禍道:“廖氏還是很想住你家的大房子,鄧氏說薛寧安好吃懶做,專幹偷雞摸狗的事兒,想娶陶秀才的閨女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廖氏做主把陶姑娘嫁進你家,就是把外甥女推進火坑。廖氏也是要面子,當然不敢把陶瑩說給薛寧安,這才答應鄧氏。”

許氏把手裡的糖都捏得變形,鄧氏那老娼婦敢這麼說她兒子?

到底有一絲理智,許氏狠狠剜商枝一眼,“小賤人,你再敢胡說八道,我撕爛你的嘴!”說着,氣沖沖去隔壁劉家村。

商枝對狗娃招了招手,對他耳語一番。

狗娃點了點頭,抄着小路趕在許氏前面進劉家村。

幾個小娃娃轉圈圈,唱着瞎編的醬油歌。

“癩蛤蟆,不要臉,看見天鵝就眼饞。

混日子,瞎蹦躂,不種莊稼不種瓜。

沒飯吃,沒安家,

沒爹沒孃咋蹦躂?”

許氏聽了,氣歪了鼻子。

她逮着一個小男孩,“你們在唱啥?”

“隔壁杏花村的癩蛤蟆想娶陶子姐姐呢!陶子姐姐手腳勤快,咋能嫁給懶漢子?還好鄧嬸嬸給她說了一門好親事!”小男孩說完這句話,掙脫許氏的手就跑開了。轉角處,狗娃給他塞了一把糖。

許氏快要氣瘋了!

真的是鄧氏那個賤人從中作梗!

怒氣衝衝的去賀良廣家,一腳把門踹開,“鄧氏,你出來!”

鄧氏聽到動靜,黑着臉走出來,“許婆子,你踹我家門幹啥?”

許氏衝上來一腳踹在鄧氏的大腿上,照着鄧氏的臉吐一口濃痰,“踹你家門咋了?我還要踹死你這搞破鞋的賤人!搶走我媳婦,看我不打死你!”

鄧氏平白無故挨一頓打,被打懵了也沒有明白許氏打她做什麼。臉上一痛,臉被許氏撓破。

鄧氏炸了,橫眉鼓眼,罵道:“放你孃的臭狗屁!我啥時候搶你媳婦?誰是你媳婦?你下聘,娶過門了嗎?”

兩人扭打起來,鄧氏一身蠻勁,下狠手掐許氏腰間的軟肉,胸口,掐的許氏嗷嗷叫,伸手去插鄧氏的眼睛。

鄧氏腿一掃,把許氏放倒在地上,跨坐她身上,大耳巴子左右開弓搧打許氏的臉,“我讓不長眼,敢打老孃!看老孃不把你打成豬頭!”

許氏被打的眼冒金星。

鄧氏這才解氣的放過許氏,狠狠呸一口,“就你兒子好吃懶做,賊眉鼠眼的樣,長眼睛的姑娘都瞧不上,老孃還要去搶?陶秀才好歹有功名,她的閨女能給你兒子糟蹋了?我呸,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撒泡尿照照什麼德行!”

許氏頭暈眼花,顫顫巍巍站起來,被鄧氏拽着丟出門外。

許氏摔在地上,恨不得跳起來把鄧氏打一頓,可她打不過,只得把這一口惡氣嚥下去。

想着不知道該咋向薛寧安交差,許氏覺得腦袋更痛了。

路過瓜棚地,許氏看着茶花和商枝在菜園子裡擇菜。

“鄧氏這一回可不厚道,爲了幾文錢,橫插一腳,攪黃薛寧安和陶瑩的親事。廖氏之前有意和許氏做親家,就等着湊足聘禮上門提親呢。”茶花摘下一根辣椒,放在菜籃子裡,嘖嘖道:“鄧氏這事做的不地道,許氏這回吃大虧了,不但跑了媳婦,還挨一頓打。我路過的時候,聽到那聲音,可慘了。我要是許氏,打什麼人吶,直接在其他地方找補回來!”

商枝唏噓道:“可不是?鄧氏說了,薛寧安那種渾人,就該配個懶媳婦,兩人挑一對。”

茶花“噗嗤”笑出聲,“掃興,不說他們了。快點把菜擇回家,我娘還在等菜下鍋呢!”

許氏聽了她們的話,火冒三丈,恨毒了鄧氏。

越想越咽不下那一口惡氣,許氏又摸回賀良廣家,就看到鄧氏喂完豬離開。

眼珠子一轉,許氏冷笑幾聲,跑去豬圈。

瓜棚裡,許氏走了之後,商枝扭頭看向她站的位置,嘴角露出有深意的一笑。

兩人提着菜籃子回茶花家,商枝留下來吃一頓晚飯。

吃完晚飯,商枝回家,茶花送她出門。

村子裡一陣吵鬧聲,茶花好奇的說道:“商枝姐,咱們過去看看?”

商枝還未開口,就見李大嬸一臉的喜氣走來。

李大嬸看見商枝,幸災樂禍道:“商丫頭,你還不知道吧?吳氏和鄧氏打起來了,她的菜園子被鄧氏養的一頭豬給拱了,吳氏氣不過,一鋤頭把豬給打死。二百多斤的豬啊,再過幾天都能出欄,可以賣不少錢,這死豬可就不值錢。鄧氏差點氣暈過去,兩個人廝打在一起,全都見血了。”

商枝眼底波光閃動,“里正家是流年不利。”

李大嬸冷哼道:“他們滿肚子壞水,這是遭天譴報應!”

商枝笑而不語。

心想吳氏和鄧氏算是結仇了,許氏與鄧氏也結下恩怨,就不怕他們勾結在一起使壞。

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把禍水引到鄧氏身上,依着許氏的氣性,上門提親,知道陶瑩已經許配人家,只怕會鬧得不可開交,妨礙陶瑩的名聲。

這下好了,兩全其美。

商枝看着滿天繁星,覺得今晚夜色真美!

——

屋子造好了,但是商枝已經住進來,不太好舉辦喬遷之喜。

之前上樑一事,鬧得讓商枝心塞,便不打算舉行儀式。只准備簡單擺一桌,請親近的幾人吃晚飯。

這一日,商枝特地選在薛慎之休沐,邀請文曲星與王春芳,茶花,陳耀祖等人。

長輩一個人都沒有請,幾個年輕人熱熱鬧鬧。

商枝準備八道菜,八寶鴨,年糕肉蟹,紅燒獅子頭,東陽土雞煲,蔥油桂魚,豆腐素丸湯,小酥核桃肉,一碗時令蔬菜。

商枝從早忙到晚,幾乎都是大菜,她先做了小酥核桃肉,豬肉切成六至八釐米的肉方塊,雞蛋磕入碗內攪開。加入花椒麪、大料面、溼小粉和麪粉將肉拌勻掛漿。

鍋內放油,燒到六成熱,把肉塊炸至呈金黃色,撈出裝在盤子裡,加入蔥薑末、鹽、水放蒸籠上蒸熟備用。

鍋里加入雞湯、木耳、銀耳、煎雞蛋皮,再放上蒸好的核桃肉,小粉勾芡,最後加入各類調料起鍋。

文曲星是狗鼻子,一進屋,聞着香進廚房,正好看見商枝把類似核桃的一碗菜擺在桌子上。他忍不住食指大動,手指捻着一塊放入口中,濃香鮮美的味道在味蕾上炸開,他享受的眯着眼睛,豎着大拇指,“好!”

商枝翻個白眼,拿着水勺在他腦袋上敲打一下,警告道,“你不許偷吃,等客人來,再一起吃。”

文曲星捂着個腦袋求饒,“姑奶奶,我是太久沒吃你做的飯菜。薛兄小氣,捨不得你受累,不願意給我們帶你做的飯菜!我簡直就像吃素已久的葷和尚,難得有肉吃,哪裡能委屈自個?先解解饞!”

“油嘴滑舌!”商枝把他們給攆出來,人快到齊了,方纔叫茶花搭把手,把菜端出去。

“哇噻!”

衆人看着豐盛的晚餐,忍不住發出驚歎,只能——先吃爲敬!

全都抄起筷子,風捲雲殘。

商枝一把鐵鏟橫在桌子上,擋住衆人的筷子,“慢着,有酒!”

她抱着一罈子酒擱在桌子上。

在座的沒有喝過酒,聞到清醇甘冽的酒香,吞嚥着口水。

“美酒配佳餚!”

“美人作伴樂逍遙……哎喲!”王春芳話音未落,後腦勺猛地被文曲星拍一巴掌,捂着腦袋,委屈巴巴。

茶花見了抿嘴偷笑。

文曲星抱着酒罈子,給大家一人倒一碗酒。

商枝解下圍裙,坐在唯一的空座上,身邊坐着的是薛慎之。

薛慎之看着她面前的酒碗,擔憂道:“你能喝酒?”

商枝垂涎酒太久了!上輩子除了大學畢業聚會喝酒,就沒有再嘗過一滴,壓力大的時候想喝,又怕喝上頭,醫院裡有緊急手術,一直不敢碰。

穿越到異世,窮得叮噹響,都買不起酒水。買得起酒水,又忙得累死累活,好不容易得來喝酒的機會,自然要先幹三杯再說話!

她一口氣連悶三碗酒,酒碗反扣在桌上,看着衆人被她豪邁的舉動,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嘿嘿笑道:“我幹了,你們隨意!”

“咳咳……”

薛慎之咳嗽一聲,衆人醒過神來。

原來衆人打算慢慢品酒吃菜,被商枝這一舉動,誰敢不爺們的一口悶?

酒喝乾,菜吃淨,大家都盡興。

文曲星打着酒嗝,眼前一片模糊,他手軟發麻,提筷子去夾碗裡的年糕,碟子在眼前晃動,他眯着眼睛盯緊了,一筷子戳下去,‘嘭’一頭栽在桌子上,啪嗒一聲,筷子落地,醉得不省人事。

商枝靠在椅背上養神,被這動靜嚇的坐起來,就看見大家全都橫七豎八躺了一地。

她不由得笑了笑,站起來要出去吹吹風,忽然覺得眼前一陣昏黑,不由自主的跌坐下去。

身邊的薛慎之眼疾手快,一手攬住眩暈的商枝,將她扶住,靠在他的胸膛上。

商枝等眼前的那片昏黑漸漸褪去,看着扶着她的薛慎之,手動彈一下,從他懷裡站起來,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這酒太烈性,我好像醉了。”這個身體沒沾過酒,一點酒量都沒有!

薛慎之低頭看着懷裡的人,一言不發,將她橫抱起來,準備放在竹榻上。

商枝軟綿綿的抓着他的手臂,醉眼朦朧的看着薛慎之,便見他目光幽深的凝視着她,裡面似乎蘊含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猛然意識到兩人的動作太過親密,她有點尷尬,訕笑道:“你放我下來,我坐在椅子上歇一歇就好。”

薛慎之抱着她的手一緊,注視她清透水亮的眼眸,因不勝酒力蒙上一層氤氳水汽,卻透着她的倔強。薛慎之抿緊脣,輕輕將她放在椅子裡。

商枝舔了一下脣瓣,緊繃的背脊放鬆下來。

薛慎之還未直起腰,盯着她紅潤的脣瓣,似乎很乾渴,她毫無意識的伸出舌頭舔舐。望着這一幕,他的胸口,忽然涌起一股灼熱,在即將失態前,立即將自己的眼睛轉向一邊,“我去給你倒杯水。”

商枝點了點頭,靜靜地坐一會,酒勁似乎過去一點,便扶着桌子站起來,腳步虛浮的邁出堂屋,涼爽的夜風拂面,頭腦清醒幾分。

她順着一旁的木梯,爬上屋頂,坐在屋脊上,雙手環膝,下巴擱在膝蓋上,將院子裡的全景盡收眼底。

院子已經收惙得乾淨整潔,粉白的院牆邊種了薔薇,右邊一個葡萄架,架子下面砌着石桌石凳,靠近院門一株石榴,左邊一架鞦韆,鞦韆下是一片奼紫嫣紅的花卉。後院的水塘裡引進泉水,裡面養了幾尾魚,牆邊栽種着各類的蔬菜,青蔥可人。

這裡從今往後就是她的家。

一切都是她喜歡的模樣。

真好!

商枝神情有些恍惚,醉意上頭,腦袋昏重。她迷迷糊糊的看着薛慎之端着竹筒站在庭院裡,仰頭望着她,清雋秀美的臉上似乎染着淡淡的無奈。下一刻,他擡步爬上屋頂,踩着瓦片坐在她的身側。

清風徐徐,一縷青絲粘在她的嘴角,薛慎之輕聲喚她,“商枝。”

“嗯?”商枝側頭望向他。

薛慎之黑眸靜靜地凝視她許久,看着她神色迷糊,嘆息一聲,微涼的手指拂去她脣邊的青絲。

商枝朝他嫣然一笑,嬌憨中透着一絲傻氣,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

薛慎之心中微動,不由露出淺淡的微笑,手指彈了一下她的腦門。

“醉了爬高,不怕摔嗎?”

“你不是在嗎?”

薛慎之一怔,明知她是醉話,心裡仍然一陣激盪。

商枝抓着他的手指,皺着眉,不滿地抱怨道:“你幹嘛總是晃來晃去?晃得我的頭都要暈了。”

她瞪着眼前模糊的重影,鬆開他的手指,雙手捧着他的臉,“不許動!”動作太過突然,薛慎之往後一避,商枝隨着他的動作,撲倒在他的懷裡,瓦片滑下一塊砸在地上。

------題外話------

薛哥:枝枝。

商枝:嗯?

薛哥:枝枝。

商枝:嗯?

薛哥:枝枝?

商枝:……

薛哥:什麼時候我才能喊枝枝?

小綾子: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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