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楚生恐嚇壞了白錦蘇,將人抱在懷裡一會兒,緩緩地放開來,細細的注視着往他懷裡躲的人兒。
天雷勾地火的炙熱,慢慢從他眼中散去。
“別怕,你我已經訂婚,想來太子不會再與你爲難!”輕輕拍着她柔順的細發,元楚又將人向自己懷裡緊了緊。
“嗯,謝謝你!”
白錦蘇心有餘悸,這般狂放熱情的元楚,讓她心動的同時又帶着害怕,像一杯濃烈的酒,燒灼着她的微微發顫的心,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剛纔,他明顯動情,可是卻願意爲她停下,這份珍視,讓她心驚。
突然小腹一陣抽痛,若火山噴發出的岩漿,那般來勢洶洶,熟悉的感覺讓白錦蘇面上一紅,元楚突覺自己腿上一溼,還沒敢想……
糗大發了!
白錦蘇慌忙掙扎,元楚卻越發緊張,莫不是太子對她動粗,傷及內附。
“你,別動——讓我看看!”
“我沒事,你先回房,我等會兒找你解釋!”
白錦蘇恨不能——找個地縫鑽了!月事來了,她能說嗎?
元楚纔不會乖乖聽話,抱起她的身子翻過來,定要親眼所見,才肯罷休。
“呃——恭喜你,你長大了!”
元楚鳳眸含喜,看着她驕中帶羞的表情,再看看自己外袍上的血紅,朗聲笑道。
在古代,但凡女子來了月事,就是成年的象徵,大楚國男女成婚,基本都在十六歲左右,女子不低於十三歲,若女子超過十七歲不婚,還有專門的官員婚配官員負責督導管理,以利於人口繁衍。
白錦蘇將臉捂在被子裡,丟臉丟到姥姥家了,她還管那麼多做什麼!
“起來!”
元楚試圖拉她,卻被白錦蘇甩開。
元楚臉上的笑意越濃,溫柔中夾着擔憂,道:“需要我幫你準備什麼嗎?或者叫大夫來給你看看?看你好像很痛——”
“我自己就是大夫,你先出去,我等會兒會叫大娘上來。”
白錦蘇用着鼻音,勉強答道,這個人一定是故意的,故意這般問的!
剎那,聽着腳步聲凌亂的從門裡出去,白錦蘇立刻起身,幸好,先前她有準備,只是這個時代的蘇菲,讓她呵呵害怕啊!也管不了那麼多,白錦蘇從牀上起來,拔腿衝進自己的屋裡,哐當,關上門,立刻從白布裡取出蘇菲,又換了衣裳,這纔算舒服了一點,只是一陣緊張之後,小腹越發的痛,隱隱的,像個煩躁的小孩,攪得她心神不寧的。
只是她不知道,樓下的人,正用有色眼睛盯着元楚。
“孩子,按你說的她沒事,大娘過會兒上去幫着準備,你且換了衣裳再來吧!這時候的人,比較脆弱,比較敏感,還是希望你陪在身邊的!”
聽清元楚說的是什麼,吳氏恨不得掐斷她自己的大腿,姑爺也太小心翼翼,身上沾着穢物不管不顧,一心擔心着小姐,當着大家的面這般出來,顏面,顏面往哪裡擱!
“真的沒事嗎?她好像很疼,身體都弓了在了一起!”
元楚回憶剛剛的白錦蘇,似乎疼痛多過害羞,真的有那麼痛,有什麼辦法可是幫助她?
吳氏想說真是大驚小怪,可是這人又不是她敢得罪的,多少有點理解,小姐對他另眼相看的原因了。
“真的沒事,若元公子不嫌棄,這時候喝點紅糖水會好一點!”
吳氏已經見不得元楚着急忙活的慫樣,急着上樓看白錦蘇。
白流蘇,白桂花站在二樓,將元楚的緊張關心看在眼裡。
“來個月事有什麼了不起的,需要讓男人知道,白錦蘇這是向我們炫耀呢?”
白桂花不以爲意的搖着圓扇。
“有本事你讓男人給你煮碗紅糖水?”
白流蘇挑眉,笑得溫溫雅雅的,手裡拿着一隻她替白錦蘇做的千層底花布鞋上着鞋幫,淡淡道:“白桂花,只是因爲你是我和錦蘇的堂姐,若錦蘇將你現在就打發回村,會讓我爹孃面子上過不去,要不然你以爲錦蘇會讓你住在這裡?——要麼好好呆着,要麼我帶了信,讓大伯來接你,聽錦蘇說大伯上工的工地,她——知道!”
白桂花就盯着白流蘇看,一向懦弱的白流蘇敢跟她這般說話!
“去,還真當自己是地主家的小姐,還不是靠着白錦蘇,我呸——”
白桂花轉身進了自己屋裡,白流蘇看着她,取出手帕將臉上的唾沫擦乾淨,慢慢悠悠的繼續手下的活兒。
偷看着白流蘇默默無語不敢聲張的樣子,白桂花笑的得意,眼裡越發不當白流蘇是個東西!
“小姐,若你不相信我,你且等着,過一會兒元公子定將親自做的紅糖水給您端來,小姐,你可真是好福氣啦!”吳氏上來見着白錦蘇已經收拾妥當,想起元楚的眼中慌亂,想笑又不敢笑,忍得難受。
“是是是,我好福氣,您可以去休息了!”
白錦蘇何嘗看不出吳氏想笑,她也想笑,可她也不敢笑。
心裡還隱隱覺得甜蜜。
經過兩天的裝修,白錦蘇將她親自寫上的天下第二樓招牌掛在了張家店。
煥然一新的張家店,一樓是普通桌,三間房,就是九桌,樓上一共六間房,去了土牆,空間增大了一倍多,每一件房都是不同的設計風格,當然價格不便宜,一間房單是茶水,糕點就要二十兩。
想要上二樓的客人需到一樓掌櫃處先繳二十兩座位銀子。
“恭喜——”
“恭喜恭喜——”
在轟天的炮仗聲中,絡繹不絕的人前來打禮,詹珊成也帶着一班衙役,老太太來了,還有些白錦蘇不認識的人,看穿着絕不是普通的老百姓,拿的賀禮也及時昂貴,好在白錦蘇讓人造了冊。
獨坐桌前的金榮,掃一眼燙手的金色請帖,有點懶洋洋的,耳畔那驚天地的炮仗,是白錦蘇開店的聲響吧!
突然,陽光從窗櫺斜射進來,照在燙金的請帖背面。
三爺親啓
金榮突然在看到請帖背面隱約映出這四個字,急忙將請帖一把抓過來。
金兄:
未避太子耳目,餘不再插手藥廠事宜,東北之行明日子時啓程,望君體諒,珍重!
白錦蘇
金榮有一刻不敢相信手裡的請帖,真的是白錦蘇自己親手寫的!她現在那般幸福,爲什麼還要執意去東北,她到底想做什麼!
“三爺,白大夫開業,您不去恭喜嗎?”
剛好小夏就進來問,金榮就將手裡的請帖遞給了小夏。
“速召司徒、常玉伯,四大金剛一路護送着她前往東北,一切事務,以護她平安爲要!”小夏領命,卻是沒有翻開請帖,有的事主子讓做,他卻不能做。
司徒伯有十年走東北的經歷,一身武藝,智謀超羣,常玉伯是金家的老人,已經在金家頤養天年有六年的時間,專門負責賬目,是最有名的賬房先生之一,四大金剛,是負責主子護衛訓練的老把頭,以一當千,光是這些人都是除了金家父子,別人調不動的!
如此以來,白大夫的請帖,他是碰都碰不得的。
“等等——你備了禮,我親自去一趟!”
金榮看着小夏漸漸隱沒的背影,闊步到門口,淡淡吩咐道。
他終是捨不得讓白大夫心裡掛念,小夏回身領命,心裡也有點不舒服,要是白大夫跟了主子,或許比公子要幸福,只能說造化弄人,以主子的實力確實不能與權傾朝野的太子抗衡,白大夫的選擇無疑是對的。
“算了,不見就不見吧!”
金榮風一般的經過小夏身旁,低聲道。像是下了決心般的。
“是,屬下領命!”
小夏就快步出了榮閣。
金榮就望着天際的白雲發呆。
“恭喜啊,白大夫,真是恭喜您!”賀淵他爹提着一籃子雞蛋來賀喜。
“賀大哥,同喜同喜!”
白錦蘇就着他說了會兒話,一旁幫忙端茶倒水的白桂花就看不起她。
跟着窮男人有什麼好說的,怎麼縣太爺來,白錦蘇不笑着打招呼,這個人一眼看着就沒錢,更沒有勢力。
“小姐,剛剛樓上要了一盤烤鴨,人手不夠,您幫着端上去吧!”
店裡的幫忙的就是金榮派來伺候的兩個丫鬟,再加一個白桂花,本來白錦蘇打算讓白桂花跟着流蘇在廚房裡幫着永年大廚的,人家不願意煙熏火燎的,才做了端茶倒水,端菜的忙不過來,她也上來幫忙,不過,能這麼毫不顧忌白錦蘇顏面,勒令人家幹活兒的也就只有她了。
白錦蘇仿若未聞,拉着賀大拿錯開送菜的道兒。
“賀大哥,嫂子恢復的不錯吧,那魚腥草大把大把的只是雞有點貴,也不是天天吃,隔上兩三天吃上一頓!”
見着賀大拿拘謹的點頭。
“正好,我這裡烤了鴨子,您帶回去給兩個孩子解解饞,嫂子可是不能吃的!”白錦蘇說着話,撿起一旁的一個肥肥的鴨子,用油紙包着,放進賀大拿提着的空籃子裡,又撿着一旁的滷肉裝了三斤,自己才覺得看得過眼。
“妹子,這我不能要,不能要——”賀大拿見着自家籃子被塞滿,一張臉臊的通紅,他就拿來幾個雞蛋,怎麼能拿這麼多的東西回去!
這成什麼樣子!
“大哥,就當我跟你們賀淵有緣!”白錦蘇送賀大拿到門口,突然見着他露出腳趾頭的鞋子,笑道:“我們兩家也住的不遠,要是你有空,也可以到我店裡來做工!”
賀大拿看眼裝飾精緻的店,搖了搖頭,他笨手笨腳的,就別添亂了。
白錦蘇也不勉強,道:“那大哥慢走,若大哥想來,只需跟吳大娘說一聲便是!”
“嗯,你快進去忙吧!”
賀大拿夾在一羣同樣衣着全是補丁的人羣裡,慢慢的走遠了。
“白錦蘇,你要惺惺作態,可也不能拿家裡的東西喂狗啊!”白桂花吐着葵花皮,就那麼要死不死的擋在白錦蘇面前,語氣刻薄。
“啪”白錦蘇擡手就是一巴掌,也不怕大喜的日子,落了顏面,厲聲喝道:“你罵誰是狗?——家裡的東西,誰家的東西?你不願意呆,立刻給我滾回白家村去,別在這裡丟人現眼!”
這個白桂花,呆在店裡,遲早都是要出事的。
“流蘇,——流蘇,你快看,錦蘇怎麼能打我,我怎麼說都是你們的堂姐!”
白桂花被白錦蘇眼裡的嚴肅嚇到,生怕白錦蘇真的若她所說打發她回村裡,立刻跑進廚房找忙的一塌糊塗的白流蘇哭訴。
“流蘇,你要管管錦蘇,在這樣下去,家裡就沒你的地位了!”
白流蘇很快找來一塊熟雞蛋,幫着白桂花來回在臉上滾,一邊用溫柔的聲音,道:“你也知道錦蘇性子烈,別惹她就是了——這下捱了打,可就不能再出去指應客人了!”
“白流蘇,白錦蘇都越過你當了東家!”
白流蘇就更加溫柔的笑了,不明白的是你自己吧,家裡的哪一樣不是錦蘇掙回來的,就這一家店,自家哪裡出過一分錢,就是爹孃來,呵呵,她家哪裡都是錦蘇說了算。
“知道了,要不讓錦蘇派人送你回家,你去跟我爹孃高告狀?”
白流蘇斷定白桂花是捨不得回家了,她已經被這裡的一切迷花了眼。
——
被人簇擁着來的楚震剛好目睹了這一切,這樣的白錦蘇纔是他認識的那個高傲到目中無人的清雅少女!
“白錦蘇,真是恭喜,恭喜啊——”
楚震緩步從門裡進來,一擡手身旁的王朝就將一個奎木做成的精緻盒子放進了楚震的手心裡。
“民女恭迎太子殿下!”
白錦蘇權當沒看見楚震是微服出行,權當沒看到他立刻板起來的俊臉,俯身下跪,信跪拜大禮。
“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身旁三三兩兩說話的,端茶倒水的,進進出出的人,聽到白錦蘇的高喊,立刻高聲喊着跟着跪下,戰戰兢兢的想着,太子殿下駕臨白錦蘇的飯店,是何道理?
“白——錦——蘇!”
楚震的聲音聽來就有幾分怒意,偏偏當着這些庶民的面,又高傲的不想發作。
“民女在,不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這算是頂上了。
“起身!”
楚震廣袖一揮,奎木盒子哐當砸在白錦蘇面前,大步離開,耳畔就飄來白錦蘇寵辱不驚的謝恩。
“恭送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白錦蘇擡頭,只看了地上的貴重物品一眼,立刻讓人送回太子行宮。
太子尊貴,與她有狗屁關係,她寧願收下賀大拿的一籃雞蛋,也不願意要這價值連城的玉如意。
——
“殿下,您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不開心,你跟我說——我立刻去幫你辦妥了!”楚震回行宮,對着一室奢靡,拼盡全力的一陣亂砸亂扔,心腹太監老人沈公公小跑着過來,要替他抱着傷口,卻被楚震一個用力甩了開來。
“滾出去!”
楚震鷹眸一彎,怒從中來,他這輩子最見不得人在他面前做戲,可是這些人一個個自認聰明,個個都張牙舞爪意圖矇騙與他!
“是,老奴該死,老奴這就滾,立刻滾——”
沈公公說着話,當着楚震的面,真的滾了出去,無奈一身老骨頭,都快要散架了。
“來人,將白錦蘇儘速給本宮綁了來,本宮有話問她!”
扯下一塊衣角,綁住流血的手臂,楚震朝着門口,淡淡命令道。
立刻有兩個暗衣侍衛匆匆出了行宮。
——
“感謝大家光臨本店,今日的食物,給大家打八折!”
中午,等在店門口欲嘗新鮮的客人,聽到白錦蘇的話,爭先恐後的衝進店裡,指明要一隻五兩銀子的烤鴨。
見此,白錦蘇準備回家稍作休息,下午再將家裡的醃製好的烤鴨,拿到店裡來烤。
“你是白錦蘇!”
白錦蘇聞聲轉頭,卻見兩個侍衛模樣的人正盯着她看,立刻點了點頭。
“我是白錦蘇,官爺可有什麼吩咐!”
那兩個人交換個眼神,快速抱起她,飛身躍起,瞬時消失,誰也沒發現說要回家的白錦蘇被人綁架了。
“你們是誰,爲什麼抓我?”
白錦蘇直覺自己被抓進了一個空氣流通不好,明顯有血腥味的內室。
“喂,你們是誰?爲什麼抓我——你們回來啊——”聽着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白錦蘇高聲喊道。
到底是誰抓了她?
太子?不應該啊,他應該沒有這麼卑鄙。
陳巖?不是他。
張三?他只是普通人。
這人的目的又是什麼?
“哈哈哈哈哈!天不怕地不怕的白錦蘇,也有害怕的一天,哈哈哈!”楚震躺在厚厚的地毯上,就大聲的笑了。
是太子!
真的是楚震!
白錦蘇就站在原地不動了,不怒,不笑,不言,不語,僵硬如石,端正的站着。
“你是否後悔救本宮了?”楚震撤掉白錦蘇矇眼的黑布,望進她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眸,冷酷道:“即便當日你不救本宮,本宮都能安然無恙!”
白錦蘇低頭,楚震怎會讓她如意,強硬的擡起她的下頜,喝道:“小小民女,敢在本宮面前囂張跋扈,心機算盡,——你未曾想過本宮會找到你,尋你報仇吧!”
“白錦蘇,不要說你是仇視權貴,也不要說你不知道二弟身份,那會讓本宮看不起你!”
楚震突然伸手捂住白錦蘇的一雙明眸,用的力度,讓白錦蘇有一瞬覺得她的眼睛今日或是逃不過一劫了!
然後,他卻輕輕的放手了,她只覺得眼睛一陣刺痛,視線就有些模糊了。
“白錦蘇,你以爲你是救世主,你以爲你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人人都應該跪地膜拜,人人都應該將你高高供起,是嗎?”楚震擡手,一個上好的清華圓口瓶,就朝着白錦蘇飛了過來,立刻白錦蘇的額頭,就被尖銳的瓷片嵌入,一股殷紅的血,順着傷口,蓋上了白錦蘇明媚眼眸。
白錦蘇不怒,不動,靜靜地站着。
心裡暗暗發誓:有朝一日,她也要這樣高高在上,也要這樣威風凜凜,也要這般像他對自己一般對他,將受過的侮辱,全部還回去!
她發誓!
“白錦蘇,本宮與你說,你啞巴了嗎?”
楚震看着若鬼魅一般,沒有靈魂的白錦蘇,心裡的怒火越發高漲。
碰,又是一件精美的瓷器,又是一片飛揚跋扈的插進她的左臉頰,疼的她眼淚在眼眶中旋轉,就是不落。
她今日倒要看看,當今權傾朝野的太子殿下能對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下怎樣的毒手!
此仇,不死不滅。
“讓本宮來告訴你,你急着與肇弟訂婚不就是爲了躲避本宮嗎?——若讓本宮知道,你敢與二弟苟且,小心你項上人頭不保!”人人見他畢恭畢敬,即便尊貴若當朝皇后也要看他三分臉色,這麼一個默默無聞的無名小卒,居然敢違逆他的命令!
避他如蛇蠍!
那麼不願意當他的女人,卻又那麼急着投入二弟的懷抱?
白錦蘇你真是好樣的。
好,很好!
真的很好。
那他就讓他們嚐嚐違逆他的結果。
誰也不知道,當他得知元楚去白家村提親,並且是白錦蘇親自答應的,他心裡的憤怒,足可以滅掉一國!
“白錦蘇,本宮知道你或許對肇動了感情,那本宮就實話告訴你——肇弟的生死由本宮掌控,本宮讓他生,他便生,本宮讓他死,他便死——他這一輩子都要替那個賤人,還債!”楚震猛然扼住白錦蘇的咽喉,用力的掐下去,直到白錦蘇面色慘白大口喚着氣,雙眸再也不是無動於衷,而是後知後覺的驚恐。
還不願意跟他說話嗎?
還要擺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嗎?
若是,白錦蘇那本宮就恭喜你,變得和我一樣冷血無情。
“是你,他身上的毒,是你,對不對?”
白錦蘇拼命的讓自己冷靜,還是說出了帶有怨憤的話。
“你說的沒錯,是我又怎樣?他本來就是個賤種,不該存活於世。”
楚震眼中的元楚,仿似世界上最低賤的生物。
“我就說他身上的毒與你的有三分相像,只是你的卻是最常見的半步顛,而且還加了解藥,而他——他就不同,寒毒發作,他基本都不能自控,對的——是不能自控!”白錦蘇想起大火那日,元楚明明應該是意識清醒的,但就是醒不過來,就是醒不過來,那麼長的時間,他——他居然被毒素控制了那麼長的時間,要不是她隨意的紮了針,是不是,是不是,他就活活的,被火燒死了?
“太殘忍了,對着自己的兄弟下手,你還是不是人?”
“你說本宮殘忍,本宮還有更殘忍的,只要你激怒本宮,白錦蘇,本宮保證,你很快就能嚐到那種極致的滋味!”
對着這樣瘋狂的楚震,白錦蘇覺得求情已經沒用了,那麼她爲什麼還要下跪。
——
“多謝太子殿下讓民女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民女可以回去了嗎?”白錦蘇淺淺一笑,儘管臉上的傷讓她看起來有些恐怖,但她還是笑得自信,高傲的像只叢裡之王,威儀天生,威風凜凜。
“白錦蘇,你不怕嗎?你的家人,兄弟,你都可以完全漠視嗎?”
楚震又躺了回去,俊臉貼上長毛,說不出的邪魅,說不出的冷酷。
這時候的白錦蘇已經能故作鎮定,笑着接道:“若您想誅我九族,還請您儘快——那些無用之人,太子殿下真捨得髒了你的手?”
她的語氣輕蔑之至,讓人覺得白錦蘇昔日對家人的好,就像是作假一般,都是裝出來的,她其實就是個貪生怕死,罔顧親人性命的無義子。
“本宮還沒有牽連無辜之人的習慣!”
楚震就往屏風後面望去,那裡捆着一個小小的身子,不斷地扭動着,嘴巴被人用手帕堵着,只是那小臉上的憤怒,在在說明——屋裡兩個人的談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白錦蘇聽到他承諾一般的話,提着的心大石落地。
只要爹孃,錦睿,錦遇,能夠平平安安的活着,讓她死上千次萬次她都在所不惜!
“若殿下再無吩咐,民女先回家了!”
楚震愜意的灌下一口酒,隨意的擺了擺手。
白錦蘇一路順暢的出了太子行宮,回了自己院落,覺得自己才又活了過來。
再也沒了烤鴨開店的心情,進了書房。
傍晚,店鋪打烊,吳氏,永年大廚,白流蘇回來,白錦蘇沒事人一般從樓上下來,手裡拿着一本厚厚的書,墨跡未乾的樣子。
白一,白二,白三,白四,連着白五眼裡都閃着灼灼的光芒。
小姐教給他們的比知道比夫子所教先進多少倍。
“白一,這本書,你們細細研究,記住上面的內容,就燒掉,別讓任何人找到,知道嗎?”
白錦蘇將書遞給白一,謹慎交代,轉頭又是一臉笑容的聽着孫登耀算賬。
“小姐,我們一共賺了一百兩!”
“我去做兩個拿手好菜,慶祝慶祝!”
孫登耀剛報上數字,吳氏就急溜溜進了廚房。
“錦蘇,你的臉是怎麼回事?”白流蘇拉着白錦蘇過來,小聲說道。
孫登耀若有似無的看了眼白流蘇額頭的傷口。
“不小心摔了一個馬趴,沒事的,不要緊,姐,你喜歡你現在的活兒?若是不喜歡,那你就在家裡繡花,沒事的時候上街逛逛,妹妹的錢,還能養活得了姐姐。”
白錦蘇大大咧咧的拉着白流蘇想要拆開白布看看的手,努力的笑着。
“我喜歡在店裡幫忙,而且永年大廚做菜一流,我也要跟着好好學習!”
白流蘇見過白錦蘇的絕強,也不勉強,跟着笑道。
“那就好,你好好學,未來姐夫有口福了!”
“說誰有口福——”
本來不會出現的人,出現了,白錦蘇攥着拳頭,壓住心裡升騰的委屈,轉過頭,又是一張淺淺的笑臉。
“當然是說你!”
元楚併爲高興白錦蘇的恭維,只因他見着了她頭上的傷。
“你頭上怎麼回事?嚴不嚴重,究竟發生什麼事?”
元楚毫不避諱的抱着白錦蘇上了樓,白錦蘇伸了手,攀住他的脖子。
“我沒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元楚不相信她這牽強的解釋,白錦蘇什麼人,走路會自己摔倒,一定是有人在暗地裡動了手腳,一定是!
“那你躺一會兒,我幫你去盛飯上來!”
元楚將白錦蘇輕輕放在牀上,轉身出了門,卻是直奔院外,那裡早有兩個黑衣暗衛等着。
“屬下無能,竟讓小姐被太子殿下的人所擄!”
“請主子降罪!”
原來是楚震,他到底想要做什麼?不好好在京城守着他的太子大位,將手伸到這裡來?有心試探,還是另有所圖。
“細細講來!”
青龍白虎將所見所聞一字不差的說與元楚,只是距離較遠,而且太子殿又有重兵把守,他們並沒聽清楚殿內之人的談話,但有一點,他們可以肯定——那就是白錦蘇額頭的傷,是太子殿下所爲!
“起來,告訴文宣一聲,必要時候,請旨褫奪南宮焰皇商身份,改由洛陽府黃家負責江南貢品事宜!”
“是,屬下告退!”
元楚站在夜幕中,修長的身影,被月光拉的越發長,狹長的鳳眸一陣風起雲涌,聽着一聲低呼,這才揚起了熟悉的淺笑。
“姐夫,你們這裡讓我好找!”
拉着他袍角的小小身影,仰着頭,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嫩嫩的小臉兒讓元楚突然想起小愈,再過幾年,小愈也會如他一般健康懂事。
“錦睿,怎麼來了?可是與伯父伯母商量了嗎?”
元楚蹲下身子,直視着錦睿的黑溜溜的眼睛,總算髮現了他與白錦蘇相似的地方。
“我偷偷出來的,爹孃還不知道,不過,他們找我,必定帶着錦遇,方圓他們,這樣也好——姐夫,你不知道,爹孃也想來城裡看看姐姐,可是又不好意思說,所以我先偷跑出來,他們一定就會尋着我來——這樣,他們也就能來看姐姐!”
錦睿暗暗佩服自己,真是個天衣無縫的藉口不是!
“錦睿,下次可不能這樣了,伯父,伯母,一定擔心不已,要不——我現在就送你回家,明兒一同將伯父,伯母借來,可好?”
元楚剛說完話,就見這小傢伙居然在擦眼淚,又有些於心不忍。
“錦睿不哭,我先帶你去見你姐姐。”
錦睿就狠狠的點頭,眼淚吧嗒吧嗒的直往土裡滴。
就在元楚轉身的當口,白升山,王氏,錦遇,方圓,李晟,和兩個侍衛模樣的人擦肩而過,急急地往大門口奔來。
“錦蘇,你看誰來了?”
聽到元楚破例的高喊,白錦蘇從窗子裡探出頭來,這一看,卻是見她嚇壞了,連着剛剛出來的白流蘇。
“錦睿——你怎麼來了,爹孃知道嗎?”
白錦蘇着急下樓,幾乎光着腳丫,錦睿見了又想哭,卻是忍住了,直到自己被緊緊地擁在懷裡,他才覺得這溫暖如初。
“你這個壞小子——誰讓你亂跑的,你是想嚇死爹孃嗎?”
白錦蘇抱起錦睿屁股,擡手就是幾巴掌,還覺得不解氣似的,一手拔了他的褲子,對着光溜溜的屁股又是幾下,白流蘇看着弟弟屁股通紅一片,趕忙過來搶人,白錦蘇哪裡肯放人,又照着錦睿屁股幾巴掌。
好在敲門聲來得及時,才免了錦睿一頓飽打。
“錦蘇,睿睿可曾來找你了,今兒早課之後我們就沒見他,聽村裡人說上山了,可我們在家等到中午,不見他的人,這才慌了——”王氏抓着白錦蘇的手,一陣訴說,等到女兒點了頭,一把揮掉女兒,衝進內院,照着那還未喊疼的小子,又是幾巴掌。
“錦睿,你一向懂事,可以今天你爲什麼要不告而別,你不知道我們會擔心嗎?”
“錦睿,你最聽話,你要上城裡來,只需說你聲,我帶你來就是,你怎麼自己跑來,你不知道,這外面多危險!”白升山也氣的不輕,這個大兒子,他一向引以爲傲,小小年紀就沉穩懂事,他都有點懷疑,今天的事情,哪裡不對頭!
錦睿見着一家人對着他或哭,或怒,或擔憂,撲通往地上一跪,哭道:“爹孃,姐姐,是錦睿讓你們擔心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元楚見着一家子的真情實意,其實是羨慕的,他的孩子,是不是也如錦睿一般聽話懂事呢?
“伯父,伯母,錦睿說你們想來看錦蘇,他說只要他來城裡,你們一定也會跟着來——既然錦睿沒事,你們也累了,早早歇息吧!”
白升山看着這個出衆的女婿,不由得點了點頭,心裡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古怪——錦睿是怎麼樣的孩子,他比誰都瞭解,說他任性妄爲,他絕對不會相信,不過這孩子孝順,他又在王氏面前提過,不知道錦蘇在城裡好不好之類的話。
這個解釋,也勉強說得過去。
可兒子行事一向坦蕩,不會這般不懂事的,他即便要進城,也會給他們留紙條的,但他屋裡找遍了,也沒找到錦睿的紙條。
“睿睿,來見屁股給姐姐,說到底都是姐姐的錯,睿睿也是好心!”
白錦蘇聽了元楚的解釋,趕忙拿了藥,伸手就抓着錦睿,一個倒掛金箍錦睿的小屁屁就癱在了白錦蘇面前,元楚看她有辱斯文的做派,急忙過來要替小舅子解圍。
“我替他上藥吧!”
“我自己打的,我自己擦藥,再說了,錦睿可是我的一向寶貝的弟弟,金貴着呢!”
白錦蘇揮掉元楚伸過來的手,一點一點將分散的藥膏抹勻,臨了還輕輕吹了吹。
元楚見此,嫉妒不已,這弟弟當真金貴,卻是比小愈金貴多了,這兩天,他帶着小愈上了工地,也沒見她心疼一聲的,以後,她也會這般“照顧”自己的孩子嗎?
元楚情不自禁的就想到了“月事”事件!
“你笑什麼?”
白錦蘇覺得元楚笑容奇怪。
“沒什麼,你自己也傷着,還是將睿睿交給伯母,你沒見伯母臉色都嚇青了!”
“不怕,有爹爹在,孃親一會兒就好!”
隨着元楚的視線望過去,果然就見這王氏鐵青着一張臉,渾身顫抖,白升山正在細心的安慰着,白錦蘇就放心了。
安撫好了王氏,又幫着準備了飯食,白錦蘇回到自己的房間已經大半夜了,想也沒想的蹦上了牀,不料,那牀卻是軟的——“你想謀殺親夫嗎?”
昏黃的燈光下,一雙黝黑的眼眸望着她,就那麼認真地,緊緊地盯着她。
“這輩子,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謀殺親夫,但是逼不得已,元楚,你一定不能怨我——因爲我比你痛上十倍!”
白錦蘇就認真地撫着元楚狹長的眼眸,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嚴肅。
“我不會給你那個機會!”元楚轉身,將她抱在懷裡,讓她高高在上,俯瞰着他。
“如此,最好!”
白錦蘇就咯咯的笑倒在元楚懷裡。
“你不覺得錦睿的事,很蹊蹺?”
半響,元楚拉着她靠在自己胸膛上,淡淡說道。
白錦蘇沉默不語,錦睿絕不是會不告而別的人,即便他現在才九歲,但是他的心性成熟,起碼抵過十九歲的少年。
“既然他不願意說,那便是了,現在他一切安好,我只希望,他以後一切順遂!”
她何嘗不知道錦睿沒說真話,她不是也沒說真話,任何人,心裡總有顧忌着的人,總有不願意跟人分享的秘密。
元楚就默默地看着她額頭的傷口,也不敢用手撫,只是定定的看着,思緒已經飄遠了。
“喂,你就沒有什麼秘密瞞着我?”
“有,我身上全部是秘密,你要知道還得你自己發現才行,那樣不是有趣!”白錦蘇胡亂的答道,不知道誰身上有秘密,就連那小命都不是自己的呢!“哎,我跟你說個事,明兒我要——”
元楚睜着朦朧的睡眼看她,嚷道:“忙了一天,你不累嗎?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白錦蘇嘴角彎彎,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是你不想聽,並不是我不願意說,要是後天沒見我——希望你不要掀桌!
——
“不要——”
半夜,王氏抱着噩夢連連的錦睿,急忙叫醒了白升山。
“不要罵我姐姐——不要割我姐姐的臉——”
“壞人,走開——走開——”
夫妻兩個聽着兒子越來越清晰的吆喝,嚇得面色鐵青,是誰傷害了錦蘇?
是誰又讓錦睿看見了?
錦睿口裡的壞人,是不是——
元楚……